当下,杨如絮气得命令车夫拨转马头,直接回转洛安。可是到了半路,突然想起一件要命的,她已经将药方告知父亲,父亲在验证后如获至宝,一早便高高兴兴地去了朝会准备献上药方,在新帝面前立上一个大功。
现在雅伦女王早已经知道药方,父亲再去王庭献方,岂不是东施效颦?不但无功搞不好还要受到别人的耻笑,可是自己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联系上父亲阻止。
转念又想,父亲就算晚了一步也没有什么,父亲献药毕竟是出于好心,到时如果有人问起,自己只需推说无意中得到的药方,也无人会怀疑什么。
可是她刚从马车上下来时,却见本该早朝的父亲杨家卫国公怒气冲冲,走过来便给了杨如絮狠狠的一巴掌。
杨如絮从小到大都没有被父亲碰过半根手指,如今被一朝打翻在地,半边脸儿都是麻的,一时惊疑不定,竟忘记了哭,只直愣愣跪坐在地上看父亲。
卫国公直指着她,手指头抖了半天,才恨恨道:“若不是老朽半生的经营,今日一朝,便要被你害得满门抄斩,家破人亡!”
有道是善恶有果。
原来卫国公年轻出游时看到路边跪着一个壮汉乞丐,这乞丐身材雄壮,颇为与众不同,既不乞讨更无悲戚之色。他起了兴趣便给那壮汉乞丐一锭金,那壮汉问了他的姓名后起身便走了。
今日坐车去朝会时有人忽然从车底翻出,进入了车内,当时吓了杨家老爷一跳,以为有歹人行刺,刚要叫喊,那人抢上前一步用手堵住他的嘴,轻声道:“恩公还记得我吗?当年你救我与困顿之中,今日便豁出性命还你的恩德。”
卫国公细看了一阵,并不认得此人。直到他说出当年赏金的旧事卫国公才认出来果然是那壮汉乞丐。那人说他现在乃是圣武帝的暗卫,前日奉命去波国女王处查看了杨家送的一枝别国楼春,并将这枝花送到了御医院。
因为此事和杨家有关,又颇为蹊跷,他暗中留意,却是偷听到御医谈话,方知疫情可能是杨家的这株奇梅引起的。
杨家虽然老早便将那一株生病的梅花烧掉,却独留下了送给窦思武的那一枝成了把柄。
卫国公听了这话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再想到女儿献出的药方,虽然许多关窍还不明了,但是自家女儿可能是知情的却是无有疑问。这一刻,他简直杀了女儿的心都有,这是要害他杨家被灭族啊。
但是现在关键还是如何补救,
这位已经晋升为凤离梧暗卫的汉子也是个性情中人,竟是将残枝从刑部偷走,一并烧毁了。
卫国公心内稍微安稳了些,既然证据已经被这个暗卫偷走,圣武帝就没法证明疫情和杨家有关。以杨家的地位,就算帝王也是无法轻动,当年皇后偷汉子都可以赖掉,自己完全可以效法尉家来个矢口否认。
这样做当然会恶了圣武帝,但是火烧眉头也只能先顾眼前,待过了这关再想想如何补救,降低圣武帝的怒火。
到了王宫,杨家老爷急急下轿,找到了正在等着上朝的尉家和几大世家,只说圣武帝为人蒙蔽,欲对杨家下手,世家唇齿相依,当互相守助云云。
这几日朝会,主要便是商讨如何处理疫情。
凤离梧果然一早便做了准备,首先发难,罗列了参加杨家宴会而中毒之人的名单,直问杨家当家人卫国公如何解释。
俯视着卫国公,凤离梧问道:“杨卿,你可否给朕解惑,为何会如此?”
卫国公连忙道:“王上,臣却不知是几位贵女先发作的。可知是所有来杨府赴宴的贵女都发作了,还是仅有部分贵女发作?除非全部贵女都发作,否则应是贵女们在路上被感染了疫病。”
凤离梧冷冷道:“这么说,杨卿是认为和杨家无关喽?”
卫国公把心一横,只说杨家是糟了奸人陷害,蒙蔽圣听,只请圣上将杨家为祸京城的罪证拿出来。
当盛装梅枝儿的木匣子端上时,满朝文武都吓得掩住了鼻子,生怕那匣子里果真装着散布疫病的毒花。
可是当木匣子拉开时,里面却是空空荡荡,压根没有杨家那株奇特的梅花。
这下子,圣武帝的脸色阴暗。
其他通了气儿的世家们则是纷纷进言,力争杨家清白。
这世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今日若是放任着杨家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倒了,那么其他家也是唇亡齿寒,迟早一样的下场。
平日里互相倾轧得厉害的世家这次是难得的同心,一力保举杨家。
最后这事儿,便是如同当年皇后偷情之事一般,糊里糊涂地不了了之,但是皇帝至此认定主持梅花盛宴的杨家如絮晦气,八字与大齐国运向背,请了高士验看,认定此女八字单薄,不堪为一国母后。
若是平时凤离梧说出这等玷污女儿名声的话来,卫国公便要率领全族去凤家皇家宗庙请命,请求先皇们显灵,还赐女儿一个清白。
可是现在,他明知道杨家理亏,天大的祸事刚刚用烂泥修补好窟窿,哪里还有气力捅第二个?
圣武帝被那空了的匣子都要气得抽刀砍人了,如今不过是卸下一口恶气,故意骂女儿是灾星,立意要废掉先前的婚约,卫国公也不敢说些什么反驳之言。
不然的话,只怕这位圣武帝不管不顾,再做出什么对杨家不利的举动来。
是以卫国公平定了朝堂的乱局,便急火火地回去教训女儿去了。
从城外回来,用蒜梨熬制沐浴净身后的姜秀润也是从白浅的嘴里才知今日大齐朝堂之事。
这口风自然是窦思武流露出来的。
因为一场疫情,两个人倒是重归于好,重新蜜里调油了。
白浅说到那匣子时,愤愤道:“真是功亏一篑,不知何人竟然这么胆大包天,包庇了杨家。”
姜秀润却摇了摇头道:“你真以为陛下养着的侍卫是吃素的?那么重要的证物会好端端的没了?就算那梅枝儿在,杨家的大船却不能就此掀翻,不然掀起了巨浪,备不住会把其他的哪只船掀翻。陛下心里有数,这一番,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


第160章
白浅如今在兵营里历练得也是心思越发活络,听姜秀润这么一说,便明白了内里的缘由。
这次时疫虽然有很大可能是杨家搞出来的,可若就此扳掉杨家,恐怕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又要说凤离梧先是违抗先皇遗诏篡权夺位,然后有计划地以梅花传播时疫这样荒诞的说辞扳倒世家,到时候凤离梧的暴君的名声坐实,有心人只怕又要兴风作浪了。
所以凤离梧随顺推舟,事先派人给杨家透底,让他们自乱阵脚,在殿堂上大闹一场,然后再借机会推掉杨家的亲事,让人无可挑剔。
同时也是警告杨家,至此以后不可再恣意妄为。
白浅虽然看得透,却不爱这些权谋勾当。幸而自己的小主子是个心思透亮的明眼人,夫妻二人都是权术好手,这方面倒是不用她们这些下属操心。
不过凤离梧解除了烦心的婚事,杨家却糟了心。
那卫国公回到府里左思右想,总是觉得这件事情透着憋屈,怎么就眼巴巴的有个暗卫,因为他当年甩在街边的金就肝脑涂地,做这等背主之事?可事已至此,再回去发难也积蓄不上气势了。
痛斥了女儿一顿后,卫国公便逼问她那株梅花的来历。
杨如絮听闻皇帝以她八字透着霉气为由解除了婚约,只哭得比父亲扇她巴掌时还要厉害。
杨家如絮向来是志存高远的,一心一意要做皇后。没想到先是被凤离梧拖了两年,又以这么不堪的方式除了婚约,至此以后,她还能许配什么好人家?只怕王侯之家都不会要她这个灾星入府。
万念俱灰之下,她倒是一五一十将自己与凤舞的私情说了出来。
卫国公当时就要操棍子将自己的女儿活活打死,却被杨家大夫人拦了下来。
大夫人说得甚是冷静:“皇帝故意闹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下我们杨家的脸面,老爷您如今将女儿活活打死,岂不是正中了皇上的下怀,杨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再说,女儿与平川王交好,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情。朝堂的风云变化,谁能说的清?”
眼下三郡要独立,正闹得厉害,二皇子倒是个看起来能成大事的。
现如今的圣上,视世家为眼中钉,现在对杨家更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百年的大家岂可这么没落轰塌下去?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给自己留存些活路吧。
听大夫人这么一说,卫国公先是一惊,想骂妇人之见,可细细思来,这时局变化,还真是说不好。
既然女儿已经跟平川王有了私情,倒是不妨撂在那,若是凤离梧再挤压世家,到时候几大世家联合起来要变天也是说不定。
他的女儿,出生时是找人算过命的,那位有名的算命先生言辞凿凿,说女儿乃是后宫凤命。
若是当初的批命是准的话,岂不是说最后入主宫中的那条龙,可能不是凤离梧!
想到这,卫国公倒是缓了手里的棍子,只责令杨如絮从即日起不准出门,只呆在自己的闺阁中修身养性。
杨如絮自是哭哭啼啼地回了自己的闺房,可是心里却恨极了姜秀润。
这个女人,处处抢了自己的先机,如今又来夺取自己的凤命,果真是狐媚妖姬之相,她若一朝得势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再说这京城里的时疫,因为波国雅伦女王亲手熬煮的圣女汤而得到了减缓。等到快要入腊月的时候,已经彻底止住疫情。
满京城的都在传扬着波国女王的义举,还有大齐与波国永世为好的情谊。
借着这股子势头,窦思武再次跟自己的爹娘提起了自己要纳娶波国女将军白浅的事情。
别看窦小将军长得五大三粗,可是他的母亲窦夫人却是当年京城里有名的美人。
这美人挑儿媳妇,除了门楣,样貌也是严苛挑剔的。
可是儿子提起的这个白浅,却是门楣样貌样样都拎提不起来。
再说,别人不知她的底细,窦夫人能不知吗?分明就是先前质子公子小姜的侍女粗婢一个。
若是个平民,倒也罢了。这等子曾为下人的贱民如何能成窦家的儿媳妇,就算是所谓的波国女将军,可是那波国一个弹丸小国,也是拎提不起来的。
传言那个女王都生了皇帝的私生子,入宫为后尚且不可能。她一个婢女提携起来的什么女将军就想入窦家的门儿?想得倒是美!
只是因为儿子的婚事,也是闹了几场,窦夫人也是没了什么气力再跟儿子哭喊,只将丈夫的佩刀抽了出来,摆在儿子面前,只说若是他执意要娶那女子入门,便先一刀捅了他亲娘再说。
就算是皇帝亲自下旨,她也是要把刀子摆在皇帝的面前,请皇帝先赐一死,到时候没了她,窦思武就算要娶母猪进门,她都管不着!
一时间,这快要过年的时节,窦家却是鸡飞狗跳。
窦思武再次负气出走,跑到了姜秀润的行宫里过年。
虽然兄嫂不在身边,姜秀润的行宫里却是年味十足,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
已经能跑的小宝鲤迈开小短腿,穿着姜秀润命人给他做的红底绣金线的小红袄子满院子乱跑。
她虽然想在府里过年,可是凤离梧发话,体恤女王远离家乡,是以请女王入宫一同守岁。
所以年三十儿这天,她换好了礼服,便带着打扮一新的宝鲤一同上了入宫的马车。
宝鲤的怀里抱着同样穿着件小红底儿金袄的狗儿核桃。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还真像是个年画儿里的年娃娃。
宫里的年宴都是群臣与圣上一起恭贺。
因为先前盛传皇帝打压世家的传言,为了安抚人心,尉家公爷尉钟,亲自请命皇帝重修天伦之乐,将隐居念佛许久的太后请了出来。
算是成全了一年团圆之意,也止了皇帝不孝幽禁太后的传言。
这几年的功夫,尉太后额头眼角布满了细纹,可是天生爱美之心不减,通身的打扮依旧是珠光宝气。
可是整个人冰冷得厉害,再无茅大总管相伴时眼角眉梢流露的媚态了,跟凤离梧更是半点的笑模样都没有。
文武百官看了,都替皇帝尴尬着。
一时间,这宫宴虽然看着热闹,却没有半点天伦之乐的人气儿。
直到姜秀润领着小宝鲤入了大殿,这殿堂的气氛才为之一变。
许多臣子虽然先前听闻皇帝与这位女王有着私情,可是都是影影绰绰的传闻,并不当数。可是现如今再看这位波国小王子竟然跟大齐圣武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真是不容错认,不禁一个个动容。
只是众人的心思各异,一时间甚至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曹姬与田姬那几位宫里权当摆设的嫔妃们倒是也出席了。
看着昔日独得太子恩宠的瑶姬,如今生得愈加娇艳的模样,只恨得牙根痒痒。听闻皇帝几乎是夜夜留宿女王行宫。原本是分洒六宫的雨露,独独给了她一个,可不是被滋润得光艳照人吗!
不过让人心内安慰的是,就算这女王再得宠,如今也不过是异姓的番邦之王,她生的孩儿再肖似皇上,也不过是野合子,入不得凤家的家谱!
尉太后看着昔日的瑶姬领着幼子款款向自己走来,不禁冷哼了一声。
看着那肖似凤离梧的小儿更是不甚顺眼。
不过小宝鲤可看不出高位之上各色人等的眼色,只奶声奶气地照着娘亲先前所教的,给大齐皇帝请礼说吉祥话。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爹爹,在大殿上不能叫爹爹,只能叫陛下,但是娘亲千叮咛万嘱咐的,他倒是一一记下了。
只是请完了礼后,便再也耐不住,咚咚咚地跑到了龙椅的旁边,伸着手要凤离梧抱。
看着儿子的小嫩脸,凤离梧也不管什么人前的君臣之礼,大手一捞,便将儿子抱着怀里,拿着龙案上的糕饼给他吃。
宝鲤嘴里塞了糕饼,又指着龙案上的烤肉,让爹爹给他切肉吃。
幸而大殿上鼓乐齐鸣,若不在近处,也听不到小奶娃喊出的那一声“爹爹”。
虽然有臣子看着那娃娃口型,看着是在唤爹爹,也只当假装没有看见。
可是尉太后却是不能忍的,开口冷冷地申斥道:“哪里来的野种,竟然在人前乱认亲!”
姜秀润坐在凤离梧之侧,正好对着尉太后,她的这番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宝鲤坐在父王的怀里,自然也听到了尉太后之言。只是孩子尚小,并不知这“野种”二字是唤着自己,只是一边咬着爹爹口里的烤肉,一边好奇地看着这位婆婆。
凤离梧当然知道母亲话里的意思,登时面色暗沉。
他后悔了,不该听从外祖父的劝,将母亲放出来过年。他的这个母亲,当真是无药可救!
而尉太后说完了这大煞风景的话后,却不以为意,心里舒坦极了。
这人多的场合,她的儿子是要面子的,只能强忍着。至于那瑶姬,更是不能人前失态。
她就是要活活气死这对狗男女!
姜秀润这时却是笑着开口道:“太后此言差矣,要知所谓野种当是背人而生的孽子,譬如这婚内与他人野合的私孩子,一辈子都是背负骂名,不能在人前亮相……可我身为波国女王,后宫里的男妃总是要雨露均沾。我的孩儿,乃是波国王室的小王子,将来承袭的是波国的王位,他的母亲够尊贵就够了,父亲为谁,却是不重要的!离野种,还远着呢!”
她的话轻轻柔柔,不过眼前三两个人能听见,却是一下子揭了尉太后心内的伤疤,只气得她眉头倒立,差点冲过去,要一把掐死这牙尖嘴利的女人。
而凤离梧也被那一句“父亲是谁,原是不重要”给气得不轻。
这年,是没法过了!


第161章
蔚太后还要再说,凤离梧便语气不悦道:“母后,若这般爱讲,不妨以后撂在佛堂里说。”
她知道这是儿子在警告自己,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别看儿子忤逆,不是个孝子,可她也不怕,只要有世家蔚家在,他就不得不在人前摆出至孝的模样!
想到这,她懒得跟那个跋扈的波国女王多言,只趁着殿堂的鼓乐声方歇时,抬高声量道:“先皇过世,哀家悲痛难耐,便在佛堂为先帝诵经祈福。可是皇帝登基以后,后宫空虚,也没有个贴心的妃子照抚龙体,少不得我这做母亲的照顾。哀家近日身子好多了,也想挨着皇帝近些,不如过了年,便迁到鸾鸣宫去,宫里的请安礼节便恢复了吧。”
其实她不说,凤离梧也有这个打算,只是方才母后的语气如此刻薄,倒是半点也无收敛的情状,他反而迟疑了。
跟在太后身边的赵夫人,偷偷捅了一下太后,提醒她莫忘了先前叮嘱过的话,
如今的皇帝可不是当初的太子殿下了,这可是一言九鼎的皇帝。
少不得要收敛了蔚太后以前的锋芒,学会拿出母亲的怀柔。
凤离梧不是真正冷心肠的人,只要蔚太后拿出当母亲的样子,皇帝总归会感念的。
一个堂堂的太后,做派当大度些,何苦来如后宫争宠的妃嫔那般,总是言语刻薄,争些话头上的先机呢?
要知道,这次皇帝肯让太后出来见人,除了蔚家公爷代为说情外,太后听从了公爷的话,披散着头发,形容憔悴地在凤离梧面前哭诉对他的思念之情,才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由此足可以看出凤离梧面对蔚太后时还是心软的。
蔚太后被捅了一下,倒是想起了先前女官的叮嘱,便是又红了眼圈,软声道:“再过些日子,便要开春,皇帝总爱那个时节闹肠胃,哀家一早便命人备下了药材,亲自晾晒,到时候给皇帝煎着你爱喝的桔梗药茶养胃。以前在冷宫里时,你就爱喝那药茶……
其实那会,不过是她自己肠胃也不好,便寻了方子煎煮药茶,剩下的给凤离梧喝了罢了。
可就算是这样,能让母亲挂念,喂给自己茶喝,那股子酸苦味儿也成了凤离梧儿时难得的温暖记忆。
现在太后红着眼圈哭,倒是跟在冷宫的凄楚一般。
大过年的,凤离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不想让太后再在眼望过来的群臣面前哭诉,便开口道:“若是母后身子觉得康健了许多,便年后搬出佛堂去吧。”
就此才止住了蔚太后的哭势。
姜秀润在一旁听得真切,也没有做声。
她现在连凤家的儿媳妇都不算,只不过是番邦国君的身份,自然不能质疑凤家的家事。
只是……凤离梧曾说年后与她大婚的话,她一直没有应承下来。
如今她是客,自然是随性些,波国虽小,好歹也叫国,何苦来入了齐宫作小服低?
想到这,姜秀润更抱定了心思,她虽然情爱着凤离梧,却并不想做凤家的儿媳妇。
不过凤离梧此时倒是心满意足。
去年的今天,他形单影只看着满朝文武的恭贺,心内一片麻木,只想着姜秀润背叛了他,与他人双宿双飞。
而今年不光是家人在侧,更是膝下有子。虽然如今朝堂上的挠头事未平,一统天下的壮志未酬,可是凤离梧却觉得今年的三十儿算是格外的舒心。
年宴到了下午时,便散了。
太后跟姜秀润不对盘,一早便借口乏累自己先回去休息了。凤离梧总算得了空子,与姜秀润和儿子过一过清净的年节。
下面的太监给宝鲤准备了些烟花,姜秀润和凤离梧坐在宫殿的长廊避风处,看着宝鲤在院子里玩,一旁的侍女们点了烟火便拉住宝鲤看迸溅的花火。
小孩子玩耍之物,都是火药减半的。不过是花俏好看罢了。
宝鲤的胆子是随了父亲的,只看花火飞溅,便心痒得不得了,最后竟然挣脱了侍女的手要往上冲。
姜秀润正笑吟吟地看着儿子,一见他不管不顾地往上冲,立刻起身走过去要去拉儿子。可是凤离梧却走过去,拎提起儿子,让他拿着线香,教他亲手放鞭。
姜秀润在一旁看得心悬,直到爷俩咯咯咯笑个不停,放完了十几个“地陀螺”,这才拉拽着扑过来要水喝的宝鲤入了内室。
小孩子玩得累了,便闹着要睡。
姜秀润怜惜他年纪小,自然也不会让他守岁,便让侍女抱着他去一旁的内室里睡去了。
这得了空子便对凤离梧道:“他那么小,干嘛教他放鞭炮,若是一不小心伤着便不好了。”
凤离梧却不以为意:“他是朕的儿子,将来要继承朕的万里河山,自然是要历练得胆子大些。”
姜秀润静默了一会道:“我是先皇亲自下诏放出府门的,而宝鲤是在太子府外出生的,按着规矩,即便是你的儿子,也难上凤家的族谱了。而且他是波国的大王子,将来也要继承波国国君之位,大齐的江山,只怕还轮不到他继承。”
凤离梧原本心情甚是愉悦,可是听了姜秀润此言,眉头不禁一皱:“你那弹丸之地有什么可继承的?朕的儿子,前程自然是由朕说了算。”
他如今虽然很多时候尽随了姜秀润的意,可到底是身居上位的君王,又是关系到儿子的事情,自然是不能退让。
姜秀润自然听出了凤离梧话里对波国的鄙薄轻视之意。
老早以前,她是太子府的幕僚时,自然是含笑听之,唾面自干。
可现在她乃波国女王,来大齐也并非为质。凤离梧这么当面嘲讽母国,岂有给他笑脸之理?
当下便是起身便要往外走。
凤离梧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将这女人娇惯得不行,竟然连说都不让说了!于是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就往怀里拉,嘴里还发着狠话:“这是大齐的皇宫,可不是你波国那庙庵样的宫殿,却把你那女王的威风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