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被杀了?”
“无须向大家保密,因为再过几个小时,香港所有的电视台都会播放这条新闻。一直被视为绑架珍妮特的嫌疑犯罗南先生被杀死了。”李桥又稍作停顿,看看大家,除了艾琳发出“啊”的一声外,其余的人没有强烈反应,似乎都认为那家伙早该死了。
“怎么被杀的?”停了一会儿,道尔顿才问道。
“零点左右,正当兰桂坊的大街上最热闹的时候,罗南先生的脖子上套着一根铁索,从一个正在施工的楼顶上,被人用起重机吊臂吊下来,吊在狂欢的人群头顶上。很戏剧性,是吧?”
“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的死和绑架案有关系呢?”
“和前几起谋杀案一样,我们又收到交纳赎金的指令,交赎金地点就是兰桂坊,然后就发生了谋杀案。”乔老爷说。
“你把我们半夜找来,是让我们交代不在现场证明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媚说。
“哪里,哪里。把大家半夜吵醒,纯粹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因为一个和本案有关的连环杀手,在一星期内已经杀死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是和本案稍微有点关系的人。这个杀手非常专业,也非常残酷,他就在香港岛、尖沙咀一带游荡,也许现在他就在总督山庄围墙外什么地方。他下一个目标是谁,我们完全不知道,但肯定是和本案有关系或和总督山庄有关系的人。”
“你是说我们也是谋杀的目标?”艾琳说。
“我不能肯定,但已经有四个人被杀了,我们不能让这个杀手再次得逞。在杀手被抓住前,你们在香港大街上行走肯定是危险的,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你要把我们怎样,圈起来吗?”艾琳问。
“不完全是那样,我要大家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不要离开总督山庄。总督山庄有警察守护,没有人能进来。总督山庄有的是房间,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希望大家都住在这所房子里不要出去,彼此有个照应。乔探长今晚坐镇总督山庄,大家可以再安稳睡几个小时。”
“二十四小时内你就能抓住那个杀手?”杨媚半信半疑地问。
“差不多,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到明天这个时候,所有的案情应该大白于天下了,我已经握有一些重要的线索。”李桥看了一下手表,用肯定的语气说。
“我也要住进来吗?”窦二说。
“一定要住进来,要接受芬妮的教训。”
“夜里我要喂马怎么办?”
“找门口的警察陪你去,那会保险些。还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大家就赶紧休息好了。”
“这么说绑架案已经完全变成谋杀案了?”道尔顿说。
“不完全是,我记得你曾悬赏一百万港币,谁找到你太太就可得到这笔赏金,不知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
“你准备好现金支票吧,你太太一定能找到。”
4
李桥开车把米兰达送到尖沙咀员警署,让她彻夜工作,查几个重要讯息。
李桥回到酒店,赶紧打开计算机,检查电子邮件,仍然没有娥的来信。李桥想给娥写一封信,但只打出“亲爱的娥小姐”几个字,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接着写道:
来到香港已一周,但仍未能见你,现在我陷入困境,不知是该留下还是回澳洲。对我来说,香港是个陌生的城市,我需要朋友的帮助。
这时床头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李桥赶紧拿起听筒:
“你终于回来了,为什么没来找我。”电话里奥德丽小姐压低声音说。
“早晨好,奥德丽小姐,是不是要给我算卦,现在好像太晚了,不,应该说还太早。你还在床上吧?”
“天蒙蒙亮,万籁俱寂,正是好时间。不要穿鞋,悄悄到我的房间来,不要搞错,我是906房间,在玛丽安小姐的隔壁。”
“没问题,我喜欢凌晨钻到美女的房间去探险。”
李桥真的脱掉鞋,蹑手蹑脚推开906房间的门,一闪身走了进去。奥德丽小姐穿一件短过膝盖的白色丝质睡袍,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让李桥不要说话,先把他引进卧室。李桥看见凌乱的床铺,站在床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奥德丽推他坐在床上,笑着低声说:
“别害怕,我不是要勾引你,我有几句话要说清楚。”
“说吧,北欧的女孩子比较直截了当。”
“对吧,你不是警察,这一点要先弄明白,因为我是不和警察交朋友的。”
“放心,我甚至连个真正的私家侦探都算不上,在研究犯罪学方面,最多是个票友,不像你那么高的层次,是什么日本问题专家。”
“你挖苦我?我不在乎,我有点喜欢你的行事作风,就交你这个朋友。不过我告诉你,我虽然不懂什么日本问题,但在我这行里,我是顶尖的专家,在全世界恐怕找不出十个来。”
“正要请教,你那一行是干什么的?”
“又装傻了,真不够朋友,看不起人。”奥德丽噘着嘴说。
“噢,我明白了。我喜欢和你这一行世界级的专家交朋友,尤其还是个美女。”李桥三个指头捏在一起在空中抓了抓。
“我看你这人不错,嘴甜,惹人喜欢,帮你这个忙,可不许给我带来麻烦,我要你要保证。”奥德丽把胳膊搭在李桥肩上。
“好啦,我保证,有什么秘密就告诉我吧,我实在太困了。”李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奥德丽这一次把手指放在李桥嘴唇上,不让他说话,然后拉着他的手走进客厅。奥德丽的客厅和李桥的客厅非常相像,客厅和邻居904共享的那面墙上有一扇平时死锁的双扇门,如果遇到使用两个套房的客人,这道门可以随时打开。奥德丽拉李桥坐在门边的地毯上,随手从沙发上拿起一个笔记本计算机,把一根网线连接在计算机上,带有微型摄像头的软线从门下边的缝里塞进去一点。从计算机的屏幕上可以看见904房间的客厅,就是玛丽安的客厅,李桥不明白奥德丽为什么要给他看玛丽安的客厅。天已经大亮了,邻居的客厅里还没有人,李桥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瞪着眼,耐心地等着。


第31章 环球号上
1
天亮完全了,李桥才回到房间。实在太困了,刚和衣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米兰达就推门走进来,李桥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都查清楚了?”
“都在这儿了。”米兰达把一大叠打印的材料递到李桥手里。
“这两天出发的飞机和远洋邮轮的旅客名单带来了吗?”米兰达从一大堆材料里挑出一张打印纸。
“好几个行政楼层的朋友都要乘坐环球号邮轮呢,真棒,有好戏看了。”李桥轻拍着桌子说。
“还要我做什么?”米兰达疲倦地靠在沙发上。
“你要辛苦一点,再坚持几个小时,要跟着玛丽安。她穿高开衩、短下摆、枣红色府绸旗袍,脚穿浅红色高跟鞋,不要跟错。切记,切记。”
2
米兰达差点辜负了李桥的希望。她一大早就和本格森坐在酒店对面的咖啡座上,盯着酒店大堂的门。
玛丽安居然没有从酒店大堂出来,而是乘电梯先下到地下停车场,再步行沿着车道走上地面,正要坐进一辆出租车离开时,米兰达才看见她,立刻也拦了一辆出租车紧跟其后。
玛丽安不知道有人跟踪,她穿着李桥给她买的枣红色旗袍,浅红色高跟鞋,在弥敦道买了一个粉红色的小旅行箱,又逛了几家商店,买了几件衬衣和睡衣,把旅行箱装满,然后就直接坐出租车去皇岗口岸。
站在皇岗口岸海关港人出境的柜台前,玛丽安仍然非常镇静。她把身份证从海关的小窗口递进去,里边的男职员仔细低头看身份证上的照片,又抬头看窗口外的玛丽安,反复几次。
“这是你的身份证吗?”海关人员问。
“怎么,不像吗?”玛丽安镇定的用英语反问道。
“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不过,这是你吗?”
“什么话,难道还会是别的什么人?”
“你会念身份证上你的名字吗?”
“阮——阮——阮娥。”
“你对你自己的名字很不熟悉,需要解释一下,请这边走。”玛丽安随海关人员走进一个小屋。
于是,她看见米兰达坐在桌后。
3
咖啡座的女招待以为本格森看上她了,这个大个子白人,昨天在这儿待了好几个小时,今天上午一开门又来了,已经喝了许多杯咖啡和茶,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还懒懒地斜靠在椅背上,望着马路对面的两姐妹酒店,不时向她招招手,要求续杯。
女招待远远地给本格森抛了个媚眼,正准备走过去搭讪,只见本格森接了个电话,愤愤不平地骂了句什么,往桌上扔了一张五百元港币的钞票,头也不回就走了。
4
酒店对面的露天咖啡座离海运大厦不远,本格森虽然非常不满意李桥不解释行动原因,大言不惭地给他发出新指令,但还是遵照指示,在四点前赶到海港城海运大厦。
海运大厦共有四层,底层是码头和客运大厅,每天都有无数有钱的红男绿女,从这儿登上来自世界各地的豪华邮轮;一层是儿童天地,所有的商店都是为儿童服务;二层是运动和化妆品店铺,世界上所有的化妆品名牌都可以在这儿找到;三层是国际时尚服装名牌店。
本格森在客运大厅的一根圆柱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从这个位置可以远远地观察从大门进出的旅客,也可以扭头看旅客登记柜台,离海关检查行李的X光通道也不远。李桥要求他在这儿监视环球号邮轮的上船旅客,并在这儿等新的指示。
本格森顺手从长椅边的旅游资料架子上拿了一本介绍环球号的小册子,边读着,边斜眼看着旅客登记柜台前正在变长的队伍。
环球号邮轮是世界四条最大豪华邮轮之一,三百多米长,最宽的地方有五十六米,高度达十五层楼房,十三万吨的排水量,船上有几十家餐厅、商店、酒吧,还有两家剧院一家赌场。乘客和船员加起来达六千人之多。船上有近两千间客房,最便宜的也要两万五千港币一个十天的旅程。总统套房有四个卧室,一个私人酒吧,客厅有八十平米大,要价十万元港币之多。环球号是一个漂浮在海上的豪华城市,它环球在各大沿海城市停泊,每三个月来香港一次。
本格森看着环球号邮轮的简介入了迷,恨不得自己也是一个有钱人,可以在环球号上花天酒地。这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大门,排在正登记上船旅客的队伍最后,这是柳基德教授。柳基德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提着一个用厚牛皮纸包着的大相框。让他奇怪的是阿黛尔公主没有和他在一起。
本格森打起精神,专注地监视排队的旅客。直到柳基德教授快到了柜台前,阿黛尔公主才推门进来。她也提着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大相框,不过是用左手提着。两姐妹酒店的一个女侍跟在她身后,一手一个拉着她的行李箱。
当柳基德教授走向X光行李检查口,阿黛尔快靠近登记柜台时,那个丹麦来的日本问题专家奥德丽,提着一只粉红色的箱子冲进门,飞快地跑到阿黛尔身边,亲热地用空着的胳膊搂搂阿黛尔,然后和阿黛尔一起走向柜台。
本格森拿出手提电话,正要打给李桥,让本格森更吃惊的人来了。玛丽安迈着利索的碎步走进来,她穿着灰色的连衣长裙,下摆微微露出银色的高跟鞋,一头金发编成细辫子,盘起来,顶在头顶,看起来更加性感、挺拔。两姐妹酒店的一个男行李员,用小车推着几个箱子紧紧跟在她身后。她没有排队,直接走到检票口,有专人走出来带她办理手续,恭恭敬敬引导她穿过贵宾通道。
本格森拨通李桥的电话,结结巴巴报告他看见的情况。
“都来了,好啊。你也上船吧。”李桥在电话里说。
“我也上船?”本格森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快上船,你找的人都上船了,你还待在那儿干啥?”李桥用调侃的口气说。
“我没有票呀。”本格森说。
“把你的护照给检票口看,他们会让你进来的,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进来后直接乘电梯上十五层1505总统套房,别走错了。老实在那儿等着,酒吧里的酒随便喝,别客气。”
“天哪,总统套房,别开玩笑,要十万港币呢,没人给我报销。”
“别担心,我请客,好好在那儿待着,进去的人一个也别让出去,直到我叫你。套一句广东话说,兄弟,你发达了。”
本格森一边拿出护照,一边摸着脑袋走向登记柜台:“你发达了?这是什么意思?”
5
一进门,玛丽安先走到吧台前,给自己斟了四分之一杯十八年的百灵谭威士忌,没有兑任何饮料,大大喝了一口,然后跌坐在朝海的沙发上。
玛丽安的房间是1504号,是四间总统套房之一。玛丽安坐在这间巨大的客厅里,对面落地窗外是一百平米的私人甲板,高出地面的户外按摩浴池,再往远就是船首外的维多利亚港湾了。天渐渐暗了,环球号发出低吼,开始轻轻移动,两岸千百座高楼闪起的星星点点灯光也跟着移动。
门被轻轻推开,玛丽安头也没回说:
“你终于来了,快来看这灯火,这是最后的维多利亚港美景,咱们再也不回香港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李桥向沙发走过去。
“啊,你是谁……”玛丽安扭过头,看着李桥,一时间竟呆住了。
“怎么,不认识我,或者有点出乎意料,你等的不是我。”
“你是……”
“真的不认识我了?不应该呀。如果你是玛丽安,过去一周,我和你朝夕相处,你赤身裸体钻进我的被窝还是不到24小时前的事,我们在一起度过多少刺激的时光。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酒店的走廊里吻别呢,你现在却说不知道我是谁。”
“你要怎样?”
“这真是奇怪的问题。我看首先要弄清你是谁,或者我是谁,这个几千年来颠倒众生的命题。人啊,自寻烦恼。让我也喝一杯酒,坐下来仔细想想。或者你告诉我,你是谁,你现在是谁。”李桥走到吧台前,在一个玻璃杯里加了几块冰,然后斟了半杯威士忌,走回来坐在玛丽安身边,对着她举举杯,也喝了一大口。
玛丽安瞪着清澈的眼睛看着李桥,也举杯喝了一口,没说话。
“怎么,让我先说?好,我确实知道我是谁,一直知道。无论在澳大利亚,还是在香港的道尔顿公司,无论我是东南亚问题专家,还是私人侦探,我一直以李桥的面貌出现。你开始没认出我是谁,这也难怪,因为你从没有见过真正的我,虽然你对我非常熟悉,就像我熟悉你一样。过去半年,你每天在半夜里和我隔空互诉衷肠。隔着万水千山,却好像握手相对。现在我们面对面,近在咫尺,却要问你是谁,这样生分的问题。你真的没有认出我吗,我寄过照片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