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试试吧。”
她轻声说。
她握住锦囊,收起剑,四周看了看。
然后,她向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幻境中的时间迅速流逝。又或者,这里其实没有真实的时间。
但总之,在大雪的三天后,城市的郊外多出了一座简陋的房屋。屋子门口种了一棵香椿树,上面挂了一块简单的木牌。
上书:桃源书院。
一个月后,书院迎来了第一名学生。这是一个快要饿死、其实别无选择的流浪儿。
与此同时,城中衙门里也多了一名颇受重视的捕快。
一年后,书院修起了第二座简陋的房屋。
也在这一年,衙门里有了新捕快连升三级的传奇故事。现在,捕快已经不能叫捕快。他穿上了胸前绣有“官”字的衣衫,开始被称为“官爷”了。
三年后,有人告桃源书院窝藏逃犯,传奇的官爷亲自前往捉拿犯人。书院四散,轻易消亡。
后来,却有人在另外的地方听说了桃源书院的名字。
十年后,当年的捕快已经成了城中的一品大官,实权在握、一呼百应。
这一年,国中叛乱四起,官员们焦头烂额。有年轻人披星戴月赶路,怀揣匕首进了城中,行刺一品大官。
年轻人身死,大官却也受了不轻的伤。
叛军攻入城中的那一天,大官在城墙之上,被一支不知道哪里来的流矢刺穿了胸膛。
听说,大官身死的那一天,有人当场摔弓而泣,哭道:“老师,我们终于给您报仇了!”
世人方知,原来早在七年前,桃源书院被碾灭的那一天,书院的创办者就已经死去,不在人间。
……
“……我死得好早啊。”
星空幽邃,星光明亮。
书写台前,云乘月坐在台阶上,单手托腮,幽幽叹气。
自从在幻境中死亡,她就被扔出了幻境,全然不知后面发生的事。她只知道自己早早出局,庄夜还在里面,那大概是他赢了。
而庄夜不出来,书写台上连笔都不给,她根本没法试着写字。
“我为什么死得这么早呢?”
这一次,她多半又输了。
云乘月有点郁闷。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在独自嗟叹,但实际上,她是在幽幽地质问某人:不是说好的可以建立书院么?怎么建立了书院,就死得那么早?
——[……是你实力太差。]
云乘月:……
骗子,那不也是他建议的。难道他建议的时候,不知道她实力如何?
——[……这是个意外。]
意外个鬼。骗子。
——[……罢了,这次算是朕失误。回头你要什么,朕都补偿与你。]
他声音清冷,语气矜持得很。但隐约地,这矜持的背后又像藏了笨拙的安慰。
云乘月只是又长叹了一声。
算了,胜负乃兵家常事。
现在就等庄夜出来了。
正想到这里,就见不远处白光一闪。庄夜跌跌撞撞出了来,还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他尚未站稳,就紧紧按住胸膛,猛地四下张望,神色惊怒不已。
云乘月招招手:“别看了,你出幻境了。真巧,庄道友,你也死了么?”
庄夜:……
他定了定心神,再看四面星光粲然,很快就明白了。
“幻境终于结束了么……应该没有过去很久。”
他微微晃头,将时间流逝的错乱感排开。
接着,他站得直挺挺的,乜了一眼云乘月,顾自走去另一座书写台。
“云道友,承让。”
俨然是已胜券在握的模样。
云乘月有些不爽,但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站起身。
庄夜出来,书写台上的工具便已经备好。
两人各自运笔,凝神写下自己观测出的书文。
“……咦?”
然后,两人同时愣住。


第106章 观想之路(5)
◎二合一◎
观想之路的考核规则是, 两人同入幻境,先观测出书文者就能先离开幻境,继续前进。最后, 以走得最远的前三十人为合格者。
但事实上,只要能成功离开幻境, 来到书写台前,即便没有观测出书文,考生仍旧能尝试书写。
毕竟,观测与观想不同。观想书文, 要求修士完全明了文字的法度, 并大致掌握背后的意趣。一旦观想成功,修士今后就能随心所欲地使用这一枚文字。
而观测, 却只需要修士看明白这是一枚什么字、大概对应怎样的意趣,如此即可。
即,观想是完全掌握, 更重视掌握书文意趣;观测是初步临摹, 更侧重考验修士对法度的了解。
在梦之幻境中,根本没有见过“梦”字的孙峰,就是因为基本功更扎实,更快地掌握了“梦”字法度精髓,才比云乘月先一步离开幻境。
这究竟是一个漏洞……
亦或者,它也是设计者有意为之?
因为观想之路的历史已经太过久远,这个问题,可能只有身为鬼仙的王道恒, 才能回答。
无论如何, 现在, 在第二个幻境结束后, 云乘月和庄夜各自站在书写台上,写下了自己所观测出的书文。
他们两人,一个写得快而龙飞凤舞,仿佛信心十足的优等生。一个写得慢吞吞、懒洋洋,像是自暴自弃的懒学生。
但因为前者写的笔画多,后者写的笔画少,两人最终完成书文的时间,竟然差不多。
两枚书文各自悬浮在台上,也同时——招来了引路之光。
“……你也有?”
“怎么我也有?”
两人同时惊讶出声。
引路之光——当考生正确写出幻境中隐藏的书文时,引路之光就会降临。通过引路之光,考生可以跨越一段距离,直到遇见下一个幻境。
云乘月本以为,幻境中只有一枚书文。
当她发现自己和庄夜写得不一样时,心中还暗叹了一声,觉得大约自己是错的、庄夜才是正确的。
却没想到……降临了两束引路之光?
难道这第二个幻境之中,竟然藏了两枚书文,又恰好被云乘月、庄夜分别写了出来?
引路之光还在降落。
这光由无数细微的光点组成,好似飘带,也像被放慢了许多的水雾。它从深蓝的、幽邃的夜色中坠落,宛如一缕凝固的瀑布。
光束之中,有一行墨色字迹缓缓流动,即将成型。这是幻境对考生本次表现的判语,会告诉考生,这次能够前行多少距离。像上一次梦之幻境,云乘月就收到了“前行三里”的判语。
很快,庄夜那一头的引路之光里就形成了完整的文字:前行六里。
能够前行的距离越长,说明考生的表现越好。
庄夜这次的表现,显然很得到幻境认可。
庄夜也明白这个道理,露出了满意之色。
“不出我所料……总算没有丢了飞鱼卫的脸。”
他笑了笑,很快又收起这点笑意,看向云乘月。
然而,云乘月的引路之光里,墨色还在不停翻腾。好几次,它们差一点就要形成完整的文字,却在片刻后重又散去,奔为一团持续翻涌的墨色。
就好像……就好像幻境也在迟疑,究竟该如何评断云乘月的本次表现一样。
“这是……”
不知不觉,庄夜的眉毛拧了起来。他眉眼本就长得阴狠,方才笑时才好不容易阔朗了一些,现在那些阴冷重新汇聚,冻在他眼角眉梢,衬得他眼里审视的光无比冷厉。
云乘月也仰着头,望着那一团迟疑不定的墨色。
她察觉到了庄夜的视线,偏头看去,见他目光中充满审视,不禁再次诧异。
“你盯着我做什么?你在里面待的时间比我长,肯定表现得更好,前行得也更远。”
云乘月搁下毛笔,拍了拍手,语调有些懒洋洋的,像刚刚大考过后陡然放松的学生。她瞥了一眼庄夜的引路之光,尤其仔细地看了看对方写出的书文。
“你写的是个‘奸’字啊……唉,我想你大约是对的,那么个吃人的世道,就是要奸诈一点、狠心一点,才能保全自己。”
她揉了揉手腕,说:“不像我,死得早,也没做成什么事,就算侥幸过关,肯定也比不过你。”
这话她自认说得非常诚恳,然而微妙地,庄夜的脸色却更差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枚文字——那枚由云乘月写下的“人”字。他面颊的肌肉线条绷紧了,似乎他正紧咬着牙,忍耐着什么。
不错,云乘月写的正是一撇一捺,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字。而且由于她并无成熟的大家字帖可以参考,凭自己写出的文字只是普普通通。
唯独那一捺长长地拖出去,令这个简单的文字改变了气质,变得好像一个伸长了手脚,有点发狠、有点无赖的街头流氓。
庄夜盯着那个字,一直盯着。不知不觉,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正是在幻境中,那支致命的箭矢所穿透的地方。
“……你为什么,”他咬着牙,顿了顿,“为什么要写这个字?”
“……啊?”
云乘月发现了他的异样。她愣了愣。
“想写就写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就是这么理解的。”
她理所当然回答道,又半开玩笑问了一句:“你脸色这么差是做什么?总不能,你还担心自己不如我吧?”
一言既出。
庄夜的脸色更差了。
云乘月眨了眨眼,更加莫名其妙起来。
此时,属于她的书文台之上,墨色氤氲、翻涌不止,好似终于下定决心,总算要呈现出那一行简单的判语。
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接着,又是一行。
第一行文字:
——恨小以为耻,无毒以为辱,谓之奸。
第二行文字:
——舍生而取义,无道而如矢,谓之仁。
“这是什么?”
云乘月喃喃道。
这并不是对考生可以前行多少多少距离的判语。
看上去……这好像是这个幻境本身的书文?
在这两行文字上,云乘月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是她在幻境中所感受到的,灵力不断被压制的气息。其中还有大雪的冷气、城市的衰败之气、生灵的不安与绝望之气、好勇斗狠之徒一路攀爬的冷酷与得意之气……
如此种种,交织为这两行书文的墨宝。
两行书文——不错,仔细感受,这两行字的每一个,竟然都是独立的一枚书文!
这二十六个文字,既各自独立,又互相照应,形成了一副气息冷寂、却又十足有张力的作品。
二十六枚书文!相较第一个梦之幻境,这幻境的力量何止强了千百倍?难怪这幻境颇有难度,甚至能够制造时间流逝之感。
云乘月恍然大悟。
“不过这样一来,从可能性上来说,成功观测书文的难度就降低了嘛。”她思索道,“不过,等一等,我写的文字不在其中啊?”
二十六个字,哪一个都不是“人”字。
反而是庄夜的“奸”字,不仅是二十六个书文之一,更构成了第一句话的字眼。也难怪他可以前进六里。若按照云乘月过去的世界单位来算,这里的六里大约有两千六百米左右,是很不短的距离了。
自然,也是对庄夜的极高评价。
然而,墨色仍在氤氲,又写出了新一行文字。这一次,出现的只是文字,而非书文,仿佛是幻境中有人随手写下的评语。
曰:
——见众生如见己,为仁者,为人也!
如果将这评语和二十六个书文连在一起看,那么它的大意是:有的人将很得不够多、处事不够狠毒,当作一种耻辱,这叫奸。有的人选择舍生取义,即便家国的掌权者无道,也要践行自己为善的信念,这就叫仁。
直道如矢,这一典故出自古时某一流派的圣人的言论,是称赞一位清正的官员,说他“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这两句评判,原本就分了高低。可以说,庄夜写出的文字,虽然符合要求,却不免落了下乘。
而云乘月写的字,虽然不是二十六枚书文的任何一个,可再加上“见众生如见己,为仁者,为人也”这句评断……
果然,接下来,云乘月的书写台上就浮现了新一行大字:
——前行十五里。
十五里……足足是庄夜的两倍还多。
云乘月:“……哇?”
她惊讶得太过,也糊里糊涂,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了这么高的评价。说实话……她写“人”字的时候根本没多想,只是想到了,就写了。
惊讶太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就只吐出这么个干巴巴的字。
“……呵。”
庄夜的神色原本阴沉至极,此刻他盯着那几行文字,却反而放缓了神色。
“恨小以为耻,无毒以为辱……谓之奸。谓之奸?”他冷笑了好几声,“算了,原来是仁义一道的书文留笔,难怪讲究这些虚头巴脑、没有大用的道理。”
仁义之道?
他这么一说,云乘月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她若有所思。
古往今来,书文千千万万,最终却都能落到某一类大道上。云乘月是生机大道,而庄夜大约是物竞天择、天地不仁之类的严酷道路。他选择的“奸”字冷漠狠辣,虽然让他在幻境中生存了更长的时间,但因为它与仁义之道截然相悖,故不为幻境所喜。
而她自己……云乘月暗想,她的书文分明代表生机大道。她本以为,生机讲究众生平等,欣赏所有生命奋发向上的姿态。从这个角度来说,庄夜的努力也符合生机大道的本质。因此,她虽然不赞成庄夜的做法,却只是选择默默践行自己的选择,而没有强硬地去分个对错高低。
可现在仁义之道对她大加褒扬,而贬低了庄夜的选择,莫非意味着生机之道并非完全中立,而是和仁义之道暗暗相通?
两人各自思索时,引路之光的光芒变得强盛,由虚而实,化为一条无限向上、宛若直通云天的道路。
两人终于可以离开幻境,继续前进。
离开之前,云乘月收起思绪,终究是一拱手,微笑道:“那就承让了。”
“……呵。”
庄夜冷笑。他面有愤愤,却又很是骄傲和不屑。
“看不惯我就看不惯。幻境中你们能随意评点于我,现实中又能如何?”
他看向空无一人的星光平台,眼神冷漠而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无论是多少年前、什么样的大能留下了这些书文,我都会用现实告诉你们——我选择的道路,才是真正的大道!”
两人都消失了。
……
幻境之外,在书院深处的高楼上,也有人对这次幻境的结果持不同看法。
“……给予云乘月更高的评价,分明是违背了规则!”
一名黑衣飞鱼服的女人,一脸严肃地说道:“辰星大人,我们不该认可这样的结果!”
辰星凝视着水镜,半晌,才轻轻“啊”了一声。
“是,”她轻声说,声音清脆如玉、清冷如冰,“我们不该认可。乘月写出的‘人’字,不在二十六书文之列,不应该得到认可。”
她面无表情,看向书院一方:“王夫子。”
老人背着双手。飞瀑自宫殿飞檐冲击而下,大量的水形成了云雾,有一部分细小的水滴,也就悄悄飘进了平台。云遮雾绕,令宫殿宛如天宫,也令宫中的人们宛若上仙。
而王道恒缥缈的衣角在水雾中飘飞,更是像随时都要乘风而去,回归天上。
他久久没有说话。
他身后,一众夫子、老师,也各自沉思。
明光书院的这些人,大多有一个优点,就是很讲究实事求是。尽管他们心里是很愿意偏向云乘月的,但对于她究竟是否突破了规则……他们也不想盲目偏心。
“咳……”
夫子之中,有一人开口了。
“王夫子。”他说,本就严肃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我认为,这次是飞鱼卫占理。云乘月写的字,不应该算观测成功。”
开口的是张廉。他相貌方正严肃,所持大道为律法大道,因此正是最讲究合乎规则的人。
同时,在明光书院中,他也是最偏向法度大道的一位。
现在,眼见规则被践踏,张廉夫子自然不能够忍耐。
王道恒听了,慢吞吞捋捋胡子,说:“哦。”
张廉皱眉:“王夫子,规则一旦制定就不容破坏,否则何以取信天下?”
王道恒:“哦。”
张廉的眉毛,忍耐地跳动了几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王夫子,观想之路中虽然都是大能手笔,但它们终究不是人类,判断失误也有可能。当它们的判断违背规则时,我们就应该出手矫正。”
王道恒:“哦。”
张廉:……
最年轻的杨嘉忍了笑,却没忍住转过脸去,和身边的同侪“偷偷”笑道:“每次王夫子不乐意赞成什么的时候,就没人能让他老人家点头。”
这一回,老院长倒是真的点了点头,说:“嗯。”
张廉:……
其余白玉京来人:……
辰星拧起了眉毛。她看了身边的太子一眼,想说什么,却又迟疑着住了嘴。
与一众臣子的凝重不同,那带发修行、手捻佛珠、面容似还极为年轻的男人,却是神情安详。他浅浅地微笑着,脚边有莲花影幽幽浮动。
“不必为难。这件事,其实非常清楚。”
太子一开口,平台上就安静下来。连王道恒都投去一瞥。
北溟双手合十,微笑道:“既然一开始就说好,一切情况都交由观想之路中的书文判断,那中途反悔,岂不也是违反了规则?”
王道恒挑了挑长长的白眉:“哦,殿下是这么看的?”
“不错。”
北溟点头,笑意不改,就像给牢牢贴上去了似的。
“说到底,不过是场试炼罢了,胜负重要,却也不重要。”他语调平和,“乘月赢了,就让她赢罢。她天资这样高,之后我们更要好好教导她,不让她走上歧途,这样便好。”
他如此自然地念出云乘月的名字,仿佛多么亲昵似地,不禁让卢桁悄悄皱眉。可卢桁为官多年,与白玉京关系亲厚,本身走的又是法度一道,对待太子自有天然的忠心敬重。
是以他忍了忍,终究对这个小小的称谓问题保持了沉默。
辰星在一旁,却是松了口气。她甚至还有些欢欣,说:“殿下说得是。”
王道恒的白眉颤动几下。
“北溟殿下,老夫也就不与你们绕弯子了。”老人淡淡道,“乘月这孩子,与我们书院的大道天然相合。如果她自己喜欢你们的法度之道,她自然会选你们。可如果她不感兴趣,白玉京还是莫要强求的好。”
北溟挑了挑眉:“何来强求一说?法度方为正道。乘月既然是未来的岁星,就必定是我们宝贝的英才。”
王道恒却是轻哼了一声。
“如果她不是呢?你们要如何,除掉她不成?”
书院的其他人相互看看,都有些诧异。多少年了,他们从没见过老院长这般明确地表示出不高兴。过去无论遇到什么,老院长都是慢吞吞、悠哉哉、笑呵呵,仿佛什么都不能让他为难。
现在为了一个小修士,哪怕她天资再高,又凭什么能够让老院长喜怒形于色?
北溟也有些诧异。他虽然年纪不很大,又常年待在白玉京中,却也是了解老院长脾性的。
诧异过后,他却又笑一笑。
“瞧您说的。”他平和道,“若实在出现了那般情况……”
他停下来,收了笑,再颂念一句佛号,面带悲悯。
“若真如此不幸,那么明年的祭天大典上,参与献祭之人——恐怕就要多一位我们都不愿看见的人了。”
“荧惑,辰星,你们此前在鲤江水府中抓到了一个和死灵勾结的修士,姓孟,祖上本也是千年世家之一,是不是?”
辰星捏紧银镜边缘,微微点头。
栏杆边的虞寄风回过头,也晃了晃脑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是啊,叫什么洛小孟吧。死灵已经剥离出来,扔进了星祠炼化。那人还活着,扔在大牢里,就等开年的祭天大典了。”
他笑嘻嘻地问:“怎么了,北溟,你也想将乘月扔进去?这活儿可别给我,也别给辰星,我们两个都舍不得呢。哦,卢老头更舍不得,也千万别给他。”
卢桁站在一旁,大袖下的双手捏得死紧,脖颈上都冒出了青筋。然而,他仍然努力克制住了,一言不发。
北溟失笑,摇头,却又点头。
“我并无此意。”他温柔地说,看着明光书院众人,意有所指,“也希望,没有人能让我有这个意思。”
“毕竟,我大梁立国以来,为了这天下的太平,做过什么、还要做什么,诸君多少应当也有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