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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要走了吗？
姜姜放下手中的饭盒，她朝着楼下走去，一只脚刚踏出书屋，身子便停了下来。
大黄犬蹲坐在门旁，疑惑的歪了下头。
姜姜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路灯，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算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蹲在门口，看着地面上的灰尘，路灯的光照在地上，淡淡的。
今夜的三水镇格外安静。
可能法盟的血书，现在所有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危机感拉满。
大兔子站在二楼的栏杆处，看着姜姜的背影，它疑惑道：
“姜姜掌灵怎么了？”
程叔轻声道：“大概是，舍不得吧。”
大兔子的耳朵微微抖动，它听得有些迷糊呢。
姜姜在门口蹲了许久，一直到天色微微泛白，这一夜就要过去了。
“小掌灵……”
从三水山归来的穿山甲，微讶道：“你怎么坐在门口？”
姜姜微微抬头，看到穿山甲黑豆一样的双眸，它的旁边，是一双黑色靴子。姜姜顺着那道身影向上看，见到墓渊时，她微微抿唇，一言不发。
墓渊远远地便看到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埋头蹲在门前。这会儿，姜姜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不说话。
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不是走了吗？”
闻言，墓渊略微颔首：“是要走了，这次，专程来与你告别。”
姜姜微怔。
墓渊继续道：“三水山的瘴气，已经全部清除。若想修炼，在那里正好。你已至百境，修典之事万不可操之过急。”
穿山甲心中感慨，武祖大人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姜姜啊。
——你要回诸天了吗？
——那你，还会回来吗？
——什么时候回来呢？
姜姜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低下头，注视着地上的灰尘，陷入沉默。
她想到了很久以前，无数个日夜，自己也是蹲在书屋门口，期待看到父母还有柴风社众人归来的身影。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姜姜始终没有等到任何人。
所以……
她不喜欢离别。
姜姜不喜欢和任何人分开。
一次分开，可能就是永远分开。
她拼命地想要抓住身边所有的人，或许只有和战灵们的契约，才能让姜姜很安心。
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召唤，战灵就会出现。
姜姜低着头，她难过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墓渊看着她缩成一团的身影，眸色微怔。半晌后，他慢慢靠近。
穿山甲也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墓渊蹲下身，他轻唤道：“姜姜。”
姜姜睫毛微颤，她强忍着没有抬眸。
墓渊：“我这次要去处理一下神国的事情，虽然归期未定，不过……你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出现。”
“别忘了，我们之间也有契约。”
听到这番话，姜姜眼眶微热，她呢喃道：
“可是，神国很远，线会断……”
“对不起……”姜姜还是没能忍住，她一边道歉，一边用手背擦去脸上滑落的泪痕。
以前说好了，要笑着送黑石头离开，可是为什么她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就像控制不住想要流泪。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这不是墓渊第一次看到姜姜哭。
但是以前的姜姜心智不够完善，难过的时候会像个稚童一样哭得很大声。
而眼前的女孩，明明红着眼睛，却努力的想要微笑。
墓渊垂眸。
线，会断吗？
他似乎明白了……
墓渊缓缓摊开手，链接着两人的白色灵线，在风中缓缓浮现：
“不会断，我保证。”
第216章
◎永远的契约，名为思念！◎
身为召唤师， 姜姜明白，契约只对“战灵”有效。从一开始，她和黑石头之间的这根灵线， 便薄如蝉翼， 轻轻一扯便会断裂。
墓渊用手指挑起微微发光的灵线，这光芒极淡，忽隐忽现。
一念闪过， 墓渊指尖像是被剑锋划破了一样，缓缓渗出血迹。
白色灵线慢慢被浸红。
书屋外的长街，渐渐漫起一阵薄雾。
斑驳的青石板上， 一滴滴鲜血滑落， 像是用红墨在石板上点缀了一朵朵小小的花。
姜姜呼吸微滞， 身为“灵主”， 她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面前这股契约的力量。
就像是用刀子刻进了灵根深处， 即使日月覆灭， 也依旧不会消散。
红色的灵线，在薄雾中闪烁着微光。
墓渊伸手擦去姜姜脸上的泪痕，他轻声道：“你看， 它会永远存在。”
姜姜曾在日记本中， 写过无数次的心愿，这一刻成为了现实。
两人的缔约，与战灵不同， 却更为深刻。
姜姜记忆深处的恐惧，被眼前的人温柔抚平。她知道， 不管黑石头离开多久， 要去多远的地方， 自己都一定能等到他归来的身影。
她所面对的， 不再是漫长的永夜。
灵线的光会一路追随着对方，这份“契约”，她看得见，摸得着。
“谢谢你……”姜姜轻声道。
二楼窗户边，大兔子惊讶道：“程叔，你怎么哭了？”
程叔老泪纵横：“实在是，太开心了……”
“诶？”兔兔很是疑惑。
它还不明白，为什么姜姜掌灵会哭，薄雾之中又发生了什么，转眼间，书屋的程叔已经泪流满面。
程叔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他哽咽道：“小姐努力地守护着身边所有的人，这种执念，或许有一天会将她侵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心底的阴影，总有一日会慢慢淡去，因为有一个人会一直陪着她，去经历每一次的潮起潮落。我真的……太开心了。”
原来，人在开心到极致的时候，是会哭的。
大兔子揉了揉自己的长耳朵，人类的情感真是复杂呢。不过，它听到程叔的话，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开心起来。
三水镇突然升起的大雾，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雾中，姜姜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她替黑石头将那一道细细的伤口包扎好，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叮嘱道：“要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危险，就赶快回来！黑石头，说出来你可不要笑话我，只要我不离开灵域——”
说到这里，姜姜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她颇为骄傲的抬头挺胸：“我就是无敌的！”
这件事，在破百境那日，姜姜就深有体会！
墓渊看着面前的女孩，亮晶晶的双眸，他也跟着笑了一下：“确实。”
诶？姜姜愣了一下，黑石头这么快就认可了自己的话？
丝毫不怀疑吗？
这种话，她可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越是进阶，越能感受到天地之大。升得越高，越看不到天空的尽头。
“只要这一方文明不灭，你身在此处，便是无敌。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这方地界。”
“嗯！”姜姜点头。
“我要走了。”墓渊缓缓站起身，“时辰刚刚好。”
姜姜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好奇的看着墓渊，这还是他第一次前往诸天。
薄雾中，男子的眉眼也逐渐变得模糊。
他的嗓音清淡柔和：“我走之后，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床头放着的那本典籍，早晚各修炼一次，有助你巩固灵阶。若是遇到渡不过的难关，就去藏书楼找李小风，我给你留了东西。还有……”
“还有？”
“偶尔的时候，也可以想想我。就像我会思念你一样。”
听到这句话，姜姜的心蓦地一跳。
墓渊修长的身影渐渐变淡，穿山甲见状立即跑到他身旁，生怕自己被落下。
风微微吹动周边的白雾，他在雾中，黑袍长发俊逸非凡，风动人未动，似是在等她的回应。
姜姜的心底泛起一丝甜意，像夏夜喝的那碗冰糖水，身心都觉得凉爽清甜。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墓渊脚下升起一阵白风，犹如龙卷。他的身影以及离他很近的穿山甲，一并从薄雾中渐渐消失。
慢慢地，长街的白雾散去。
晨曦洒落，姜姜抬起头，看着最后一缕雾气在阳光下幻化成风，她嘴角微扬，即使知道黑石头已经离开了，去了非常遥远的、名为诸天的地方，她的内心依旧很充实。
没有任何恐惧、忧伤、苦涩……
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了真正的契约，无法被摧毁的契约。
这让姜姜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自诸天来，又回诸天去。
不管是来是去，连接他的那条线，永远在自己的手中。
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嗯！我也要加油了！”姜姜忽然握起双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一想到两个人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姜姜的心里就充满干劲。她转过身踏进书屋，路过大黄犬的时候，弯腰摸了摸它的头。
又是崭新的一天啊！
姜姜回到房间，看到枕头旁放着的白色典籍。她抱在怀里，上面还留有黑石头的气息。
典籍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墓渊用灵力书写。
翻开后，白色的字体在姜姜眼底跳跃，她迅速浏览，这份修炼心得通俗易懂，对于刚破百境的姜姜来说，再适合不过。
姜姜在床上打坐，她缓缓闭上眼。
体内的灵根像是能够无限生长，缓慢地朝着四周蔓延。
经过了雪山，经过了溪流，经过了沙漠，又穿过了绿洲……最后，停在一座高耸入云的神迹前。
百境，已人类修炼者最渴望的境界。能走到这一步，寿命无限长，若是不遇到死敌，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
但对姜姜来说，远远不够。
她目前召唤的战灵，以及文明之神，都带有厚重的枷锁。
唯有她的境界至高无上，才能解开祂们身上的束缚。
还有那位，姜姜连在梦中都不曾见过的身影。
云雾缭绕，神迹之上隐约可见一道身影。金色光束照在云层，姜姜看到了缓慢落下的蛇尾，美到令人窒息。
只一瞬，她便意识便回归体内。
蓦地睁开眼，想到自己的看到的那一幕，双眸微怔，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第217章
◎观星神国！神秘巫师！◎
法盟表态之后， 三水镇的街上便很少看到人。
无论白天黑夜，觉醒了灵根的修炼者都在刻苦提升自己。狩魔学院的课程加紧，周笙也已经许久没来过书屋。
书屋一楼， 最里面有一扇小窗户， 底下放了一件米色软垫。
姜姜每日定时定点在这里打坐修炼，巩固灵根，滋养灵气。大兔子也总会跟在她旁边， 练习在这方灵域学到的吐纳之术。
此时正值春末，还未到夏日，天气却一日比一日热。
大兔子的腹上贴着“寒冰贴”， 用来降温。尽管如此， 它依然感觉到无比的燥热。
有时候便会直接趴在地板上， 贴着冰凉的地面。
面前放着一桶的冰激凌。
姜姜经过日复一日的打坐调养灵根， 破百境之后得到的灵气已经与自身交汇， 没有任何抵触的情况。
她现在打坐就等同于休憩， 不用刻意睡眠，每天依然精力充沛。
星朔则肩负起了三水镇的日常巡逻工作。
程叔大部分时间都在书屋，偶尔会出门买一些食材以及日用品。
在精心修炼半个月后， 姜姜再一次尝试修典。
“枯藤， 老树……”姜姜坐在书屋的软垫上，手指轻滑那几个显眼的字体，她能感觉到， 所见非实，这几个字只是障眼法。
黑色典籍污秽之气泛滥， 好在有书灵在一旁镇压， 没有让邪气肆虐整间书屋。
大兔子在姜姜的叮嘱下特地躲了很远。
它偷偷看着， 明明邪祟的气息近乎将姜姜整个包围， 但是从旁人的视角看来，女孩身上散发的灵光依旧皎洁。
一面纯白，一面阴暗，两股气息在姜姜身上交汇，互不相融。她的五官每一次要紫气吞没，很快又被自身的灵气净化。芙拉觉得，也就只有姜姜掌灵能不被这股邪意侵蚀，换做其他的人，或许早就丢盔弃甲，沦为法祖的傀儡。
当不再急于修复破损之处，灵气也愈发平静祥和，淡淡的，一点点抚去那些斑驳的黑色污垢。
字迹的颜色如水一般渐渐淡去，透明的底部稍显，仔细看去，是两个方方正正的字块。
笔调黯淡，古老，像是一种符文。
这样的字看一眼很容易忘记。
须臾之间，姜姜在心中默写了数百遍，直至记住。
得到了不小的收获，她的唇畔微微扬起，忽然，听到了一声低笑：“还想着找我呢？”
“嗯。”姜姜自然而然的应道。
法祖善用傀儡，对姜姜下血书之后，姜姜认为，他的本体不会轻易出现。
必须要摸清楚他的位置，才能想办法一击诛杀。
大兔子趴在地板上，正吃着桶里的冰淇淋。忽然，它听到了敲门声。
门口的祸斗不知何时灵化，周身燃烧着火焰，双目猩红的盯着这位突然到访的“客人”。
来的人穿着一身红色的巫师装，他低头看向这只神犬，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好啊，很有精神嘛。”
祸斗蓦地扑了上去，红衣青年淡定的伸出手，“啪”得一下打在了它的额头上。
爆炸般的烈焰瞬间湮灭。
祸斗落在地上，又变回了普通的大黄犬的模样。
它愣住。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看在姜掌灵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
红衣巫师看向书屋内。
这间书屋，装修风格简单古朴，和他见过的其他宗门的书屋相比，要小不少。看着根本不像是镇守一方的宗门，倒像是一家不起眼的小门派。
书架后是修炼的一角，靠着窗，米色的软垫上，坐着一个尚显稚嫩的女孩，气质纯净，他知道，此人正是姜家现世代的掌灵人。
“在修典吗？姜掌灵真是刻苦。”巫师缓步上前，他身形高挑，跨过门槛儿的时候微微弯腰。
姜姜怀抱着书籍，白色灵气渐渐散去。
她看着突然到访的青年，沉默片刻，问道：“要喝茶吗？”
巫师的身形顿了一下，他沉吟道：“似乎不用这么客气。”
“四季春吧。”姜姜喃喃自语。
她起身的一瞬间，手中的典籍和书灵一并消失。姜姜走到茶柜前，掏出自己最近很喜欢喝的四季春，一旁还放着纯奶。犹豫一会儿，她开始冲热调配，很快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就做出来了。
巫师沉默。
被法盟下血书，誓要追杀的姜掌灵，真的就是眼前这人吗？
如果不是百分百确定对方的身份，他大概要犹豫一会儿。
很快，姜姜将调配好的四季春奶茶端上来。
她递到巫师面前。
青年接过：“谢谢。”
姜姜离他近了，一股炙热的气息迎面扑来，就像是骄阳离自己无限近一般。姜姜白皙的小脸儿上渐渐渗出汗珠，她稍稍抬眸，盯着巫师默默地喝茶，视线落在他如枯骨一般的手指上，上面戴着一个银质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