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顺着话说道:“也是我堂嫂养孩子养得好,她家总共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庶女已经出嫁了,家风如此,几个孩子性子都是这样,只不过女儿家多了几分可爱,这男子嘛,就顶天立地,性子多两分坚韧。不过我这人嘴笨,说得再好,都不如见一面。”
沈氏没接见面这茬,道:“性子倒是没得说,只不过,这年纪尚小,你看绵绵,比明荞小个一岁,但是吧,还跟孩子一样。”
顾言十三岁,正月的生辰,年纪尚小,这也是沈氏最担心的事。
沈氏道:“也不是我说,明荞从小到大一边跟着傅先生读书,一边跟我学管家,她和明玉姐妹俩做生意,管家就无师自通了。在我身边爱撒娇,可在外人面前,什么都撑得起来。
如今静姝不在家中,我这二儿媳妇又怀有身孕,马上就临盆了,操劳不得。明荞孝顺,念着我年纪大,就一个人把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儿给担起来了。
她如今辛苦,可我却不希望日后她也这般辛苦,再去照顾别人。”
顾氏明白沈氏说的意思,也明白她担心什么。
就像当初许静姝议亲,燕明轩就比她大一岁,而燕明轩成熟稳重,又是家中长子,当初也恰恰看中了这一点。顾言年纪是上小,十三岁的确是小了点,但是顾氏她有嘴呀,她能把顾言夸一夸。
“明荞今年也是十三吧,我记得绵绵的生辰在腊月,而她兄长生存在正月,这看着是差了一岁,但实际上差了两岁呢。
绵绵也是有个好兄长,你看哪个十三岁的小公子能考中乡试,还是第二名?这都是祖上冒青烟的事,这若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那可得往死里学去。”
顾氏道:“我听民间有这么一句话,叫做一通百通,说是一件事儿上学得好,在别的事儿上也通透。好几十年前顾太傅,中举时可没顾言年轻。你看明荞聪慧,绵绵这也挺聪明的,她兄长就更不用说了。虽说现在看年纪是小了点,可十三岁议亲,又不是让他们十三岁成亲的。你等到十五十六,不仅明荞长岁数,那边也在长呢。”
这果然就是为了议亲的事儿来的。
但是拿几十年前顾太傅说事并不妥,这回乡试又不是只有顾言一个考中的,其余人年纪也不大,只能说盛京有钱的变多了,孩子们吃喝好,读书容易了。
沈氏不想绕弯子了,她说道:“你是静姝的母亲,我平日怎么对静姝的你也知道。咱们是儿女亲家,虽然那边也是你顾家的亲戚,但论起来,也是咱们更亲近些。你跟我说句交心的话,这顾家还有顾言究竟怎么样。”
而且太傅府,官位越高越险,都是走在刀尖上的。
顾氏被沈氏这番掏心掏肺弄得还有点懵,不过这话是没错的,论亲近,肯定是和燕国公府亲近,安阳侯府和顾太傅家已经不走动了,平日连节礼都不送,明荞是她女儿的小姑子,又是沈氏心头肉,若是明荞怎样了,沈氏不得撕了女儿。
她自然是盼着明荞好的。
顾氏说道:“安阳侯府和太傅府并不走动,我这堂嫂单看她说话做事,是很和婉的性子,管家的能力平平,她出身书香门第陈家,性子你大可放心,家教也错不了的。顾太傅为人有主见原则,不然安阳侯府也不至于没跟着走动,为官是清廉,但肯定也得罪人,不过这几年一直稳稳当当。”
“顾言上头还有一位兄长,今年二十多,好像是二十六七岁,在工部为官呢,这种人家,也不用想着怎么继承家业。他娶的是他老师的女儿云氏,两人有一子一女。”
沈氏又喝了口茶水,“他兄长二十六七,那顾夫人今年多大岁数?”
沈氏今年三十八岁,长子二十二了。
顾氏说道:“四十多了,但超不过四十五岁。我堂兄年纪大一些,但也没过五十呢,大约是四十五六的样子。”
具体多少岁她不知道,但顾氏上头的话可没瞎说,“念安,我跟你说实话,就这样的人家,上面有能撑起来的兄长,下面就一个妹妹,顾言自己还有才学。嫁过去就算不分家,日子也清闲。”
最主要的是,顾言功课好,日后入朝为官,父子三人,只要谨言慎行,就没过不去的坎儿。
顾氏又尝了尝点心,这个还挺好吃,上下两片宣软的,中间一小块豆沙泥,也不算太甜,还有别的味道的,吃起来很不错。
“家世上,顾家是普通些,但是的确说不上贫苦,只能说顾太傅为官清廉。念安,你也不能拿顾家跟燕国公府比,明荞管家厉害,这嫁到哪儿去管家都厉害。绵绵你是见过的,性子也知道,跟明荞关系也亲近,这明荞平日里估计也去过太傅府,不然我堂嫂也不会起这样的心思。”
沈氏觉得不好的地方就是顾言年纪太小,顾太傅官位太高,一旦有什么事,肯定受牵连。但顾家胜在人口简单,家风优良。看顾绵,顾夫人应该是个事儿少的。
沈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道:“那你今日过来……”
顾氏道:“堂嫂今早登门来,让我帮忙牵线,先见你一面,最好就这几日,不然天冷了大家不爱走动。她是见过明荞的,我觉得呀,你带不带明荞都成。咱们三个找个地方坐下说说话,也了解了解。你放心好了,我的女儿嫁到你燕国公府来,我自然是盼着明荞好的。”
若是这亲事不好,日后许静姝在燕国公府,在沈氏身边,还当不当儿媳妇了?
沈氏明白这个道理,但还得谨慎些,议亲就这样,慢慢看,若是不合适及时止损,不耽误对方另觅良缘。
“成,别在云露别苑,找一个安静些的茶馆或是戏院。等明荞回来,我也问问她的意思,再给你传个话。”
若是九月份,或是入冬之后,还能出门赏赏菊花赏赏雪,如今这天又冷又什么都没有,出门只能听书看戏了。
沈氏觉得,顾氏过来说亲倒是可信,而且她的确常见到顾绵,很机灵懂事的小娘子,一家人总有相像的地方。
若是亲事不好,许静姝在燕国公府也不好做人。
顾氏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离开燕国公府的时候心里有点后悔,但是她觉得没什么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回了趟娘家,把太傅府的事给打听清楚。
而沈氏给带的几匣子点心,都让她做了顺水人情。
不过这在外能打听到的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太傅府家教森严,连着亲戚家都不怎么走动,怕沾上事,动脑子想想,应该是干干净净。
其余的就打听了打听顾言,生辰大,长得也不错,不仅会读书,骑射也精通,君子六艺,样样不差。
至于顾言做生意的事,顾氏就没打听出来,而顾太傅,晨起上朝,傍晚下职,其他地方哪儿都不去。
其实说到底,这事儿让燕明荞去问顾绵最好,但是亲事偏偏顾绵是最问不得的,当妹妹的还能说兄长不好。这样一来,只能等着后日顾夫人和沈氏见个面了。
顾氏觉得给别人说亲比操持自家儿女的婚事还要累,她这一天一早见了陈氏这个堂嫂,然后又哒哒哒去了燕国公府跟沈氏说话,下午刚吃过饭就回了娘家。
然后又找人约了间茶馆,留着后日用,这一天下来,真是一会儿都没闲着。回家之后一杯热茶下肚,这才缓了过来。
自家儿女说亲,只要跟媒人见,再见见对方就行了,期间的事自有媒人操持,这边两头跑,还不仅要跑一次。
不过,这亲事要是真成了,等着静姝再生一个儿子,那在沈氏心里可是香饽饽了。她其实该问问女儿的意思,但女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写信又看不见,只能算了。
现在明荞管家,最好晚几年出嫁,这样静姝还能多在兆州跟着燕明轩,等燕国公府越来越富庶,她女儿日子也越来越好过。
顾氏心道,她得加把劲才是。
而燕明荞和顾绵,在山上吃了素斋才回来,因为这回给的香油钱也多。
不过前几个月刚吃过,现在再吃,觉得还是肉好吃。
也可能是今日顾绵总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她饭吃不香,燕明荞对着一张苦瓜一样的脸,吃着也觉得不香。
这饭是毒药吗,还是上山太累了。燕明荞想问问顾绵,咱们不是来还愿的吗,今儿怎么这么不高兴。
燕明荞突然想到了,“是不是伯母要给你说亲了!还是你来月事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开心。”
她如今来月事,不疼也不难受,爬个小山都不在话下。
顾绵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苦和谁说,她是惋惜是难过,她是恨兄长什么都不懂,白白浪费她一番好意。这个肯定不能和明荞说,不然以后她和兄长见面,多尴尬。
说到底是她一厢情愿了,可明荞做别人的嫂子还会对她好吗?她如果有小姑子了,会不会只对小姑子好?
唉,她想这些能不难过吗。
顾绵说道:“可能每个月都有这么两天心情不好吧,没事儿,你别不用管我,过阵子我自己就好了。”
燕明荞扑哧一笑,“还自己就好了,你说你这能有什么烦恼,可以说给我听呀,我可以帮你出主意呀。不然我可以带着你去吃好吃的,你早说咱们就不吃素斋了,去吃好吃的。”
顾绵笑了笑,“没事儿,咱们晚上也可以吃。我们去吃烤肉吧,你烤的我吃,我烤的你吃。”
燕明荞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全烤就行,就不吃你烤的了。”
顾绵说道:“爱吃不吃,等我以后嫁人了,我做给我夫君吃!”
燕明荞刚才去还愿的时候,对着菩萨许愿,希望能得一个好亲事,就是不知道下次还愿是什么时候。
她觉得顾绵还是年纪太小了,若真等到议亲的时候,就不会这样大大咧咧地说,以后嫁人如何如何。
燕明荞笑了笑,顾绵道:“伯母要是给你议亲,你跟我说呀。”
马车晃,燕明荞也跟着晃,她握住顾绵的手,摇了摇头,道:“年前估计不成了,得等年后吧。会试之后,若是二哥哥能考中,亲事也好说一点。”
但说实话,会试比乡试难得多,而且燕明烨的名次并不靠前,在很后面,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中。
若是考不中也没事,议亲找能考中的学生。
顾绵嗯了一声,“明荞,等你嫁人之后,有了小姑子,会不会跟小姑子更亲呀?”
燕明荞说道:“我觉得你倒不用担心这个事,你看我家中还有几个妹妹,也不怎么亲近,小姑子是小姑子。而且就算真嫁人了,还要管家管各种杂事,我这些生意也要管,肯定能出门,到时候找你不就行了。”
顾绵高兴了几分,那倒也是。
这般马车慢悠悠到了红泥小火炉的后院,两人从后院下车,直接绕了过去,这边铺面变大,雅间也是宽敞漂亮,小二进来,送上菜单,候着让两人点菜。
中午没吃肉,正好今日送了牛肉过来,两人点的就全是牛肉。
燕明荞又要了壶温茶,这番吃着,一边烤一边说话,一直在这儿坐了一个多时辰。
天黑得早,两人摸黑才回去。
回来,照例先去正院说一声,然后就看见沈氏把今年新做的秋衣给找了出来,装匣的首饰也摆了一溜,看样子是有大事儿要出门。
沈氏问燕明荞,“你看这几身哪件好看?”
燕明荞道:“都好看,紫色的贵气,蓝色的更稳重些。首饰的话,女儿觉得,母亲这些都好看,若穿紫色的出门,就戴点翠头面,若觉得贵重,一只钗子就够了。
若是蓝色的衣裳,翡翠头面好些。母亲这是要去做什么,见什么人。”
燕明荞三言两语给搭配好,沈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氏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就是觉得这门亲事能成。
上回沈氏带着女儿去了,结果不尽如人意。而且顾氏说顾言在书院,估计是不来的,就她们几个大人先去看看。沈氏着急是着急,但这毕竟是燕明荞的终身大事,自然也要问过女儿的意思,上回见英国公府的人,也说了那边是哪家。
她道:“想给你说门亲事,顾家三郎,这回母亲先见见顾夫人,若是觉得还不错,你再见顾家三郎。”
见肯定是要见的,总不能见都不见就说不好,那样可不行。
燕明荞下意识问哪个顾家。
沈氏:“绵绵的兄长,你也认识。”
*
燕明荞晕晕乎乎地回荞安轩了,她记得自己点了头,后面的事儿就不清楚了,母亲又和她说了什么,最后选的是哪件衣裳。
她只记得脑袋一阵阵发热,脸也是,出来之后走出那么远,等吹了会儿风才好受一些。
她这是要和顾言议亲了吗?


第114章 等雪(2w营养液加更)
和顾言议亲, 听起来怎么这么不真实?
燕明荞理了理袖子,看自己衣衫整齐,这才深吸一口气, 谁知冷风进肚,这会儿她感觉到冷了,还是得快点回去。
燕明荞脚步加快了一点儿,回到荞安轩,把身上斗篷解下, 立马有丫鬟端来热茶。后头的丫尽职尽责把斗篷收起来, 也不知燕明荞在正院跟沈氏说了什么, 更不解回来这一路, 为何走得这般快。
喝了热茶, 暖了暖身子, 燕明荞坐下之后才仔细想和顾言说亲这事。
母亲刚才没说别的, 从前也没提过, 那应该是顾家的意思。怎么顾绵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有, 看样子她是不知道。
不然今日也不会问如果有了小姑子, 会不会对小姑子比对她好。以顾绵的性子, 肯定说——我要是做你小姑子了,你会不会对我更好?
顾绵都不知道啊……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 突然觉得放哪儿都不合适了。
其实她以为,经过英国公府的赵公子, 怎么也得等明年再议亲的, 这回能成吗。
燕明荞现在也说不上愿不愿意,但是对她来说, 太傅府是知根知底的, 她常去找顾绵玩, 跟顾言也算得上熟悉,平日里更是常见顾夫人和顾家大嫂。
顾夫人是个温柔如水的人,顾家大嫂也是,听到那人是顾言的时候,反正是比知道要去见英国公府的赵公子高兴。
母亲说不用她去,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时候没什么玩的,总不能两人对坐着说话,下雪了出门才好。
后日母亲先和顾夫人先见一面,再做决定,那她只等着就行了。
如果是母亲见过不满意,那自不用说别的了。
若是满意,岂不是要跟顾言见上一面,双方的母亲都在,二姐姐也来,这个时节能去哪儿呢,燕明荞也不知道。
见面之后他们会像之前一样吗,她也说不上来。
燕明荞觉得这个时节不好,也不明白为何顾家这样急,对,就是有点急。
反正见面都定下来,急也就急了,燕明荞并不想一直相看,跟个猴似的,若是这次能成,那再好不过了,母亲不用再为她的亲事发愁了。
燕明荞又忍不住想起顾言,顾言跟着她一块儿见过坏人,抓过兔子,也一起在街上逛过,就是七夕那日,不过顾绵也在,第一次见的时候是一起压床,结果路上还中暑了。
顾言……是守礼的,燕明荞以为七夕那日遇见是为了陪他妹妹,现在想想,又好像不是。
燕明荞笑了笑,这还见过不少次呢。
燕明荞这个年纪,真考虑把顾言做夫君可能还早一点,但是跟顾言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就没有不高兴的。
燕明荞捏了捏手指,心道,既然顾家来说亲,那应该也问过顾言的意思了,顾言肯定是点了头的。
想起兔子的那间好看屋子,燕明荞心里又有点欢喜。
她不仅想到了顾绵,不知道顾绵知道她要和她兄长议亲是什么反应。若是成了,岂不是顾绵就成了她小姑子?
顾绵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若是知道明明她想出来的主意,结果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肯定又变成了苦瓜脸。
顾绵这厢回了太傅府,本来见天色已晚,而且她还吃过饭,就想不去正院了。
结果被顾夫人叫去问,哪件衣裳好看。
顾绵:“什么?”
在她印象里,母亲不是一个喜好打扮的人,而且父亲为官,虽然家里人能穿绫罗绸缎,但衣物上没有刺绣,首饰贵重的也有,但不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