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琼娘的嫌疑尽洗。她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当下便是一虚,直言那两个嬷嬷来拿她时,吓得她动了胎气,便是让太后赶紧派人将她送出了府去。
皇帝很快便知此事,甚是震怒,尤其是听闻琅王妃被溪贵妃惊吓得动了胎气时,更是龙须乱斗,只高声喝骂溪贵妃糊涂,竟是养了一宫的鸡鸣狗盗,那两个婆子生生被拖出去打了板子。
随后,侍卫又搜查了那太监的房间,在他的房内搜到了一封书信,书信上大致的意思是琅王的箭头被动手脚,不可半途而废,要让十皇子的病情恶化,才可大功告成,然后信里详细的告知了那太监动手的时间与步骤云云,那一行行看得人心里沁着冷意。
皇帝只气得勃然大怒,下令刑部彻查此事,看看究竟是谁要陷害国之栋梁。而琅王也被提前放出,可以在年前会到府里与娇妻团聚。
琅王第二天中午是光明正大从朝堂上回来的,刑部在之前保存在府衙里做证据的琅王的箭矢上刮下了一层细细的磁粉,有明眼人认出,这是江湖卖艺人用来操纵障眼法的把戏。
在需要操纵的物品上抹上这种带胶的细粒磁粉,然后用鱼线绑缚小块磁铁,运用特殊的法子快速地甩动收回,可以让物体悬空飞舞。
而用这法子更改满劲的箭矢的方向也是完全可以操作的。
就在发现那密信的第二天朝上,刑部的人就在皇帝与众位臣子面前演示了贼人作案的法子,就算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也是会偏离方向。难怪那十皇子与野猪明明偏差甚远,可琅王却大失准头,伤了皇子。
皇帝当着群臣的面,为琅王敬酒为他洗脱冤情,更是下令测查,一定要将这陷害忠良之人绳之以法,凌迟处死!
这下真相大白,琅王的冤屈尽雪,便是大摇大摆地下了朝去。
之前为了十皇子受伤而弹劾琅王的臣子都被那江东王用眼神狠狠地刮了一遍。
有那迷信的官员,回家就叮嘱妻妾,以后朝中再有弹劾琅王之事,妻妾们一定要当得起贤内助,拼了命地拦住他缓缓再上书直谏。
这琅王记仇,之前因为水贼一事,弹劾他的臣子们可是没少被琅王用刻薄语言奚落,在朝堂上被套穿小鞋。
你说,连射穿皇子脖子这样的事儿,这位都能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可不是一员富将吗?既然人家运势正旺,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
二皇子从宫里回到府里后,在书房里静坐到半夜,知道门口有响动,他才抬眼望去,看着尚云天的脸冷冷道:“尚大人,你不明白什么叫画蛇添足吗?”
尚云天虽然对外称病不在朝中,却是了然那宫中的动向,他心知自己安排的后手落了空,般赶紧道:“二殿下,卑职失策,没有想到那琅王妃会出大殿,去了那园子里。不然十皇子落水出了意外,皇帝势必要延迟放他出来的时间。这时间宝贵,正是您掌控兵部,调兵部署,钳制住江东军的大好时机。”
琅王前世里之所以能死灰复燃,就是因为他虽然被囚,可是无人动江东部署,那里皆是他忠心部将的缘故。尚云天此生一心要匡扶正统,扶持明君,自然不甘心琅王依旧掌控江东,成为他将来造反的本钱。
二皇子的面色依然冷峻,只看着尚云天的脸道:“你若只是去弄死老十,不留痕迹倒也罢了,怎么蠢到给那奴才写信,还说出了楚邪弓箭被动了手脚的事情,你是不是太愚蠢了!”
尚云天听得一愣,连忙道:“二殿下,卑职怎么会将前情告知一个太监?其实为了不留痕迹,卑职甚至派人事先给他半日仙。若是他进行的圆满,自然给他解药,若是有差池,他没等过审挨板子就会毙命。那信…那信不是卑职写的!”
二皇子刘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也觉得尚云天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那么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
“那封信是谁写的呢?”此时夜幕低垂,在琅王府里,琼娘偎在暖炕的炕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中午,琼娘见琅王回来时自是高兴,连忙亲自下了猪脚的热面,又烧了炭火盆子让王爷跨过去晦气。小夫妻俩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一起宵度晚上的时光了。
可是琼娘吃了一小碟子的瓜子瓤后,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琅王正给他的小王妃嗑瓜子,初时不甚娴熟,总是顺口自己就吃下去了。现在倒是动作利落,不一会手口配合,就嗑出了一小碟子来。
听琼娘这么一问,他倒是毫不隐瞒,只拿茶杯润润嗓子道:“是本王命人写的。”
琼娘听得一愣:“王爷,你早知十皇子今日有这一遭?”
狼王点了点头道:“你跟本王说了戏班的蹊跷后,本王就命人去查,发现那班主生前凭空得了一大笔银子,出手甚是阔绰,而他们的那戏法也被本王部下逼问了出来。到刑部一看证物,手法皆是吻合。但是事主已经死了,总是要有个由头引得人去查,正好那人不甘心,还要继续拿十皇子作筏子,那本王不利用一下,岂不是辜负了那人的良苦用心?”


第130章
琼娘一听便全明白了, 大约那个刑部的明眼人也是琅王着人安排的。
琅王这一招可谓凶险且大胆, 若是被人质疑了那信的出处,岂不是弄巧成拙?
楚邪听了她的质疑,只能冷笑一声道:“就怕没有人来问,这种死无对证的事情,还偏来质疑的, 莫不是被本王栽赃含冤是就是他?本王就是要看谁跳将出来!”
一小盘的瓜子瓤吃进去, 琼娘感觉有些饱足,想了想道:“昨日若不是我碰巧发现, 那十皇子会怎么样?”
琅王梳理着他的长发道:“自然是有本王安排之人救下, 可是若是昨天溪贵妃真按下了你,伤了本王的爱妃和孩儿,那么他的儿子这次不淹死, 也保不齐有下次!”
琼娘不禁抬眼望向了他, 他半合着眼儿, 表情平静, 可是那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不寒而栗的寒意。
她不禁想起了尚云天关于他将会弑君的传闻, 心中不禁一抖,总觉得像他这般恣意惯了的人,真是起了性子,大约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想到这,她总感觉前路隐隐有腥风血雨在潜滋暗长, 于是拉住他的脖颈, 将他与自己靠近些, 郑重地道:“不管怎样,你可要知,你是要当爹爹的人了,无论做得什么且要将孩儿与我想上一想。”
琅王觉得她一本正经训人的样子可笑,便一把抱起她,轻轻摇晃身体道:“真怀疑你前世里没有过足当娘亲的瘾头,便是谁都要逮住训上一训,待孩儿出来了给你训个够可好?”
琼娘被他说得一滞,想起自己的前世倒是有些讷讷。
可是琅王倒是不知自己无意中的一嘴,正是戳中的了琼娘的痛处。只是抱着他的小娘一时又闲话起了别个,许久不曾这般惬意自在地搂着她说话,竟是觉得这般平淡相处的时光也是透着无尽的满足。
十皇子被奸人陷害的案子还在彻查。出乎琅王意料的是,并无人出来去质疑那篇满是破绽的书信。
一来是朝中那几个好事的臣子,可算领教到了福将琅王的厉害,懒得触霉头。二来,便是隐藏在背后的那个真凶还算聪明,暗自吞下了这等哑巴亏。
只是溪贵妃整日幽怨,那是十皇子的伤口到底是感染了,虽然救治得时,可是伤口溃烂,留下了一圈疤痕。原先她还能恨着琅王,可现在,找不到真凶,自是终日的愁苦咒骂,疑心是宫里哪个妃嫔的争宠毒辣手段。
不过相庆宫给整个皇室带来的愁云暗淡,终于被这渐近的年味冲淡开来。
琅王自从皇寺出来后,便像向皇帝上书,请求折返江东。皇帝怎么肯干?只是问琅王可还觉得之前受的委屈是否没有尽数纾解?不然为何要回返江东,这岂不是让贼人误以为君臣离心,背后耻笑?
嘉康帝向来是能引经据典的有道明君,这一开了头,便是上下千载悠悠,历数君臣离心的种种憾事,大有琅王一去江东,便跟他天人永隔之势,说到最后,竟然是龙目垂泪,叫人不忍再轻言离去。
到了最后,琅王还会得留在京城里过年。
琼娘原本遗憾自己出嫁太早,不能留在娘家过年,可是琅王却觉得这不算什么难事,只将崔家岳父岳母,还有自己的大舅子一并接了过来。
府里骤然多了这么多人,管家楚盛自然是忙里忙完,老脸都泛着红光,只说这王府往日可没有这么热闹,待得来年又要添了小主子岂不是更有喜气!
刘氏和崔忠都觉得不妥,私下里去问女儿,他们夫妻还是会去过年的好。
正缝着小虎头鞋的琼娘笑道:“娘,不用拘谨,既然都是一家人,您也甭老将他当王爷,他再尊贵,也是你们二老的半子,如今他想要尽一尽孝道,一家子一起过年不是正好?王爷先前就是怕你们在府里被拘束了,觉得不自在,特意在府里另开了园子,还给你们配了小厨房,那些个厨子丫鬟,尽是归你们支使,便如在家一般,莫要觉得不自在。”
刘氏也是个天生的爽利人,听了琼娘这么说,便笑着道:“那我跟你爹就住到初四便会去,也不算卷拂了你跟王爷的孝心。只是这针线是不要再动了,府里那么多绣娘,哪轮到你动手,仔细怀着身孕,坏了眼睛…对了,王爷说,叫我帮着拣选两个奶娘,你看…”
琼娘咬掉了线头,语气坚定地说:“那个先不选,若是我奶水足的话,要自己来喂。”
刘氏迟疑道:“可是我观这高门贵府里,可都是要配着奶娘的,你如今又不是小门小户的儿媳妇,怎么能自己奶孩子?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琼娘笑着道:“自己的孩儿,当然要手把手的自己带,想着要外人来碰我的孩子,我便觉得不自在,反正这都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情,谁爱笑就笑去,懒得理他们…”
刘氏知道自己女儿向来是有主意的,又觉得她这是年龄小,第一胎,尚且还透着新鲜,不知道月子里的苦楚,将奶娃娃的事情想得太轻松,可是一时说不动她,倒也罢了。
毕竟刘氏也是自己拉扯了两个双胞胎儿女一起长大的,倒是不觉得自己奶孩子有什么太多的不好。
只是想到自己竟是没能亲眼看见琼娘小时呱呱学语的模样自是心内有遗憾,倒是盼望这没出世的外孙儿多像娘亲些,正弥补了心中的遗憾。
头年前,琼娘的店铺里也更忙碌了,各府的夫人小姐们都要添新衣,且最好不能与他人重样,所以这崔记店铺里名贵的布料都是几匹几匹的被人买走,断了别人用跟自己一样布料做衣服的可能。
也得亏着公孙家二兄妹是能干的,安排好了水路与陆路并行,这十几天里竟是货船往来不断。
琼娘还去了几次宫里给太后和交好的妃嫔送布料。正好遇到了雍阳公主的母妃,琼娘倒是问起了公主的婚事,只见雍阳的母妃馨妃也是一脸愁苦地说:“有的是好的才俊,她看不上,偏偏看中了一个病秧子,还怎么也劝不住,真是叫人犯愁。你与她交好,若是能劝动她,当是最好。”
趁着雍阳公主微服出宫,来到她的店铺,叫她搭配衣饰的机会,琼娘倒是委婉地说出了申家公子并非良配的意思。
雍阳公主不解,琼娘因为不好明说,只说看着那申公子身子似乎瘦弱了些。
其实琼娘不说,雍阳公主也略觉得,但是奈何那公子容貌出众,实在迷住了她的眼,便迟疑地道:“那申家说他家的公子虽然病弱些,但是身子还算康健,并无大碍。”
琼娘实在是不忍心让雍阳再重蹈前世里早早守寡的路程,干脆将话头挑明:“这男儿若是不强健,将来可是要影响子嗣,我观公主并未与申公子结下太深的情谊,当要慎重选择,不然这嫁了,便也给没嫁一样…”
她说得含蓄,偏生雍阳公主死追着不放,闲呆柜台后记录着下次进货货色的公孙二姑娘实在忍不住了,便从柜台以后绕过来说:“病鸡仔似的,腰身无力,你还不如干脆找个娘们呢!”
雍阳公主被这猛然冲出的青年吓了一跳。待得仔细一看,是她先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男色。竟是一身古铜色,剑眉樱口,说不得的英气逼人,只这一眼,那糯米一般雪白的申公子竟一时被抛在了脑后。
于是便拉着琼娘小声问:“这位公子是?”
不等琼娘介绍,那公孙二姑娘抱拳道:“在下公孙二,这位小姐,这厢有礼了。”
琼娘可是深知雍阳公主鉴美的爱好,一看雍阳公主的眼睛都亮了,连忙道:“二姑娘,不要随便开口逗弄了,这位可是堂堂的公主,还不快些见礼?”
待雍阳公主闹清楚这位公子原来是姑娘时,不禁大失所望,直到公孙二姑娘借故退出去了,还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倘若是个男子,该有多好…”
不过经此一事,雍阳公主的鉴美又上了个新的高度,只觉得申公子那样的病态美,果然非男儿真本色,竟然连个娘们儿都不如。
最后便是挑中了洛阳邵家的公子,让皇帝下了圣旨。
邵家知文懂礼,倒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家。琼娘看着前世里的一桩憾事有了改变,心里也变得亮堂了些,只觉得楚邪的命运也一定会发生改变。
年关将至,朝中的众人总以为万岁会在年前宣布继任太子的人选。可是眼看着入了年,万岁还是闭口不言。
朝中的一干人等甚急,不过原本被热议为继任太子不二人选的刘剡,却是一副从容自如的样子。
众位臣子们入宫拣选年肉回府过年时,走到了琅王的身边笑着道:“你我许久没有小酌,一会选了年肉,要不要到我府上饮上一杯?”
若是往常琅王自当不会邀约,可是今日他只拎提着手里的年肉说道:“王妃这几日害喜得厉害,不耐酒味,本王已经戒酒多日,还请以后再承二殿下的邀约。”


第131章
二皇子听出了琅王婉拒的意思, 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说那等王妃体顺了之后再一同应约好了。
待二殿下走后,卢卷拎提着一大块年肉,跟他一边走一边道:“怎么觉得王爷你最近跟二殿下走得远了呢?”
楚邪迈着长腿健步如飞:“哪里的话,他如今即将成为储君,事无巨细, 都要入御史们的眼, 本王一向名声不佳,自当避嫌, 免得累及了二殿下。”
卢卷笑道:“王爷快别谦虚了, 您观这满朝文武,现在谁还跟提及你名声狼藉的话题,却都说您邪性着呢, 谁参奏, 谁倒霉, 大过年的, 谁爱触那霉头?对了, 我母亲托我问你,这年肉你府上怎么吃?我们府上年年清蒸炖煮,吃得有些腻,偏偏是御赐之物,连个肉渣都不能剩, 便想跟王妃学些花样。”
琅王哪里懂这些, 便是叫卢卷跟着一起回王府, 再顺便吃喝一顿。
刘剡并未走的太远,只在回廊出看着二人相携离开的光景出神。
这时前太子刘熙走了过来,看着刘剡落单的情形不由得嘿嘿一笑:“怎么人家琅王吃酒也不带你,原先不是好得跟亲兄弟一般吗?”
刘剡转脸一笑,道:“大皇兄,您还没走呢?对了,今天您不用跟父皇去御书房临训,倒是可以在这里悠哉…”
往年刘熙身为太子,与皇帝分发完年肉后,还要依着规矩去御书房向父皇呈递自己这一年来的功过表,听后父皇临训,可是今年他已经退让了储君之位,自然也少了一门功课。
若是往常,刘熙听了这等尖刻的话,一早便翻脸了,可是现在他也是破罐子破摔,全然不在乎那些个脸面,只掸了掸衣袖上并不能存在的灰尘,斜着眼笑道:“我是没了去上书房倾听父皇临训的福分,可是你…不也没能去成吗?平日里装得跟个京中孔子似的,且憋住了,父皇身体康健,那小的里面说不得就被父皇再手把手培养个出挑的来,到时候二弟你白忙一场,可不空欢喜了?”
说完也不管他二弟难看的脸色,便是笑着扬长而去。
刘剡整了整脸色,便也跟着一群后涌过来的臣子们,一起有说有笑着离开了。
单说卢卷跟着王爷一起回了王府,见到了琅王妃,便问起琅王妃如何吃这年肉。
琼娘问言笑了,心道:满朝的文武十有八九都是有这个愁苦,便是要赶在初一前,将一大块年肉尽食了。
前世里尚家也是人丁稀薄,但尚云天因为官职不高,初时分的肉块也不大,倒是好消食。后来官位渐升,肉块渐大,琼娘便想了法子,将大半的腊肉切碎包馅来吃,里面配上青菜加上腊肉的滋味,这么吃很是解腻,人口多的话,几顿便吃得干净。
于是便招呼着厨娘过来,切肉剁馅,早早抱起了饺子,到时候用竹帘子码放好,放在窗下冻上,可以悠哉悠哉赶在初一前吃完。
因为是过年要吃的饺子,刘氏一早便吩咐着女儿要全家人来包、后天便是大年三十儿,饺子要包出双数图吉利。
等得厨下备好了馅料,和好了面,崔忠刘氏夫妇,还有琼娘和琅王,加上崔传宝,便是围坐在八仙桌前,包起了饺子。
卢卷长了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平民化的过年气氛。更叫他匪夷所思的,这还是楚邪的府上。
琼娘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看着卢卷的表情不对,也猜出了他的心思,便笑着道:“卢大人与我们家王爷在朝堂上忙了一年,原是该歇歇,不过这过年,不通过图得全家团圆,若是吃喝全由下人们安排好了,只洗手等吃,又跟平常的日子有什么不同,这亲自动手包的就不一样了,闲下来与家人一起捏几个饺子,才能品酌着粗话旧年送尾的味道来。”
楚邪在一旁也不做声,长袖挽到手肘处,正全心全意捏出个放了两个蛋黄的饺子出来,他特意将饺子捏出了两个尖儿,到时候出锅让琼娘吃,听岳母说,女人若是吃到了放蛋黄的饺子,便是能生养的意思。至于那放了洗干净钱币的饺子,也得做记号,叫琼娘别吃到。
她家小娘够能赚钱了,若是再锦上添花,岂不是要钻入钱罐子里去了?楚邪心内总是隐隐觉得自己在这小娘子的心中,排在了钱银的后面,当下自是不肯再让这位钱串子,再招财进宝了。
卢卷看着琅王妃纤纤十指快速捏动,很快捏出个元宝的模样来,也心自痒痒,便是跟琅王一起试着捏了几个出来。
等捏了几个尽了意思,琼娘便赶着琅王陪着卢卷去前厅吃酒去。
卢卷坐在前厅里,看着楚邪洗手,长叹一声道:“现在总算知道琅王妃为何能拿捏得住你这种不羁之人了。”
楚邪听了挑眉望向他,卢卷借着说道:“您的这位王妃,就是有本事将冷冰冰的王府变得有家的味道,别看我们卫文侯府里人口众多,可是想方才那般一起围坐包饺子的情形,却是从来都没有过…得这一妻,足矣!”
他这最后一句却是有感而发,别的不说,但是他家卫文侯府里父亲妻妾成群的勾心斗角,连他这个做儿子的看着都心累。反而不如琅王府这般的清净舒心地过日子。
就是不知道楚邪的不羁能收敛到几时,等到他妾侍多了时,能否还像今日这般,妻妾和睦围坐在一起包饺子?
最后吃酒一场,卢卷拿着琼娘亲手写下的饺子馅料单子,回去与母亲复命去了。
等到三十这一天,琅王府里不光是有崔家人,连那公孙兄妹也俱是留在府上过年了。
公孙无奕如今在琅王的水师也挂着职,不过做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倒是远离了落草时的腥风血雨。
他能金盆洗手,大多的原因也是因为妹妹,眼看着好好的姑娘,现在的性情越发像个男子,看见好看的姑娘,总是不自觉的言语逗弄,这做哥哥的,心里总是要担心着。
这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做哥哥的不好开口,便是委婉地给琼娘提了提,看看她不能不能帮忙相看个可靠的来。
琼娘看了看不远处长廊里,正挨着喜鹊,逗笑着的公孙二姑娘,又看了看自己丫鬟盯着剑眉俊朗的二姑娘脸颊绯红的样子,真是差一点要问公孙大哥,给这位二爷是找个娘子,还是找个相公?
总之这大年三十儿,便是在满府里的热络里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因为守岁熬夜的缘故,琼娘初一的清晨起得甚晚。
那眼皮像挂了千金的坠儿,怎么也睁不开,只是勉强睁开眼儿时,便听见窗外有人在骂:“起得这么晚,可还当自己是柳家的千金大小姐?既然嫁入了尚家,这眼里可有婆婆?”
她一阵的混沌,隐约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里刚嫁入尚家的时候,那时也是过年,她因为操持了一大家的年夜饭,起得晚了,便惹来婆婆的一顿嫌骂。
大约是惯性使然,听到了记忆里最难磨灭的尖酸刺耳声,她便激灵灵地爬了起来。然后似乎从房中出来,一下子便穿越到了初一的街市上,她要去庙会上香,给了僧侣足够的香油钱后,便在一个偏僻的小殿得了片刻清闲。
她在烧香祷告,祷告着自己身世万万不可被人知晓,祷告着夫君争气,为她挣得一片前程,只是快要说完后,那殿门口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她唬了一跳,快步出去时,差点被门槛扳,却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隐约竟是看到一串佛珠,金沙的颗粒,颗颗圆润。
那人冷笑着,低哑到:“方才求了这么多,怎么忘了求得佛祖让你以后别摔跟头?”
琼娘一震心虚,可再抬眼,那人却已经扬长而去,根本没有见到他的样貌…可是那佛珠,分明分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