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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梅里雪山太子十三峰披上了金色的余晖,显得庄严而神圣。天空中盘旋着一只喜马拉雅山鹰,看见草甸上的人影后便俯冲了下来。
“哈哈,原来是有良小兄弟”松林中走出一位红衣老喇嘛,正是白眉扎西。
有良吩咐邢书记等人先行,自己则停下脚步与老喇嘛说话。
南喀从天而降,潇洒的落在了有良的跟前,摇头晃脑的显得十分亲热。
“小兄弟,南喀的眼睛完全好了,这得多谢你啊”扎西老喇嘛感激的说道。
“扎西大师,俺正有事儿想去找你呢。”有良的神情显得异常的严肃,与往日完全不同。
“出了什么事儿?”扎西疑惑的望着他。
“京城里有一只白光魇,这几天正准备来偷袭蓝月亮谷,寒生要俺设法通知到大师。”有良面色凝重。
“白光魇?”扎西愕然道,“那可是顶尖的旷世大魇啊,自古象雄王国守护虚空的数千年以来,还不曾有白光魇来犯过,看来蓝月亮谷将要遭遇到一场空前的劫难了。”
“所以,寒生要俺告诉大师,务请早做准备。”有良说。
“不知谷中有何抵御之策?”扎西问道。
“大家都聚集在了塔巴林寺准备与大魇一战,贾道长已经带着枋长老一批人在明永冰川设伏,这场血战必定异常的惨烈,所以要请木里大寺施以援手。”有良的独眼之中呈现出几道殷红的血丝,之前在临潼西山之巅也曾有过。
“守护蓝月亮谷是老衲神圣的使命。”扎西老喇嘛脸上流露着庄严苍凉之色,他随即附耳对南柯说了几句藏语,这只木里大寺的神兽随即冲天而起,扶摇直上碧空,转瞬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请转告朱神医,木里大寺必将全力以赴,誓死保护蓝月亮谷。”扎西老喇嘛白眉扬起,语气悲壮而决绝。
“多谢大师。”有良独臂单掌合十,深深的鞠了一躬。
“哎呦”宋老拐突然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的叫了起来。
“老拐,你怎么了?”邢书记关切的问道。
“肚子拧劲儿的疼,要窜稀了,”宋老拐抓着裤腰带,表情显得十分的痛苦,嘴里急匆匆的说着,“你们赶快走远点,眼瞅着就要憋不住了”
可儿“咯咯”笑着拽起邢书记就往前跑,宋老拐猥琐丑陋,屙出的屎想必也是极臭的。
新任住持格桑旺姆面色微微一红,也赶紧加快脚步跟上了阎老爷子父子俩,大家直到与宋老拐有了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
宋老拐见大家跑远了,嘴里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即转身猫腰斜刺里朝着另外的方向开溜了。
有良告别扎西老喇嘛,转身直奔塔巴林寺方向追去,不久后,见到邢书记等人正焦急的站在小路边等待着。
“宋老拐呢?”有良问道。
“咦,你来的路上没见到他么?”邢书记诧异道,“这家伙蹲在草窠里拉屎呢。”
有良摇了摇头,心想宋老拐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所以借故溜掉了。他从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递给了邢书记,口中默默的说道:“宋老拐在县城拨打的是蛊人的手提电话号码。”
“他不是打给羌婆子?”邢书记闻言一愣。
“是啊,你们原来认识的那个宋老拐早已不复存在,他如今已经被尸虫夺舍了。”有良冷笑着。
邢书记疑惑的说道:“若真这样,他岂不就是蛊人派来打探消息的内奸?”
“相公,我一开始就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儿不对,果然是个假的宋老拐。”可儿此刻才终于恍然大悟。
“本书记看来是大意了,被人钻了空子”邢书记不无懊悔的说着。
“你们先回塔巴林寺,俺去追他。”有良吩咐大家返寺,自己则转身朝原路匆匆而去。
站在一座山坡抬眼望去,面前无边无际的高山草甸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杜鹃花灌木丛,要想从中找到宋老拐的身影并非易事。
有良心里寻思着,宋老拐既然因身份暴露而潜逃,则必定不敢再回塔巴林寺。此地亦无村落人家,唯一可藏身的地方只有中甸了,那里毕竟吃住方便,也好与蛊人进行电话联系。想到此,他一路向着县城方向奔去,必须抢在宋老拐抵达之前截住他,否则其一旦入城就更加难以找到了。
宋老拐在杜鹃花丛的掩护下,绕道往县城方向遁去,此刻他才佩服起主公的料事如神,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嫩了点。
日暮时分,翻过一道高高的山岗,前面已然望见了中甸县城。
总算是逃脱了,宋老拐松了口气,嘴里哼起了淫荡的东北二人转小调儿《十八摸》,晃晃悠悠的走下了山坡。
“伸手摸姐肚脐儿,好像昔时肥勒脐。伸手摸妹屁股边,宛如扬扬大白绵”蓦地,宋老拐的声音突然噎在了嗓子眼儿头,他瞥见山道旁高耸的红松树后闪出一人,正是那个独臂残眼的有良!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4章 黄伏虫
“有,有良”宋老拐愕然的望着他,从对方的独眼中隐约看到了一丝杀气。
“宋老拐,俺已经等你多时了。”有良冷冰冰的说道。
“呵呵,找老拐有事么?”宋老拐口中一面搪塞着,心里头紧张的盘算着如何才能蒙混过关。
“你究竟是哪种尸虫夺的舍?”有良不屑的盯着他。
看来这小子什么都知道了,宋老拐知道今日难逃此劫,于是索性把话直接挑明了:“我们在画轴中见过面的,还记得黄伏虫么?”
有良点点头:“原来是尸虫首领,蛊人放你出来夺舍,那么其他的尸虫呢?”
宋老拐心想若是用大话震慑住他,兴许还能闯出一条活路,于是哈哈一笑:“十余万只九虫都已遵旨出来夺舍了,如今京城乃至中原的达官显贵都已变身,一统天下是迟早的事儿。主公一向器重你,否则也不会轻易的交还鬼壶,‘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有良比老夫心里更清楚吧。”
有良那只独眼盯着他,默不作声。
“你也知道,单凭蓝月亮谷的实力绝对无法与主公抗衡,况且他已经从美国卫星照片中找到了明永冰川的入口通道,现正在赶来这里的途中。你们一家三口想要活命,就决不能忤逆主公,话说回来,你总得为孩子将来的命运着想吧”宋老拐连威胁带恐吓,同时动之以情,想要说服他。
“送回来的鬼壶已经废了,风后的远古祝由术究竟哪儿去了?”有良突然发问。
“废了?”宋老拐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有良嘿嘿冷笑了两声,“黄伏虫,大洛莫将你们隐藏在结界中,目的是有朝一日,当僰族遭遇劫难之时好出来帮上一把。可如今,你竟然卖身投靠了蛊人,这又是为何?”
宋老拐闻言鼻子“哼”了声,口中说道,“老夫只听命于‘尸蛊术’,其他一概不论,这是当年大洛莫下的禁制。”
有良闻言颇有些疑惑不解:“黄伏虫,当年大洛莫离开僰王山前往阆中与李淳风等人会面之前,自知此去已是凶多吉少,所以才在飞雾洞天生桥下设置了结界,将尸虫与裸人花藏匿其中。按理说,他是绝不可能将‘尸蛊术’传授给李愔的,那么蛊人封闭在蟠龙山地下墓穴千年,又是如何得到了这一秘术的呢?”
宋老拐晃了晃脑袋:“当年大洛莫临行之前,只从结界中带走了一些裸人花以及三尸和几只九虫,别的事儿老夫就一概不知了。”
“蛊人与李淳风合谋杀害了大洛莫,最终间接导致了明末僰族的毁灭,你作为尸虫首领不但不为其复仇,反而屈从于蛊人的淫威,这岂不是不仁不义么?”有良反过来质问道。
“老夫只听命于‘尸蛊术’,从原先的费叔、小建姑娘,如今是主公”宋老拐耸了耸肩。
“你同俺一道回塔巴林寺吧。”有良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夫不回又怎样?”宋老拐哼道。
“那就休怪俺不客气了”有良面色一沉,语气冰冷。
此刻,暮色渐浓,四下里已是朦胧一片。
有良睁开了阴眼,独臂猛然间抬起,一道“梦遗指”不徐不疾的射向了宋老拐的脑袋。
他这是先进行一下试探,因而只用了两成功力,心想这黄伏虫毕竟是大洛莫时代的尸虫首领,迄今已逾千年,不知其有什么古怪的道行。
哪知宋老拐“咯咯咯”颈骨一阵怪响,脖子骤然间抻长了两米有余,并一抡避开了那道梦遗指真气,然后蓦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便咬。
有良见状一愣,黄伏虫竟然以寄生的蠕头蛮来对付自己,并未暴露其自身的功底,看来还要小心点加以提防才是。
就在这时,宋老拐嘴里“噗”的吐出一个透明大泡泡,里面可见无数的蠕头蛮幼虫密密麻麻扒着薄薄的泡壁,睁大了眼睛紧张而好奇的盯着自己。
“嗤”有良独臂单掌竖起,掌心劳宫穴中喷出一股浓郁的老阴之气,遇到外界空气瞬间凝结成一团白雾,包裹住了大泡泡。
老阴之气极为寒凉,那水灵灵的气泡刹那间便已冻硬,表面霎时固化成冰,那些蠕头蛮幼虫光着身子冷的瑟瑟发抖,瞪着恐惧的眼睛不知所措。
“啪”的一声脆响,泡泡炸裂了,蠕头蛮幼虫经受不住瞬间巨大的气压差和极低的温度,全都翻着白眼儿死去了,尸体“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
然而就在这时,碎裂的泡泡内突然涌出了一团如菜籽般细小的黑色糜虫,约莫足有成千上万只,“呼”的直奔有良的头部袭来,鼻子里嗅到一股恶臭气息
原来黄伏虫将体内的糜虫藏匿于蠕头蛮的泡泡里,“暗渡陈仓”出其不意的发动第二轮进攻,令人难以提防。
此刻有良的独臂尚未收回,于是就势继续喷出一大团彻骨的寒气,与那些糜虫相撞在了一起。
糜虫是一种全变态昆虫,经历卵、幼虫、蛹、成虫四个阶段,它们在黄伏虫体内外共生,成为其一种剧毒的生物武器。大洛莫的结界内温暖如春,气温恒定,尽管千百年过去,但它们的遗传习性却仍在。此刻一旦遇到极度寒冷的老阴之气,便立刻进入了冬眠状态,全都缩成一团凌空坠落,随着“窸窸窣窣”的一阵细微声响,统统都钻进土里不见了
宋老拐瞪大了眼睛,望着地上消失的糜虫大惑不解,有良这小子果然不简单,竟然能控制住自己圈养了千年的糜虫。
“呜呜呜”宋老拐的肚子里蓦地发出如旋风般的啸音,随即从其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如喷泉般涌出一股刺鼻的恶臭气体,迎面罩向了有良。
此气非同小可,乃是比pm2.5还要微小的剧毒糜虫卵,若是吸入肺中或是沾染到皮肤上,不但使人痛痒难忍,而且还立即生发恶疮、癣瘑、痔漏、阴蛆,并能肯食人牙齿,蚛落无故血出。
有良并不晓得此气的厉害,刚刚吸入一点便觉奇臭无比,体内自行做出反应,“呼”的喷出了一大口老阴真气,将糜虫卵阻隔在外,随即嘴唇轻动,悄无声息的接连射出了几枚“噬嗑针”,洞穿了宋老拐的肚皮。
随着一声惨呼,宋老拐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有良猛然一个箭步上前,手掌按在了他的脑瓜顶上,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而至,宋老拐但觉体内真气如决堤的洪水从囟门狂泄而出
“有,有良,饶了老,老拐一命吧”宋老拐的脖颈“咯咯咯”无力的缩了回去,哭丧着脸,嘴里苦苦的哀求着。
有良长长叹息了一声:“黄伏虫,不是俺不饶你,而是与蛊人大战将即,因此绝不能有半点的纰漏。”说话间,手底下加紧催动“中阴吸尸大法”,宋老拐的身子渐渐的软了下去,最后缓缓瘫倒在地,双眼一翻死去了。
看来黄伏虫的道行与阿呵相仿,至于其他九虫应该就更差劲了,不过若是它们都去夺舍官员与权贵,那么日后中原恐将麻烦不断。想当年,费叔处心积虑搞的“鸡舍计划”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根本不值得一提了,有良心里寻思着。
蓦地一阵山风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回到塔巴林寺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顾不得休息,就径直来到了寒生的房间。
“有良,邢书记回来已经说了有关宋老拐的事情,你找到人了么?”寒生一见他,便急忙询问。
有良淡淡说道:“俺已经把他杀了。”
“杀了?”寒生闻言一愣。
“宋老拐原来是被黄伏虫夺了舍,与蛊人大战在即,留他不得。”有良的回答很是干脆,面色平静。
“他说什么了么?”寒生沉吟道。
“蛊人现正在赶来塔巴林寺的途中,估计很快就会到了,”有良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的说着,“另外,画轴中的十几万尸虫都已经被蛊人释放了出来,在京城内夺舍高官与权贵”
寒生闻言不禁愕然,苦笑道:“蓝月亮谷中避世了十多年,想不到如今连尸妖魔怪都出山入世了。”
“我们可能要早点动身离开塔巴林寺了。”有良提醒他说。
寒生点了点头:“等天一亮,我们就走。”
此刻,响起了敲门声,邢书记与可儿走了进来,由于担心宋老拐的事儿,两人都没睡,一直在坐等有良的消息。
有良将诛杀黄伏虫的情况述说了一遍,邢书记夫妇听罢心中颇觉难过,毕竟同以前的宋老拐感情笃深,如今蠕头蛮同类又少了一个。
黎明时分,大家开始打点行装,准备离开塔巴林寺。
诵经声中,明月与萍儿恋恋不舍的与红衣女尼们告别,猿木挑着担子,众猕猴雀跃不已,它们早已经在寺中玩腻了,向往着未知的新环境。
有良望着无灯教授孤独的身影,这才想起他还有个徒弟,于是上前询问。
“平原舍不得年迈的双亲,又是独子,于是就在重庆转车回阆中老家去了,”无灯教授盯着半书箱的屎壳郎,不禁怅然叹息道,“如今儒家功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塔巴林寺响起了古老而苍凉的钟声,在皑皑的雪山间长久回荡着,明月和萍儿回首眺望着渐行渐远的塔巴林寺,泪水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5章 大魇从天而降
碧空如洗,正午的阳光照耀在明永冰川上,明亮而刺眼。
明永冰川,又名(奶诺戈汝),是梅里雪山卡瓦格博峰下面的低纬度冰川。蜿蜒的冰舌延伸数千米一直到澜沧江边,如同一条银鳞玉甲的游龙,巍峨壮观。
寒生一行攀上了冰川,冰帽上站立着贾道长与老祖,见到寒生等人便摇手致意,众人遂在原地稍事休息。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贾道长来到跟前,压低声音耳语着。
寒生点点头,喝了口水,然后对众人说道:“此战异常的凶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但凡妇孺以及武功弱者都必须先行撤入谷中,这里只留下我、有良、胡不归前辈、翁大师以及鬼爪先生。”
“我不去。”沈才华大声鼓噪起来。
“我也不去。”墨墨附和着。
寒生脸色板起,郑重说道:“才华,‘玉龙十三国’就是你和墨墨发现的,孩童往往能够观察到成年人所容易忽略的东西,所以你俩入谷后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呢,明白么?”
沈才华和墨墨面面相觑,极不情愿的轻轻点了点头。
“虚风道长,您在江湖上被誉为‘五行追踪客’,就请带着俩孩子去寻找新的虚空标识与通道如何?”寒生对虚风微微一笑,此人心思极其缜密,眼下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贫道定当尽力而为。”虚风拱手道。
“贾道长,”寒生转过头来,悄声吩咐说,“你们夫妇带着大家入谷后,请岳父兰儿他们尽早点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了新的虚空通道,就尽快的撤离。”
“不”贾道长闻言连忙摆手。
“放心,我们即便是不敌蛊人,全身而退应该还是办得到的,况且还有枋长老等人呢。”寒生语气十分肯定。
“朱神医,老妪和古树公子都决定留下来,”秋波老妪上前莞尔一笑,“老妪手头还有几张易容符箓,兴许在关键时刻还派得上用场。”
寒生听说过她的符箓十分神奇,可以以假乱真,邢书记就是以此扮成有良,成功的从兰儿手里骗走了鬼壶。
“那好吧。”他点头答应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此刻,二丫紧紧的拽着有良,她决心同丈夫一道并肩对抗蛊人,就像在临潼西山之巅与群雄血战那般,夫妇二人生死与共,绝不分开。
贾道长和老祖随即招呼大家动身,带领着鬼婴沈才华、墨墨、嘟嘟和虚风道长,邢书记与可儿、党大师同媚娘、阎老爷子父子俩、无灯教授、卢太官、飞僵吴老爷子与河童,以及明月、萍儿、猿木一行钻入了冰帽下面狭长的裂隙里。
冰川上只剩下了寒生、有良夫妇、胡不归、翁大师以及秋波老妪和古树云平加鬼爪八个人。
寒生目光望向了鬼爪,此人来自东瀛,城府极深,令人捉摸不透,蓝月亮谷的秘密决不能泄露给他。
但愿虚风道长和才华墨墨在不借助鬼壶的情况下,能够找到新的虚空线索,寒生心中祈祷着。
夕阳西下,湛蓝的天空下,卡瓦格博峰沐浴在一抹金色的余晖里,天地间万籁俱寂,令人不禁感叹那来自远古的深邃与苍凉。
古树云平面色微红,怯生生的走到秋波老妪的跟前,迟疑着说道:“此战甚是凶险,古树虽武功低微,但为保邢姑娘周全不惜舍命一战。此生唯有遗憾的是,未能亲耳聆听到姑娘亲手抚琴那首失传的嵇康《广陵散》”
秋波老妪幽幽长叹一声,轻轻欠了下身:“高山流水,知音难觅,邢沅感恩公子之情,这就为你抚琴弹奏《广陵散》。”说罢从身后取下琴匣,捧出了那把岭南“秋波古琴”。
就在这时,冰帽下突然窜出一人,头戴黄军帽,身披无领大襟束腰一品武官麒麟方补开衩行袍,前襟破损的窟窿里还裸露着绿茸茸的胸毛,正是飞僵吴老爷子。
“咦,老爷子,你怎么又回来了?”寒生诧异的望着他。
“唗,小寒生,”吴老爷子手捋着胸前绿茸毛,一本正经的喝道,“本提督久经沙场,斩长毛无数,区区一个什么‘白毛蛊人’有何惧哉?老夫根本就未曾放在眼里。”
寒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老爷子的思维还停留在清朝,怎么都纠正不过来。
“喂,小白脸,老夫的‘驭女术’你到底还学不学了?”吴老爷子气呼呼的问古树云平。
秋波老妪和古树云平两人相视一笑。
“邢姑娘,”寒生见其要弹琴,突然灵机一动,口中匆匆说道,“二位请随我来,其他人留在原地。”
寒生带着他俩来到一处冰瀑下,那里隐藏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冰洞,人若不到近前则很难被发现。
其中最大的那座洞穴,上悬一排晶莹的冰溜子,洞口方正,颇具气势。
入得洞内,面前竟然是一座偌大的石厅,中间矗立着一根两丈多高的粗大石笋,枋长老端坐其上,怀抱着那支M82A1巴雷特狙击步枪正在闭目养神。石厅的四壁则是平滑的冰镜,里面依稀是十二头陀的影像,全都合掌盘腿打坐,如同壁画似的。
“朱神医,白光魇来了么?”石笋后转出青儿,手持绿竹杖,盈盈躬身施礼。
“还未到,不过应该快了,”寒生微微一笑,“邢姑娘想借枋长老的魔像之地抚琴,不知可否?”
“无妨,本尊守在这里也是无聊的紧,邢姑娘既然愿意抚琴一曲,那是再好不过了。”枋长老蓦地睁开了眼睛,呵呵笑道。
秋波老妪遂走至石厅一隅,趺坐于地,古琴撂在双膝之上,口中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当年嵇康将刑于东市,太学生三千人,请以为师,弗许。康顾视日影,索琴弹之曰,‘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尽矣!’”
枋长老闻言大吃一惊,愕然不已:“邢姑娘莫不是要弹奏魏晋奇才嵇康那首久已失传的《广陵止息》?”
“正是。”古树云平傲然道。
秋波老妪幽幽叹息一声,泪水盈眶:“当年聂政漆身为厉,吞炭变其音,击落满口牙,藏刀入琴,刺杀韩王。随后以刀自毁其面,断其形体,以至于弃市而无人识。一妇人抱其尸泣曰,‘吾儿聂政,为父报仇,恐累其母,自毁其容。余怎可为保区区之身,而匿吾儿之英名耶?’遂冤结陷塞绝脉而死”
石厅内静静的,众人默默的望着她。
“古树公子且听好了,《广陵散》开指一段,小序三段,俱名‘止息’。大序五段:井里、申城、顺物、因时、干时。正声一十八段:取韩、呼幽、亡身、作气、含志、沉思、返魂、狥物、冲冠、长虹、寒风、发怒、烈妇、收人、扬名、含光、沉名、投剑。乱声十段:峻迹、守质、归政、仇毕、终思、同志、用事、辞卿、气衔、微行。后序八段:会止息意、意绝、悲志、叹息、长吁、伤感、恨愤、亡计。”
“叮咚”秋波老妪指尖轻撩琴弦,已显古朴苍凉之音。
寒生默默的退出石厅,回到了冰川上,此时耳边依稀听到“嗡嗡”之声,好似来自远方天际。
抬眼望去,见落日余辉里,一架黑鹰直升机正朝着这边疾速飞来。
直升机在头顶上盘旋两圈,马达轰鸣之声震耳欲聋,随即便缓缓的降落在了冰舌上。机身上可以看见红色的“八一”标志,这是一架空军的飞机,与两年前费叔乘坐的那架相同。
螺旋桨停止了转动,随后舱门打开跳下几个人来,为首是为中等身材的老者,披着一件草绿色军大衣,羊剪绒棉军帽,带着副黑框眼镜,大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蛊人终于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公安部刑侦局的张局长以及阿呵与作子,最后下来的那个女孩儿正是小建,她也穿着一件小号的军大衣,脸色貌似有些苍白。
“嗯,有良,你果然在这里,”蛊人走上前来,犀利的目光直接盯着他,“若本尊没猜错的话,想必宋老拐已经死了,应该是你干的吧?”
“没错,是俺杀的。”有良耸耸肩,承认道。
蛊人的目光随即一转,口中冷笑了两声:“鬼爪先生,原来你也在这儿。”
“老夫在这里,就是要为死去水沼和蜘手报仇。”鬼爪忿忿说道。
蛊人鼻子“哼”了声,根本对其不屑一顾,他把目光望向了寒生其他人,语气之中不无疑惑:“这几位就是蓝月亮谷中的高人?”
“唗,大胆!”吴老爷子蓦地一声暴喝,“你是何方妖孽?本提督在此,还不速速受降免死”
蛊人诧异的打量着他,瞧其装束,就如同一个唱戏跑龙套的,再细看之下,心中微微一动,这家伙竟然还是个飞僵旱魃,已经很多年都见不到了。
“你是哪儿来的提督,说来听听。”蛊人嘲讽的看着他。
“老夫羞山吴家榜,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当朝一品大员,统领节制湘、鄂、赣、皖、江南五省,斩杀长毛无数”吴老爷子逮着机会便大吹法螺,那股子威严劲儿丝毫不减当年。
第三卷 《柯笛遗音》 第136章 广陵散
蛊人闻言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口中不屑道:“原来是个晚清的老僵尸,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坟墓里,也敢跑出来丢人现眼。自从改革开放以来,蛰伏山中的妖鬼尸怪也都耐不住寂寞了,纷纷入世,把整个社会搞得乌烟瘴气,实在是不像话。”
他把目光投向了二丫身旁的两个男孩儿身上:“他们又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