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什么事都往一块赶啊,那就去呗。

  当晚我们就在灵管会歇下,说是明天,等他派人来叫我们,已经是第二天深夜,我们四人来到灵管会的天台上,赫然已经设起一座七星法阵,七盏大油灯按北斗方位排开,中间画着一个硕大的太极图。钟无相叫我们到当中站好,叮嘱到:“法阵之中切记不可睁眼,这七星法阵传自钟旭老祖,威力强大,置身其中,各种幻象纷至沓来,一会有任何幻象任何声响都不要睁眼也不要开口说话,等到脚踏实地之后,方可睁眼开口。切记切记,否则一旦失足,将永堕无间弱水,那里非法力所能及,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乖乖,这么厉害,我猛地想起一事:“我们咋回来?”

  “呵呵,只要灯不灭,就不会有问题,而且我们老几位随后就到,你不用担心。”

  “啊,要是下雨怎么办?要是这灯没油了咋办?”我拉着司徒雪,刚说完这句,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堕入一片未知的虚空之中……

  

【·第六卷 斩龙·】

第一章 阎君

  一片黑暗中,我初时只觉冰冷非常,后又觉燥热不堪,只能握着司徒雪的手,紧闭双目。忽见儿时自己跟在奶奶背后要糖吃的情景,又惊见初习道术时候的可笑模样,这几年间所遇鬼怪一个个在眼前集合,张牙舞爪形状可怖;猛地鬼龙硕大的身躯在半空呈现,直欲飞上九天;司徒雪的爆栗仿佛刚在我头顶响起,一转眼间,碧君的清丽面容浮现在我眼前,樱唇微启轻唤:琅……

  我伸出手,却触到一片荒芜……

  再缩回来,已寻不到司徒雪的柔荑。

  想起钟无相的叮嘱,勉强收慑心神,万物皆是镜花水月,匆匆而过,不留一丝痕迹,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双脚一顿,踏在实地上。我睁眼长出一口气,一阵阴风吹来,彻骨之寒,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已被汗湿透了。回头一看,玄月神色如常,站在我身后,略带鄙夷地看着我,我心道,你自幼修佛法之人,跟我比什么?再看看言六,拖着他装有千年尸王的大箱子,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仿佛刚从市场转了一圈而已,我心下暗叹,这木讷之人毕竟有木讷之人的好处啊。原来那口箱子在和霓裳动手时候给拍裂了,灵管会又给赶制了一份,他这个兵器什么都好,就是携带太麻烦,还老得换包装。

  等等,司徒雪呢?!

  我四下观望,竟然只有我、玄月和言六三人,丝毫不见司徒雪的动静。

  “兄弟,你看到司徒雪了么?”我连忙问言六。

  言六摇摇头:“我没见到。”

  玄月忽然道:“方才我站在司徒师妹身旁,正默运玄心抵抗外魔,蓦地听她一声惊呼,仿佛瞧见什么惊人之事,再之后就不见踪影了。”

  我想起钟无相叮嘱的。

  一旦睁眼,会堕入无间弱水,心下大是着急。言六也不会安慰我,跟着干着急。反倒是玄月冷然道:“我观司徒师妹不像是早亡之人,既已到此,难道你着急会有什么用?”NND,本来是安慰人的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

  四下看看,我们三人置身一处山崖的尽头,几丈宽的地方,仅可容纳几个人。抬头望天上看时,却发现根本看不出去,顶上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所在。回头看时,身后是一处绝壁,并无退路,再看四周,一样被黑暗所笼罩,仅自己立身之处略有些荧荧的亮光,竟似身在一处封闭的所在,可不知为什么,只觉这里远非目光所及的如此逼仄,在望不过去的黑暗背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广阔空间。

  崖外有大大一团浓雾,刚才那阵刺骨的阴风,就是从那团黑雾中吹来,并杂着阵阵呼啸之声。我看看四下并无前路,指着面前那团黑雾,回头问道:“难道就是这里么?”

  玄月冷笑道:“是与不是,走一走不就知道了。”

  靠,走就走,总不成在这干耗着!至少要走过去找找司徒雪!

  我把牙一咬,举步迈入虚空。

  居然“啪”的一声踏在实地上,我心下稍安。在一片摸索着举步前行,地面颠簸不平,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筑成,且越行寒气越重,我不得不祭起法诀来抵挡寒气。再行一会,那呼啸之声渐大,如在耳边,大风迎面吹来,寒气更加浓烈,直渗入骨一般。我浑身颤抖,仿佛要冻僵一般,只觉气力仿佛渐渐都被冻结,顶风之中,每前行一步都要付出巨大努力……

  我正在拼力抵挡寒气,忽然气候一变,变得如炎热夏天在烈日下行走一般,闷热的空气,连呼吸都困难非常,不一刻已经汗流浃背,只觉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尚未适应这酷暑般的天气,蓦地气候重又转寒,适才流下的汗水刹那间凝结成冰,不一会儿已经在我身上布满一层的冰块,每走一步,都无比艰辛……

  如此冷热交替,不知多少轮回,我也放弃坚守法诀了,就那么硬着头皮前行。冰火交集中,我神志渐失,仅凭自身一口元气支持。

  就这么一步一步朝前走着,不知道走的多久,眼前光亮突现,气候也蓦地恢复如常,我压力突减,心神一松,只觉气血上涌,几乎栽倒,心中暗叫不好,定立当场,手结法咒闭目默默调息一阵,将体内因为寒热交替而混乱的气息调匀。良久,方才长出一口气,睁开眼来,自己赫然身处一处宽阔的广场,广场一端有一座巨大的石门,整个石门似乎是一体而成,高有三四丈,宽亦有两丈多,不见堆砌雕切痕迹,石门当中悬挂了一盏琉璃灯,这一盏微弱的灯火,只足以照亮石门周围几丈地方,再向外的地方,依旧是黑忽忽的一片,看不出个究竟来。石门右侧,光亮可及处,赫然放着一尊硕大的三足巨鼎,黑黝黝的不知何物铸成,鼎足的细处与人腿相差仿佛,粗处比一般人的腰还粗,鼎沿高出我不少,有大半个石门的高度,宽度更是惊人,几人合抱不来,不知道作什么用的。回头看来路时,依旧是一团黑雾笼罩,玄月在我身后,面上也是一片惨淡,三人之中只有言六本来就一脸惨白,看不出什么特别来,不过从他汗水浸透的衣衫和微微颤抖的双腿中可以看出,他这一趟也不轻松,更何况他还一直拖着那口沉重的大箱子。

  我一看大家都过来了,心下稍定,再看石门两旁,只见石门横梁上红朱砂写着四个斗大红字:风火之谷。左右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能进乎?欲退乎?

  下联是:即来之,则安之。

  我摇头苦笑,这建谷之人倒也颇为风趣,我们现在确实已经是进退维谷了。

  那就进吧。

  我把介绍信拿在手中,朗声道:“灵管会派人求见风火谷主。”

  没反应。

  我加大音量:“灵管会派人求见风火谷主。”

  还是没反应。

  我心下烦躁,举步就往里闯,一只脚刚迈过石门,只听“咕噜”一声响,然后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仿佛怀着无限萧索,接着一声低喝:“什么人!”这一声喝,声音低沉萧索,却似有着号令千军万马的霸气,带着一阵无匹的强大气息从石门之内奔涌而出,把我生生的逼出石门,后退了七八步才站稳,我心下骇然:门内之人一喝之下,竟有如此霸道的气势,这如何过得去?

  我不敢造次,连忙再次重申我们是灵管会派来的,结果门里又毫无声息了。司徒雪音信全无,我急得直跺脚,不知道怎么办好?正在无计可施的当口,却听一把柔和慈祥的声音说道:“年轻人,稍安毋躁。”

  我循声望去,只见黑暗之处走出一位中等身材的老者,头顶帝冠,身着皇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令人不油生起崇敬之感,此刻正笑吟吟地向自己招手。我正纳闷,玄月抢前几步,翻身拜伏在那老者面前,毕恭毕敬地道:“玄月参见阎君!”我身躯一震,呆在当场。我虽见过不少鬼怪,地府也走过一遭了,不过从没见过阎罗王的模样,眼前这人眉目慈祥,就仿佛邻居家的老大爷一般,怎么会是阎罗王?老者看我茫然的样子,笑着低声说:“老夫秦广王。”

  乖乖,眼前这温和慈祥的老者,赫然竟是十殿阎王之首——秦广王!!!惊见这传说中的冥界最高统治者,我也不免心神激荡,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抢身上前,恭身施礼:“晚辈茅山李克,拜见阎君。”言六也跟着施礼,却是一言不发。

  秦广王一边微笑着搀直了我的身子,一边对玄月道:“此处并非朝殿,不必多礼。”

  玄月起身站起一旁,秦广王接着笑咪咪地拉起我的手,把我拉到离谷门十几步远的地方,仿佛怕被谷门中人听见一般,这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叹道:“果然一表人才,茅山一脉后继有人啊。”

  我连忙谦虚说:“阎君过奖了。”

  “你们到这儿所为何事?是受灵管会差遣么?”

  我连忙把灵管会的文书取出来给他过目,秦广王捻须看了看,递还给我:“这上边不是写着四个人么?”

  我心下一急,连忙再次施礼:“还有一位司徒雪,是烈火大师门下,方才经由七星法阵到此的时候中途失散了。”

  秦广王眉头微皱,看得我心里也跟着着急:“如此说来,只怕是落在这风火谷中了。”

  “我也这么怀疑,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去啊!”我急道。

  秦广王低声道:“这守谷之人,是个大有来头的,你可先去试试硬闯,如果闯不过,不妨自称乃姓刘之人,到时他自然会放你过去。”

  真奇怪的规矩啊,我连忙点头记下,心里却十分高兴,幸亏有阎君指点,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过这谷口啊,打又打不过,讲理又没人理的。

  却听秦广王忽然神色一动,向玄月道:“你身上隐隐有华光射出,可是带着什么法宝么?”

  这倒把玄月难住了,我身上带着玉露瓶,玄月身上带着惊神鼓,司徒雪带着鼓槌,这三样法宝是引动鬼龙离鼎再次封印的法器,关系到我们此行的成败,原是十分机密的。玄月看看我,我也瞧瞧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秦广王微微一笑:“无妨,我原是觉得玄月身上此物并非完物,可能与失踪的伙伴相关,是故有此一问。”

  一涉及司徒雪我就急了,连忙道:“没错,他们身上东西是一套的。”说完转身对玄月说:“快快,拿出来给阎君看看,能否找到司徒雪的下落?”

  玄月微微皱眉,我看他还是有点犹豫,连忙道:“找不到司徒雪,你拿着这东西也没用啊!”玄月想是觉得我说的在理,伸手入怀把那惊神鼓取了出来,道:“这便是我身上的法宝了,请阎君看看,能否——”

  话音未落,猛听言六一声怒吼!接着眼前一花,玄月托在掌中的惊神鼓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二章 幻兽

  我们三人之中,本以言六最为木讷,没想到真有危险来临时,他竟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就在玄月取出惊神鼓的刹那,秦广王的目中爆出一缕精芒,言六远远的瞧见便觉不妙,扑过来时已经晚了,秦广王以迅捷无比的身法从玄月掌中抢走惊神鼓,接着闪身退后,把惊神鼓擎在手中,仔细观看了一番,仰天长笑。

  那笑声中竟然充满邪恶奇诡的味道!

  我又惊又怒:“阎君你?!”

  玄月冷然道:“他不是秦广王。”

  什么?!他竟然不是秦广王?!

  我怒道:“靠,不是你玄月刚才说他是的嘛!怎么又变了?!”

  玄月道:“我说什么你都信,干脆拜我为师好了。”

  “你!”这人怎么一点不讲理啊,我也怒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哼,你不能自己师傅死了,就到处想当别人师傅吧!”这话说完我也有点后悔,天龙大师正邪姑且不论,拿死人开玩笑实在是有失厚道。

  果然,玄月的面色变了一变,目光大是凌厉。我心下十分懊悔,却被一股傲气撑着,硬着头皮和他对视,老子就这么说了,你能怎么着吧?

  他冷冷地道:“此间事了,我们再分胜负。”

  “分就分,怕你啊!你现在要动手也行!”唉,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虽然我此刻背着百鬼,但是估计想胜过他的天地伏魔圈太难了,不过既然充好汉,就得充到底,我又加了一句:“我堂堂茅山后裔,怕过谁来?”

  只见那假秦广王蓦地仰天长啸,接着扑通一声双膝跪倒。

  我大惊,乖乖,我的名声已经如此惊人了么?这假秦广王也是一派高手风范,我还没动手呢,只报了个名号,他这就要跪地求饶了么?只见他不仅双膝跪倒,更趴下身子把双掌也贴在地上,来了一个五体投地。

  我心下好笑,刚想出言讥讽,言六已经闷哼一声直扑过去。

  那假秦广王大口一张,“咕”的吐出一团紫气来!

  可能是他把全部念力用在吐气上了吧,他身上的幻象渐渐消除,我赫然惊见一只硕大无朋的变色龙趴在地上,口中腾腾的冒着妖异的紫气!

  我说我怎么看不破他的障眼法,这是人家专业啊。

  蓦见玄月神色凝重,我奇道:“吐个气嘛,有啥可怕的?”

  蓦见言六甫一接触那团紫气,就如同触电一般抽身退回,神情骇然,嘴唇一动,吐出三个字来:“魔瘴气。”

  他说这魔瘴气可不是寻常烂泥沟里产的那些沼气,也不是大江大泽之中腐尸烂泥日久所生的瘴气,而是眼前这幻兽所修炼而成,我自己没去接触这东西,不过看言六的反应也能想想一二了。要知道他是赶尸人,多少死气腐气毒气在他那就跟香水一样,此刻却在这团紫气下吃了不小的亏,厉害可见一斑。

  这时那团紫气已经逐渐扩张,并向我们裹来。前有瘴气,后边是风火谷的大门,乖乖,碰又碰不得,逃也无处逃,这可怎么办?我这时才颇觉后悔,唉,按说不该如此大意,被这幻兽所骗,可除了他扮的委实气度不凡之外,也实在想不到在此地竟然敢有人冒充秦广王。更加上我担心司徒雪的安危不免乱了方寸。唉,再扭头看看那石门里边,竟然还是毫无声息。外边打这么热闹,里边那位好像丝毫未曾听到。

  这时玄月蓦地上前,盘膝坐倒!

  他盘膝坐在地上,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竟然又摆出那天地伏魔圈的阵势来。我心下稍安,这个圈子的厉害我可是见识过的,这瘴气虽然厉害,只怕也突破不了这佛门秘法吧。却见一团光芒自玄月身上升起,比当日在擂台上只罩着他自己的小圈子大了好几倍,形成一道屏障把我和言六与瘴气隔绝开。

  眼下情形十分诡异,玄月铸起的结界是一道分割线,一边是大变色龙和他吐出来的魔瘴气,一边是玄月、我和言六,还有那风火谷口。

  这时玄月低沉的声音传来:“快走!我也只能抵挡这瘴气片刻了!”

  我只觉心中一凛,这玄月素来跟我不睦,这次一起派来风火谷我还老大不愿意,没想到此刻他竟然如此仗义,四人一块至此以来,我还是首次生出把玄月当作伙伴的感觉,把心一横,大声道:“没有惊神鼓,去了也没用,我在这和你同生共死!”

  言六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点头。

  玄月急道:“哎!你们走了,我就不用费劲弄这么大的屏障了,他这瘴气虽然厉害,总有枯竭的时候,到时候我再收拾他不迟!”

  “可是?”他话是这么说,可是谁知道这大变色龙体内的瘴气什么时候枯竭啊?万一他顶不到那时候咋办?

  “可什么是啊,别婆婆妈妈的!”玄月凌厉的语调传来:“放心,我死不了,咱们一战还没分胜负呢!”

  我心知他说的在理,我们在这,只是让他浪费念力张开更大的结界,我们走了,他或者能坚持到这该死的变色龙势弱也说不定,我瞧瞧言六,他摇摇头,皱眉道:“我刚才试了试,尸王无法唤动,只怕是此地地脉混乱的缘故。”

  得,他说不能用就肯定不能用了,我只觉得心头一热,大声道:“玄月,李克今天欠你的!”说完一拉言六:“走!”

  我这次虽然着急,可也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硬生生去闯,能不能过先不说,只怕耗费的更是大大延长。我走到石门口,没敢迈步入内,在门口高声道:“晚辈有要事进入风火谷,还请前辈通融放行。”

  门内响起“咕噜”一声,再无任何声响。

  我等了一会不见回音,无奈再次高声道:“晚辈要去营救一位对晚辈至关重要之人,非入谷不可,请前辈体谅,我们要闯了!”玄月那边已经吃紧,我实在是不能等了。

  “你的女人么?”门内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用词简单非常,仿佛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声音略带些沙哑,听来越发显得萧索,却又隐含着无限的威严。

  我心想此人何其无礼,不过见了他刚才一喝之威,心知硬闯不是上策,无奈硬着头皮答道:“是。”心中却在想,自己和司徒雪到底算是什么呢?

  钟无相正想得出神,却听门内又是“咕噜”一声,接着一声长叹,这一声叹,无尽萧瑟,又包含着无尽的伤感,门内人仿佛把几千年的思念都集中在这一声叹息中发出,我本就思念司徒雪,又听到如此伤怀的叹息,不由惹起心事,只觉心中一痛,也重重地叹了一声……

  却听哗啦啦一阵响,门内黑暗处伸出一只大手来,如小簸箕一般大小,古铜色的粗壮手臂上满布刀疤剑痕,突起的青筋如虬龙般作势欲飞,手腕上系着一条儿臂粗的铁链,另端在黑暗之中,不知道系在何处,那哗啦啦的声响便是这铁链发出,而这只大手中,正握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葫芦,递到我面前,我本来不好酒,不过此地连番变故,心神摇动,激起了率性的一面,接过葫芦,入手沉重,不知何物铸成,拔开塞子,一阵酒香溢出,我仰头“咕噜”一声,喝了一大口。

  入口时,竟有如烈火般灼热辛辣,让人不敢在口腔中多留它片刻,连忙吞下,待那酒吞入肚中,却又觉如寒冰一般凛冽,一股寒气直涌上来,五内仿佛都要冻僵,使人张口欲呼,我不由大叫一声:“好酒!”借着一声呼喝把寒气吐出,仰头又饮了一大口,那寒热轮回冰火交叠的奇妙感受,把我的神志吸引过去,似乎掩盖过了刚才那阵心痛,却在寒热气息渐渐平复的刹那,陡然从心底涌起魂断神伤的感受,一阵冷风吹来,猛然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忽觉手中一空,葫芦已被人夺回,门内那人也咕噜喝了一口,接着长叹一声,想是籍此长叹,来消减那寒热交替的感受吧。

  难道这守门之人,也和自己一样,有着伤心之事么?否则又如何会酿出这般使人销魂的酒来?此人到底是谁,竟然有着那样的无匹霸气?这样一个绝顶高手,又如何会被人以铁链禁锢于此处?

  我正思索着这许多疑问,门内人忽然开口问道:“既赞酒好,你可知此酒的名字?”我回说不知。

  门内人道:“此酒乃我采风火之谷地下深泉,历百年所酿,名为‘销魂误’。”

  “销魂误……”我口中喃喃重复了几遍这名字,心想这名字最恰当不过,一饮之下,真如同身陷情爱之中的男女,一时间悲喜交集,冰火轮换,最后却常空留得满怀的凄凉萧瑟,想来竟似销魂一误……不由长叹一声道:“早知今日销魂处,莫如当日不相逢。”万千感受随着酒意一起涌上,一时竟痴了……

  门内人听了这两句,半晌没有出声,想来亦是被勾起无限心事,竟也呆住了。

  隔着这风火之谷,两个至情之人,就这么两下无声,各自思念着……

  

第三章 重瞳

  言六忽然低声道:“时间不多了!”我猛地惊醒,回头看了一眼,暗骂自己太无耻了,人家玄月在那辛苦非常的抵挡瘴气,你跑着喝酒怀旧来啊,连忙道:“多谢前辈赐酒,不过晚辈有急事要进谷,能否请前辈行个方便?”

  门内人冷哼一声:“向前三步,那孽障的瘴气便过不来了。”

  我和言六依言向前三步,已经是站在门内了,回头看玄月,他正将天地伏魔圈渐渐缩小,最后终于恢复成那日在擂台之上的模样,在他身旁隐隐泛着光华,那瘴气弥漫在谷口,却真的如门内人所说,就在谷门徘徊,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我看玄月的形势渐渐稳定,心下稍安,奇道:“前辈知道那妖孽的来历么?”

  “哼,不过在此地苟活上百年的一只大虫子罢了。”

  “前辈法力高强,为何不除掉他?”

  那人傲然道:“蛇虫鼠蚁之辈也配我动手么?”我心道,你牛,怎么还在这看门啊?

  却听门内人开口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声音依旧萧瑟非常,却多了股亲切和蔼的感觉。

  我正在分神想别的事,此刻听他问起,蓦地想起那假秦广王说的话,一时脱口而出:“姓刘。”

  “什么?!你姓刘?!”门内人似是吃了一惊,又似转为十分失望:“竟然姓刘……”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喃喃道:“十多年前也有一人与我如此投缘,你和他很像,本来放他过去也无妨,可惜他不仅要过去,还要带人离开,唉,就算带那人离开也无妨,可惜我身负这守谷的使命,差将期满,却如何能为他破戒?”

  我心中一动,心知他说的定是钟离巺无疑,钟离巺当日数度闯谷,都是被这人拦下了,只是不知道他说身负什么使命之类的是啥意思。

  却听那人继续道:“便放你过去也不打紧,但你既姓刘,想入此谷,却必须作到一件事。”口气冷淡非常,再不似刚才那般亲切。

  我暗叫糟糕,这假秦广王害人不浅啊。不过已经脱口而出了,难道要跟人家说我方才说错了,我其实不姓刘?自己姓什么都搞不清,那也太丢人了。无奈硬着头皮答应道:“晚辈愿意一试。”

  “哈哈哈……”门内人一阵长笑,道:“想不到刘家也终于出了个有担当的人物啊,哈哈哈!”门内人虽然笑着,然而这笑声中只觉冷漠讥讽,听不出丝毫赞赏之意。我被他这笑声激起了少年意气,大声道:“前辈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却也不必如此笑个不停。”

  门内人冷哼一声,显是动了真火:“看到门口的鼎了么?”

  那大鼎方才一到这我就看到了,好大个家伙,我正纳闷他为何有此一问,却听他沉声道:“举起来!”

  “什么?!”我呆在当场,这不玩人么?拿我当起重机啊!

  门内人再无声息,仿佛与我多一句话都是浪费。

  我连问几声,门内人都豪无声息,无奈下,转身对着门边那大鼎,颇为踌躇。用手抚摩一下,触手冰冷,不知何物铸成,敲一敲,铿然有金石之声,心下暗忖:这家伙,怕不得有上千斤重,却如何举得起。有心再问门内人有无其他办法,却被一股子傲气撑着,不肯服输。当下活动活动手脚,使劲抻一抻腰,作了半套广播体操后,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弯下腰去,扳住两个鼎足,奋力向上一挺,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