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项羽告辞,正要离开,他道:“小兄弟,你有什么事非得进谷呢?”

  “唉,一言难尽啊。”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项羽点头:“人生于世,本就无奈,你虽然天性浮躁,却又赤子之心,凡事但凭此心即可。”

  嘿,我一直以为自己不够纯洁的,还头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却听项羽接道:“你体内似有不寻常之气,竟非人间之物,是祸是福殊不可论,一切小心吧。”

  项羽又道:“此间刑满,我也该早日去冥府复命了。”

  “前辈要走啊,那,那里边哪位怎么办?”

  “天命自有安排。”

  得了,那就自有安排吧,我跟他一报拳,转身拽起言六的大箱子就走,还真TM沉,我一用劲,可能是方才折腾的带子已经松了,背后背着的百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我刚想拣起来,发现项羽的双目蓦地精光大盛。

  

第六章 破军七杀

  我看出他目光有异,停住脚步道:“前辈,您?”

  他没理会我,双目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百鬼,喃喃道:“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蒙了,这啥意思啊?

  却见他上前几步,一探手从地上拣起百鬼,如许久不见的旧友般在掌中抚摩,叹道:“当日与君斩尽仇酋,蓦然回首已是千年之前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问道:“前辈,您认得百鬼?”

  “百鬼?是今世的名字么?”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百鬼我是不认得的,不过破军我却认得。”

  “破军?!”我脱口惊呼:“将星破军!”

  “不错,这就是昔日我的兵刃,破军王戟。”

  我心下骇然,敢情项羽竟然是破军入命!

  满天星斗以北斗为尊,南斗次之。紫薇一百零八星中,有十四颗主星,即紫微、天机、太阳、武曲、天同、廉贞、天府、太阴、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破军。而其中七杀、破军、贪狼这三颗星曜永远在三方会合,在整个星曜组合里,乃是变化的枢纽。

  其中七杀星主孤克刑杀、多司权柄生死,主肃杀,乃杀伐决断的大将之格,古来无数名将都是此格命相,谷里边那个杀神白起,应该就是握着那七杀星魂的宿主。

  而破军星是北斗第七星,为主霸气、桀傲的“耗”星,这守谷的,赫然就是破军坐命的宿主。

  上天果然会安排,破军来守七杀,想来也唯有破军之桀骜能抗衡七杀的煞气吧。

  却见项羽仰首向天,长叹道:“一千年了,破军、七杀终免不了碰面,这就是天命么。七杀虽然凌厉,破军也不输霸气,可惜你这刀却是残的,半个破军只怕抵不过七杀啊。”

  “那怎么办?”听他这意思,眼前这百鬼只不过是半个破军啊。

  “无妨,既然是天命,我便顺天应命吧。”他说完缓缓以掌在断刃上抚摩,虽然掌心划过,断刃之处逐渐生出刀身来,等他整个手掌划过,百鬼赫然由一柄断刃变成了神光湛然、头刃具足的一柄大刀,比起之前的样子当真不可同日而语。我从项羽手中接过百鬼,双掌一握,只觉得一股沛然莫敌的浩荡之气从中涌出,几乎握不住刀柄,心下大喜。

  项羽仰首向天,神情落寞:“罢了,此番终于了尽尘缘了。”

  我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前辈,听您言下颇有落寞之一,莫非还在惦念那……”

  他长叹一声,从嘴唇中吐出两个字来:“虞姬。”

  短短两字,读来似有千斤重,我本想问问他如今虞姬在何处,转念一想上千年时间过去,只怕早已人事凋零,不免令人惆怅。当下忍住不说。

  却听项羽喃喃念道:“劝君王饮酒听虞歌,佐君清兴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字字低回不已,令人魂断神伤。

  “前辈,”我忍不住劝解道:“此间事了,何不?”

  “一千年斗转星移,人事变迁……”却听项羽长叹道:“小兄弟,人生一世,须当怜取眼前人啊。”言下说不尽的寂寥落寞。

  我呆了,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这话我原是知道的,可是今天从项羽口中说出,分外的令我感到震撼,想起不知所踪的司徒雪,一时竟呆住了。

  却听项羽道:“此间事了,只怕咱们也后会无期了,就此别过。”

  我连忙拱手,忽然又想起件事,道:“方才说起杀孽,前辈可知数十年前,有外族入侵,单只南京一城,就杀我同胞三十五万,那才是造下无边杀孽呢。”

  项羽一双铁铸的眉毛突得一抖:“竟有这等事?”

  “而且,”我咬牙切齿地道:“所杀之人都是手无寸铁之人!”

  “啊!!!”项羽蓦地大喝一声,睚眦欲裂:“欺我族无人么!待我此去天庭请命,再入轮回。”

  说完一抖身形,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我看看在床上昏睡的言六,叹了口气,我也该进谷了。

  这一番七杀对破军,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我拽起箱子,头也不回的大步踏入谷中。

  穿过这个石门之后的回廊,在走了几十步,豁然开朗,放眼望去草木茂盛鸟语花香,竟然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我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哪里是风火谷啊,说是桃花源还差不多。我拽着个尸王走在绿树掩映之下,颇觉得不伦不类,蓦地想起玄月还在谷口鏖战,也不知道境况如何了啊,又想起方才入谷之前看他已经略占上风,想来无碍吧,我还是专心寻找司徒雪吧。

  找人我最是不在行,本来是可以唤出飞儿来帮忙的,不过当日钟无相也说过,飞儿已经与鬼龙之气结合,所以只怕我现在唤出来的不是天蛾,而是鬼龙了,那可真是乖乖不得了。无奈下,只能靠着两条腿,在风火谷中走到哪算哪了,一边走一边大声喊:“司徒雪!司徒雪!”

  毫无回应。

  这谷也不知道有多大,我拖着偌大个箱子实在是累得很,喊了一阵子,又觉得十分口渴,正在烦躁不堪的时候,路转了个弯,一眼瞥见迎面一座小茅庐,说不出的雅致,连忙跑过去,在门口喊道:“有人么?”没有回应,我心下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尸王的大箱子放在门口,自己举步入内,里边陈设十分简单整洁,看得出主人是个隐居在此的贤士。墙上挂着一副水墨丹青,画的啥东西我也看不大明白,反正就是山水之类的吧,案上还摆着琴,我很纳闷,心想这谷中难道除了那七杀星魂的宿主白起之外,还有别人居住么?

  四下看看,见小几上有茶壶茶碗,我实在是渴得厉害,也没管那么多,过去给自己倒了碗茶鼓咚咚的喝下去,抹抹嘴,舒服了很多。

  猛听外边有人朗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连忙跑出茅屋,见门口站着一位中年人,面如冠玉,眉目清朗,头挽发髻,穿着淡青色的褂子,足蹬布鞋,站在那里说不出的从容淡定。

  我为之暗自心折,连忙道:“晚辈李克,误闯前辈居所,还望见谅。”

  那人微微一笑:“相见即是有缘,不必太客气,请里边坐。”说完领先走进屋内。

  我跟着他重又进屋,听他道:“远路来此风尘仆仆,请饮杯茶吧。”

  我十分不好意思,连忙道:“方才实在渴得厉害,已经自己动手,喝过了。”

  他也不以为忤,忽然走到琴案前坐下:“请听一曲。”

  我有点纳闷,喝茶也就罢了,哪有一见面就听琴的啊?这算是哪门子规矩?我心里记挂着司徒雪,刚想出声询问,他已经一抚琴弦,仙翁仙翁的弹起来。

  得,人家是主我是客,有人弹咱就听呗,我就不信他还能弹一天不成?!我在茶几旁坐下,装模做样的听起来。

  说实话,我这点音乐细胞,唱国歌都跑调,真是听不出什么好来。这多年从小学初中直到大学,每次参加学校合唱,都是光张嘴不出声的主,去KTV都是人家唱歌我喝酒。就我这音乐素养,真有点惭愧,觉得对不住人家这么认真的弹琴给我听啊。

  却听他谈了一会,蓦地开口唱到:

  “白水东悠悠,中有西行舟。舟行有返棹,水去无还流。奈何生别者,戚戚怀远游。”

  声音低回不已,如黄河九曲,不尽的萧条寥落之意,听的人怦然心动,我虽然没啥文化,也听得出来这是送别朋友的一首诗,大概说这就要分别啦,就像流水行舟一样一去不返啊。

  我心想这主人如此高雅,想来他所送的朋友也是一位雅士吧。

  却听他声音忽然高亢起来,渐又直入云霄之势:

  “远游谁当惜,所悲会难收。自君间芳躧,青阳四五道。皓月掩兰室,光风虚惠楼。相思无明晦,长叹累冬秋。离居分迟暮,高驾何淹留。”

  意思跟前边也差不多,反正就是朋友要走了,十分怀念的意思呗。他唱得很投入,声音愈往后愈高亢,曲调也愈发的激越挺拔,直到他唱完最后一句“皓首以为期”时,琴弦竟然啪的一声断掉,他推琴起身,仰天道:“此地一别,君其珍重!”

  我心下隐隐觉得不妥,这不像是弹给我听的啊,这风火谷又不见有什么别人,难道他送的是项羽?

  我实在忍不住,大声道:“前辈琴中颇有知音寥落之意,想是送人的?”这话就是废话,人家都唱出来了,难道我还不知道啊。

  那人点头道:“不错,我与一位故交今日离别,不胜感慨啊。”

  “是谷口那位项前辈么?”

  他一愣,点头道:“你已经见过他了?那甚好,省去不少口舌啊,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他很和蔼地。”

  “你说他和蔼么?”他哈哈笑道:“他要是和蔼,就不会把我死盯在这里这么久了。”

  我心头巨震,不能置信地问道:“前辈是……”

  “不要前辈前辈的叫,”他微微一笑,“叫我白起就好了。”

  

第七章 大错

  我靠,TNND,眼前这文质彬彬一派儒雅之人,竟然是昔日那个杀人如麻的千古杀神白起!看看他微微笑着和蔼的样子,谁能想象当年坑杀数十万生灵!谁能想象他身具七杀星魂被囚禁在此,要项羽守着谷口才行?!

  我张口结舌:“你,你……”

  “不错,我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白起,所以被关在这里反省呢。”

  我又指指谷外:“那项羽?”

  “他也作下不少杀孽,所以给派来看守着我,”他轻叹道:“虽然他是守谷之人,却总归也是个差事,我却是那被守的,相比之下,毕竟是我的杀孽太重啊。”他顿了顿接道:“他在此看守了我一千年,今日先我得以解脱,却要留我自己孤单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功德圆满,是以我奏琴相送。”

  原来如此啊,我忽然想起一事,奇道:“既然你被关押在此,怎么又能够出去找到红尘等几人凑成九君子之数呢?”

  他微笑道:“总有出去放风的时候嘛,不然岂不是太憋闷了,碰上有些夙缘的孩子们,就一并结交了。”

  呵呵,他竟然管程万年那老头也叫孩子么?不过想想,到了他这个程度,本来就没什么所谓寿命的概念了,叫孩子也无妨吧,想来是他出谷放风的时候,遇到了程万年啊红尘啊这些人,所以才组成了这九君子吧,只是我还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些啥。

  却听他转问道:“原来外边人叫我们作九君子么?倒是个好风雅的名字。你识得红尘?”

  “岂止红尘,”道:“程万年,叶子高,霓裳,言辰我都认识。”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想不到你与我们有如此深的渊源啊。”

  我心下黯然,忍不住想跟他说起程万年自戕一事。却又终于忍住,眼下敌我未明,终究不宜吐露过多。

  却见他呵呵一笑:“果然是大有渊源,你的来意我也早已晓得,是关于鬼龙的吧?”

  我脑中早就乱成一团,茫然点点头:“是啊。”

  “可见过霓裳了?”

  “啊,见过了。”

  “哦,她怎么没一起回来?”

  “啊,”我有点回过神来,连忙道:“她去找钟离巺前辈了。”

  “呵呵。也好,二十年劫满,他们也该团聚了。”他接着轻叹道:“只是霓裳一去,谁来收拾这屋子呢。”乖乖,我说这屋子怎么这么清雅,敢情是霓裳一直在收拾啊。

  这时我心神略微安定下来,脑子清醒了不少:“问道,白——白先生,你就是九君子的老大么?”他不让喊前辈,可我也总不能直呼白起吧,索性就叫白先生吧。

  “咦?”他奇道:“是啊,霓裳没有告诉你么?”

  “唉,”我苦笑道:“她着急去见钟离巺前辈,没空跟我说呢。”

  白起摇头:“这丫头,有了情郎消息,就把大哥的嘱咐全抛一旁啊,岂不误我事。”接着抬头看看天色,又道:“幸好还有些时间,来来来,我说一件旧事给你听。”

  我心下惦记司徒雪,没等他开口抢先问道:“我们同来还有个女孩子叫司徒雪,白先生可遇见了?”

  白起摇摇头:“不曾,你确定她在谷中?”

  我苦笑:“我不确定啊。就是不知道哪去了呢,在法阵之中就忽然消失了。”

  白起略一沉吟:“此间本就地脉混乱,天象无常,兼之又赶上这百年不遇的时日,自然有非常的异动,你的朋友想来零落在某处也不稀奇。你且放宽心,万事皆有天命。”

  靠,这不废话么,敢情不是你女朋友了。

  却听他话锋一转道:“你可知道龙生九子之事?”

  “知道啊。”虽然惦记司徒雪,可这鬼龙之事也毕竟是这次来的首要任务,我当下收拾心神,认真听下去。

  只听他接道:“龙本天上祥瑞,几百年前偶降人间,却不料引发一场祸端。”

  “白先生说的是龙之第七子睚眦的事吧。”我怕他太罗嗦,接道。

  “不错,你身上所封印的鬼龙,就是龙之第七子,睚眦。”

  得了,我还想着此行如何隐蔽呢,来之前还想着打着灵管会参观考察的幌子来这,敢情人家啥都知道啊。

  也罢,这样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不错,我此来就是要引出鬼龙重新封印,免得它再危害人间。”

  白起皱眉道:“你这番想法从何而来?!”

  听他似有弦外之音,我奇道:“几百年前鬼龙现世,天下大乱,才有龙虎山许天师斩杀鬼龙一事啊。”

  他闻言神色微变,蓦地双目精芒大胜,凝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大半天,忽然道:“我原本还奇怪为何鬼龙应劫在你身上,原来冥冥中早有定数,你竟是许琅的转世。”

  我吐吐舌头,心下骇然,乖乖,还有他不知道的事么,我把心一横,接道:“不错,所以晚辈才要再封印他一次!绝不可让居心叵测之人获得鬼龙之力危害天下。”

  我虽然没明说,那意思就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九君子心里打的小算盘,无非是为了鬼龙之力嘛。

  他神色凝重地看了看我,忽然叹道:“唉,你错了一次,难道还要一错再错么?”

  我晕,什么叫我错了一次?怎么又一错再错了?

  却听他接道:“还是从八百年前龙子下界说起吧——当日神州动荡民不聊生,上天有好生之德,派龙子下界协助当时的燕王朱棣——”

  “不对!”我打断他道:“我听说的版本是燕王朱棣召唤出鬼龙睚眦,兴风作浪危害人间!所以才被许天师斩杀封印的!”

  他皱眉道:“你从何听来的?”

  “天师钟家的人告诉我的!”

  白起奇道:“奇怪,钟家人岂会如此混淆?”

  我心下微哂,只见他摇摇头,接道:“且听我说完,你自己判断吧。”

  我未置可否,心里对他准备说的话的可信度已经大打折扣,不怪我,难道我放着灵管会的高级顾问、天师钟家的掌门人的话不信,去信他一个杀人如麻的在押犯人?

  他接道:“上天有德,见神州动荡,不日将有一场大劫,特派龙子下届辅佐燕王朱棣,使他得以平息祸乱,终于掌握大明江山。”

  除去一个是给派下来的,一个是给召唤来的,其余倒跟钟无相说的版本差不多,反正就是龙子帮助朱棣取得江山,免了几十年争战吧。当日建文帝登基,朱棣谋反,确实是天下大乱,想来他毕竟是真命天子,也注定大明有几十年永乐之兴盛,所以上天派龙子相助,得以在靖难之变中大胜明廷,直入南京,逼得建文帝自焚,才有了明成祖的大好江山。这倒也说得过去,难道他所说都是真的?

  “可是,”他话锋一转:“朱棣其人贪心不足,龙子们完成使命要回上天复命,他竟然想永远将龙之力量据为己有,供他驱策,于是借修筑紫禁城为名,拿了军师刘伯温的斩仙剑号令龙之九子,不料龙子乃是上天神兽,顿时呼风唤雨,大发雷霆,朱棣见斩仙剑震不住九子,便对九子老大赑屃说‘听说你力大无穷,能驮万斤之物,如果你能驮走这块石碑,我就放你们走。’赑屃一看原来是一块小小的石碑,不虞有他,当下毫不犹豫地驮在了身上,谁想到这石碑竟然重逾万金,任凭他用尽法力也寸步难行。原来这碑不是一般的碑,乃是记载着历代皇家真龙天子一世所做功德善事之碑,号称‘神圣功德碑’,要知道功德本无量,又加上有两代帝王的玉玺印章,能镇四方神鬼,这龙子任凭力大无穷又如何能动弹分毫?其余八子眼看大哥被压在碑下,不忍离去,便决定一起留在人间,但发誓永不现真身。朱棣无奈下,只得给九子各封名号留在人间。”

  我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了,不能置信地看着白起:“难道九子就这么给诓着留在人间近千年?”

  他摇头叹道:“对上天神瑞而言,千年不过一瞬,原本无妨,想来是龙子们当有此一劫,因此也各安天命了,只有这第七子睚眦,杀性最重,也最是乖戾小气,始终为此愤愤不平,终日想报自己兄长被压之仇,终于在那一年,惹出一场大祸。”

  “什么大祸?!”我忍不住问。

  “他在当时的大明国教天师一脉的宗祠龙虎山显圣,威胁说如不释放自己的大哥,将血洗龙虎山。”

  我心下暗叹,这睚眦的脾气真够可以的啊。

  “结果呢?”

  “结果龙虎山张天师一面筹备力量以备不时之需,一面好言安抚,许诺自己亲自上京城求朱棣开释赑屃,终于被他说通睚眦,答应不再闹事,静候音信。”

  “这不挺好么。”

  白起叹道:“本来是好事,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也是一场功德,可没想到——”

  我心下一动,隐隐觉得不妥,又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妥,只得耐心听下去。

  却听白起道:“谁想到天师座下许琅接到龙虎山传讯后赶回,不知道为何一反常态,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用将星破军之力斩杀了鬼龙,并封印在龙虎山下!”

  “什么?!”

  

第八章 真相

  我心神激荡,忽然想到许琅大有可能是在碧君身陨后,大开杀戒,在浮丘山斩杀上千妖孽,导致心神大乱,走火入魔,所以才错手斩杀了鬼龙,一念至此,冷汗涔涔而下。白起虽然能看出我是许琅的转世,不过显然不知道许琅的另一段故事,尤在奇怪地道:“许琅天资聪颖,本是修道的不二人选,其修行甚至有直追张天师的趋势,不知道为何竟会犯下如此大错。”我心道,许琅当然是高人,不然以鬼龙之力,又怎么能随便就斩杀封印啊。

  却听白起道:“鬼龙乃上天祥瑞,虽然身死,但一灵不昧,被许琅压在龙虎山下的万丈深渊中。许琅封印鬼龙后,灵智恢复,知道自己铸成大错,于是在三日后兵解。然而世间万事皆有因果,以他的法力竟也不能超脱轮回,又转世到你身上,来应这八百年后的劫数。”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的觉得白起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钟无相说的是怎么回事?是他也不知实情?还是他在骗我?

  白起可能是太久没人跟他说话了吧,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没等我问,自己就接道:“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何牵扯进来吧?”

  我茫然点头,这确实是我的一个疑问。

  “鬼龙命中本合有此一劫,但是它性自本就乖戾,龙气在龙虎山下并不安分,而八百年前他应劫之时,我碰巧出去放风也在旁边,为保证他安心应命,我答应他劫数一满,必定帮他脱困。想来这也是我的劫数吧,希望此行功德圆满,我也终得解脱。”

  “那二十年前霓裳盗宝也是为了帮助鬼龙脱困?”

  “不错。”他点头道:“我夜观星相,看出二十年后鬼龙脱困之时将有外力干扰,为免不测,这才让霓裳先行盗宝,希望能避过此劫,谁想到人算总归不如天算,竟引发风火谷外一场大战,这才知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半点强求不得啊。”

  “那鬼龙脱困之日是?”

  “就在今日,只不过具体的地点尚不清楚。”

  我猛地想起钟无相说的天地之眼来。问道:“是在天地之眼么?”

  他点点头:“不错,只不过届时天象混乱,地脉异常,只怕以我的法力,也无法推断那天地之眼的所在。”

  我想起文王定星盘来,连忙道:“如果有文王定星盘呢?”

  白起面露喜色:“你竟有此至宝么,那当真再好不多了。”

  我取出定星盘来,递给他。忽然想起程万年来,道:“此物不是我的,是程万年先生托我转交给白先生的。”

  “三弟么?他可好?”

  我摇摇头,把程万年自戕一事跟他讲了。

  白起呆了呆,叹道:“万事皆由天命,想不到几十年未见,他还是如此的执迷啊,你说红尘你也认识,他可还好?”

  我点点头,想起他此刻情形,有些忍俊不止:“他好得很呢。”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当日红尘前辈去找钟离巺的时候,曾提到什么他大哥身有沉疴之类的,需要人面桃花的花叶果实解救,那是怎么回事?”

  白起摇头苦笑:“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每日子时受不得这谷中瘴气的侵袭,总有一番彻骨之痛而已。”

  我看他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怜,一代牛人,落成这样也不容易啊,正邪姑且不论罢。当下从怀中钱包里把当日我在钟离巺封印之处所拾的花瓣交给他:“这一小片不知道够不够?”

  白起接过一看,大喜:“有了此物,倒可免却我诸般磨难啊,我千年辛苦,今日得以解脱,命数啊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