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凶手会魔法或其他特异功能,否则只有一个答案——他(她)是一个…鬼!

这一晚他辗转反侧,难于入眠。对于要不要惊动妻子,让她也看见这张可怕的照片,他难于决断。思来想去,最后做出一个决定:

暂时不把那张相片的秘密告诉其他人,自己先独自暗中调查一下情况再说。如果有证据证明五个孩子的失踪,真的与那个女生有关的话,再视情况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如果现在就贸然将这张相片的秘密说出去,并发动其他四家人将调查的方向指向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及其家人,而调查的结果却又证明与她家人无关的话,不但有损五个失踪小孩的名誉,而且反会节外生枝——要是那个女生的亲人也知道了相片的秘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匆匆洗漱过后,早饭也不吃,就乘公交车去红星小学。

到了红星小学校门前时,时间刚好七点半钟,虽然离上课时间还早,但校门前已有很多学生。学校周围的一些文具店、面包店、小吃店以及其他一些主营早点的小馆子,都有不少小学生进进出出。除了小学生外,另外也有一些家长和老师的身影。

他站在校门前的一个小吃摊子后面,在穿得五颜六色的孩子们中间搜寻了好半天,才终于看见一个貌似儿子同学的男生。

他立即走上前去,因为对方是小学生,所以他不似对大人说话那样,要考虑对方的感受,他直截了当地叫住那个男生,问他是否跟自己的儿子蔡高飞是同班同学。

“是,叔叔是蔡高飞的爸爸吧?”那个男生以前到他家里玩过两次,一听他提到蔡高飞的名字,就立即想起了他是谁。

“对,我是蔡高飞的爸爸。我记得以前好像在哪儿看见你跟我儿子玩耍过?”

“是,我以前放假时到你们家里来玩过两次,叔叔。”

“哦,难怪我看着有点眼熟!”

小男生似乎猜到对方有何目的,紧张地笑了一下。

“还没吃早饭吧?”

“嗯,我正准备去前面那家面包房买牛奶和面包。”

“哦,那我们一路去买吧,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那男生迟疑一下,因为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默许了对方。

两人一起走进校门前面不远处的那家面包房,那个男生似乎猜到对方会代付他的早餐费,所以故意挑了两个价格不菲的面包,另外还要了一个牛奶和一瓶饮料。

蔡青松虽然心里暗骂现在的小学生都很鬼精灵,但因为有求对方,所以还是很大方地请了客,替他付了的十九元早餐钱,而自己则选了一个一元钱的面包和一瓶一元钱的矿泉水。

这男生似乎也明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所以对于蔡青松的问题,都是知无不言。

蔡青松先若无其事地问了他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才将对方带到一个离校门较远、周围人不太多的树下面,开始接触到正题。

“小朋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知道一点情况的话,请一定不要隐瞒,好不好?”

“嗯,叔叔你问吧。”男生一边用吸管喝牛奶,一边警惕地看对方。

“除了我的孩子蔡高飞外,你们班上又有三个男同学失踪了吧?”

“嗯。”

“那三个男同学的家人,我们昨天已经走访过了,但是他们家长看样子也不太清楚情况。我想问一下:蔡高飞和那三个失踪的男同学平日关系怎样?他们是不是好朋友?”

“他们是好朋友。”

“嗯,我从其中一个家长那儿了解到一个情况:好像这几个失踪的男同学,以前欺负过班上的一…一些女生,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男生停止了吸喝牛奶的动作,眼睛也机警地避开了蔡青松的视线。

蔡青松没有放过对方的异样表情,见对方心有顾忌,故做无他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没关系,叔叔没有别的意思,也决不会把你讲的话说给别人听。你看,我们说了这么半天话,我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就是不想让你有什么思想包袱。”

小男生垂下眼脸,没有吭声。

“小朋友,看你表情,你一定知道一点情况。没关系,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或者…你不说也可以,你就跟我说一下那…那几个女生的名字也可以,我自己去问那些女同学,叔叔向你保证,我决不会说是你讲的。”

小男生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他们四个同学,平日经常欺负我们班上的女同学池雁。”

“池雁?这两个字怎么写?是池塘的池,还是迟到的迟?”

“池塘的池,就是三点水加一个也字。雁是大雁的雁,不是燕子的燕。”似乎担心对方弄错,他边说边要取下背上的书包,想要将这个名字写出来给蔡青松看。

“不用写出来,就是池塘的池,大雁的雁,对吧?这两个字我知道。”

小男生嗯了一声。

“除了这个叫池雁的女同学外,这几个男生没欺负过别的女同学吗?”

“他们…”

“没关系,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怪你。再说本来也与你无关,我来调查情况,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我的孩子以前在学校到底表现得怎样。”

“他们…他们几个有时也会欺负班上其他的女同学,但…但他们最爱欺负池雁。”

“哦,”蔡青松长吐口气,又问道:“他们是怎么欺负她的呢?”

“经常戏弄她,有时还打她。反正…害得池雁现在见了他们就会害怕。上学也不敢来得太早,结果迟到过好多次,迟到了就会被老师罚扫地。”

“…那个池雁的家住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叔叔,要上课了,我要迟到了,你要是没别的问题了,我要走了。”

“哦…好吧,你去吧,我没别的问题了。”

 

接下来的三天里,蔡青松一直通过自己的方式暗中调查池雁和她的家庭。

根据他的调查,池雁虽然在县城的小学读书,但她家其实是农村人。家里原来共有五口人:奶奶、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她。但现在除了她和妈妈外,其他人都已死去了。

池雁的爸爸妈妈以前在山西省打工,身边只带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池雁的姐姐池子。池雁因为当时年龄太小,所以留在老家由奶奶带。

她的爸爸池军原来在山西省某煤矿打工,六年前的一天,他和几名工友下井作业时,不幸遭遇了一场瓦斯爆炸事故,失去了生命。

她的妈妈万淑珍当时在一家家政公司做家庭清洁钟点工。本来可以辞了工作,带池子回老家另谋生路。但因为考虑到池子正在念初三,怕影响女儿中考成绩,故决定等池子参加完中考后再做决定。不料池子却在中考前夕,跳楼自杀了。

事后,她的妈妈才得知女儿是因为被班上几名女同学冤枉了,那几名女同学怀疑池子是小偷,偷了一名同舍女生的两百元钱。她一时想不开,所以跳楼轻生了。

万淑珍十分伤心,处理完池子的后事后,便辞了工作,回到了家乡。

这时池雁已经该上小学三年级了,万淑珍虽然因为丈夫死去,生活的重担全落到她一个人头上,家里经济较从前更加捉襟见肘,但她还是不愿女儿继续留在乡下读书。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之所以活得这样苦和累,就是因为文化太低,她不希望女儿将来也跟自己一样。所以不管有多苦,她都坚持要让女儿进县城来读书。

因为有从业经验,所以她很顺利地在县城找到了新的工作,还是老本行,干家庭清洁钟点工。

池雁的奶奶也跟着孙女进了城,专门为儿媳和孙女做饭。

前年,奶奶不幸得病死去。于是,一个五口之家,如今只剩下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蔡青松虽然调查到了不少关于池雁家的事情,却没有解开他心中的疑问。

如果说自己的儿子,以及另外四名小学生,是因为欺负池雁而遭到了池家人的报复,那么惟一有报复能力的应该只有她的妈妈万淑珍。但他通过两天的暗中跟踪和观察,他却看不出万淑珍有半点作案的嫌疑。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学校被人欺负的情况,这两天里,她甚至还跟另外几名清洁工谈论过女儿班上的奇事,从其神色和言谈举止看来,她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而且,她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但如说她有什么特异功能或者魔法,那也是让人不敢相信的事。

如果说池家人有谁跟魔法或者特异功能沾得上一点边的话,那也只有池雁的奶奶。

据蔡青松的调查,池雁的奶奶年轻时曾因替人算命和看风水等迷信活动,而受到过批斗。

但是,就算她的奶奶不是骗子,真有一点特异本领,她也已经在三年前得病死去了。一个死去的人,又怎么可能报复生人?

可是,如果不是池家人在搞鬼的话,又会有谁要害他们五家人的小孩呢?

蔡青松百思不得其解,又暗中观察了一天池雁和她妈妈的生活后,最后决定将那张照片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妻子汤桃。待汤桃看过照片后,夫妇俩再商量是否有必要报案,或者将照片的事情告诉另外四家人。

这天晚上,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汤桃下小夜班(小夜班只上到晚上十点半钟,而大夜班要值通宵)回家,本想马上找出那张保存在电脑里的照片给妻子看,不料汤桃一回家就直接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他虽然有点心急,但想妻子已经回家,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只得耐着性子等妻子洗完澡后再说。

他一边上网浏览网页,一边注意卫生间里的动静,听见卫生间终于停止了哗哗的水声,似乎妻子已经洗完澡要出来了,他于是关闭了网页,点开桌面上的看图软件图标,准备进入儿子建在电脑里的那个隐藏文件夹。

但就在他找到那个文件夹,刚一点击那张照片时,书房里的电灯忽然灭了,同时他的后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产生得非常突然,也非常恐怖,他虽然没有回头,却好像能感觉得到背后站着一个什么东西…

他甚至已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气味,一种仿佛腐肉发出的臭味!

他吓得冷汗直流,脊背都已僵硬,却没有胆子回过头去看身后。

他就像一个呆子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几秒钟后,他的电脑忽然自动断电了。

那张恐怖的图片随即消失,屏幕上面只剩下一片可怕的黑暗。

书房也是漆黑一团。

他吓得全身瑟瑟发抖,却始终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确认背后是否真有什么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听见大门呯地一声轻响。

好像有人开门出去了?

是谁?是…背后那个恐怖的鬼魂离去了吗?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发现那股浓浓的怪味突然消失了。

卫生间里传来了汤桃的问话声:“老公,是你在关门吗?”

“我…我…”

汤桃见他说话吞吞吐吐,感到奇怪,开了卫生间门,光着身子就走到了书房门口来看。

“老公,你在干什么?刚才我们家的门好像响了一声,你没听见吗?”

听见妻子在他背后说话,他才终于转过身来。

“不会吧?可能是邻居家在关门。”他战战噤噤地站起来,走到外面的客厅去看。

防盗门关着。

“我说是邻居的门在响,你还不信!”

“奇怪,门响得那样大声,听起来真像是我们家的门发出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想起刚才那极度恐怖的十余秒钟,他现在都还觉得很后怕。

“你灯也不开,电脑也不开,在干什么?”

“没…做什么。”

“对了,今天下午清影还打电话来,说警察也到她家去问过关于照片的事情,清影还叫我回来问你,要不要请一个电脑高手来帮忙找一找那张照片?”

“我看不用了,肯定已经删除了,睡觉吧。”他一边进卧室,一边暗想:“明天就把那张照片删除掉。”

但第二天他没有删除,因为电脑已经坏了。

他明白一定是鬼弄坏了电脑,所以没有把电脑拿到电脑店里去修。

“妈妈,我去学校了。”池雁放下碗筷,一边用手抹嘴,一边说道。

“今天怎么去得这样早?平日老是捱到要迟到了才去上学!”妈妈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我好久没有提前去学校了,今天突然想早点去上学,我以后每天都要早点去上学,好跟同学们玩。”

“对,就是要跟同学们搞好关系,小学生要性格活泼一点,但也不要玩得太疯了,下午放学后早点回家。”

“知道了。”

池雁确实有好久没有提前去学校了,因为她害怕去学校。

前段时间,班主任老师给池雁的妈妈打过两次电话,反映池雁上学老是迟到的问题。妈妈非常生气,责怪女儿不懂事,说妈妈这样辛苦,无非是为了她今后能过得比她好。她为什么不争气,不用功学习,还经常上学迟到。

妈妈的责备没有错,不过,她却不知道,女儿前段时间其实活得比她更苦。

她甚至每天都活在恐惧中!

班上有四名男生,加上一名三年级的男生,简直像五个小恶魔一样,经常欺负她。开始,还只是一般性的欺负,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欺负升级了!他们多次趁她放学后要留下来打扫教室清洁的机会,把教室门关起来,将她按倒在地上,脱下她的裤子…

她又是害怕,又是羞耻,但她生性懦弱,加之那几名男生威胁她,如果她敢跟老师和大人讲,将会更严重地欺负她。

所以,她只能默默忍受。

因为恐惧,她不愿提前去学校,每次都要捱到上课前几分钟,才会去上学。

结果,她经常迟到。而迟到的结果,是她经常被老师罚扫地。而每次扫地,那几个小色魔都会趁机欺负她。

她就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读书。

终于有一天,她不想活了,趁妈妈不在家的机会,她找到妈妈买回来的老鼠药。

她将老鼠药放进一杯冷开水后,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奶奶的遗像,哭着将自己受欺负的事情说了出来。

哭诉完后,她正要喝下混有老鼠药的冷开水,却不知是因为手抖得厉害,还是她命不该绝,总之杯子掉下地摔碎了。

她死里逃生,也放弃了死的念头。

就从这天开始,她“转运”了――

那五名经常欺负她的小恶魔,一个接一个地神秘失踪了。

“一定是他们太坏了,所以受到了报应!”她暗想。

五个同学都失踪后,她终于不再对学校感到恐惧了。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每天都早点去上学,再也不迟到了。

妈妈当然不知道她的这些秘密,见女儿今天不用催,就积极上学去了,心里很是欣慰。

她默默目送女儿的背影,看着她走出路上的阴影,走进冬日的阳光中。

在她身后,墙上镜框里的奶奶也在默默目送自己心爱的孙女儿。

“雁子,那些欺负你的小蛇(色)鬼,奶奶已经替你清除了!但你心里的阴影,还得你自己去清除。”

【第十个鬼故事 血咒】

第一章

七月十九日晚上十点三十六分,湖北省武汉市。

电闪雷鸣,罡风猎猎,一场暴雨眼看就要降临。

每一次闪电照亮病房的窗户,金薇的心都会猛地抽紧。

“老天爷,求你不要再吓人了!”

“该死的手机,偏偏在今天晚上没电了!”

她虽然恐惧得要死,恨不得插翅飞出医院,逃离这栋恐怖的大楼,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连这间病房都出不去。

她所在的这间病房,位于这个传染病医疗中心的一栋三楼一底的老楼房的顶楼最里面。这栋楼房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一栋砖混结构的楼房,每层楼设有九个病房。现在,这层楼却只住了她一个人。

医院这样安排,并非楼下几层住满了,相反,下面的几层楼都有将近一半的病床空着。让她一个人住一层楼,是因为她需要隔离。

其实,她到底有没有病,医生们尚不清楚,她自己也不知道。

从上个月开始,中国内地已有十九人感染上了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其中十四人已经死亡。因此,凡是感染上了这种高致命性疫情的患者,以及近距离接触过这种患者的人,都需要隔离观察和治疗。这样做虽然会消耗很大的社会成本,但为了最大限度地控制这种可怕疫情的传播,却是必要的,也是不容患者和疑似感染者商量的。

金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医生和警察找到她,要带她到这所医院来进行隔离观察时,她很配合地随他们坐车进了这家医院。

她只怨自己太倒霉,居然与一个被确诊感染上了这种病的病人同乘了一辆客车!而且当时她的位置就在那个病人的前一排!

“早知道会遇上这种倒霉事情,就不去参加素雅的葬礼了!”

金薇今年二十三岁,去年夏天才从本省一所师范大学毕业。她在大学念的虽是美术系,但她最感兴趣的却是写作。

从上高中开始,她就喜欢上了推理文学。并创作了四个中短篇推理小说,虽然作品未被任何一家杂志社采用,但她对推理文学的热爱依然如故。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但只干了半年时间就辞职了。原因是她曾今投稿过的一家杂志社要新聘四名编辑,她从杂志上看到这则招聘广告后,非常激动,立即去应聘,并很幸运地成为该杂家社的一名美术编辑。

虽然没能成为她更喜欢的文字编辑,但能成为一名美术编辑也很不错了。人不要太贪心,既得陇,复望蜀,先在这家杂志社站稳脚跟再说。因为抱着要成为一名文字编辑的梦想,所以她进入杂志社后,工作非常卖力。

七月十四日,她接到大学同学赵邻的电话,说他们的同学曾素雅在公司值夜班时,在楼梯间里失足摔倒,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虽然很多同学因为死的是曾素雅本人,而不是她的家人,她的亲属们又不认识同学们,去了也是白去,还得搭上二三百元的人情,因此决定不去参加她的追悼会,但金薇却很珍惜过去的友谊,特意请了三天假,专程乘客车前往X县,去参加曾素雅的追悼会。

 

哪知运气很悖,在参加完追悼会后,坐车返回武汉时,却摊上了这种倒霉事情!

电光闪了一阵后,猛听一声炸雷滚过,老天仿佛被震破了一个大窟窿似的,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打下!

这个医院本来就位于城郊,这栋老楼又是一栋独立的楼房,与前面的主楼相距约三十米,且四面被树林和绿化带包围住。医院院墙外的公路没有安装路灯,公路对面只有零星的几栋房屋,现在下着大雨,不但看不见行人,也听不见车辆经过的声音,她一个人被关在这栋老楼的顶楼上,简直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她正感到恐惧,又发生了更恐怖的事情――

病房里的电灯忽然灭了!

她惊恐地冲到窗户前,将半掩的窗帘完全拉开。

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可怕的风雨声。

风雨声听上去既似千军万马在咆哮,又象无数鬼魂在哭喊。

“这是医院,怎么也会停电!?”

因为这栋楼房较矮,四周又被树林包围住,看不见医院的主楼,因此她不清楚是整个医院都停电了,还是只是这栋老楼停了电,或者只是这间病房的电路出了什么故障。

但好象不只是这间病房没电,楼下的病房如果开着灯,她应该能看见透出的灯光,但楼下也是一片黑暗。

她又走到房门前,用力拍门――她虽然不是犯人,但目前疫情形势十分严峻,所以她的人身自由也暂时受到了限制,不但不能擅自出院,而且连出入病房的权利也被剥夺了。病房的门被锁上,除了医生和护士外,其他人一律不能接触她。

不过,病房里带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还有一个简单的洗面台,一日三餐,也都有护士送来,倒也没有太多不便。

“来人呀!有人没有?”

风雨声太大,将她的声音完全吞没了,她叫喊了一阵,发现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于是停了下来。

“不知道医院里是否备有蜡烛?护士们是否正在为每个病房配送蜡烛?”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卫生间里亮起了灯光。

来电了吗?那为什么病房的灯还是没亮?

而且,卫生间的灯本来关着,就是来了电,也不该自动亮起吧?

她惊奇地看着卫生间虚掩着的房门,一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

是电路有什么问题吗?

她呆了小会,才大起胆子走到卫生间门外,探头朝内看去,里面并没有什么令人恐怖的东西。

她呼了口气,将门大大地打开,并走进屋去察看门后的电灯开关。

电灯开关跟普通的家用墙壁式开关没有区别,她用手按了两下开关,但电灯没有熄灭。

难道是开关失灵了吗?她一边想,一边抬起头检查屋顶上面的线路。

线路好象没有什么异样,连接头都没有。

她纳闷地看了一会,正想洗个手后出去,就在这时,她看见洗面台上面钉着的那面镜子里,有一个…

她的心跳都几乎停顿了,呆了一下,才发出惊恐已极的尖叫声!

 

七月二十日晚上七点四十二分,武汉市。

狄敞带着几分酒意,站在小东门站的候车亭前面,一边等公交车,一边看手机里的短消息。

再过两年,他就要满四十岁了。通常来讲,一个男人到了“奔四”的年纪,还没能混上带“长”的职务的话,便对职业发展不再抱什么希望了,而将心思转移到怎样能多挣些钱,或者教育子女等事情上。但狄敞是一个比较理想化的男人,尽管他也明白自己不是当官的料,但内心深处仍对职业发展抱有一些不太现实的幻想。

二十年前,他从XX中学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又不愿结束自己的学生时代,于是通过成人考试,进入了湖北省某大学的成人教育学院念大学。毕业后,因为文凭不过硬,加之性格等原因,未能自己找到工作,幸好得到一个亲戚的帮助,才总算找到了一个铁饭碗,进入一家事业单位上班。

尽管内心深处暗藏着要出人头地的野心,但因为个子较瘦小,身上又带了一股浓重的书呆子气,所以他虽然在单位里比较认真、肯干,也很听领导的话,但混了二十年,还是没能混上一顶科长的官帽。人到中年了,仍跟刚进单位时一样,在办公室里干着类似于文秘,却又没有秘书名份的杂务工作。

今晚,他跟随部室主任,陪几位从省局来检查工作的中层干部到一家酒店吃饭。这种陪客人吃饭的工作,虽然对他来说也算是常事,但生性不善社交,又酒量很浅的他,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其中。每次吃完饭后,只要主任没有安排,或者客人婉拒了打牌、唱歌等娱乐活动,他都如蒙大赦一样,径直回家。

今晚的几名客人均非很有头脸的人物,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吃完饭后,主任问要不要找个茶楼打打牌,他们便以疲劳为由婉拒了,主任本来也是客套一下,其实并无诚意,听客人说要早点休息,自然不再坚持。

与客人分手后,主任招了一辆出租车先行回家了,而将狄敞一个人扔在候车亭前等公交车。两人回家的方向不同,且出租车费又不能报账,所以两人只能各管各。

狄敞在候车亭前等了五分多钟,才终于等到了一辆中华路至东湖的公交车。

不过,现在公交车的行驶方向不是中华路至东湖,而是东湖至中华路。刚才陪客人到这儿来吃晚饭时,因为一辆出租车坐不下,所以他只好坐公交车来这儿,很巧的是,刚才他乘坐的就是这辆公交车,想不到吃完晚饭后,又赶上了这辆返回的公交车!

这是一辆无人售票的大巴车,他从前门上车后,将一元钱车费扔进司机座位旁边的投币箱里后,见后面还有很多空位置,于是向后面走去。

当他走到倒数第四排座位前时,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最后一排靠左边窗户的位置上,一个男客人正埋着脑袋坐在座位上。

 

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脸,所以他只能从对方的发型和衣着判断,这个男客人是个青年。估计不是大学生,就是刚参加工作的小职员。

这个客人之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因为他刚才上车时,就在这辆车上看见过对方。那时这个客人也保持着这样的姿式,坐在那儿。想不到自己吃完饭后,又在这辆车上遇见了对方。而且他仍然待在同一个位置上,保持着完全相同的坐姿!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睡着了吗?所以到了终点站也没有下车,而跟着车子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他带着这个疑问,无言地坐到了最后一排靠中间的位置上。

最后一排除了他们两个人外,还有一个象是中学生的女孩子,她坐在靠右边窗户的位置上,正拿着一本漫画书在看。

她看得很专心,好象除了手里的漫画书外,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从狄敞走过来,到在她旁边位置上就坐,她一直没抬眼看他一眼。

狄敞瞟了一眼身旁那个女孩,又将视线移向那个埋着脑袋,可能睡着了的男客人身上。

因为他现在也坐在最后一排,与那人只隔着一个空位,所以这次看见了他的侧脸。那人留着一头长发,本来就已遮住了大半张脸,又将脸微微偏向车窗那边,所以看不见他的眼睛和口鼻。但他还是看出对方确实是个青年,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

“他果然睡着了!”他心里暗想。

他没有看见对方的眼睛,就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他看见他的脚下掉有一份报纸,另外还有一瓶只喝了小半的澄汁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