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名的母亲也知晓一些拳脚武术,得到消息后,决定为丈夫报仇。可能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为了防止强盗报复儿子,便将只有三岁的儿子却无名的右手打断成残疾,将他弃在路边,等待好心的路人将他捡走。尔后,却无名的母亲毫无畏惧,独自赶往事发地替丈夫收尸,却惨遭残余强盗的蹂躏,并被活活折磨致死。当地的人们知道了他们夫妻俩忠义之举后,甚是敬重,自发给他们立了一个衣冠冢。

却无名被扔在路上,被一个讨不到老婆捡垃圾的穷汉子收养。却无名的遭遇自然是苦不堪言,尤其是手臂残废,因为无人知道其身世,很被人看不起!因而在人世间,从小缺乏温暖,而变得孤僻绝情!

这一幕被一个人看在眼里,就是却无名的师父。原来老者与却无名的父亲一起当过屠夫,一起卖过猪肉,后来改行当了刀手,认得却无名的模样。等却无名到了十四岁的时候,他说服了却无名的养父,将孩子悄悄领到深山中,开始教授武功,练习杀人刀法。

两年后,却无名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刀手,攻击、防卫、夜行、记忆、潜水、飞檐、心理定力等甚是厉害,比一般的刀手提前了一年结束了训练。却无名做刀手很有天赋,除了掌握师父的刀法外,他自己还自创了一种匕首刺杀训练法,将数十层上好牛皮叠在一起,用匕首刺杀,起始根本就刺不透,如果坚持不懈,半年即可刺透五十层牛皮纸。匕首,历来为刀手所不耻,但是因为其灵活、机动、便捷,可以与大刀配合使用。

让老者感到意外的是,却无名还继承了父亲的忠义秉性。他接活杀人,有着自己的原则,凡是妇女不杀,凡是小孩不杀,凡是忠义之士不杀,凡是不该死之人不杀。老者起始甚是恼火,因为刀客这一行当,历来只管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从不问被杀者该不该死。但时间久了,见他固执,也由了他。方圆五百里之内,贪官、奸商、流氓地痞、欺男霸女之流,大多为他所杀。

听着老者对弟子却无名的介绍,我们不由对死者起了尊敬之意。

“那令徒死于何因?”我问老者。

“哎……”老者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徐徐说:“前些日子,我们接了一趟活,有人委托我们去诛杀一个贪官,我便派他去了。可干完活,他回来后闷闷不乐,我一问,原来被杀的根本不是贪官,而是一个深受民众爱戴的清官,因为不愿与贪官们同流合污,被贪官们视为眼中钉。那前来请我们去杀人的便是贪官所派。在干完活后,我徒弟发现当地百姓倾巢而出,祭奠死者。一打听,才知道被杀的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回来后,他一直自责不已,茶饭不进,过了三天,他居然自杀了!”

我们一听,啧啧不已。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冷血杀手!

问及却无名的生辰八字,老者竟然摇头不知。

没有生辰八字,这尸体就会赶不动。

幸好,我学过占卦。对于生辰不清楚者,可以使用反推排除法来进行确定。

假如不能确定一个人出生的时辰,则可以根据其父母是否健在、父母死亡先后次序、兄弟姐妹多寡等情况来进行综合判断。而这种方法往往适应于二选一或多选一的反推排除。

当我问了却无名的一些情况,心下不免黯然。

原来,老者对徒儿却无名的情况,除了知道其父母的一些大致,其他一无所知,看来,却无名的生辰八字是没有办法推算出来了。

百般无奈之际,我才想起从怀里掏出《柳派行尸偏门秘技》,上书“凡死者生辰不能确定者,可在断气十时辰内施招魂术问卦得之”。

在我的家乡辰州府,招魂是葬礼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招魂仪式上还有音乐、歌舞,弹奏死者生前爱听的乐曲,表演死者生前爱看的乐舞。

按照说法,生命是元气变化而成。魂是阳气,魄是阴气,魂魄会合成为一个具体的生命。人之初生,便有精神依附于形体,精神为魂,形体为魄。人之将死,则魂气上归于天,形魄下归于地。这就是人的生命往复轮回的过程。人的魂灵若是离开了形骸,短期的就会致病,长久的便是死亡。

客死他乡的魂魄,寻不到归途。这个魂魄,正如他尸体一样,就一直停留在异乡,受着无穷的凄苦。这孤魂,将要成为一个最悲惨的饿鬼:永沦异地,长久飘泊,没有投胎转生的希望。除非,他的家人替他“招魂”,使他听见了那企望着他的“致词”,他才能够循着那飘扬的宝盖幢幡归来。

招魂术到底如何施法,师父并未教授。

不过,我小时候倒是经常见到这种仪式。乡下没有什么可以聊以娱乐的事情,只有哪家死了人,大都会在葬礼上做道场,施招魂术。

招魂仪式的举行一般由和尚或道士来主持。因为“和尚通天堂,道士通地狱”,这两种人,都有可与鬼魂接近能力。

在仪式中,和尚或道士,手执“招魂幡”,幡系五条带子组成,上面写着五方的称谓。另外尚有两人抬着一座纸札的彩亭,准备欢迎死者的魂魄归来。随着这彩亭而行者,是死者的家人及亲友。

到了郊外,这一行人朝着死者尸体所在方向停留下来。秉烛焚香以后,作法人响动法器,招引长幡,口中高声念着招魂之词。其词不可得知,但那声音却凄厉悠长,富有一种悲怆的情味。

于是,我与田古道给却无名立了“灵牌”。

“灵牌”也叫灵位、神主,是死者灵魂的寄托之所。有了灵位,游魂在可以聚拢。

我念起招魂咒,田古道则举招魂幡,一阵作法。不久,果然阴风暗涌,灵位轻摇,我们感觉游魂已经归位。

我立马拿出神卦,开始在灵位前卜卦。

我们根据却无名的大体年龄,圈定了几个年龄卜卦,前面几个来回,居然都是阴卦,直至第八个来回,方才得一阳卦,测定了年份。

接下来,如法炮制,分别得知了死者的月份、日期、时辰。

我与田古道也不多话,开始封尸、作法,然后起尸,与几位刀手辞别而去。

第三卷 田小妹寻亲 第十章 天牛寨悍匪从良

在断刀客的引领下,我们赶着杀手却无名的尸体,一阵曲回婉转,不一会儿即来到了我们借住的茅草屋前。

让我们纳闷的是,从杀尸场到茅草屋,这来回的时间居然相去甚远,我们回来所花费的时间,居然只有去时的一半。

我正欲向领路的刀客询问,却发现断刀客早已不见人影。

顾不得多想,我们赶紧与鬼崽妖、田小妹、王二丫会合。

我们查看了吴六从的尸体,一切无恙。

打点稳妥,加上吴六从与却无名两具死尸,我们一行七人沿着山路西行。

米公山崇山峻岭,薄雾缭绕,恍若人间仙境,俯瞰下去,山下农田阡陌,河流曲折。

我与田古道赶着两具死尸在前面行走。鬼崽妖扛着天禄尸字旗蹦蹦跳跳,一下前一下后。田小妹、王二丫二人拉开小段距离紧紧跟着我们。

“奶奶个泡菜,这山何时是个尽头?”行走了两个时辰后,田古道开始嘀咕。

大约是听到了田古道的牢骚,王二丫在后面也跟着嚷嚷要休息。

我打量了一下落脚处,只见此处山势险要,两边悬崖峭壁,近身处乱石林立,其状如鬼如魔,怪异骇人。幸好,乱石堆里,尚有参天古树掩映,使生杀之气有所稀释。几条乱路径直向山里延伸而去。

我取出罗盘,顺路而测,居然发现罗盘指针急剧摇摆,久久不能定住,心想,这个地方煞气甚浓,不宜久留。

正要催促大家加速前行,突然,林间冲出几只老鹰,扑扇着巨大的翅膀,在空中搅出一股气流。

我心下叫声不好。

“米公山上是我家,我家就在山岗上,山岗不缺树和林,就缺黄金与白银。”在路前,突然冒出四个莽汉,胡子拉渣,头扎土布头巾,手持砍刀,瞪眼竖目。

遇到土匪了!我和田古道脸色一沉,却无惧色。

赶尸人本来胆子很大,不过这种胆子大多针对鬼怪而言,遇到鬼怪自可制伏,遇到土匪却奈何不了。

在辰州、永顺一带,山匪出没是经常的事情。

我也听说过很多关于土匪抢劫的事,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摊上了。

山匪大多求财,如果将随身携带的财物全部奉上,并无性命危险。如果拼命护财,则会招致血光之灾。

“赶紧将身上财物如数留下,饶你们不死,否则休怪我们刀下无情!”几个匪徒见我与田古道甚是沉着,大概不同于以往方寸顿失的路人,便加重了语气。

“酉水河里有小虾,随我游到洞庭湖;洞庭湖里起风浪,莫问妖孽在何方。”田古道突然念起了赶尸匠表明身份的江湖锲子。

几个土匪一头雾水。

我心想这田古道怕是脑子进水了,赶尸匠与土匪不是一路人,人家如何听得懂你的江湖行话。

果然,只见几个匪徒交头接耳,其中一个络腮胡子朝我们猛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骂大爷是小虾和妖孽,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未落,络腮胡子操刀就要砍过来。

“且慢!”我看大事不妙,也大喝一声。

络腮胡子愣了一下。

我接着道:“我等本是赶尸人,与你们也算同是江湖中人。今路过贵宝地,请各位行个方便,免得伤了和气。”

“休要讹诈我们,难道你说是自己赶尸帮我们就怕你不成?”一个土匪在旁边起腔,给络腮胡子打气。

“本人原本是秀才,读书人不打诳语,我们真是赶尸人,请各位通融通融。”

“新鲜,你是秀才?我们还是状元呢,哈哈……”大概是以为回答很有水平,几个土匪笑得很夸张。

“是与不是,你们检验一下便可知道。”我指了指跟前的两具死尸。

四个匪徒愣了一下,稍作迟疑,又是一阵耳语。最后,一个身材瘦小的土匪被推出来验尸,脸上很不情愿,却又无奈。

他掀开杀手却无名头上的斗笠与面纱,与却无名目光接触的一刹那,不觉打了个冷颤,虽然强作镇定,但眼神还是掩饰不住恐惧。然后伸出手掌,再死尸的鼻孔处探了探,一会儿,我发觉其手有些微微颤抖。

一阵试探,瘦匪退回去,说“果然是死尸”。

那络腮胡子不信,亲自上前,将太监仇沙的死尸也检验了一番,口里很不服气:“别跟爷爷装神弄鬼,这种憋气功的小把戏我也会搞。兄弟们,不要被他们糊弄了,先将钱财拿下再说!”

其他三个匪徒听他一说,也吆喝着要拥上来抢劫。

“且慢!”我再次扬手制止。

“又怎么啦?娘的,老子打家劫舍十多年,第一次遇到你这么啰嗦的家伙。妈的,还让不让老子抢啊!”那个瘦匪骂骂咧咧,有些恼火。

“我知道你们当土匪也不容易,但我们做赶尸匠更不容易啊。要不这样好不好,如果我能证明我们是赶尸匠,就给我们放行如何?”

“你有什么资格和爷爷讨价还价?有本事就拿出来瞧瞧……”

正在此时,一只野兔从旁边跑过,我念了几声咒语,然后手指一弹,那野兔应声倒地。

几个匪徒一见,面面相觑。

我嘱那瘦匪将野兔捡了过来,并让他们将兔子断了气后放在地上。

于是,我与田古道开始施法、画符、念咒。准备完毕,我含了一口水,然后往兔子身上猛然一喷,喊了声“起”,只见那野兔猛然起立,朝丛林狂奔不止……

几个土匪看得眼呆,一副惊愕的表情。

见到兔子狂奔不止的样子,我与田古道也露出惊愕的表情。这是我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按照以往的赶尸技术,兔子不会跑的太远,一段距离后便会倒下。

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刚才喷水时,头顶落下的一颗松子打在兔子身上刚刚发挥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起了作用?难道师父一直潜心研究却无结果的跑尸技术就这样无意得来啦?

虽然心里很是惊愕与窃喜,脸上却装作不动声色。

几个土匪见了眼前的一幕,有些惊诧,尤其那个瘦匪眼露怯意,估计是为刚才检验死尸心有余悸。

其中三个土匪似乎有了放弃拦路抢劫的意思,那个络腮胡子却顽固得很,叫嚣着:“弟兄们,刚才是幻术,不要相信他!先卸了货再说!”

三个匪徒有些犹豫。

“我可以证明,他们千真万确是赶尸匠!”情急之中,身后的王二丫跳出来作证。

几个土匪被王二丫的一声骄呵斥吸引过去。

“哪有带着女人赶尸的!弟兄们,我刚才说的没有错吧,这俩孙子是骗我们的!想不到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妞!奶奶的,真是菩萨开了眼,知道爷几个最近憋得慌,这下可好,有人送货上门。我们将这俩小妞绑了,让老大选一个做压寨夫人,剩下的我们哥几个享用了……”络腮胡子露出兴奋的表情。

其他三个土匪眼睛也泛着绿光,脸上露出淫笑。

只见那络腮胡子将手指含在嘴里,一个响哨,顿时从四处窜出几十个同伙,将我们团团围住。

其中十来个壮汉将田小妹与王二丫架了,抬在肩上,往山里而去。

田小妹与王二丫大声呼救。

我与田古道怕死尸受到损害,也没敢抵抗,对那络腮胡子说我们自己赶着尸体走上山去。

络腮胡子大概也不能确定我们是否真有法术,又沉浸再喜得美女的喜悦之中,居然应允了。

可害苦了田小妹与王二丫,我心里内疚,有些对不起这两个女人。

“秀才,得想个办法将两个女人救出来,要是被这些禽兽蹂躏就惨了。”田古道边走边低声对我说。

现在看来,只有到哪个山头唱哪支歌了。

七拐八弯,翻岭越坡,终见一个山寨赫然入目。

几根巨木搭建而成的山门,镶嵌在一个山坳处,山门上歪歪叽叽写着“天牛寨”三个大字。

“秀才,天牛寨这三个字也写得太破了点,一看就知道没有读过书,不如你帮他们重新写过?”田古道在危险中表现出来的淡定,让我刮目相看。

不料田古道的话被旁边的土匪听到,呵斥道:“放你娘的狗屁,这寨名是我们老大亲手所书,那才是真正的天马行空!”

我不禁哑然失笑。

“大哥,我们给你抢了个压寨夫人回来啦!”刚进寨门,络腮胡子就掩饰不住亢奋,朝里面报喜。

一群小喽啰跟着欢呼,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

娘的,千万别惊了我们的死尸。我在心里骂道。

这时,从寨子的厅堂走出一伙人,一个鹰眼光头莽汉被簇拥着,看架势应是山寨的匪首。

“老大,我们弄来了两个花姑娘,请你挑一个中意的做压寨夫人,剩下的给我们玩玩。”络腮胡子脸上堆满了媚笑,一副讨好的奴才相。

“放你的娘的狗屁,老子两个都要了,今晚就拜堂成好事,吩咐下去,摆上几桌,让弟兄们乐呵乐呵。”

络腮胡子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一脸的尴尬,讪讪地笑着。

众喽啰齐声吆喝,将田小妹与王二丫绑了捆在旁边的一个木柱上,田小妹奋力挣扎,朝我们大喊:“秀才救我。”

听到田小妹的叫喊,光头匪首将目光转向我们。这时,那瘦匪上前,对其耳语几声。

光头匪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那眼神怪怪的,让人琢磨不透,直起鸡皮疙瘩。

一阵沉默。

光头开口问话:“听说你们是赶尸匠?”

田古道答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柳门走尸弟子田古道是也!”

光头又说:“听说还有个秀才?”

我答道:“在下正是生员冷异才!”

匪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哈哈大笑:“真他娘的稀奇,秀才不去考功名,却跑来赶尸,真是不务正业!奶奶个熊,要是响马都不抢劫了,那还叫响马?”

光头匪首朝我上下打量,似乎在审视一个怪物。

我心下暗暗寻思,得尽快想个办法将田小妹与王二丫就出来,待到天色一晚,这窝匪徒将两人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就不好办了。

“这位好汉想必就是天牛寨的寨主了,你算是江湖中人,江湖最重道义二字。我们赶尸这个行当,干的是收人钱财,替丧家尽孝的事情。倘若不能将死者如期赶到目的地,就是失信,也是失了道义。想必好汉应该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

光头匪首不语,似乎在等着我的下文。

“好汉,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不我们来个比试,如果我们赢了,就将我们放行;如果我们输了,就随便你们处置。”

“比试个鸟!这里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就是天王老子,说什么都是圣旨!”光头哈哈大笑。

“秀才,你和这帮鸟人讲什么道义。他们压根儿就是一帮毫无道德廉耻的小人,哪配谈道义,真是侮辱了道义两个字!你看看那天牛寨三个字都写不舒展,一看就是毫无道义可言的无耻之徒!”田古道在一旁附和着。

“奶奶个熊,欺负爷爷我没读过书?妈拉个巴子,爷爷就和你们比试比试,否则不知道爷爷的厉害!”匪首受不了田古道的激将,居然一反常态,接受了挑战。

光头说先比文,这让我大感意外。

“天高鸟飞绝。”我先出一联。

“刀低人头尽。”匪首接应道。

“杀杀杀,坠入阴间罪难逃!劝君放下屠刀,少一刀少份罪!”我再道。

“抢抢抢,活在阳世也快活,拦路弄点东西,抢一个算一个!”匪再答。

“天牛寨,祭天牛,牛牛在天。”我出题。

“米公山,取人头,头头是道。”匪首答。

来回几个会合,没想到匪首竟然也答得上来,虽然几句话离不开本行,文不对题,或缺工整,却也没有大问题。我怀疑这匪首还真读过一些书。

文试完毕,开始比武。

只见那光头匪首让喽啰们搬出一口大锅,加满油,烧旺火,不久即滚沸,喽啰扔银元于锅中。匪首卷袖,伸手入锅,将银元捞了上来,手却安然无恙。

事毕,匪首一脸踌躇满志,四周张望,迎来一阵阵掌声与喝彩声。

就在吆喝声中,鬼崽妖一下跳到了滚开的油锅前,不慌不忙,一只手拄着天禄尸字旗,将另一只小手往那滚开的油里直插进去。

“鬼崽,不要啊!”田小妹见状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有几个不明就里的土匪闭上了眼睛。

可一会儿,鬼崽妖也将银元捞了上来,手却安然无恙。

“骗子,骗子!害羞,害羞!”鬼崽妖嬉笑着,然后两只手拄起天禄尸字旗挥舞着。

那匪首与喽罗们目瞪口呆。匪首脸色青中泛红。我看到匪首的样子甚是好笑,这种骗人的江湖把戏实在太肤浅了。

其实,我知道,这“油”并不是真正的油,而是醋加少许的油,由于油比醋轻,油就会浮在上面,让人感觉得是满满一锅油,而醋比油的沸点低,所以手伸进去没关系。当然,事先在手上涂满硼酸更好,可以防烫。

轮到我出招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蛇洞,于是移步来到蛇洞口,作法念咒,不一会儿,蛇即出洞聚在一起。

人群一阵骚动,匪首与众喽啰脸露惊诧之色。

我并不理会他们,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连连挥舞,口中念了几声咒语,群蛇见之,不一会儿便自行散去。

人群发出一阵唏嘘之声,有人对我露出敬佩神色。匪首有些不快。

我心下暗笑,其实这不过是师父教我的江湖把戏之一,但知道的人并不多。这种聚蛇驱蛇的方术,其要旨为:先将青蛙焙干研粉,用鼠油拌匀,阴干后,撒于蛇洞旁,蛇嗅之即到。而手帕被雄黄烧烟蒸过,蛇不敢近。

大凡跑江湖的,多少知道一些玄术,这些玄术在普通人眼里,显得异常玄妙,之所以玄,是因为看上去不可思议,甚至天方夜谭。

刚才光头匪首表演的“捞油锅”,那是江湖艺人惯用的把戏,过于低级。

赶尸人的玄术有两类,一类为人为的方术,这种方术是可以破解的,一般借助中药等物即可操作;另一类则是真正的玄术,一般需要师父传授咒语等要诀,比如招魂、放阴、雪山咒等,这是不能解释的。

作为一个赶尸人,必须掌握一些玄术,知晓的玄术越多,其法力则越强大。这种玄术一般由师父亲面传授,一般来说,一个赶尸匠懂得的玄术越多,其门下弟子也就越多,在赶尸界的地位也就越高。

我师父精通的玄术就近百种。

且说那匪首刚才被我拆了门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碍于以众小喽啰在场,不好发作,便干笑一声,要和我比试硬功夫。

一个山大王与一介秀才比试武功,显然很不公平,但这是人家的地盘,哪有公平可言。

匪首让手下搬来几块砖头,横搁在两条板凳之间,要和我比试空手劈砖。大概是为了表示此次的砖是真材实料,没有作假,他让我先来。

我一个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哪有那本事,让我劈砖,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我表示愿意甘拜下风,那匪首却不答应。

我只好运气劈砖,一张下去,筋骨尽伤,我疼痛不已。

众匪像吃了开心果,大笑不已。在众人的笑声中,那匪首来到石砖跟前,紧腰运气,然后猛喝一声,一掌下去,那三块重叠的砖头居然全部断碎!我们不免目瞪口呆,众匪放肆叫好助威。

“一个山寨老大,欺负一个柔弱秀才,你也不觉得害臊!”此时,王二丫突然从厅堂挣脱出来,厉声呵斥。

匪首一愣,继而围着王二丫转了两圈,说:“小娘子,要不我们比试比试?我还从来没有和女人过过招……”

“比就比,谁怕你!”王二丫居然浑身的巾帼豪气,不免让我刮目。

众匪约是很久没有看过热闹,今天有此乐事,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吆喝鼓噪。

“我还真舍不得伤了你这美人的细皮嫩肉,我们空手比试好了。”匪首居然也懂得怜香惜玉。

于是,匪首与王二丫拉开架势,在寨坪开始了比试。

匪首很轻浮地走近王二丫,伸手去摸她的脸蛋,没想到冷不丁被王二丫猛然一脚蹬了脚背,疼得直喊娘。

我和田古道、鬼崽妖在一旁呐喊助威。

匪首吃了哑巴亏,不敢再大意,拉开架势,寻找机会,向王二丫发起进攻。两人你来我往,不见进展。突然,匪首一个鹞子翻身,跃至王二丫背后,双手将王二丫抓住托起,举在空中。

匪徒们顿时叫声不断。

“小美人,爷就喜欢你这样的辣性,越辣越有味道。来人,将小娘子伺候好,等会我要享用,哈哈哈……”

匪首收拾了王二丫,心里甚是得意,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秀才,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小女子帮忙,你也配做男人!”

匪首将一把砍刀扔在了我身前,让我操刀与他比试。

士可杀,不可辱。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有了退路,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我知道自己会死在你的刀下,只是想到这两具死尸回不了故土,不免失职。比试之前,请让我再祭奠一下他们的亡灵,也算是有个交代吧……”

匪首见我说得有理,也同意了。

于是,我开始施展放阴术,与两具死尸用鬼语交流:“两位亡者,此番赶尸,陡生变故,我即将和你们一样成为阴间鬼魂,怕是不能送二位魂归故土,请你们原谅……”

这时,杀手却无名的魂魄游离过来,对我说:“不碍的,秀才不必过于悲戚。我生平最恨滥杀无辜的市井狂徒,今日比武之事,我可以代劳。呆会比武之时,我将魂魄附在你的肉身之上,即可指挥你动作,你只管放开手脚即可,定无危险……”

我听了,当下大喜,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