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子里虽然没有开灯,但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淡淡月光,还是能看得很清楚,有两个人影交叠着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看来苏雨和欧阳硕在刚才的一场纠缠中都是身受重伤,九死一生。
“苏雨!欧阳!”就算是看惯了生死场面的女警谢婉仪,这一刻也难免方寸大乱,双手颤抖得厉害,连枪都握不住,手枪应声落地。
地上的两个男人看上去都已经毫无声息了!
“苏雨!欧阳!你们怎么样?”两个女人都猛地扑在地上,抱起自己的爱人不断摇晃着,失声痛哭起来。
但站在门口的谭天方却无声地笑了。他走过来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警枪,在手里掂了掂,缓缓举起枪口对准了蹲在地上的谢婉仪和庄小薇。
“别哭了,我马上就会送你们和他们相会的!”他的声音陡然变了,和刚才判若两人。
谢婉仪和小薇都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望着谭天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了嗓音,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举枪对着她们。
谭天方阴恻恻地笑道:“呵呵,你们不需要明白为什么会死,只需要知道你们死后会成为一桩轰动一时的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就是‘神探突然发狂,杀死妻子好友,婚礼变坟场’!”
他话音一落,手指已经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啪啪!”枪筒中响过两下沉闷的机械相碰的声音后,谭天方已经觉察出局势的逆转,因为他手中的枪里竟然没有射出一颗子弹!那是一把空枪!他马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丢掉手枪的同时,身形飘动,飞快地向后退去。眼看退到门边,他却突然感觉被什么击中了腰眼,浑身一激灵,僵在了原地,脚怎么也移动不了了。
这一刻,望月阁里的灯光也刷地一下亮了起来。刚才还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欧阳硕、痛哭悲泣的谢婉仪和小薇此时已经分别守住了窗口和门,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无法动弹的谭天方。
“苏雨,你!果然是你使诈!”谭天方如困兽般奋力扭动着身子,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盘腿坐在地上,微笑着望着他的男子,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苏雨一跃而起,眼神变得冷峻凌厉:“彼此彼此!要不是昨晚我收到了刘警长的一封电邮,告诉我十天前一个重刑犯居然成功地从戒备森严的赤柱监狱中越狱了,我还不会把那个蓝色信封和我昨天晚上异常混乱颓废的状态联系起来。更不会想到今天来的这位仙风道骨的著名作家竟然是我的一位老熟人!”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谭天方凝视着苏雨,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
“老朋友了!我怎么会认不出?虽然你坐了几年牢,样子变老了,变丑了,但是你的声音还没变!”苏雨凝视着他,轻轻地说。
“我的声音,我的声音,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声音!苏雨,我们真是天生的对头!”
谭天方摸着自己的脖子,缓缓说着,脸上突然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的脸竟然在几秒钟之间迅速变得僵硬,就如一具正在被活埋的秦俑般,渐渐地呈现出了一种古怪的青铜色。
苏雨和欧阳硕几乎是同时跃到了他的身边,一边用力扳开了他的嘴,一边竭力用手指往外抠着什么。不一会儿,谭天方“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浓绿色的液体,一头栽倒在地。虽然还紧闭双眼,脸色依然铁青得可怕,但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说明他并没有死。
苏雨轻轻舒了口气,蹲下身子,附在谭天方耳边,沉声问道:“司徒风,你现在应该知道你们的首领不仅想要杀我,他还想杀了你!告诉我,他是谁?”
“司徒风?”欧阳硕微微吃惊:“司徒风不是天堂之翼集团中被你设计抓住的那个要犯吗?原来你刚才说的越狱的重犯就是他!可是他的样子…你怎么肯定他就是司徒风呢?”
苏雨注视着双眼紧闭的谭天方,轻轻舒了口气,缓缓道:“真正的谭天方早在一年前就死了!警方同时还在他的怡然居别墅里找到了他精心保存的独生子的尸体。但是因为谭天方是个文化名人,而他的死状又很离奇,当局怕引起公众无端的恐慌,所以死讯一直都被封锁。他的家人也都移民去了加拿大,对这件事三缄其口,对外界只宣称谭天方去名山大川修道去了。那段时间虽然我人不在香港,但刘警长知道我对谭大师的科幻小说系列很感兴趣,所以曾经在电话里跟我提过这个案子,我们还讨论过案情。今天在婚宴上我一看见这个谭天方自然马上就猜到他是某个人易容的。一个易容高手,十天前越狱的重犯,昨天的神秘蓝色信封,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样貌上易容得毫无破绽,但走过来拍我肩膀时用的竟然是左手,而我记得司徒风当年恰恰是被我的好友王刚一枪打伤了右手被捕,在监狱里虽经治疗,但是他的右手已经是残疾,无法再用力了。欧阳,这些念头几乎是在一瞬间闪过我的脑海,结论也就在一分钟后产生了,这个谭天方不是别人,就是他,司徒风!”
谢婉仪走过来,蹲下身,盯着仍然一动不动的谭天方,嫣然一笑:“所以,那一刻,苏雨就在桌子下面捏住了我的手,在我的手掌上用摩尔电码告诉我该怎么去演这场戏,而我马上又用同样的方法通知了小薇和欧阳。接着,苏雨他假装吃下你这个假的谭大师给的忘忧丸,引君入瓮。”
躺在地上的“谭天方”眼睑动了动,缓缓睁开了,他死死地盯着谢婉仪看了一会儿,眼光又缓缓地移到苏雨脸上,半晌突然古怪地一笑,低声说道:“苏雨,这一次虽然你又赢了,但是,你一定逃不脱首领为你设定的悲惨命运!悲惨的命运!”
这一段话,他几乎是裹在嘴里狠命咀嚼着,然后再一点点从牙缝里吐了出来。当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毫无预兆地从地上弹起,挺身一跃,扑向正俯身望着他的谢婉仪。
在场的四人都未想到这看上去垂死之人竟能做出如此迅疾的攻击动作,眼看司徒风的手指已经触到了谢婉仪白皙的皮肤,苏雨低喝了一声,右手挥掌,去势如风,切向司徒风的脖颈大动脉处。
随着空气中弥漫过一缕淡淡的烟味,司徒风的身子如褪下的蛇皮般骤然滑下,他的胸口犹如绽放开一朵小小的血色花朵,头无力地垂在了谢婉仪的肩上,一动不动了。
愣在一旁的小薇和欧阳硕这时才缓过神来,冲上去把司徒风已经开始僵硬的身体从谢婉仪身上移开,此时的谢婉仪脸色虽白但还算镇定,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镶着钻石的微型手枪。
苏雨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婉仪,没事吧?他没伤到你吧?”
“我没事,他扑向我的那一刻,我的手本能地扣动了扳机。这把枪还是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自从爸爸走后,我一直都随身带着。只可惜,今天没留下司徒风这个活口,追查的线索也断了!”谢婉仪说着,有些懊恼地咬咬嘴唇。
苏雨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蹲下身去细细查看了一下司徒风身上的伤口,又贴近他的嘴巴嗅了嗅,微微拧眉道:“婉仪,就算你不开这一枪,司徒风也必死无疑。他事先服下的是一种毒性很强的药,虽然我和欧阳刚才帮他吐出了部分的毒液,但是另外一些毒液已经进入了他的脏腑,他自己也明知必死,所以才有刚才那临死的一搏。只是…”
欧阳硕接过话头来:“只是这下子线索彻底断了。天堂之翼明明已经消失在落日海湾里了,怎么又会出现蓝色信封?还有这个司徒风,他所说的首领又会是谁呢?丰臣公主都葬身海底了,他还会有什么主人呢?”
苏雨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果决地说:“欧阳,打个电话给这边刑警队的于队长,请他们处理一下司徒风的尸体,做个解剖,看看是什么毒物。然后你和小薇就去好好地度你们的蜜月。婉仪,我想我们明天应该回一趟香港,陪你看看月影别墅重新装修后的样子,还有就是,去一趟赤柱监狱。”
欧阳硕答应着掏出手机,他和谢婉仪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虽然都没追问什么,但是,心里同时升起了一抹浓重的阴影。西湖边凉爽宜人的空气骤然变得如暴雨来临前似的,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果然,没过几天,一场悄然登陆的台风席卷了大半个中国,气象台挂起了八号风球,香港几乎是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座雨雾中飘摇的玻璃之城。
从月影别墅里望去,连绵不断的雨势,让远远的维多利亚湾看上去那么不真实,特别是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不断飘落的雨珠令人隐隐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苏雨,喝杯咖啡吧!”
苏雨转过身来,宋紫妍,不,苏珊,乌黑的长发下,美丽而略带幽怨的大眼睛正深深地凝视着他。苏雨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起来,他努力眨了眨眼睛。
幻觉一点点消失了,谢婉仪正端着咖啡杯,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苏雨,你怎么发愣?不舒服吗?”
苏雨忙收敛心神,接过咖啡,缓缓道:“没什么,我正在想,如果我是司徒风,会用什么方法从戒备森严的赤柱监狱里逃出去?”
谢婉仪俏皮地一笑:“如果你是司徒风,那么苏雨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了!当年也就不会被关进赤柱监狱了。对了,刚才刘警长发了邮件过来,是警方关于这次赤柱监狱越狱事件的调查报告,内容是关于司徒风越狱的具体过程。这可是警方的高度机密,是即将上任的特首凌先生亲自开口让刘警长找你帮忙的,快过来看看吧。”
苏雨喝了口咖啡,微笑道:“让我猜猜,司徒风应该是用了基督山伯爵那样的方法逃出生天的。”
正要转身去书桌的谢婉仪愣住了,望着苏雨,眨眨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啊?你可真是司徒风的知己啊!”
苏雨淡淡一笑,接着说:“要猜中这一点并不难。你忘了在东京,丰臣公主就曾经用装死的方法来骗过我们,这说明天堂之翼里的高手都能屏住自己的气息,令自己进入假死的状态。但是像司徒风这样的重刑犯,监狱方对他的看守极为严格,他就算是被认定死了,尸体也会被解剖,查明死因,所以,司徒风要想在假死后顺利地逃出监狱就还需要一个帮手,而这个帮手极有可能就是监狱里的一个管理人员,比如说是个狱警!”
谢婉仪抿嘴一笑:“苏雨,你总算也猜错了一回。司徒风逃狱的确有个帮手,不过不是狱警,而是监狱里的一名临床医生,他叫汪海。刘警长也传来了他的资料。”
谢婉仪说着坐到书桌前,轻轻移动鼠标,电脑屏幕上缓缓出现了一个男人略显黧黑的脸庞。“他就是汪海,今年三十三岁,毕业于医科大学,父亲是香港的一名商人,母亲是泰国一家宾馆的服务生。他的父母在他一岁时感情破裂离婚,他跟随父亲留在香港生活,而他母亲则独自返回了泰国。后来他父亲再婚,他和后妈关系不睦,所以青少年时代基本上是在寄宿学校里度过的。两年前他进入赤柱监狱,成为一名狱医,工作表现一直中规中矩,很注重仪表,不吸毒,不滥赌,也不爱泡夜店,唯一奇怪的一点就是他一直没有女朋友,所以一度被同事们暗中议论是同性恋者。”
苏雨这时也走到谢婉仪身后,凝视着电脑屏幕,摸摸下巴道:“从刑事犯罪专家的角度来看,罪犯中最危险的一类人,就是像汪海这样,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和体面的工作,并无任何的不良嗜好,从表面上来看,绝无犯罪的可能。可是他们却往往都有着不愉快的童年经历和不为人知的奢侈爱好,而这两点又使他们极易沦为犯罪集团手中的犯罪工具。”
谢婉仪点点头:“不错,后来警方的调查也证实,汪海由于幼年时就离开了母亲,性格十分孤僻,不善与人交往。他父亲再婚后,父子关系也很紧张,所以他一直都独自居住在铜锣湾的一间公寓里。警方在搜查他家时发现不少明清时的瓷器,看来他把自己的收入都投入到这项很费钱的爱好中去了。从他银行户头上来看,近一年来每个月都会有笔来历不明的款项从泰国汇入,累计有几百万港元,一直到他失踪的这个月为止。”
“失踪?哦,看来自从司徒风逃狱,他也开始下落不明了。”
谢婉仪手指轻敲键盘,电脑屏幕立刻转换成了赤柱监狱一幢楼房的画面:“是啊。从一年前开始,汪海开始负责一些重刑犯的治疗检查,其中就包括司徒风。每隔三个月,司徒风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在单独隔离开的治疗室里接受汪海的身体检查,治疗室里配备了监控探头,治疗室外也会有警员看守,应该说也算是万无一失了。可是,就在上次检查中,司徒风刚刚进入治疗室没多久,就突然口吐白沫,手脚抽搐。汪海忙打开房门叫人,外面的警卫也冲了进去,在四五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司徒风被汪海实施了急救措施,几分钟后被证实已经死亡。像司徒风这种重刑犯,尸体是不可能随便进入监狱的墓地埋葬的,于是情况被汇报给监狱长。由于那天赤柱监狱前面的公路临时封路,监狱长决定,尸体暂时保存在治疗室中一个晚上,第二天运往西九龙警署解剖。可是,就在第二天早上,当狱警打开治疗室的门,却发现明明已经死去的司徒风却不翼而飞了。自然,第二天没来上班、也无法联络上的狱医汪海马上成为调查的重点人物。狱警也回忆起那晚汪医生的确是曾经回过监狱,离开时拖着一个大箱子,还告诉别人那是他新买的一箱子瓷器,要带回家去。等警方赶到他的寓所时,当然是人去楼空,连他的那辆宝马车都不见了。警方马上进行了全港的大搜索,一天一夜后,只在昂坪的一个地下停车场里发现了那辆失踪的宝马车,车里被证实除了汪海本人,还有司徒风的指纹。至此,司徒风逃狱事件可以确定无疑是在汪海的协助下完成的。可是此后无论怎么查,无论汪海还是司徒风本人都是踪迹全无。这也算是香港监狱有史以来最丢面子的一次越狱事件。连我们那位未来的一哥凌先生都惊动了,他亲自发话,要警队限期破案,找到司徒风和汪海。刘警长在邮件的最后说,相信屡破奇案的苏雨能协助他侦破此案,为整个香港警队挽回声誉。”
谢婉仪说着,转过身来望着苏雨,轻轻叹了口气说:“苏雨,刘警长这是把烫手的山芋塞给你了!”
苏雨满含歉意地凝望着她,欲言又止。
谢婉仪起身轻轻伏在苏雨胸口,颤声说:“我知道,司徒风越狱是一个不祥的信号,消失了的天堂之翼又回来了!他一出狱就马上去杭州想要用蛊毒害你。我想他背后一定有一些非常可怕的人!也许,也许比死了的丰臣公主还要可怕!我担心,我担心…”
苏雨轻轻环住她的腰,柔声安慰道:“别担心,婉仪,你忘了欧阳说过,我是个连阎王爷都不愿意收的麻烦人物!只是一接手这个案子,我们去希腊旅行的计划怕是要改变了!”
谢婉仪撇撇嘴:“算了,早知道想和你苏大神出去逍遥一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这件事就算刘警长不开口找你,我知道你也一定会插手去管。只是,现在司徒风死了,汪海下落不明,我们又该从哪里着手查起呢?”
苏雨温柔地捋捋她的头发,说:“秘密消失的地方就是秘密开始的地方。既然汪海和司徒风是在昂坪这个地方消失的,我们不妨就从昂坪查起。以我们对司徒风以及他们那些人的了解,他们绝对不会随随便便选择一条逃走的路线,既然到了昂坪,必然是有非去那里不可的理由。”
谢婉仪轻轻咬了咬嘴唇:“昂坪?可是他们到了那里就丢下了宝马车,难道他们又换乘了其他的交通工具?又或者有什么人来接应他们?可是这么大个香港,谁知道他们究竟从昂坪又去了哪些地方呢?可惜欧阳和小薇去瑞士度蜜月了,他要是在这儿,你们俩一讨论,准能碰撞出不少火花来。”
苏雨略一沉吟,在书桌前坐下,轻敲键盘,很快,屏幕上出现了昂坪附近的地图。
“婉仪,你来看,昂坪位于大屿山的南面,每天都会有很多人从这里登大屿山去行山;也会有很多游客慕名而来乘坐昂坪360缆车,去往昂坪市集,观赏著名的天坛大佛。汪海和司徒风在这里弃车,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办法,就算是日后警方调查到这儿,那里人流密集,也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俩。现在我们来猜一猜,他们是会化装成登山客顺山道向上呢,还是会从缆车站乘坐缆车,一路往上,一直到达宝莲寺呢?”
“宝莲寺!”谢婉仪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司徒风在杭州假扮的谭天方大师在香港有一座别墅,叫怡然居,不正是在宝莲寺附近吗?他们在昂坪弃车,难道就是为了去往怡然居?”
苏雨稍稍沉吟:“你和我想的一样。首先司徒风越狱的前一天,和今天一样,香港下了大暴雨,第二天大屿山的山道应该比较湿滑,不易攀登。其次,司徒风虽然是易容高手,但是,他不是香港人,从未见过谭天方,也不了解他。想要假扮谭天方去杭州参加欧阳的婚礼,必须做些准备,比如他胸前挂的那串佛珠,还有他的那身衣服,都是谭天方的旧物无疑。想在香港拿到谭天方的旧物,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去怡然居别墅。而这一点,安排他越狱的那些人一定也会想到。所以,汪海才会带着司徒风来到昂坪,乘坐缆车去往宝莲寺。”
“可是,警方在昂坪调查时,甚至仔细调看过那天缆车游客的录像,却根本没有发现司徒风和汪海两个人的身影。除非,除非这两个人在上缆车前就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模样。可是,如果那样,我们就更无从查起了。谁知道他们会扮成什么人呢?”谢婉仪轻轻皱眉。
苏雨摸摸下巴:“无疑,那天他们登上昂坪缆车时肯定是改变了模样!至于改扮成什么样,其实我们手里已经有了线索。婉仪,昨天我和赤柱监狱的傅医生通了个电话,他和汪海在一个办公室,整间监狱里只有他和汪海接触最多。我问他汪海最近有什么反常之处。他说其他都没什么,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很奇怪,那就是在司徒风逃狱事件的前两天,汪海突然剪短了头发,而且还是剪得非常短。因为汪海是个非常注重自己仪表的人,平时他的发型也总是保持得非常时尚,所以傅医生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还和汪海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失恋了才剃这么短的头发。汪海当时也笑着说,是啊,找不到女朋友干脆皈依佛门吧。”
“皈依佛门!和尚!对啊,司徒风是在押犯,头发自然是剃得很短的。难道他们扮成了和尚?”谢婉仪低低地叫了一声。
“对,那一周恰逢宝莲寺正在举行一个香港和大陆的佛教交流活动,时不时地有一些僧人从内地来到大屿山参加。这时候,如果汪海和司徒风扮成僧人乘坐昂坪缆车应该是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而且我相信他们是特地安排在那几天越狱的,因为从我搜集到的信息来看,谭天方的怡然居别墅紧邻宝莲寺,而且近几年一直空置着。宝莲寺一时要招待大批的僧侣,香房不够,就向临时管理这间别墅的人租用了怡然居楼下的几个房间。所以,汪海和司徒风扮成僧人在那时候进入怡然居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以他们的手段,要拿走谭天方的几件衣服用品而不被看门人发现,那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另外一点我想就是,当司徒风离开香港去往杭州时,他应该也是化装成僧人,因为那阵子有大批内地僧人离开,所以司徒风也很容易就逃过了警方的追查。化装成僧人这一招,可谓是一石二鸟!”
谢婉仪喃喃地说:“这个计划还真是巧妙!苏雨,我越来越觉得这个阴谋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而现在抓在我们手上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线头。可是司徒风口里的首领,难道真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丰臣公主?”
雨势更大了,维多利亚港成了一弯迷蒙的泪眼,无声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得屋内透亮。
谢婉仪满怀担心地凝望着苏雨。
苏雨刚想说什么,突然,书桌上的手机“嘟嘟”响起,是一条短信来了。
苏雨忙拿起手机看了看,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晌。
“怎么了,苏雨?”谢婉仪有些担心地问。
苏雨爱怜的望着她,坚定地说:“婉仪,别担心,就算丰臣公主真的复活了,我们一定还能战胜她!邪不胜正!你看今晚虽然狂风暴雨,但是天气预报说,明天中午以后台风会离开香港,天气会转好,我想我们应该乘坐昂坪缆车去大屿山拜拜佛,顺便去怡然居别墅看一看一年前谭天方大师离奇死去的案发现场,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新的线索!”
谢婉仪微微打了个寒战,轻轻依偎在苏雨胸前,点了点头。
苏雨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嗅着她发丝间飘来的一缕幽香,不知怎么地,今晚他的心里始终盘旋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有些感情,你以为已遗忘,却只是被埋进了更深的心底。有些人,你以为已经是前生的记忆,其实早被时间酿成了心底的一颗眼泪。
宋紫妍,就在这个夜晚重回苏雨的心中,直到她一袭白衣,飘飘若仙地沉入了黑暗无边的海面,苏雨才因一阵无法遏制的心痛从噩梦中惊醒。此时,谢婉仪正在他身旁沉沉睡着,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窗外,雨势渐停,寂然无声。
第二天午后,肆虐香港岛的暴雨果然完全停了。阳光如久未谋面的情人,一露面就令人有种说不出的冲动。毗邻大海的大屿山宛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在云水之间一点点展露出她的动人容颜。
一辆悬在半空中的水晶缆车正在狭长幽深、云雾飘绕的山谷中缓缓滑行着。
“看!天坛大佛!”身着米色小西服、浅灰色长裙的谢婉仪一抬手,颇为兴奋地指向远处木鱼峰顶端坐着的巨大佛像。
“大屿山的景色的确很美!到了这儿一股隐居避世之情油然而生啊!但是有一些人对着这么美的风景,却想着不可告人的阴谋!”站在她身后,穿着黑色休闲服,正低头拿着手机读着一条短信的苏雨有些感慨地说。
此刻的天气极好,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缆车的玻璃直射进来,刺得谢婉仪的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苏雨,再有十分钟我们就能到昂坪集市了。虽然我是在香港长大的,但是宝莲寺也没来过几次,还是有一年爸爸过生日陪他一起来拜过佛,我真的好想念他啊!”
谢婉仪伤感的语气令苏雨心中一紧,他抬起头,温柔地握紧了谢婉仪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
“婉仪,等这个案子查完了,我陪你去日本,去落日海湾住一段时间,看看美丽的海上落日,陪陪你爸爸!”
“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快查清楚这个案子!我老公是世界上最棒的神探,没人能难倒你!”
两人的手紧紧握住,谢婉仪轻轻向后靠在苏雨胸前,微微闭上了眼,一瞬间柔情在狭小的缆车车厢里悄悄弥漫开来。
苏雨也轻轻地拥着自己美丽的妻子。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一辆逆向的水晶缆车从高高的山峰上沿着索道远远而来。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向那辆正缓缓靠近他们的缆车凝神望去。
两辆缆车交错的那一刻,只望了一眼,苏雨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透过晶莹透亮的玻璃,苏雨的眼光触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米黄色的风衣,柔顺如丝的黑发刚刚垂肩。她面朝着苏雨,静静地站在缆车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说不清是幽怨还是绝望。
这个昨夜在苏雨梦中消失了的女子此刻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苏珊!”虽然苏雨知道他不该喊出这一句,但是,人的感情有时候比理智来得更快也更强烈,他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声音虽不大,但是,谢婉仪却听得很真切。苏雨脸上惊愕而伤感的表情也让她确定那辆缆车里一定是一个酷似苏珊的女人!
谢婉仪也极目望向那辆渐渐远去的缆车,沉默了良久,她咬了咬嘴唇,轻轻说:“苏雨,你会不会看错了?这几年我们香港警方也曾多方打听,可是只知道她被关押在英国的秘密监狱里,无法知道确切的地方。那些秘密监狱都是严密封锁的,连探望都不可能,更别说是逃出来。照理说,她是绝对不可能来到香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