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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玉:“真的没有吗?”
小鸟:“…”
小鸟:“……”
“小药丸不也没吃下去嘛!”小鸟恼羞成怒,强词夺理叽喳:“没干成的坏事能叫坏事嘛!有必要那么斤斤计较嘛?!”
哇,好不讲理的小鸟哦。
符玉瞥她一眼,说:“你和我这里闹有什么用,去和裴公子说,看他愿不愿意原谅你。”
珠珠:“……”可恶!翘气!
裴公子走进屋里来的时候,因为符玉没有好好哄她,小心眼的小鸟还坐在凳子上忿忿不平。
裴公子走进来,跟着进来的宫人侍女立刻着手收拾她的东西,刚才她用过的茶杯餐具和换下来的衣服收拾都被带走,一件也不会留下。
珠珠看见裴公子、再看见这场面,立刻跳起来:“这、这就要走了吗?我衣服都换好了,绷带也重新绑好了,我难道不应该出去再正式见一次客嘛?”
小鸟挺直小胸脯,疯狂暗示,表示想强调自己主母的地位,不许别人再送漂亮小姐姐过来给老婆献殷勤。
裴公子却像看不懂小鸟的矫揉造作,淡淡道:“走了。”
黄大监心里暗暗抽搐,心想这小祖宗兴冲冲跑来,一下惊座满堂,差点给满屋子宾客惊得露出丑态,公子刚才的脸色就别提了,还开什么宴啊,赶紧把这祖宗送回去是要事。
黄大监连忙过来笑着要哄珠珠,珠珠却不好糊弄,绕过黄大监一溜烟跑到裴玉卿面前,正好挡住他的出路,睁着大眼睛瞪他,无理取闹说:“不许你走,你今天出来看漂亮小姐姐了,居然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可爱小鸟了,你快给我解释,不然我就不走,也不许你走。”
这实在是一言不合就撒泼。
可若再去看她,她撅着嘴巴,眼睛乌溜溜地转,亮晶晶的,别提多娇娇神气。
这样的漂亮小鸟但凡谁见了不心软,可唯有裴公子还能像个铁石心肠的玉人,垂眼看她一瞥,便淡淡道:“回去。”
珠珠本来就有点心虚又有点翘气,见他这副生冷的模样,突然更生气:“除了“回去”“走了”,你就没别的话说嘛。”
裴玉卿见她不高兴起来,正启唇想开口,就见门口小心探进半个脑袋,天纵将才的将军有一张少年人独有的英气青涩脸庞,他的眼神有点纠结、又隐隐止不住担忧。
一个单纯规矩的少年将军能担忧什么呢,还能是什么,不过担忧某些小姑娘惹了事、要挨责骂。
裴玉卿心胸中突然生出怒意。
旧怒再添新怒,让淡泊的菩萨都甚至失却了往日的静定与沉泰。
那难以言喻的怒意让他收回嘴边本想说的话,换成更冷淡的语气,对小鸟道:“若不然呢,你没规没矩推门就闯宴客的屋室,我还该夸赞你不是。”
“!”珠珠一下难以相信地睁圆眼睛,叉腰大声说:“你凶我?!”
裴玉卿:“……”
“你居然凶我!”小鸟震惊,小鸟跳脚,小鸟扑棱翅膀大吵大闹大声控诉:“你变了!你以前才不会凶我,你现在都凶我了!”
“我一点都没猜错,你果然是变心了,你都凶小鸟了,你都不爱小鸟了,你是大坏蛋。”小鸟看着他,像川剧变脸一样,大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光,泪汪汪痛哭:“——呜,小鸟被欺负了,小鸟好委屈,小鸟好可怜。”
“……”裴玉卿被“可怜小鸟”的大嗓门嚷得两耳嗡嗡直响。
高华的圣人公子在小鸟叽叽喳喳的指责里,仿佛变成世上最大的坏蛋。
“……”
裴公子丰润美丽的唇瓣微微含着,默然不语,珠珠扯着手帕哇哇假哭,眯一点眼缝悄悄看他,觉得他像是有些后悔。
哼。
小鸟心里得意,不存在的尾巴翘翘得摇晃。
她多鸡贼呢,吵架就讲究一个先发制人,声音大的会撒泼的那个就啪一声占据道德制高点,不仅可以吵闹,还可以随便耍赖打滚呢。
“你——你快向小鸟道歉,说以后都听小鸟的话。”小鸟趾高气昂的说,说着说着,甚至还兴奋起来,悄悄擦了擦口水,腆着漂亮小脸蛋子厚脸皮道:“还愿意、愿意给小鸟暖床,回去就主动给小鸟困觉,困一个晚上才行!“
裴玉卿本有些心软,就听见小鸟臭不要脸的话。
“…”
那些心软刹时冻成了硬疙瘩,一下被踢到角落去。
菩萨瞥她一眼,玉似的清冷柔润面庞忽而结成薄薄一层霜,淡淡冷笑:“你想得这样美,回去做梦更快些。”
正沉浸在美好幻想悄悄开始流哈喇子的小鸟:“……”
小鸟:“??!!”
“你说什么?!”小鸟不敢置信,恼羞成怒跳脚:“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你竟然这么对小鸟说话!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裴公子当然不会再说一遍,但也偏不给她递梯子。
她嚣张得没边了,做什么只任她欺负人,这是哪里的道理,非就挫一挫她的脾气不可。
裴玉卿眼睫轻扫她一眼,浅色的眸底潋氲生晕,淡淡说:“走了。”
小鸟没有被递台阶下来。
小鸟要被气死了。
小鸟气得快要炸掉,跑过去啪嗒在他鞋子上踩一脚,大喊:“你完蛋了!小鸟要讨厌你!”
裴玉卿才不惯她,不冷不热道:“是吗,那倒叫人巴不得呢。”
“!!”小鸟瞪大眼睛,无能狂怒,又狠狠踩他两脚,扭头忿忿就跑掉。
“姑娘!姑娘——”黄大监望着少女的背影,唉声叹气:“哎呦,姑娘这得不高兴了。”
“不高兴就不高兴罢。”
裴玉卿今天难得动了气,肺腑喉管有些呛得发腥发痒,抵着帕子咳嗽,冷淡道:“蹿天的猴子,得寸进尺,三天不打恨不能上房揭瓦,我是看了明白,且不能惯她。”
“……”黄大监心里暗暗吐槽,说是这样,最惯人家的不就是您自己吗,宴请中南王,多少贵客在座,珠珠姑娘说闯就闯,大闹一通之后现在扭头就跑了,留下满地烂摊子等着收拾,到头来也没见您舍得骂人家一句。
黄大监小声道:“那…奴婢派人悄悄跟去护着姑娘。”
裴公子道:“她不去欺负别人还好,护什么。”
黄大监哂笑:“姑娘年纪还小,还是该多看顾些…”
裴公子慢慢咳了会儿,半响,才道:“少派几个人看着她,平时不必理她,只别叫她闹事就是了。”
黄大监听着这话,心中一定,欠身笑着应道:“是。”
裴玉卿咳了半响才止住,垂眼将掌心卷着的帕子展开,出乎意料,竟没如往常浸出血色。
黄大监见状,欣喜无比:“公子身子好多了,如今许久未吐血了。”
裴玉卿看着,忽而轻轻叹道:“大监,我怕是死不得了。”
黄大监心里一突,忙道:“公子怎能这样说,公子身子康健,这是天大的喜事。”
公子片刻未语。
黄大监忽而心神一跳。
“未必是一件喜事。”
黄大监听见公子这样静静道:“一个快死的人,总能更宽容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便无意去斤斤计较,数着过完剩下那点日子,就觉心意满足了。”
“可人不死,欲望就多了。”裴玉卿垂下眼:“已在手中的就不愿意舍下,曾是人家的也不愿意还给人家,有些事,就不愿意罢退那一步了。”
“……”黄大监呼吸不知不觉滞住,后脑渗出寒意。
“下我旨意,点杜将军为主将,去中南边界,点廉将军、师将军为副将,领兵二十万。”公子把手中帕子轻轻扔进旁边的香炉,看着它烧尽,半响道:“暂且陈兵,不可妄动。”
“…”黄大监发角渗出无数细汗,深深欠身恭声:“…是。”
·
珠珠又开始单方面和裴玉卿冷战。
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决心,珠珠甚至跑出来住,在客栈里租了最贵的大包房,先租了三天,之后就每天续租,等着裴玉卿来哄她。
小鸟想得很美,一味和和美美是不行的,要想加深感情,不能用小药丸的话,只可以靠造作造作了
——毕竟小作怡情嘛,小舔鸟也不能老上赶着,偶尔还得张弛有度、欲迎还拒,这样他才能知道她的珍贵,才知道小鸟的好,一下对她好感度涨一大截!
珠珠是很知道策略的,她都打算好了,她也不会太作,等裴公子来哄她,她有了台阶下,小小跟他闹一下,也就跟他走了,这样房费也不浪费嘛。
然而小鸟左等右等,等到连续了第七次租,也没见裴公子来哄她回家
——她让阿蚌去打听,阿蚌跑回来跟她说,官邸每天宾客如织,裴公子这几天根本没出门。
“…”珠珠:(OvO)
珠珠:“!!!”
小鸟气得把房间里的两个枕头都拆了。
第二天小鸟把被子拆了。
第二天小鸟把床砸塌了。
就在珠珠要把整座屋子都拆了的时候,黄大监终于姗姗来迟。
珠珠还以为是裴公子终于来哄自己回去了,她得意不已,先指挥阿蚌把床板的碎屑塞到屋子最里面,才装作若无其事趾高气昂坐在桌边。
但黄大监过来,珠珠才知道居然不是裴玉卿想她了哄她回去,而是到春花节了,摄政王回来,在苏河留王阁办夜宴,请她也过去。
嗯?秦雍王居然已经回来了?
珠珠一拍脑袋,才发现到自己这段时间恋爱脑发病太严重,每晚上抱着枕头尽琢磨着裴玉卿的事来着,完全把摄政王那茬儿忘记了。
珠珠想了想,勉强忍住不满意,换好衣服,跟着官邸的宫人们往苏河去。
苏河沿岸有大大小小无数水榭花阁,但留王阁还是其中名声最响亮的一个,这是当年太宗皇帝还是亲王时携王妃下江南游玩时候住过的地方,太宗帝后一辈子伉俪情深,相传那时还是亲王妃的明德昭皇后喜爱苏河风光,在这里久久驻足,太宗在河边三次呼唤而不去、太宗于是大笑走回来,特地陪爱妻在苏河多留了三日游玩,江南百姓对这桩轶事津津乐道,为纪念帝后情深,称这座阁为“留王阁”。
珠珠到留王阁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到处点起灯,很是好看,珠珠没看几眼,就先被宫人带去后阁。
路上都是不太眼熟的臣僚部将,见到她时都纷纷向她拱手行礼,不敢抬头多看她的脸,珠珠一路探头探脑,有点奇怪没看见南楼侯和杜赞几个熟人,不过也没有多想,就被宫人们带去后面,见到裴公子。
夜色如幕,裴公子站在栏杆边,晚风吹起他的衣摆,公子的目光不辨喜怒、只静静遥望河面灯火,那背影清颀淡雅,鹤氅玉立,像个要羽化而去的仙人。
珠珠本来一肚子气,但一看见漂亮老婆,莫名就消了大半,不自觉冒出粉红泡泡和色色的口水。
珠珠忍着没扑过去抱住人家公子窄窄细细一看就手感很好的腰身,昂着下巴,叉腰大摇大摆过去:“大晚上的,叫我来干嘛呀。”
裴公子转身看她,先微微打量她,见她全胳膊全腿、小脸蛋还是粉嘟嘟的,便也不再多看,脸上也没见什么惊喜和温柔似水色彩,还是那清淡的样子,只道:“今夜宴请摄政王,你尚没正式露过面,一会儿你在我身边。”
珠珠一听,立刻就支棱起来了,像只精力旺盛汪汪叫的小狗,抱起胸来哼道:“凭什么,你说叫我露面我就露面,上次我要露面你不是还不许我露嘛,凭什么都听你的,我就不巴拉巴拉——”
小鸟又开始嘚啵嘚叽叽喳,裴公子看她一眼,也不多言,略敛着鹤氅的领口就往外走,小鸟嘴巴没停,可身体已经诚实地扑腾翅膀追上去:“你干嘛!我还没说完!我就——”
沿着长廊往前走,两测河水拍击青碧砖石的声音,花灯光影绰约,走到水榭尽头,正照亮对面一众大步走来的人马。
珠珠远远看见秦雍王那张熟悉的脸,就觉得后牙一疼,小鸟逼逼赖赖的叽歪声猛地一卡,下意识有点想往后挪。
裴公子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眼睁睁望见,在摄政王要笑着抬手寒暄之前,那王朝贵重雍和的大公子慢慢停下脚步,忽然牵住身后一个少女。
他的举止轻缓,却毋庸置疑、自然而然,把人轻轻牵到自己身边。
第五十五章
那是真正的神州至尊太上,衡道子。
晚风带着寒意, 拂过水榭的华灯,吹得灯影摇曳。
秦雍王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
英武而手握重权的摄政王面孔的表情渐渐沉下去,便有什么东西像深海展露的冰山,逐渐显出极强烈的存在感。
周围人不自觉微微颤栗, 明明已是初春, 可所有人都仿佛感到海水一样缓缓漫上来的寒意。
众人远远眼看着大公子把那小姑娘牵到身边, 小姑娘像有点错愕,但很快乖下来, 小鸟一样贴在青年身边, 大公子牵着她走过来。
昏暗的光影掠去,无数盛亮的烛光终于照亮那小姑娘的模样, 她穿着花一样盛开的红裙,戴着半边黄金浇筑的凤凰面罩, 面罩遮掩她半张脸颊, 却遮不住她黑白剔透的眼眸, 她樱花似的唇瓣、她羊羔般细白的皮肤, 她整个人,在光影下像浮着一层朦胧的软玉。
甚至还没有人看见她真正的容貌,但所有人都仿佛心中同时浮现一个念头,那不是该属于人间的美色。
不该属于人间的美色,几乎意味着必定将带来不属于人间的争夺与灾祸。
大公子眉目镇静从容, 像对周围纷繁的骚动视而不见, 径自牵着这妖异美丽的少女走来,走向秦雍王。
秦雍王身边的所有人一片死寂。
段长史满脸惊骇, 姜大监像要昏过去。
秦雍王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少女的目光一直盯着身边的公子, 像一头终于心满意足叼到果子的小狐狸, 察觉他的视线,她勉强转头过来,大眼睛瞅了瞅他,又嫌弃地把头扭开,更挨挨凑凑黏贴着身边的男人。
秦雍王抬起头,目光终于对上裴公子静淡的眼眸,缓缓道:“大公子,这是何意?”
这王朝的大公子有一张玉似的脸庞,他那过于端庄典雅的相貌、沉静安泰的气度,像避世的佛陀,但当愿意入世的时候,也就同样自然而然代入一切贵重而富有权柄的身份里。
“王爷英武,有定世之能、卫国之功。”裴公子:“我多身外之物,不吝赠与,唯有一物,爱若心中珍宝,恐难割舍。”
“……”秦雍王的眼神渐渐沉下来,盯着裴公子,像估量一个极陌生的人。
秦雍王缓缓道:“公子手中的宝物,恐怕也原非公子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