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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愿意和你聊天,但今天真的很忙,看到这辆巴士了吗?我答应陪里边那位金发小姐逛香港。”
“这不是重色轻友吗?”
“没办法,小姐,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我会和你联络,不过到时候你必须告诉我那个消息来源。”
李桥对白兰挥挥手,上了巴士。
4
玛丽安坐在靠中段的座位上,身边的空位上随意放着一个小画夹子。她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扎着前额,一头金发披在两颊,穿一件垫肩短袖黑色针织衬衣,胸以下急速收起腰身,使高耸的胸部和纤细的腰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出实足的艺术家气质。此时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孤独地望着窗外。
“玛丽安,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差一点误了车。你真美,你不是艺术家,简直就是艺术品。”李桥说着把钱袋塞进座位下。
“中国男人都这么会讨女人欢心吗,我要是嫁人一定嫁给华人。”玛丽安把画夹子拿起来放在行李架上,让李桥坐下来。
“我远不是最出色的,最出色的是上海男人,干所有的家务,赚来的钱都上交太太,从不说多余的废话,永远忠心耿耿。你嫁给上海男人吧。”
“留着你的上海男人。如果是男人,我喜欢爱说废话的男人。”
“听这话音,你也喜欢女人。”
“怎么了,你不是澳大利亚来的吗?一年一度的悉尼同性恋狂欢节对你没产生任何影响?生命是有限的,只要快乐,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有那么大区别吗?”玛丽安说。
“随你,性取向是个人的事,虽然男人对我没有吸引力,但我不认为同性恋是罪恶,即使在上帝面前,同性恋总比发动战争,屠杀无辜百姓的罪恶轻得多。”李桥说。
“你错了,在天主教的上帝眼里,他们是一样的。”紧挨在他们前一排坐的鸿真法师扭过头说。
李桥前边的两位男士。一位是个四十多岁的黄皮肤僧人,是本格森一路跟踪的那个泰国人鸿真法师。光头,戴着白边眼镜,穿件灰色僧袍,是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镜片后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坐在法师身边的是五十多岁本格森先生,穿黑上装,戴着教士白领,他装成教士还真有那么一点派头。他们俩都不是英语国家的人,分属不同宗教,都冒充神职人员,但一上车就用英语起劲地争论彼此宗教的宽容性。
“法师,你有不同看法?”李桥问。
“我们正在争论佛教和天主教哪个更宽容些。”
“先生,你应该承认,天主教教义是以宽容精神为基础,现代西方民主制度就是建立在这种宽容精神之上的。”本格森说。
“民主制度是建立在宽容基础之上,但这和天主教有什么关系?稍有点常识的人都会告诉你,九次十字军东征是怎样去巢灭异教徒的,延续两百年的烧杀掳掠充分表现了你的宽容精神。
“本格森先生,我以为只有佛教才是最宽容的宗教,佛教允许别的宗教在自己的土地上传教,佛教从不对异教发动战争,佛教也没有传教士,佛教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宗教,所谓‘得大自在’。”坐在前边的两个不同宗教的假神职人员继续争论,李桥在后边上静静地听着。
“你说得有道理,也许两个宗教都是以宽容为教义基本准则的宗教。”本格森宽容地说。
“甚至在《圣经》里,天主教绞杀异教徒的故事比比皆是。”鸿真法师不依不饶地说。
“试举一二。”本格森心不在焉地说。
“比如刚才这位先生说的同性恋问题,上帝因为索多玛和蛾摩拉城的人同性淫乱,就是搞同性恋,于是不分男女老幼,杀死所有的百姓,毁掉这两座城,那也算宽容吗?即使是异教徒,儿童是没有信仰的,为什么也遭杀戮?”鸿真法师逼问道。
“什么索多玛和蛾摩拉城,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本格森说。
“我的传教士先生,这是《圣经·创世记》里的故事啊。”鸿真法师说。
李桥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去观察别的人。坐在李桥身后靠走道的是肤色微黑的英俊男士,三十多岁,住906房间,是哈佛大学的华人经济学教授柳基德先生。教授后边靠窗的是那位阿拉伯某部落的公主阿黛尔,虽然已经移民法国,但大热的天,仍然穿一件黑色的阿拉伯长袍,浓密的弯眉下黑黑的眼睛,闪烁着疑惑和对外部世界不信任的表情。她20~30岁之间,黑色的头巾遮着她浓密的头发和大部分脸,她会对香港富豪的钱袋发生兴趣吗?公主身边是一位高个子白人妇女,三十多岁,脸色苍白,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她是来自丹麦的日本问题专家奥德丽,正指着窗外对公主说什么。她对什么感兴趣呢?
车要启动的那一刻,罗南慢慢走上车来,肩上从左往右,挎着一个时髦的黑色男用长带挎包,他对大家笑笑,走向车的尾部,独自坐在最后边的座位上。
“他也来了,他在香港住了很多年,应该不会对一日游感兴趣,难道真对这袋钱感兴趣吗?这么聪明的人,不知计划如何带着这袋钱成功脱身?”李桥想。
还有更让李桥吃惊的,艾丽丝在中巴开动后走出大堂,很威严地挥了挥手,中巴戛然而止,停下来等她上车,她似乎脚步非常稳健,走到罗南前边的座位上坐下来,路过李桥时她低声说了三个字:
“鸳鸯茶。”
像变戏法一样,六十多岁的艾丽丝,突然醉意全消,打扮得干净利索,头发一丝不苟高高盘起,虽然出去旅游,却穿件黑色的纱裙,长度刚过膝盖,丝袜外穿的短靴高跟挺拔。双手戴着长到肘间的黑手套,上身穿件白底碎蓝花绸衬衣。李桥猜不出她是哪路神灵,对椅子下的钱袋有没有兴趣。
5
坐在司机座边的导游小姐给大家介绍了每一个乘客和旅游景点后,中巴就出发了。导游介绍,这次一日游是香港怀旧游。三个景点都是介绍香港民俗和历史的,分别是古老的大澳疍家水上渔村,香港最早的街道荷李活地区,香港“二战”时期对日作战的遗迹礼顿山防空洞。
李桥认为,两姐妹酒店的客人里肯定有人应该为花盆事件负责,这个人很可能就住在行政楼层。为花盆事件负责的人应该和绑架案有直接关系,这个人就坐在这辆豪华中巴里,会是谁呢?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坐在身边的漂亮女人,还是坐在最后边的罗南先生,李桥不能肯定。
“带这么沉重的背包干什么?又不是去野餐。”玛丽安问。
“秘密,小姐。现在告诉你就不好玩了,和你这样漂亮的艺术家交朋友,不能不受熏陶,我在追求一种戏剧效果,等着看吧,一定让你目瞪口呆。”
李桥侧转身,把车厢里的同伴又一一扫视了一遍,法师和教士仍在争论着,日本问题专家奥德丽喋喋不休地对阿拉伯公主说着什么,柳基德教授深情地望着公主一言不发。而罗南附在艾丽丝的耳朵上说什么话,艾丽丝的表情非常奇怪,是惊奇还是惊恐,很难界定。
“李桥,你不是陪我玩儿吗,又想认识谁了?两只眼睛乱转,是有心事,还是在想你的案子?”玛丽安抱怨道。
“哪里,我正想着怎样用英语给你介绍大澳疍家渔村。在车上不谈案子,那会让大家以为我是警察,多煞风景。”李桥说。
“渔村有什么看头,全世界到处都有渔村,渔村越来越现代化,鱼却越来越少了。”玛丽安说。
“对我来说,大澳渔村真没什么意思,可你是个画家,大澳对你就太难得了。大澳的渔民叫作疍家,是一千年前从内地移民来的,民国以前他们被当作贱民,不准上岸居住,只能住在船上,也不准和岸上的人通婚,所以形成独特的风俗。现在虽然平等了,可以随意迁徙,但他们仍旧住在船上或建在水面上的木制棚屋里,自成村落。据说大澳渔村像威尼斯一样,镇子内水道交错,渔艇穿梭,渔民衣着也有自己的特点。你一定不喜欢香港的颜色,到处是水泥,颜色永远是冰冷的灰色。大澳就不一样了,颜色每分钟都在变化,你一定喜欢。”李桥说。
“真的?到了大澳我会自己判断。你和女孩子在一起,都谈这么严肃的话题?和男人在一起,我喜欢谈点男人和女人的事。”
“你身上真香,弄得我神魂颠倒,心猿意马,胡思乱想。对不起,我努力镇定,才想出这么无聊的话题。这是什么香水?”李桥抱歉道。
“这香水叫‘梦’。看来它真的起到香水的作用了。”玛丽安说。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发明香水?”李桥说。
“因为有了女人。有了女人就有了香水,女孩儿用了香水才变成女人,香水是女人原始本能的延伸。”玛丽安说。
“许多男人也用香水,不知道女孩子对男人香水味是什么感觉?”李桥问。
“不知道,我比较喜欢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玛丽安说。
“告诉我,在哪儿可以买到‘梦’。”李桥问。
“不知道,我的香水是别人送的。你要买来送给谁?”
“我想送给酒店街角卖面包的女孩子。”
“我以为送给我呢。”
“我要谢谢她昨天救了我一命,让她喷点香水,快快变成女人。你已经喷了太多香水,早已变成最漂亮的女人了。”
6
大澳到了。从高楼林立的香港来到安静的大澳渔村,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这里三面环山,只有西方对着伶仃洋。一条河弯弯曲曲,沿着海岸向内陆伸展,疍家渔民沿着河道两岸建起高脚棚屋。这些棚屋从地面向河面伸出去,在水上悬空,水中栽有木桩,支撑着上面的房屋。上百年的木屋沿着河道形成一个巨大的群落,蔚为壮观。村民来往靠古老的吊桥,或驾着小艇穿梭其间。
导游把大家安排在码头边的茶座上休息,告诉大家,想到村中参观,可自行租坐码头上的小艇,只要付船娘十几块港币就可以乐在其中了。如果不想进村闻鱼腥味,可在镇中漫步观光,镇子里古庙林立,什么关帝庙、杨侯庙、洪圣庙、天后庙不胜枚举。一小时后在这个茶座会齐。
“听说你是越南问题专家?”李桥正在给玛丽安拍照,那个英国老小姐艾丽丝走过来说。
“哪里哪里,我只是写过几篇关于越南的文章,不是什么专家。”李桥谦虚地说。
“可以帮我拍个照吗?”艾丽丝说。
“愿意效劳。”李桥接过艾丽丝的照相机,把自己的照相机放在塑料椅子上那个装着赎金的背包边。
“你是从澳洲来的?”艾丽丝问道。
“对,夫人。很高兴在旅游车上见到你,你感觉怎样?”
“我很好啊。我是小姐,艾丽丝小姐,中学教师,英国人。怎么样,你们那边情况好些了吗?”艾丽丝小姐严肃得像个刚从西敏寺议会大厦走出来的政治家。
“对不起,小姐。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经济?政治?还是天气?在澳洲,朋友们初次见面,通常喜欢谈天气、橄榄球赛什么的。”李桥说。
“我是指澳洲发生的种族辩论。”艾丽丝小姐说。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早已经平息下去了,翰辛女士大选落选后就消失了,再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现在大家关心的是金融海啸,钱是最重要的。”李桥拍拍椅子上的背包说。
“澳洲的亚洲移民太多了,先生。”艾丽丝小姐认真地说。
“也许是的,小姐,但那是我们澳洲人的事,和英国没什么关系。”李桥客气地说。
“澳洲是英女王的土地。”艾丽丝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7
“教士先生,你怎么不说话了,趁着在这儿喝茶的工夫,咱们两个正好把没有弄清的问题弄清楚,谁被说服了,谁就改信对方的宗教。”鸿真法师说。
“不必,天主教讲平等,绝不勉强异教徒归顺天主教。”本格森说。
“天主教讲平等?真奇怪你对天主教知道的竟这样少。你们的上帝允许异教徒进你们的天堂吗?天主教和犹太教有极深的渊源,连《圣经》和上帝都和犹太人共有,但天主教杀犹太人杀得还少吗?只有佛教才是真正讲平等的。在佛教里,不光人人平等,连众生都是平等的。佛说,无论飞禽走兽,花草虫鱼,各色人种都有佛性,都可成佛,这才是平等。”鸿真法师好像专门和本格森找碴。
“我辩不过你,咱们还是参观古庙吧,咱们搭个伴儿。”本格森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乘我的独木舟,我参观渔村去了。”鸿真法师坐上一艘小艇,慢慢驶进渔村。
8
罗南远远地坐在茶座的一个角落,端着一杯冰咖啡慢慢地呷着。李桥朝那个方向瞟了几眼,但罗南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他挎着他的包,独自朝关帝庙走去。
李桥在茶棚里等着四处拍照的玛丽安,忽然看见一个戴着宽檐蓝边麻布遮阳帽的女游客背影有点熟悉,那女子虽然戴了顶遮阳帽背对着李桥,但那件镶蓝边的白裙子让李桥想起一个人,他慢慢走过去。
“真巧,白兰小姐怎么也到大澳了,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儿看海,多寂寞。”
“不好意思,还是让你认出来了。我开车,比你们早到,偷偷看着你和金发美女勾肩搭背,在旁边忍受嫉妒和怯懦的折磨。”
“别扯啦,你这样的美女主持身后不知道有多少有钱人追求呢,到底找我有什么事,竟然追到这儿来了。”
“我要和你谈谈,非常重要。”
“什么事,对你重要还是对我重要?如果是绑架案的事,为什么不找警方呢?”
“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楚,就算帮一个女同行吧,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作朋友呢。”
“我现在没空,晚上到两姐妹酒店的顶楼餐厅见面吧,对了,你不是要找罗南先生吗?他刚刚一个人往关帝庙方向去了。”
9
李桥和玛丽安也租了一艘小艇,沿着弯弯曲曲的河道驶进渔村。给李桥划船的是一个红衣姑娘,赤着脚,戴一顶斗笠,斜坐船头,脸红红的,极美。那姑娘一直不说话,懒懒的样子,沿着河道不停地划。李桥拿着照相机拍了好多,玛丽安打开画夹子画了好几张速写。红衣船娘、吊脚木屋、挂在屋檐下的干鱼、木屋间的吊桥,寥寥数笔,玛丽安都勾勒在纸上。约莫半小时,小艇载着李桥和玛丽安在村中绕了一周,又回到码头。李桥再三谢了,又给了几十元小费。
“只因爹娘是渔民,虽然漂亮,也只好一辈子当个船娘了。”李桥心里叹道。
所有的人都到了,只是少了鸿真法师,本格森急得来回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