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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琪有点犹豫，但仔细想想又没有什么阻拦的理由，只能点点头。
“那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吸血鬼在内讧，他们肯定有杀死了不到十个就被杀掉的，但是被杀掉的吸血鬼肯定不会判断为多个，也就是说，吸血鬼越来越少了，我们必须尽快。”
江曼与贺琪简单商讨了一下对策，两人处理完吃饭的家伙就一起出门离开了D5楼，前往后方的体育馆。
这段路程不算太远，但一路平坦没有丝毫遮挡，两个人的身影也显得突兀，因此他们只有加快脚步，希望尽快抵达目的地。
突然，贺琪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怪异的气氛，他本能拽住江曼，一把将她扑倒在地。
身后随即一痛，像是被无数细小的石子敲打在身体上，耳边传来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声响，几枚金属弹片弹射在周围的地面，贺琪被打得抬不起头，也立刻意识到，这并非是什么砸石子的小游戏，而是有人从楼上不断射击他们！
只是贺琪穿了防御特化的马甲，导致这致命的攻击，变成了轻描淡写的敲打与隐痛。
华国的超凡者不会一见面就立刻开枪打杀，这很可能是他们的敌人！
“敌人在宿舍楼5层。”
江曼在贺琪的掩护下谨慎观察，在子弹射空后的几秒空隙内，她抓住时机曲起身体，一把背上贺琪，将他当作盾牌挡住身形，动作快如猎豹般猛窜进正对着D楼的宿舍楼。
但她并没有从楼梯上去，而是抓住墙壁的凸起快速攀爬，一溜烟爬上两层楼。
五层楼的窗口已经清晰可见，一杆狙击.步.枪正架在窗台上，后方的火柴人有着鲜红的眼睛，冷静的继续点射，旁边还有几个吸血鬼火柴人拿着手.枪射击他们。
贺琪迎着子弹，努力让自己裹住江曼，他比江曼高大一些，但终究不能挡住全部子弹，尤其距离越近，射击的精度就越高。
一枚子弹穿过贺琪的手指缝隙击中江曼的左肩，血花爆裂开来，穿透了肩胛骨打在贺琪胸前；一枚子弹射中了江曼的侧腹，温热的血液浸透了贺琪的外衣；一枚击中了她的大腿，攀爬的路途拖拽着鲜血的痕迹；剩下两枚子弹从她手腕边擦过，引得江曼闷哼一声。
贺琪心急如焚，几乎要流下泪来。他从没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的队友像个血葫芦，背着他攀爬，而他因为重伤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生命不断衰弱！
疼痛激起了江曼的凶性，她不但没有如敌人所愿般摔倒下去，从楼上跌落，反倒爬得更快。咬紧牙关吞咽口中漫出的血沫，江曼爬到五楼，将贺琪猛地丢掷出去，砸进窗户里。
砰！！
贺琪砸倒屋中三个吸血鬼，其他的吸血鬼眼疾手快，敏捷的躲闪开来。
这时候，贺琪才晕头转脑的看见了屋内的情况——至少二十来个吸血鬼分布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其中五个人手中拿着枪械，其他人手中则是匕首和拆散的桌椅板凳之类的武器。
门口传来快速的脚步声，楼梯外也有原本埋伏的吸血鬼正在源源不断的朝屋里冲，但也有吸血鬼想从窗口跑出去，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贺琪虽然被砸蒙了，但挨了他一下冲撞的三个吸血鬼也七歪八倒，比他好不了多少。他忍着痛拔出战.术.匕.首，一刀一个插入吸血鬼鲜红的眼窝，补死了两个，剩下那个反应过来，抬腿就要跑，贺琪一把摁住它，两人翻滚在地，不停扭打着。
江曼的脸颊充血，眼球也布满血丝，她手臂肌肉隆起，一手持枪一手持刀，与周围的吸血鬼搏斗。
因为室内狭小，持枪的吸血鬼们大部分不敢开枪，只有一个吸血鬼肆无忌惮的扣动扳机，子弹全部倾泻而出，跳弹击中了两个吸血鬼，他们惨叫一声，发出无法分辨的激烈杂音，似乎是在叫骂。
江曼的后背也中了一枪，但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反而抓住机会开枪打中了一个不敢扣动扳机的吸血鬼的眉心，又拿匕首捅翻了正要换弹夹的疯狂吸血鬼，连着他旁边凶恶扑来反抗的吸血鬼也跟着被匕首捅伤。
贺琪滚了半天，总算连捅带咬的把和自己扭打的吸血鬼杀死，他的伤口裂开了，疼痛让他精神恍惚，但硬是咬着牙强撑，继续补刀其他被江曼打伤的吸血鬼。
江曼如同战神般在屋内辗转腾挪，她几乎每次攻击都会让一个吸血鬼死亡或重伤，十个呼吸间，屋子里除了她之外就没了能站立的人，一部分吸血鬼心生恐惧，拼了命的从窗口与楼道逃跑，之前埋伏在楼梯里本打算冲进屋子的吸血鬼们见势不妙，也做鸟兽散。
贺琪反复补刀，不知不觉已经杀死十个吸血鬼，这时，他脑海中仿佛有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已杀死十个，是否离开[领域]？】
“啊……！”贺琪愣了一下，撑起身体朝江曼踉踉跄跄的走去，后者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着，脸颊通红，攥着匕首的手指在发抖，听见声音时眼珠转了一轮看向贺琪。
“队长，杀死十个真的能出去！有个声音问我要不要现在就出去。说这地方是叫‘领域’……我怎么办？”贺琪本能的问。
江曼点点头，表情冷静，一手捂着侧腹：“你出去吧，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有我的猜测告诉黎部长……我消耗体力太过，现在需要休息一下，马上也出去。”
“好，好！”贺琪连忙开始脱身上防御特化的马甲，江曼阻止了他：“不用浪费，穿着回去吧。快点。”
贺琪被催得一愣，他疼而冷，经历了战斗之后的脑干依然处于麻痹的状态，被命令后就遵照了指令，身形突兀消失不见。
“总算……走了……”
江曼喃喃着，唇角不断溢出鲜血，她靠着墙壁的身体缓缓滑下去，握着刀刃的手指也失去力气。她捂着自己的侧腹，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肾脏在攀爬时就完全碎裂了，此刻还能爬起来战斗，完全是因为意志力与优秀的身体素质。
必须干掉这群吸血鬼，不但因为他们手持枪械，是所有华国超凡者的威胁，还因为……他们手中的所有武器，无论枪械还是匕首，都其实来自于其他华国超凡者。
那些同伴们怎么样了？江曼想都不敢想。
……不，不行，我不能放弃，要，要努力，杀……江曼用手肘支撑身体，血从口边涌出，她爬行到一个重伤的吸血鬼身边，颤抖着手戳刺了两下才将其杀死。
这是……第几个……了？我杀了……几个？
到……十个了……吗？
江曼继续爬着，像条面对死亡不肯屈从的蠕虫，她的身体在地面留下拖拽的血痕，手指抓紧地面，指甲翻起，视线模糊，爬向另一个还有口气的吸血鬼。
不能……放……弃……
第212章 诡（拾叁）
（“人类是虫子，永远不会停止抵抗与探索。”）
贺琪眼前一花,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自己正站在黑色屏障的外侧，周围的聚拢的工作人员。黎胜指挥医务人员上前为贺琪检查身体，他们本想让他上担架进医院, 但贺琪拒绝了。
“我要等其他人出来！”贺琪斩钉截铁的说。
不等他开口询问, 黎胜就走上前同他说话：“你是第一个出来的，其他人还困在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贺琪将自己遇到的状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 末了愧疚道：“抱歉, 我们没有找到需要救援的人的身影……真的很抱歉……”
黎胜拍拍他肩膀：“不用找了, 我们已经找到了。”
“哈？什么？”贺琪一呆。
正坐在马扎上喝可乐的刘平安插嘴道：“在你们进入两个小时之后，我们接到了那些会议中的人的来电, 他们声称所有人突然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郊外，电话没有信号, 只能徒步走到附近的小镇上才联系。”
贺琪呆呆的看向黎胜，后者叹了口气，露出懊恼的神色：“是的, 那些人……全部都没事。我们调查了ip地址, 发现他们一瞬间从国家首都的B市到了国家西北方最偏远的N市……但他们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贺琪蠕动着嘴唇, 她一瞬间想问那他们进入黑色屏障是为什么？华国的七位战力最高，也最受信任的超凡者们抱着救援的目的决绝的加入一场死亡豪赌，可最后却告诉他们赌注压根不存在？
——他们拼尽全力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一瞬间, 贺琪感到天旋地转，仿佛自己等人是愚蠢的蝼蚁，被一个不知名的庞大阴影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贺琪喃喃道, “我们遇到了很多危险, 我们可能都有人死了, 我们……耗费了那么多的努力，填进去了珍贵的人命，却只是做了无用功？”
黎胜沉默了，半晌，他才声音沙哑的说：“摸着石头过河就总有被水流冲散淹死的人，在应对超凡事物这一块，我们目前积累的经验还远远不够，这次，是我的决策失误，是我……对不起你们。”
贺琪感觉自己的嘴角翘了起来，他僵硬的笑了笑，一个自嘲的笑。此刻，他无比疲惫，想起江曼为了解决危险徒手爬上楼层时中枪的模样，以及自己后背遭受爆炸后剧痛无比以为必死无疑的情况……
他垂下头，迷茫的自言自语道：“七个人出去，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刘平安喝完了可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贺琪，你让开一点，我要把这里打破。”
贺琪猛地抬起头：“等等！不是说你不能保证里面的人幸存吗？如果打破了，江曼……还有其他队员要怎么办？！”
刘平安瞟了一眼黎胜，贺琪意识到，这是黎胜要求他这么做的，连忙把脸转向黎胜，一双眼睛犹如黑夜中燃烧的火炬，异常明亮，其中蕴含的激烈情绪几乎流溢而出。
“……我们不能确定这东西是否会带来更多的威胁，尽快将它抹除是最保守的方法。”黎胜沉默几秒，平静回答，“我原本在第三个小时就打算这么做了，但一直坚持到现在，是因为刘平安不愿意在你没有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打破它。”
贺琪茫然的看着黎胜。
一直以来，黎胜在他心中都是一个光辉而威严的形象，他事事躬亲，脾气好又思维缜密，慷慨大方，认真可靠，向来颇受欢迎，华国的超凡者们都为自己有这样一个领导者感到高兴。
贺琪甚至现在还能回想起一个和他们一起进入黑色屏障的，刚刚大学毕业的天赋卓绝的年轻人，忍耐着恐惧和激动告诉自己，“没关系，黎哥是不会出错的，我们在做正确的事情，我不害怕！”的样子。
但现在，在贺琪面前的黎胜，其实是个罔顾其他人生命，如果不是刘平安不肯，早就把这个黑色屏障打破的……冷血无情的人？
——你是那个下令让我们踏入危险屏障的人啊！！！
喉头蠕动，一股粘腻感爬上咽喉，贺琪看着黎胜，总觉得急救灯太过刺眼，让他双目涩痛发红。他低下头，掐着嗓子，难以遏制的呕吐起来。
刘平安单手举起，并拢两指，在空中轻描淡写的一划。
屏障周围陡然迸射出剧烈的蓝紫色电光火花，黑夜中犹如一个明亮的黑色太阳！下一瞬，太阳碎裂了，无数玻璃碎片般的光屑四散飞溅，尚未落地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贺琪本能回过身去，他看见一些匍匐在地面上的人，七个同伴们躺在已经消失的原本是会议厅的地面，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外国面孔的尸体歪倒在他们身边。
“拜托了……千万不要……”贺琪祈祷着，他跌跌撞撞的朝江曼所在的位置走去，眼中蓄满泪水。
江曼一手握刀，一手抓在地面，刀刃插入了一个外国人尸体的眼眶。她脸朝下，身体的姿态像是在死前也仍旧爬行。鲜血从她侧腹流淌而出，已经化作黏稠而冰冷的暗褐色。她双眼睁大，死前依旧无法瞑目。
贺琪嘴唇哆嗦，浑身僵冷。一瞬间，他耳内嗡鸣，大脑晕眩，再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贺琪抬起手，一个一个数着那些倒在江曼身边的吸血鬼尸体。
一……二……三……
贺琪的手指颤抖起来，他拼命的吞咽唾液。
七……八……九……
九个……九个……为什么是九个……？
贺琪跪倒在江曼的身边，他伸手触碰尸体冰冷而失去弹性的脸颊，几乎可以想象到拼尽全力杀死了身边所有吸血鬼后，却依然没有回到现实，依然抵不过命运的江曼，心中是何等不甘与绝望。
如果他少杀一个，让受伤更重的江曼回去该多好，她比自己更需要医疗帮助。如果他能把防御特化的衣服给江曼穿多好，他可以呆在原本的屋子里等待救援。如果……如果……
如果江曼没死多好。
“九个……九个……啊啊，呜啊啊啊啊！！！”
贺琪双手捂脸，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在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绝望的悲鸣。
黎胜缄默的凝视那些几个小时前还在说笑的超凡者们的尸体，他一言不发的站着，耳边充斥着贺琪悲痛欲绝的哭号，缓缓闭上眼，出了口气。
“你又要去向受害者家属通知坏消息了。”
谢森缓缓走到他身边，表情有些忧伤。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类似的景象了，尸体横陈，周围的医护人员来来去去，幸存者在痛苦中悲泣……上一次，还是他面对“血佛”的时候。
“是啊。”黎胜轻声道，“我们以为可以战胜超凡，并将其掌握在手心，当作和石油类似的资源利用，造福全人类。但其实，我们都只是井底之蛙，是蝼蚁，是虫子。超凡的力量可以随时碾碎我们，而我们一无所知，也无力抵抗。”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人类和虫子对抗了上万年，但虫子依然没有被消灭’。”
谢森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来，他忍不住回忆过去和江曼在一起工作的时候，他们讨论着“天才”和“庸人”之间的差距。
谢森嫉妒那些真正的天才，也嫉妒庸人们安于自乐的心态，可现在，真正的天才江曼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生命就此终止，而他这样心态差劲又不是真正天才的人，站立着，依旧呼吸今日的空气。天才前赴后继，为未来和光明斗争，战斗在最危险的第一线，庸才享受天才遗留的福祉，并不为此感到痛苦难耐。他这个中不溜的人，却难免为此伤怀迷茫。
“人类是虫子，永远不会停止抵抗与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