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汤是凉的吧,怎么都不冒热气?”宋老拐嘟囔着去端汤碗,“哎呦”一声,手上差点烫掉了一层皮。
原来那鸡汤上面浮着厚厚的一层油,阻碍了热量的蒸发,此刻即便是生肉片也可瞬间汆熟。
邢书记目光注视着碗内的鸡汤,回想起那晚在五尺道咬死彭姑的情节,后来嘴里有一大坨黏糊糊的东西吞进了肚子里,难道掉了半拉脑袋的彭姑还没死?
“老拐,”邢书记一把揪住宋老拐,匆匆问道,“你可听说过‘三尸’么?”
“什么‘三尸’?”宋老拐觉得莫名其妙。
“人之生也,皆寄形于父母胞胎,饱味于五谷精气,是以人之腹中各有三尸九虫,为人之大害。”旁边桌上的一老道士接过话茬咬文嚼字的说道。
“那么下尸呢,具体是什么样子的?”邢书记紧忙追问,也不顾其是陌生人。
那老道士目光注视着邢书记,微笑着说道:“下尸名彭矫,其形状似小儿,身上生有两寸白毫,人既死矣,遂出作鬼,如人生时形象。”
“那小鬼能说人语么?”邢书记想起彭姑身上的那层白色的茸毛。
“当然,”老道士耐心的解释道,“但那必须是修炼成精的,在人腹中牵引意贼,慕恋女色,令人夜与鬼通。”
邢书记当下请老道士同桌用餐,并慷慨的为其买单。
“贫道瞧你面色晦暗,肉燃意倦,是否感觉到有身虚腰重,脚膝无力,小便多频的症状?”
邢书记摇摇头,自己感觉良好。
“请问道长如何称呼?”邢书记问道。
“贫道仙圣子,足下何人?”老道士说话颇具古风,三缕长须面容清癯,头戴九梁巾身着灰色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我是邢书记,他是宋老拐,”邢书记介绍着,同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遂问道,“有位道长法号叫‘仙灵子’的,不知您是否认得?”
“仙灵子…”老道士闻言面色遽变,疑惑的目光直视邢书记,“你见过他?”
“嗯,仙灵子道长在川南僰王山中修行了四十余年,是位高人隐士。”
仙圣子猛然一拍桌子,怒道:“这个不争气的师弟,不好好在鹦鹉山金殿修行,竟于数十年前不辞而别,贫道还以为他早就死了呢。”
“原来老道长是仙灵子的师哥啊,真的是巧了。”邢书记呵呵笑道。
“可知他为何跑去僰王山去独自修行呢?”仙圣子问。
“据说也是为了破解僰族大洛莫的机关。”邢书记回答说。
仙圣子听了心中怦然一动,双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怪异神色。
“邢书记,贫道见你们风尘仆仆的,这是准备要去哪儿?”他问道。
“返回川南僰王山。”形书记随口答道。
“如果不介意的话,贫道和你们一路同行如何?与仙灵子分别已有四十多年了,今生很想再与他一见。”仙圣子提议说,面现诚恳之意。
“好啊,没问题,正好路上可以向道长请教一下有关下尸彭矫的事情呢。”邢书记欣然应允。
“贫道需要先回趟东北郊鹦鹉山金殿一趟,取来真武七星剑带在身上。”
“真武七星剑?”邢书记犹豫了一下,“按照公安部门规定,超过七寸即为管制刀具。”
仙圣子呵呵一笑:“不碍事的,此剑乃当年吴三桂所铸,能伏魔而制怪,属于国家级文物。”
“那好吧。”邢书记点头应允了,平西王吴三桂,就是那个引清兵入关的大汉奸嘛,他使用的兵刃能见识一下也好。
“小心!这是个妖道,切不可带他同行。”邢书记耳边又响起了那细微的声音,这次则是警告,口气很是严厉。
此刻,他心中已经明了彭姑并没有死,下尸彭矫,也就是道长所说的那个长着两寸白毫的小儿,已经被自己吞落到了腹中!
不过也不要紧,秋波老妪道行如此高深,大不了要张符箓吞下,将其打下来就是,想到这里,邢书记本来忧心忡忡的心境顿时好转了起来。
区区彭姑,到时候有你的好看。
昆明东北郊的鸣凤山,俗名鹦鹉山。金殿又称太和宫真武金殿,是明万历年间仿照湖北武当山天柱峰太和宫所建,为云南著名道观。康熙朝吴三桂重建时以黄铜铸成,阳光照耀下光芒四射,映得翠谷幽林金光灿灿,故而得名“金殿”,亦称“铜瓦寺”,为我国现存最大的纯铜铸殿。
吉普车停在了山门处,邢书记一行走进了道观,沿途路遇的大小道士纷纷对仙圣子施礼,原来他是道观的观主。
走过三道天门,前面便是古朴庄重的太和宫了。
金殿在最里面,台阶下立着“金殿朝辉”的石碑,左右有各有一铜亭,内奉水、火二将。殿前竖一根三丈多高的铜制旗杆,上悬“日月七星锁山旌”,七星铜旗象征着北极玄天“普护”生灵,周围有二十八宿。
“邢书记,这里便是平西王吴三桂于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修葺的纯铜真武金殿,占地180平方米,重250吨,他的那把真武七星剑就在此处珍藏着。你们稍后,贫道这就入殿取剑。”仙圣子说罢一个人走了进去,扔下邢书记和宋老拐在台阶下等候。
“邢书记,此人分明就是妖道,千万不可带他去僰王山。”那个细微的声音又在邢书记的耳朵里响起。
“哼,这与你彭姑又有什么关系?”邢书记忿忿不平道,“你这狠毒的婆娘,干嘛要钻进本书记的体内?”
“夫君,这能怨我么?本来想让你舒舒服服的享受一番,结果却恩将仇报的咬掉人家的半拉脑袋,无奈之下才不得已栖身在了你的腹中嘛。”彭姑抱怨道,似乎显得十分委屈。
“那你马上出来,本书记最讨厌体内有寄生虫了。”
“这恐怕不行,既然来了就得与你慢慢的融为一体,就像彭姑的肉身一样,到后来也就分不出你我了,彭矫就是邢书记,邢书记也就是彭矫,我俩将变成一个人。本来应该七日便可完全同化,没想到入体才发现你竟然非普通人,而是一个来自远古的蠕头蛮,这倒是令人大感意外呢。”彭矫嗤嗤笑道。
就在说话间,仙圣子肩后背着一个长方形的布包从金殿中走了出来。
七日同化?邢书记心中倒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从五尺道彭姑咽进肚里算起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必须抓紧时间赶路,抢在第七天前到达僰王山飞雾洞,请秋波老妪将其驱除。
“仙圣子观主,我们需要日夜兼程赶往僰王山。”邢书记匆匆说道。
“好啊,贫道也希望早点见到师弟。”仙圣子无异议。
宋老拐瞧见仙圣子身负的长包袱似乎很长很重,不由得好奇的问道:“道长,这真武七星剑个头还真不小啊。”
“那是自然,这平西王吴三桂天生膂力超乎常人,此剑一人高,重达60余斤,两面剑锋镶有七颗铜星,是真武的‘镇山法宝’,端的是斩妖除魔的法器。”仙圣子解释说。
“道长的功力想必也不弱于吴三桂吧,否则根本就耍弄不开如此重剑。”宋老拐啧啧称奇。
仙圣子微笑不语,三人直奔山门而去。
夜幕降临,邢书记驾驶着吉普车离开了昆明市区,一路星夜向东北滇黔交界方向驶去。
第三十章 嬷嬷的困惑
客家嬷嬷脾气倔犟,向来心高气傲,我行我素,与吴楚山人分手以后,什么行装都没带便径直的走出了蓝月亮谷。
在明永冰川下的云杉林边,她遇上了守护者扎西老喇嘛。
“施主何人,可是从蓝月亮谷而来?”白眉扎西看见其敏捷的滑下冰川,猜到她是谷中之人。
客家嬷嬷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了句:“干嘛?”
扎西疑惑的瞅着她,心道今天这谷中人怎么脾气都怪怪的,但自己是历代传承的虚空守护者,因此必须对里面的人恭敬。
“老衲扎西,是蓝月亮谷的守护者。”老喇嘛和颜悦色。
“嗯,”客家嬷嬷听寒生提到过这位白眉红衣老喇嘛,此人与有良和二丫都有过一面之缘,于是表情和缓了许多,开口问道,“大师今早可曾见到有良从这儿经过?”
扎西老喇嘛点了点头:“见过,老衲至今还在纳闷呢,这有良是怎么了,一句话不说就冲过去了,腋下还夹了个瘦老头。”
“你看准了,那人确实是有良么?”客家嬷嬷说道。
“当然,老衲与那小子颇有渊源,断然不会看错人的。”扎西语气十分的肯定。
客家嬷嬷此刻也有些迷惑不解,吴楚山人非说那人绝不是有良,可自己瞧其背影却很像,加上白眉扎西的一番话,她认定应该没错,不过这有良的轻功如此的匪夷所思,倒是令人意外。
“有良往哪去儿了?”她问。
“塔巴林寺方向。”
“老妪去找他。”客家嬷嬷说罢挥了下手,竟自去了。
扎西老喇嘛苦笑一下,转身返回云杉林。
塔巴林寺的钟声响了,此时正是红衣女尼们做早课的时间,客家嬷嬷径直走进了寺中,在住持禅房见到了明月。 邬波驮那。
“有良?没来过啊。”明月听罢摇了摇头。
客家嬷嬷诧异道:“奇怪,扎西老喇嘛看见他和宋老拐往塔巴林寺的方向来了。”
“嬷嬷,你找他有何事?”明月问。
“有良潜入谷中盗走了鬼壶。”客家嬷嬷答道。
明月闻言更加疑惑了:“昨晚邢书记来过寺里,说可儿在川南出事儿了,被高手当作了人质,他要去谷中找兰儿借鬼壶一用。”
“邢书记?”客家嬷嬷吃了一惊,“老妪在谷中并没有看见他呀。”
“听萍儿说,今早邢书记与宋老拐来到山门口开走了汽车,但是并没有入寺。”
“宋老拐?”客家嬷嬷愕然道,如果是这样,吴楚山人的话倒也不差,但邢书记生得人高马大,身材与有良明显不同。再者,这个蠕头蛮的武功平平,即便是易容,也不可能有如此之高的轻功。
“那么,可儿如今在何处被押为了人质?”她问。
“据邢书记说,是在川南僰王山的飞雾洞。”明月告诉她。
“如此,老妪告辞了。”客家嬷嬷转身离开禅房。
鬼壶乃是祝由鼻祖风后的骷髅头,自己作为祝由术传人,绝对不可让其落入外人之手,至于邢书记与有良之真伪,等到了僰王山也就都清楚了。
出了塔巴林寺,客家嬷嬷一路向东南方而去,准备到公路上搭车前往川南,等此事儿了解了,再去中原寻找自己的孩儿。
德钦至中甸的公路上,客家嬷嬷站在路边候车。
她依旧是数年前的衣着装束,长袖对襟短上衣,扎着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并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打着绑腿,足登黑布鞋。其身高不足一米五,银发披肩,满脸的皱纹,看上去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老太婆。
有辆去昆明运货的卡车停了下来,让她上了车。
“阿婆,您就一个人出门啊?”司机热心的问道。
“嗯。”客家嬷嬷哼了声,再就不说话了。
卡车颠簸了一整天,直到凌晨时分才抵达了昆明,嬷嬷下了车,还要继续寻找前往川南的顺风车。由于出来时走的匆忙,兜里一分钱也没有,此刻夜深人静,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
停车场路边的一排小摊贩还在叫卖,这里是前往中原内地去的必经中转站,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往往都在这儿歇脚和用餐。简陋的摊桌上,什么鸡丝米线、稀豆粉、小笼包以及汽锅鸡、萝卜饼等本地小吃应有尽有。
有几名货车司机正在吃着汽锅鸡饮酒,个个面色通红的比划着猜拳,声音叫嚷的老高。
“喂,你们声音小点不行吗?”邻桌坐着两名中年道士不满意的叫道,身旁还有一秃头老僧,他们竟然也在饮酒吃鸡。
长途货运的司机们素来自由散漫,性情倔犟,几杯酒落肚之后便不管不顾的,闻声扭头见了竟自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几个酒肉和尚老道啊,出家人还真的挺潇洒呢。”有个司机反唇相讥道。
“怕是假和尚吧,现在出来骗钱的多去了。”有人附和着。
“你说什么!”一中年道士按捺不住,“腾”的站起身来。
身旁的老僧伸手拽住了他,劝道:“玄机子道长何必与他们怄气,只当作没听见就是了。”
那道士忿忿的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瞧,那家伙还想打架呢,哪有一丝出家人的涵养,绝对是假老道。”司机嘴里仍旧是不依不饶。
客家嬷嬷腹中饥渴,也不管其囊中空空如也,径直走过去坐在了老和尚的旁边空位上,手拍桌子叫道:“来碗鸡丝米线。”
摊贩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线撂在她面前,嬷嬷旁若无人的低头自顾个吃了起来。
两个中年道士疑惑的目光望着她,对嬷嬷的古怪装束很是好奇。
“咦,这是什么服饰?贫道从来都没有见过。”对面的道士轻声说道。
“玄真子师弟,依贫道看这是怒江边独龙族的装束。”方才那个脾气暴躁的道士猜测着。
“无欲大师,您见多识广,可知是哪个民族?”他犹豫不决的扭头问那老僧。
“台湾苗栗客家人,”老僧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嬷嬷,口中说,“施主,老衲说得可对?”
客家嬷嬷闻言嘴里“哼”了声,并未理睬他。
老僧见客家嬷嬷只顾大口的吃着鸡丝米线,摇了摇头,世俗多为贪食之人,这远道而来的老婆婆亦不能例外。
“无欲大师,我们这次应约前往僰王山,不会空手而归吧?”玄真子一面喝着酒,看上去已经是醉意醺醺。
老僧瞥了眼客家嬷嬷,然后谨慎的低声说道:“两位道友,既然仙圣子传言,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千百年来,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秘密,或许就要解开了。”
客家嬷嬷闻言,心中不由得为之一动。
“再来一碗米线。”客家嬷嬷想要多偷听一些他们的谈话,于是再要了米线,低头慢慢的吃着。
无欲老僧等人见身旁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台湾老太婆,因此也就未加防范,一面喝着酒继续聊天。
“大师,仙圣子观主特意嘱咐贫道请您带上西山太华寺镇山之宝,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可否让贫道先睹为快?”玄机子神秘兮兮的说道。
无欲老僧目光环顾左右:“此处人多眼杂,还是…”
玄机子有点不甘心,于是拿话来挤兑他:“无欲大师,僰王山如此机密之事,仙圣子师叔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你,贫道师兄弟不过也只是想看一眼而已…”
“是啊,大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玄真子也附和道。
“那好吧,老衲这就让你俩瞧上一眼。”无欲老僧面色有些尴尬,颇为无奈的说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样式古朴的紫檀小木匣,轻轻的撂在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揭起封印,抽开了匣盖。
玄机子和玄真子将脑袋凑上前去,客家嬷嬷假装吃着米线,但是眼角余光却瞥了过去。
紫檀匣内躺着一只手指长短、色彩艳丽的虫子,形状如田间常见的椿象,但背甲却像极了人的脸,眼睛、嘴巴和鼻子惟妙惟肖,面容庄严慈祥,酷似一尊佛头,还长着佛螺髻发。
“阿弥陀佛,”无欲老僧口诵佛号,缓缓说道,“此乃尘世间难得一见的佛虫,名为‘阿修罗虫’。此物为西山太华寺镇山之宝,据说来自西域,至今已有三百年的寿龄,若不是为破解僰王山之谜,老衲是决不肯带其出来的。”
玄机子和玄真子两人瞪大了眼睛,嘴巴里啧啧称奇。
相邻桌上的几名司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探头瞧见那虫后悄声嘀咕了一下,然后醉醺醺的起身过来。
“喂,老和尚,这不就是田间地头上经常见到的‘臭大姐’么,弄得像是挺金贵似的。”那人摇头晃脑的说道。
“就是‘放屁虫’啦,哥们当心给熏着。”其他几人嘻嘻的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施主切不可妄言。”无欲老僧口诵佛号关上了匣盖,贴上封印。
“装什么装?”那人酒喝多了,脚跟都站不稳,大大咧咧的从衣袋里掏出一百元钱,往桌子上一摔,叫道,“够不够,这条放屁虫我买了。”
老和尚面无表情的把紫檀木匣揣回怀里,对其他的几个司机说:“此人喝多了,请叫他回去。”
“一百元还不够?那好再加…”那人又掏出一百元纸币,低头望着桌上,“咦,我的钱呢?”
桌上的那张百元大钞已经不翼而飞。
这人醉醺醺的手指着无欲老僧:“老和尚收了我的钱,快把那盒子拿来。”说罢将手中的百元拍在了桌上。
可是在他手抬起来的时候,桌上的钱又不见了…
“老衲不卖这匣子,也未曾拿你的钱。”无欲老僧冷冷说道。
客家嬷嬷此刻已经喝干了碗中的鸡汤,从怀里拽出一张百元大钞,一抹嘴巴说道:“老板,结账。”
第三十一章 阿修罗虫
摊主伸手接过一百元钱,说道:“阿婆,两碗鸡丝米线十元,找您九十。”
客家嬷嬷一摆手:“不必了,这桌上出家人的饭钱一起算了,够不够?”
“够了够了,”摊主手下钱,开口说道,“几位请吧,我这儿快要打烊了。”他是怕这两桌人吵起来打架,还是想劝走了事。
“我的钱呢?”醉酒司机吵闹起来,被几个同伴儿生拉硬扯的给拽回去了。他们心下也都各自纳闷,明明看见钱撂在了桌上,眨眼工夫竟然不翼而飞,想来这桌子上必定有高人,司机们经常跑长途,见多识广,还是不要惹事儿的好,于是收拾收拾便匆匆离去了。
无欲老僧对客家嬷嬷微微一笑:“施主好身手,老衲平生仅见,真的是大开眼界。”
“区区末技,让大师见笑了,老妪只是气不过教训一下这些年轻人罢了。”客家嬷嬷谦虚道。
“施主在江湖上应算是顶尖高手了,如今在大陆这身装束很是少见,不知您如何称呼?”无欲老僧呵呵一笑。
“客家嬷嬷。”
“施主是来昆明市旅游的么?如此深夜,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迷路,况且社会治安也不是太好,可要多加小心才是。”无欲老僧貌似关心的说道。
“老妪来大陆已经有时日了,云南游览完了正准备要到四川南部的兴文去看僰人悬棺。”客家嬷嬷故意往目的地引导。
“兴文…”无欲老僧的目光望着她。
“嗯,据说兴文县有个僰王山飞雾洞,那里藏有千年前的悬棺,很是神秘。”客家嬷嬷仿佛不在意的说着。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住了,玄机子和玄真子面面相觑,俱自心中暗道,这台湾老太婆难道也是奔着那秘密去的?
无欲老僧心中更是狐疑,此人来历不明,从台湾来大陆观光旅游,想去瞧瞧举世闻名的僰人悬棺本也无可厚非,但时间和地点的选择却是太过于巧合。这次僰王山之行十分隐秘,江湖上目前还无外人知道此事,这个老太婆的突然出现不得不令人提防。
“大师,方才那‘阿修罗虫’老妪倒是头一回见,台湾苗栗的山野田间时常会有食虫椿象出没,捕来晒干便是中药中的九香虫,为虫中之至佳者。若是将其炒熟来吃,便可品尝到自然界的九种香气,乃不可多得的药用美食。唯其性滑,恐动大便耳,故不宜入汤剂。”客家嬷嬷说道。
“原来施主对医理也如此通晓,实在令老衲惊叹,”无欲老僧微微一笑,“此‘阿修罗虫’与放屁虫虽然形似,但却有天壤之别。当年平西王吴三桂入主云南时,有番僧自天竺携一只阿修罗虫进贡给陈圆圆。历经三百年,朝代更替,物是人非,但这只‘佛虫’却在太华寺中坐禅至今,以香灰为食,长伴青灯古佛,为我西山镇山之宝。”
“老妪孤陋寡闻,不知这‘阿修罗虫’有何妙用?”客家嬷嬷刨根究底,这帮人既然要上僰王山,是敌是友未知,多了解一些对方实力,总是没坏处的。
无欲老僧瞥了她一眼,谨慎的答道:“阿修罗乃佛教六道之一,也是天竺国古代诸神中的恶神,后信奉我佛,成为了护法神天龙八部之一。此虫名为‘阿修罗’,易怒好斗,来我中土以后,虽受数百年佛法之熏陶,但其仍不能证悟,因此以封印镇之。”
看来这老和尚不愿多透露这虫儿的秘密,客家嬷嬷心中暗道。
既然不便过于深问,嬷嬷于是岔开了话题,她把目光瞥向了俩道士,淡淡说道:“听说正一道食荤戒酒,可老妪见二位道长却在破戒饮酒,不知何故?”其实老和尚也在饮酒,嬷嬷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玄机子和玄真子面色一红,都不吱声。
无欲老僧淡然一笑:“老衲无欲,即便食荤饮酒亦是无欲。”
客家嬷嬷暗中寻思着,她已经道明要去僰王山,老和尚肯定会心中生疑,苦于不了解自己的底细,因此应该不会轻易放手。想到此,于是便站起身来说道:“天快要亮了,老妪这就告辞,去搭便车赶往兴文参观僰人悬棺。”
玄机子和玄真子迅速交换了下眼神儿,然后目光一齐望向了老和尚。
“嗯,”无欲老僧沉吟着说道,“嬷嬷,老衲也正准备前往川南一行,若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路同行如何?”
“同行?”客家嬷嬷假装有点不太情愿,嘴里怯生生的问,“老妪虽已年迈,但孤男寡女一路同行,总是不太方便…”
无欲老僧呵呵一笑:“不碍事,老衲与两位道长都是出家人。”
客家嬷嬷沉思着,仿佛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然后才下了决心:“好吧,大师既然法号叫‘无欲’,想来对老妪也不会存有非分之想。”
“那是自然。”无欲老僧嘿嘿两声。
玄机子和玄真子两人私下里暗自偷笑,这老太婆也太高抬自己了,大概台湾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玄真子,去停车场把车开来,我们即刻启程。”无欲老僧吩咐道。
玄真子应声起身离去,工夫不大,一辆崭新的银灰色面包车驶来停在了跟前。
“嬷嬷请上车。”玄机子拉开了车门。
“老妪想要单独坐一排。”客家嬷嬷警惕的说道。
“呵呵,请随意好啦。”老和尚坦然笑道。
黎明时分,面包车出城沿着滇黔公路往贵州方向急驶而去。
在车上,客家嬷嬷单独坐在后排座位上,窗外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高崖深涧,云雾缭绕,山谷间鲜花盛开,姹紫嫣红,景色旖旎。
“无欲大师,老妪始终觉得你的‘阿修罗虫’其实就是一只放屁虫,绝不会看走眼的。”客家嬷嬷故意以言语刺激老和尚,她想要摸清楚那虫究竟有何本领,一是要知己知彼,另外她本身也对那些蛊虫之类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阿修罗虫”亦称“佛虫”,乃是太华寺镇山之宝,位尊辈高,历代高僧大德无不对其毕恭毕敬。说别的,无欲老僧都不会计较,唯独这“佛虫”却容不得他人蔑视与亵渎。
“何以见得?”老和尚虽然生气,但毕竟其涵养极高,只是冷冷说道。
客家嬷嬷心中暗道,这老和尚上钩了,于是开口娓娓道来:“‘放屁虫’又称臭大姐、屎屁虫,其腹部可以释放出大量的毒雾。为了生产这些脉冲炸弹,在体内储存有多种化学物质并加以混合,通过外骨骼中的排气孔喷射出来。有时甚至还伴有奇怪的啸音,用以恐吓对手,与人腹胀放响屁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