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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阿伯特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为什么叹气?为了你的孩子吗?还是为你自己?”一个声音问。
阿伯特低垂的眼帘骤然掀起,他浑浊的瞳孔惊骇地缩小了,呼吸骤然一停,紧接着又急促起来,青筋暴突的手猛然揪皱了被单。
他看见紧闭的落地窗边正站着一个人!
昏暗的光隐约勾勒出修长身影后背的轮廓,那个人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来,光勾勒出他侧脸优美而典雅的轮廓,瞳孔深暗无光,嘴角却柔和地弯起。
陌生的男人注视着阿伯特,阿伯特却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窒息般的感觉无情地压倒了他,让他几乎无法按下枕头边呼叫守卫的按钮。
那感觉在与男人对视的一瞬间抵达了巅峰。
——「恐惧」。
阿伯特沉重地呼吸着,肺部像破烂的风箱般拉动,但刚刚吃了药的事实与他的坚定的意志让阿伯特强行将这感觉按捺下来,他颤抖着将手指移开按钮。
这一刻,哪怕没有任何证据,阿伯特也情不自禁地凝视着男人,喃喃吐出了一句话:
“馆长……我很荣幸,见到您。”
支配着可怕的超凡者们掠夺收藏品的「奇妙收藏馆」的馆长,自称为「D」的伟大存在使用着男性人类的皮囊,祂的目光透过人类的眼球凝视阿伯特。
祂一丝不变地弯着嘴角,用怜爱而温柔的表情说:“我听说你一直在寻求我的帮助,甚至帮助了我的「眷族」,我很高兴你的宽容与友爱,因此我来看看你。”
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住了阿伯特的舌头,某种粘稠的胶状物堵塞了他的咽喉,让他没法发声,只能战栗着倾听祂的话语。
心脏在狂跳,甚至感到痛苦,骨头缝隙中钻出了细小的虫蚁,啃噬着他的肌肉与血管,他感到一阵恶心,胃部翻腾不休,脸颊却冰冷如冬雪。
面前的存在是个「怪物」。
……或者,任何过于伟大的存在,对于人类来说,本都是怪物?
“十分感谢。”阿伯特吞咽着空气,他的语气却显得极为镇定,只有手背上轻微鼓动的筋络鲜明地昭显出他此刻的心绪,“我的确……有事情想求助于您。”
阿伯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浑浊的瞳孔中仿佛流淌着刀锋般的光:“请让我这腐朽短暂的生命得以再次延续,让我能脱离这老迈的绝望……”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坚定起来,甚至变得铿锵有力:“为此,我愿意付出我能付出的。”
“所有的一切吗?”D微笑着回问。
祂的声音十分温和,语调并无太大波动,仿佛有一种诡秘的深意暗藏其中,但细细听去,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阿伯特思索片刻,叹了口气:“……不,如果条件过于苛刻,我依然无法认同,恐怕只能认命地走向死亡了吧。”
“——出乎预料,我还以为你为了活下去已经无所谓其他了。”
D坐在了老人的床边,黑暗中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在他背后的黑暗中涌动、扭曲、纠缠、崩离,挑拨着阿伯特的神经。祂低垂着眼帘看人时,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像朝人间投下漫不经心的一瞥,嘴角带笑,悲悯众生。
“我依然有无法割舍和抛弃的东西……馆长先生。”
阿伯特已经从压抑无声的恐惧中挣扎而出,他的表情变得从容,甚至有一种超越了生死的坦然安宁。
第135章 扭转的现实(十四)
(可选择的永生?)
在触之可及的永恒面前, 阿伯特竟然还能保持思考,而后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感情——精明强干了一辈子的老人已经从这短暂的接触中,看出D对他保持着一丝近乎于无的温柔,那温柔高高在上, 却如同父亲对待孩子, 只是稍显过头的言语,并不会激怒D。
“那是什么呢?你的孩子?”D抛出了一个答案。
“不, ”阿伯特沉默片刻, 缓缓道, “是我的管家,我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语被阿伯特吐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假若在他年轻时,阿伯特绝不会将一个身边的影子、一个仆从当做自己的「朋友」。
一个人若想站在其他人之上, 就必须拥有比其他人更为冷酷的内心,哪怕将自己之外的人类划分为可利用的资源或不可利用的垃圾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恰恰相反, 将管家当做朋友……这对于阿伯特这样的富豪来说, 太奇怪了。
他既没有特别尊重管家, 也没有特别关心管家。在几分钟之前,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内心深处已经将管家当做了朋友——但在他一生之中,陪伴着他从童年走过老年的人,自始至终, 就只有管家一个人了。
这时候,是不是朋友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血肉和精神已经牢牢地黏在了一起, 化为了一个整体, 难以割舍。
至少……管家能被他舍弃的价值, 是「继续活下去」也无法支付的。
D凝视着躺在床铺上的老人。
假若D要用他孩子的生命与灵魂换取他的存活,阿伯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甚至为了多要一些时间而干脆地把孩子全部抛弃。
但他却不肯舍弃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并不无可替代的管家。
无法理解,不能揣摩,哪怕已经努力地模仿人类了,却也依旧无法彻底看清他们的内心,哪怕人类如此肮脏、卑鄙、令人作呕。
但……正因如此,人类才如此可怜可爱,才值得祂去爱。
——莫大的快乐击中了D的「心」。
他微笑起来。
“当然,这有什么不可以呢?不过是「永生」而已,这样简单的小事,我自然可以赠予你。”D温和地说,他无机质的眼凝视着阿伯特,“不过……你喜欢怎样的「永恒」?”
修长、白皙、玉石雕刻般完美无瑕的手放在了老人的肩膀上。
“我们来……一起挑选一个吧。”
五根手指宛若五根钢铁,嵌入了阿伯特的肩膀。冰冷的寒意顺着指尖钻入血肉、骨骼,但却并未给他带来疼痛。
阿伯特打了个寒颤,他的眼前绽放出许多色彩缤纷的泡沫。
泡沫互相摩擦、挤压,互相之间发出奇妙的、金属般的碰撞声音,每一个泡沫内都仿佛蜷曲着一条漆黑的蛇,它们的鳞片蠕动着,在黑暗中放出令人惊异的粼粼光彩。
阿伯特凝视着蛇群,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流顺着他的脊背扎入心间——蛇群仿佛也在凝视着他。
在短暂而漫长、宛若幻觉的缤纷光彩褪色之后,阿伯特站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努力直起微微佝偻的身体,绝不让自己虚弱憔悴、难以行动的难堪一面暴露在身边人偶般典雅美丽的馆长面前。
阿伯特抬起眼帘,贪婪而渴望地凝视着周围的一切。
一层层的帷幔仿佛被风撩起般轻柔飘动着,偶尔有倏忽闪过的影子在眼角留下惊惧的余韵,高耸的天花板被四角的衔尾蛇雕刻托起,遥远的高处仿佛闪烁着群星的光辉,又仿佛不是星子,而是一只只冰冷的眼睛。
“跟我来。”D在他耳边低语。
没有人类呼吸的气流拂过耳畔,因此,这低语也仿佛从颅内响彻,令阿伯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一只手,又缓缓放松。
老人跟随着D缓步走过朦胧的帷幔,一层又一层薄纱无人触摸,却在D行走而至时向两侧撩开,仿佛有无形的存在恭敬地迎接着它们的王。
他走过造型别致的办公桌,走进一扇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小门。
门内是一间窄小的屋子,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壁画,有的是人像,有的是风景,有的是油画,有的是素描,甚至还有儿童可笑的简笔画;地面上铺着一张花纹古怪的地毯,踩上去的触感仿佛是一张柔软的皮革,但细腻地只要轻轻一捻就有皱纹般的细痕出现。
除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又让人感到一丝不安。
“这是您的收藏?”阿伯特打量着油画。
“是的,你喜欢吗?”D问,他指着其中一副画,那是一副双手交叠在膝头,容貌阴鸷刻薄的中年女性,“就像她这样?”
“您是说……”阿伯特顿了顿,试探地问,“——「她」?”
一幅没有生命的画作,为什么要用女性的人称?是D对于它们太过喜爱吗?不,祂没有展露出多么珍惜的感觉,反而带着随意感。
“是啊,她还活着。”D轻描淡写的说。
——但这句话却给了阿伯特极大的震撼,他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他看到D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画面,画作上的女人双眼直视前方,她似乎一动不动,又好像转动了一下眼珠,从眼角处流露出一丝近乎麻木的绝望。
“还……活着?”阿伯特问。他的声音在颤抖。
活着?以这种方式活着?是啊,是很「健康」,并且「永恒」地活了下去!
“……这是您的惩罚吗?她是否冒犯了您?”
“你怎么会这样问呢?”D微微偏过头,对他投去疑惑的一瞥,“我是如此爱着我的人类,我怎么会残酷的对待她?她想要「永葆青春」,不是已经实现了吗?你瞧啊,她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时间不会让她老朽。这不是很好吗?”
阿伯特的胃里仿佛落入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感到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疹子,寒意让他指尖发麻。他又退了一步,低下头去,不让自己眼中难以掩盖的恐惧被D清楚看到。但在望见了踩着的地毯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奇怪。
地毯上的花纹……好像变化了一些。
——那些花纹扭曲着,簇拥着他的鞋底,被踩皱的部分在阿伯特眼睁睁的注视下缓缓恢复平滑,而后,更多细微的纹路挣扎着抽动,朝他的方向涌来。
仿佛是无数扭曲的手臂,张开了手掌,想要将他拉扯下地狱一般。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
整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地毯也好、画作也好,它们……都是「活着」的。
又或者……其实这房间本身,也是「活着」的?而他就站在屋内,仿佛是自己走进了怪物巨口的……愚蠢的猎物?
阿伯特不寒而栗。
第136章 扭转的现实(十五)
(“我不做人了,D!”)
望着屏幕中战战兢兢、瞳孔地震、仿佛明白了什么的阿伯特……文静不厚道的笑了。
“哼, 吓不死你。让你做梦永生!”文静大口咬下手中红艳饱满的苹果,丰沛的汁水在口腔充溢着甘甜的香味。她蜷缩在沙发里咔擦咔擦吃水果,开了小灯的昏暗光线照亮一半轮廓清秀的侧脸。
阿伯特是弗兰斯顶尖的富豪,钱权地位应有尽有, 如果能把他拉入「超凡」的阵营, 对于文静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但富豪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他甚至想让自己「永恒」?开玩笑,文静自己都还做不到呢!
贪婪会招致报应, 即使阿伯特本身并不太让文静厌烦, 但吓唬他一下也叫文静心情舒畅了许多。不枉她先前特地用源源不断客人带来的人气升级了收藏馆, 多整理出两个房间和第二层房间!
整理出的那两个房间可以自行布置,文静便干脆将其中一个自行征用, 拿一些在大众眼中没什么知名度,只纯粹属于经验折算的N卡们摆进其中, 尤其是那张能够根据人的行走而变化花纹的地毯——弄了个气氛诡谲的古怪屋子。
将阿伯特独自一人带入其中,并进行一些微妙的暗示……
果然,他成功地将这一切当做了恐怖的真实——想永恒不灭?可以啊。看你是选择变成不能动弹的画像还是地毯里的其中一道花纹。这是不是太过分了?没有啊。难道这没有实现你的愿望吗?实现了, 只不过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罢了。可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神」和「人」的思维本就截然不同。
人的痛苦, 人的绝望, 人认为的所谓恐怖可怕黑暗的东西,对于神来说,不但不可怕,反而是怜爱与嘉奖, 是宽容与呵护。
哪怕这爱太过令人战栗,但毫无疑问……这本就是「爱」的一种。
吓唬了阿伯特一顿,文静舒服了, 将游戏框拉到一边, 打开了《模拟世界》, 新建模版,开始边捏种族边跟阿伯特讲话——再次感谢「一心多用」技能,不愧是黄金技能,让文静实现了摸鱼的同时还能专注于某件事的高效率。
“希望你不要再被贪婪遮住眼帘了,不然我就只能把你抛弃,让你真的变成「画像」了哦。”她一边嘀咕,一边为新建种族取了个名字——「血族」。
……
阿伯特在极大的恐惧之下,终于擦亮了被衰老与贪婪蒙蔽的双眼。
他意识到眼前的存在并不能理解他的恐惧,并为此感到困惑——而祂的困惑如同一根长满棘刺的藤蔓一般死死地缠住了阿伯特的心,让他喉咙发涩,体会到了一种异样之物装作人类,虽然装得很像,但从细微之处显出破绽,反倒露出马脚的……作呕感。
眼前的存在绝非人类。哪怕祂对阿伯特抱有一丝父亲般的怜爱,哪怕祂看上去非常好说话甚至让人觉得可以欺骗祂,哪怕祂自始至终都是「爱」着人类的……
但人类也决不能为此陷入自以为是。
因为这份「爱」如此可憎,比厌恶与仇恨更深刻、更疯狂,哪怕被憎恨着,也不想要沾染半点「爱」——因为神对于人的任何一点怜爱,都会将人拖入可怕的深渊。
而祂,却会依然微笑着,对待人类,像对待一只喜欢的虫子。
为了让虫子更长久的活下去,所以将虫子用一根根钢针钉死在绒布上,将乱动的翅膀与四肢撕下来,再假装它们还能动弹一般黏回躯体,做成漂亮的活标本,精心地豢养它,并表示「这是满足了你们的念头,也是为了你们好」……
胃部痉挛,酸水翻腾,膝盖麻痒,喉咙疼痛,眼球干涩。
……想吐,想跪在地上,想发抖着求饶。
这是活着的「虫子」在目睹了无数「虫子标本」,并被热情而温柔地邀请“一起成为标本吧”时最本能的、源自于生命的反应。
——恐惧。
阿伯特紧紧地攥住了手。他像被钉在地上了一般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脸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迎着D期待而殷切的目光,老人吐出了干巴巴的婉拒。
“非常抱歉,我想我并没有渴望延续自己的生命到这种程度……”
“哦。”阿伯特发誓他看见了D脸上轻微的遗憾,但很快那遗憾转为了和气的笑容,“那就让我有点头疼了……你想要将生命健康的延续下去,但不想成为永恒?嗯……这就代表着,你想继续活下去,不在乎以后会不会死去?这个嘛,倒是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