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叶小清回忆起这事,的确有点古怪。谁会大半夜给桃树施肥?可如果江伯杀了小孩,为什么要把尸体埋在院里,难道不怕被人发现?江伯是院长,手上有出入铁门的钥匙,不会像老朱那样,因为没办法背尸体出去,才把尸体先埋在桃树下。
“别想了!傻瓜!”老朱嘲笑叶小清,“江良杀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就是叶小明!”
“你说的是实话?”雷鸣不相信,又有点相信。
袁奇风不动声色,脑筋却转得飞快,他将金光收紧,逼问道:“真正的叶小明现在在哪?你是不是吞了他的魂魄?”
叶小清不懂袁奇风为什么要这么问,李英杰在旁会意地解释:“如果叶小明很早就被杀死了,那他应该比老朱先吸收桃树的灵力,现在老朱得到了那些灵力,这就是说老朱可能吞掉了……”
“你们怎么那么笨!”老朱见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便都招了,“我没吞谁的灵魂,我哪有那本事!我死得时间比那小男孩晚,他要是冤死的,我就反被他吞了。真相就是——那小男孩是病死的,他早就投胎去了。只不过,他的尸骨吸收了桃树灵力,就像是没有主人的财宝,我就捡了个大便宜。其他死鬼小孩怕我,没敢和我争。那晚,我找江良对质,想借此要挟他,他其实没承认杀人,而是发现叶小明病死了,于是着急地把尸体埋在医院里,因为那晚也有一个捐资人住在里面。要是出了差错,其他小孩就会被遣散,江良必须拿到捐款。埋尸的那晚,那个坑真的是为了放化肥的,后来江良就直接把……”
叶小清听得精神都要崩溃了,这么说来,叶小明的确早就死了,而她真的有一个哥哥,但那都是过去了。后来之所以没人查得到叶小明的接收记录,八成是因为江良把记录销毁了,否则捐资人一旦要查看,他就要露出马脚了。叶小清记起来,叶小明被送走的消息就是江良告诉她的,所以她一直认为哥哥存在。叶小清苦笑一声,难怪大家都说她没哥哥,原来都是江良在散播这个消息。江良在天津还想要见她,就是以为她真的疯掉了。
可如果叶小明早就死了的话,那后来一直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个叶小明又是谁?是鬼吗?什么鬼这么善良,多年来总是守护着她?
看着深思的叶小清,袁奇风沉住气问:“该知道都知道了吧?那我就动手了。”
叶小清刚点头,袁奇风就动手把老朱捏个魂飞魄散,让它被金光烧得连灰都不剩了。对于这样的恶人,雷鸣一点儿都不怜悯,谁叫老朱杀了那么多人,死后居然还想作恶。李英杰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老朱死不悔改,刚才还想骗他们,把责任推给江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今天他们知道了很多信息,多到无法马上消化,一个个话都不多了,全在想孤儿院的往事。
如果以前某些部分给予孤儿院资金支持,或许就能避免这么多悲剧,但人生没有如果,否则悲剧早就绝迹了。
“你没事吧?”袁奇风回过神来,看到叶小清的眼里全是泪水,心里也不好受了。
叶小清没哭出来,强忍着说:“害你们操心了。原来你们以前跟我说的都是真话,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来。我哥既然早就死了,那后来出现的叶小明是谁?是路神还是……”
“路神只是个称呼,他们又不是神!”雷鸣抢道,“你别老提路神了,那话好像在瞧不起我似的。”
叶小清破啼为笑:“好了。我不说路神了。但说真的,我不觉得第二个叶小明想害我,要不然早就动手了。这么多年,他对我非常好,就跟亲哥哥一样。会不会……我哥死了,放不下我,又回来找我了?”
“老朱不是说了吗,你哥病死后就转世了。”李英杰纠正道,“病死的人没多少灵力,也是虚鬼,所以你哥哥不可能留下来,还能在整个中国随便游荡地去找你。”
叶小清想了想,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她本想继续琢磨第二个叶小明的来头,可一想到真正的叶小明死了很久了,心就疼得非常厉害。袁奇风想说些安慰的话,那些话到嘴边了,又说不出来。这时候,再华丽的语言也安慰不了叶小清,人心的伤痛只有爱和时间才能抚平。最后,袁奇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周围昏暗的桑田,还有冷冷清清的废墟,想象着叶小清以前生活过的环境。
雷鸣受不了沉默的气氛,便说:“你们先别顾着伤感,我们把尸骸挖出来,总要找个好地方埋回去,不能留在废墟上吧。”
“我来吧。”李英杰说完就戴起塑胶手套,将尸骸分几次地搬到孤儿院废墟外,选了一处离桑田比较远的林地,把尸骸重新拼凑好再埋回土里。
快要到清明节了,叶小清本来在想,既然找到她哥哥的尸骨了,不如迁到她父母坟边。可叶小清的父母那时火化后,尸骨葬在江城县外的公墓山上,那里可不能随便乱挖。衡量了一会儿,叶小清才决定把她哥哥葬在废墟外的林子里,这样她哥哥还可以有几个小孩子做伴。虽然她知道她哥哥已经转世了,但她还是希望那些小孩留下的尸骨都能做个伴,不至于死后还那么孤单。
袁奇风陪着叶小清在林子里,对着埋好的尸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林子里的夜鸟都困得叫不出声了。雷鸣发现袁奇风把空中的火收起来了,便问李英杰有没有带手电,他想要确认地上的尸骨都埋进去了。李英杰身上带了一只小手电,听到雷鸣想用,她就取出来递给雷鸣。
“咦,这个……”雷鸣拿着手电对草地看了一遍,没找到东西,视线就停在叶小清的右手上。
李英杰以为自己漏埋了尸骨,便问:“怎么了?”
“小清,你手里抓的……”雷鸣迟疑道,“你手里的高跟鞋是怎么回事?那只红色的小高跟鞋不是刚从土里挖出来?难道那晚还有小女孩遇害了?”
叶小清抬起头,看了身旁的袁奇风,然后才说:“不,这是我的东西。”

第十六章 警告

包括袁奇风在内,站在林子里的人都意外地看向叶小清,夜风也吓得停住了。桃树下的土坑埋了几具死尸,叶小清说高跟鞋是她的,大家第一反应就是高跟鞋的主人也被杀了,并被埋在土坑里多年。而且,叶小清对辟邪法器很敏感,甚至碰不得,其他人以为她也是鬼,这不算奇怪。
叶小清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东西是我的,但我没被埋啦。”
“那东西怎么会在土里面?”雷鸣问。
叶小清回忆道:“可能江伯那晚埋坑,把我哥的东西也埋进去了。没想到我哥把这鞋子带在身边,这原本是我三岁时的生日礼物……”
“这应该是一双的,现在只找到一只,还有一只呢?”李英杰细心地问。
袁奇风看得出来,叶小清绞尽脑汁在回想着,可三、四岁的事情谁能一下子全部想起来。好一会儿,叶小清都想不起什么,袁奇风就叫她先别想了,他们还有时间,不急于现在就把谜底挖出来。时间晚了,他们再不回去,县城旅店就要关门了。这里可不像城市,24小时都开门营业。
回到旅店时,前台服务员在打瞌睡,没注意到四个旅客从前台走过。江城县没有夜生活,一过晚上12点,街上就没人了,连红绿灯都关了。四个人轻手轻脚回到房间里,道了声晚安就把各自的门关上,准备冲个澡睡一觉。叶小清这时候才想起来,她和袁奇风共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虽然他们在天津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她总觉得很害羞,特别是想起那张要杀她的纸片,她就提不起兴趣。
袁奇风却很自然,一进门就问谁先洗澡,叶小清不好意思地说你先洗,我后面洗。袁奇风奇怪地看了看叶小清,然后抱起衣服走进浴室,痛快地冲了个热水澡。叶小清紧张得快窒息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袁奇风那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如果那个男人真的爱她,为什么要留下那张纸片,不想杀她的话,直接扔了就是了;如果那个男人不爱她,为什么又一直帮她,还跟她来到偏僻的小县城里,找寻多年前的答案。
更重要的是,那张纸片是谁写给袁奇风的,那个人怎么能预先知道她会害死很多人?
“我好了,你洗吧。”
叶小清还在想事情时,袁奇风已经从浴室里走出来了,他这回没穿衬衣,只裹了一条浴巾。叶小清的脸像在发高烧,比番茄还红,她没敢正眼看过去,抱起衣服就急急地走进浴室里。她洗了很久很久,一半原因是想拖延时间,另一半原因是她不知怎么去面对。和袁奇风睡在一张床上,她总会想起那张纸片上的话,虽然他们才刚刚确立关系。
终于,叶小清拖不住了,再洗下去,人家一定以为她晕倒里面了。她穿着一件衬衣出来,假装在吹干头发,想等袁奇风睡着了再过去。又折腾了一段时间,叶小清估摸袁奇风该睡着了,于是就蹑手蹑脚地钻进床上。袁奇风本来是闭着眼睛的,但叶小清一钻进被窝里,他就翻了个身,抱住柔软的叶小清。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叶小清吓一跳。
“没有。”袁奇风低沉地回答,然后亲了过去。
灯光朦胧梦幻的房间里,袁奇风结实的身体压在叶小清身上,深深地吻着她清甜的嘴唇,这让他体内的火焰烧得很旺盛。叶小清情不自禁地抱住袁奇风,配合地回吻着,可她又想起那张纸片,这让她心凉到极点。她不想隐藏秘密,不然心里很难受,吃睡都不香。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她和奇勒基宝接吻都会没感觉。
“等一下!”叶小清吃力地想推开袁奇风,两手撑在对方结实的肩膀上。
“怎么了?”袁奇风喘气道。
“那张纸……你打算怎么做?”叶小清语无伦次。
“什么纸?”袁奇风愣道。
叶小清把袁奇风推到一边,从暖和的床上坐起来,说实话:“上回我在你家里……就是你家的老房子里找到一张纸,上面写现在还来得及,你要杀了我,不然会有更多的人送命。”
袁奇风脸色一变,问:“你看到了?”
“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明说,我以后都不会缠着你了。你要让我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我虽然是个扫把星,但是……”
“傻瓜!”袁奇风一边淡淡地笑,一边抚摸叶小清的头发,“我是怕你太担心了,所以没告诉你。”
“你要杀我,我怎么能不担心,我又不是日本人,当然怕死!”叶小清把话说开了,心里轻松了不少,她又问,“那张纸到底是谁跟你写的?”
袁奇风严肃起来:“我怎么可能杀你,先别说这犯法,就算不犯法,我杀谁也不可能杀你。唉,我老觉得你笨,还真的笨!你以为那张纸出现我屋里,就是写给我的吗?你这种心理暗示真是暴露了你的智商。那张纸不是写给我的,是写给张民的。”
叶小清喜出望外,没想到那张纸不是写给她的,这么说来,她白白担心了好多天。袁奇风琢磨,既然这事提出来了,不如一次说明白,免得笨女人又胡思乱想。原来,自从张民失踪后,医院又不承认张民是他们的员工,就连房东都不记得有过那个人。雷鸣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就和袁奇风悄悄地去张民屋里搜索了一番,想看一看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好几次,袁奇风都找不到蛛丝马迹,雷鸣也一无所获。就在他们以为张民把重要的东西都处理掉了,想要趁夜色离开小洋楼时,有一个人就从门外塞了张纸进来。袁奇风和雷鸣面面相觑,小洋楼因闹鬼传闻而没人住了,而且半夜里谁会知道他们闯进张民家里。他们拿起那张纸一看,上面有一行字“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你必须杀了叶小清,否则会有更多的人会死。”
袁奇风迅速地打开门,想看看是谁写的警告,可打开门后什么人都没见到。普通人不可能一转眼就跑掉,要么留下警告纸片的不是人,要么那个人会换位术。
“事情就是这样。”袁奇风交代。
“会不会就是张民写给你们的?他可能知道你们老去他屋里找东西,干脆写张纸引你们离开。”叶小清想来想去,觉得那张纸其实还是写给袁奇风的。
“谁会知道我们在里面?”袁奇风不认同。
“张民不是普通人,他当然有办法知道。”叶小清坚持自己的看法。
“别想了。总之,我不会伤害你就是了。”袁奇风把叶小清抱起来,又将她放回床上,温柔地说,“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叶小清接连“啊”了三下,幸福来得太突然,此刻人家要杀她,她都不会反抗。袁奇风又一次亲吻着她的额头,并小声地说,那天送项链时就有这个想法了。他们既然在一起了,他愿意永远陪在她身边,这些年赚的钱也足够他们去别的地方过生活了。叶小清心情复杂,听到袁奇风这么说,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袁奇风也没给机会让叶小清出声,因为他又深深地吻了下去,并紧紧地抱着她,让柔软的她贴着他结实的身体,把压抑许久的爱再一次释放出来。
缠绵了一晚上,叶小清幸福地进入了梦乡,她做梦都想不到,那么英俊帅气的男人会想跟她结婚。然而,喜悦的心情只维持了一个晚上,就在叶小清进入梦境后,她又来到了白雾弥漫的洞天福地。梦里,瑶姬不再背对着叶小清,而是站在雾气最深处,像是在等叶小清到来。雾气转动时,叶小清先扫视青石碑的踪影,想搞清楚梦境里的地方是哪里。这一次,叶小清还是只看到青石碑上写了个红字“顶”,其余的字愣是看不见。
这时候,瑶姬走近一步,叫了一声:“小清,你来了。”
叶小清头一回听到瑶姬说话,一时半会不知该答什么,总不能说神仙你好,帮我实现几个愿望如何。她紧张之中,久久说不出话来,接着却听到瑶姬又说:“你不用惊慌,也必怕我,因为我是你母亲。”

第十七章 寸草不生

早上醒来,阳光一扫阴霾,给三月底带来一些温暖,晚春不再跟冬天一样难过了。叶小清迷迷糊糊地醒来,总觉得人还在梦境里的洞天福地,搞不清楚身在何处。直到袁奇风走到床边,对着她笑了笑,她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袁奇风,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叶小清坐起来说。
“什么梦?又见到瑶姬了?”袁奇风问。
“你不要老把我的话抢了嘛。”叶小清闷闷道,心里却在佩服袁奇风的料事如神。
袁奇风拍了拍叶小清的肩膀,示意她先起床,梳洗后再说梦境的事。叶小清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地点头,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对着镜子刷牙时,叶小清心说袁奇风起得真早,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就穿好衣服了。下回她也要偷偷地早起,跟那家伙比一比,谁起得比鸡早。刷着刷着,嘴里满是泡沫的叶小清忽然看到胸口的珍珠项链冒出一阵红光,可就闪了一下,她再想仔细看时,项链又变回普通的样子了。
这时候,雷鸣过来敲门,问袁奇风和叶小清好了没,要是还没好,他就和李英杰先到旅店旁边的酸辣米粉店里等他们。叶小清不想让雷鸣久等,便匆匆地梳洗了一下,接着就和袁奇风出门了。旅店右边有一家酸辣米粉店,江城县的许多人都把酸辣米粉当早饭,一进去就挤满了人。叶小清特别喜欢吃酸辣米粉,昨晚就约好大家早上过来尝一尝。
等空出位置后,叶小清就去占位置,然后陆续端了四大碗的酸辣米粉过来。她刚想叫大家动筷子吃吧,袁奇风却提醒她,梦境的事还没讲完。叶小清“哦”了一声,想起来后又把筷子放下,坐在餐桌边上跟其他三个人详细地讲了一遍。雷鸣一开始以为是叶小清想多了,这段时间没少查阅瑶姬这个人,做了关于瑶姬的梦很正常嘛。
叶小清知道雷鸣会这么想,于是又说自己最近还有幻听的现象,老有一个女人叫她别跟袁奇风在一起,否则会死。叶小清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幻听的事,就连袁奇风都不知道,昨晚她顾着纠结纸片,也没来得及讲出来。袁奇风紧皱眉头,有些烦意地吐了口气,他明白那幻听不是幻觉,一定是某种灾难的预警。
大家都在思考时,李英杰忽然问:“小清,你刚才说,瑶姬在梦里告诉你,她是你母亲。这是原话吗?”
“嗯。”叶小清点头。
“你真的是瑶姬生的?那你三岁时在火灾里出事的那个人……”雷鸣没敢把话问完。
叶小清不介意地答道:“这事我完全能肯定,三岁时的火灾里,遇害的人是我爸妈。我妈和瑶姬一点儿也不像,养父母比较开明,他们怕我想爸妈,帮我从江城县找了一套相片过去。我认得的!”
“难道出事的那个人不是你的亲妈……”雷鸣小声问。
“这怎么可能?”叶小清觉得这问题很荒唐,她说,“你不想想,瑶姬是多少年前的人了,她还能生吗?”
袁奇风一直没说话,叶小清发现了,便朝他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袁奇风敷衍道,但心里却一直在想幻听的现象,这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当耳边风。也许他真的会害死叶小清,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不该喜欢上她?
讨论了几分钟,酸辣米粉要凉了,叶小清就叫大家趁热吃,待会儿去县城的老兽医站。兽医站那一带在江城县的老城区,如今随着县城的发展,老城区的住户越来越少。那一带靠近山区,地势不平坦,要搬迁是迟早的事。兽医站经营了一个养殖场,多年前养了很多鸡鸭,现在早就搬空了,鬼都不多一个。叶小清以前就住在养殖场里,她父母负责把饲养,后来为了生计,他父母又去兼职做别的活计。
四个人吃过早饭,叫了一辆没有面包车,坐着去了兽医站那一带。面包车司机以为这四个年轻人来探亲,便好心提醒那一带没人住了,要是找亲人的话,估计要到新城区这一带找。叶小清刚想说去玩的,不找人,哪知道天空响起春雷,把她吓了一跳。江城县不算太大,大约花了十分钟,他们就赶到兽医站了。
江城县两边靠山,中间平坦,兽医站被靠大山,养殖场以前饲养的鸡鸭就圈养在山脚下,专门吃蜈蚣之类的野虫。这座大山没有名字,但连接着黑梨山尾部,离茶村那边非常远,要走几天山路才能赶到。养殖场经历过一次火灾,烧掉了一半的房屋,还有一半没有烧掉,但现在也没有人住了。那些房子都是红砖黑瓦的平房,那些人不会多留恋,搬去新城区的楼房住下后,也没人过来拆这些砖瓦。
袁奇风下车一看,养殖场的围墙塌了一半,后面又接着山脚,估计毒蛇毒虫把那些老屋当巢穴了。他们这样贸然进去,估计要吃苦头,要是夜里再来这里,一定要用火把那些小东西都赶跑。叶小清不怕虫蛇,还能分辨哪种有毒,哪种没有毒。从倒塌的围墙跨进养殖场,叶小清就径直地往一排乌黑的破房子走,其他人一看就知道,那就是叶小清以前住过的地方。
当然,叶小清知道这里没人住了,即使她回来也找不到人回答她心里的疑问。叶小清很多年没回过这里,她有时间回来,但一直不敢回来。此时,袁奇风却忽然拉住叶小清的手,不让她跑过去。李英杰见状,便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才明白袁奇风的用意。这处养殖场中心像个足球场那么大,房子集中在一侧,另一侧靠着山脚。这里多年来没人走近,竟然没有一点野草,半点绿色的东西都看不到,像个荒漠似的。
“这里的怨气好重。”袁奇风怔怔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叶小清不懂。
李英杰解释道:“这里寸草不生,所有的植物都被怨气压制了,是不是当年有人是冤死的?”
“不是说,那场火灾是黑梨山的案子引起的吗?”叶小清说完就想起那个横跨半个中国的溺毙火尸案。
“你爸爸是老田村的人,这点没错,不过俞鸿和俞波父子可没承认他们害死了叶亏天——也就是你爸。”雷鸣提醒道。
叶小清一听,心里五味杂陈,莫非三岁那年不是鬼来寻仇,而是有人故意放火杀人。这股怨气的主人是谁,该不会是她父母吧?要真是她父母,她一定要劝他们放下仇恨,马上投胎去吧。要不然,袁奇风把他们收了,再打个魂飞魄散就糟糕了。
养殖场没人住了,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所以他们要找到答案,那就得靠自己了。叶小清总觉得是她父母的鬼魂在做怪,所以就叫袁奇风别急着捉鬼,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她的身世之谜。袁奇风宽心地笑了笑,他分得出轻重,况且世界上那么多鬼,一个人能抓得完吗?
“啊哈哈——”
忽然,空旷的养殖场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那声音回荡个不停,吓得叶小清寒毛都竖起来。雷鸣四下一看,没见到女人的身影,李英杰忙叫他别看了,这是鬼声。现在日正当空,尽管阳光不烈,但这只女鬼能显现鬼声,说明不是一般的角色。袁奇风嗅了嗅空气,微暖的和风里有邪气的味道,可那只女鬼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难道不怕他们吗?还是想搞恶作剧?
“我们还去不去那边?”叶小清胆怯地问,“我以前住的地方就在那了,去看一看吧,虽然不大可能有东西留下来。”
“去吧,有我在,没事的。”袁奇风轻松地说。
雷鸣疑神疑鬼地跟在他们后头,还叫李英杰别掉以轻心,因为他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只女鬼就在附近。叶小清也很小心,当走到火灾留下的破屋时,她先探个头进去,没看到鬼才敢进去。房屋的瓦片早已掉光了,横梁也烧断了,只剩下几堵覆盖着火灰的砖墙。叶小清看了几眼,有些惆怅,屋里什么都没剩下,也许她要找的答案并不在这里。
“奇怪了!你家里以前就有这个吗”这时候,雷鸣在叶家老屋里翻了翻,弄出乒乓的响声,从碎瓦里抽出一个被灰土包裹的东西。
其他人循声望去,一刹那,他们的目光都被雷鸣手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第十八章 火葬厂

叶小清以为雷鸣找到以前留下的玩具,起初没多少兴趣看过去,当李英杰说那是瑶姬娘娘的雕像时,她才急忙走到雷鸣那边。袁奇风守在叶小清身边,时刻提防隐藏的女鬼,就怕他们不注意时被偷袭。现在是白天,由于日光影响,鬼气难寻,只有在夜里才比较容易找到脏东西的藏身地。
他们围在屋里,争相观望从砖瓦碎片下找到的雕像。空空的屋顶灌进一股风,雕像身上的灰土都吹走。雷鸣被尘土呛到了,猛地咳嗽了几下,于是只好把手上的雕像递给叶小清,让其他人先看一看。袁奇风扫了一眼,立刻确认那就是瑶姬娘娘的雕像,只不过比以往见过的都要小,很像是在家里供奉的那种神像。
李英杰见状就问:“小清,你还记得你家为什么供奉瑶姬娘娘吗?”
叶小清摇头道:“我就记得以前住过这里,其他事不怎么记得,那时我才三岁嘛。”
雷鸣咳嗽完了,转身回来说:“该不会你真是瑶姬的女儿吧?那你不就是神仙了?”
“她要是神仙,脏东西怎么敢动她?”袁奇风否定道。
叶小清握着瑶姬雕像,思绪混乱,那年火烧了她家,瑶姬要真能显灵,怎么不来救他们一家。是不是神仙很忙,没时间救人?就像很多人拜观音,观音她老人家不是每个都救了,面对世间的数十亿人,纵有千手也无奈。不过,问题不在于此,而是在于她家里怎么会有瑶姬娘娘的雕像。
放眼中华,出名的神灵不胜枚举,瑶姬娘娘的名声很小,最多只在桃川镇有点名头。古往今来,店铺里拜财神,私宅里拜观音,乡村里拜土地公公,极少有人会把名不见经传的瑶姬娘娘请进家里。要不是叶小清去过湖南,又见过女书,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瑶姬是谁。她父母不见得是很有文化的人,应该也不认识瑶姬娘娘才是。
叶小清望着手上的雕像在发呆,李英杰就在一旁问:“你妈妈不会是桃川镇上的人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以前户籍管理很混乱,很多人名字写错、记错。我妈名字和我一样,估计就是写错了。”叶小清直叹,“她的籍贯就写江城县,但我觉得籍贯也写错了。”
“怎么说?”袁奇风问。
“你们别看这养殖场和兽医站都很破旧了,像六十年代留下来的,但我以前住在这里时,一切都是新的。我妈以前就在江城县,怎么会搬到养殖场来,应该在其他地方还有房子才对。”叶小清推测道,“我爸就不用说了,他以前住在黑梨山里面,在江城县肯定没房子。”
等叶小清把话说完,蛮以为大家会夸她聪明,可没人说话,一个个都把她当作怪物一样地在看着。叶小清看向袁奇风,想问他怎么了,却觉得不大对劲。再低头一看,她身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了好多刺眼的鲜血,就像刚从血泊里爬出来。叶小清想问怎么回事,可一转眼过去,身上又干干净净的了。
这是其他三个人同时看到这种异象,袁奇风等异象消失了,这才安慰地说:“没事了。”
“为什么我最近老这样?”叶小清慌了。
“会不会跟你家的事有关?”李英杰问。
“她家的事怎么会让她变这样?”雷鸣不解。
“先别讨论了,只要人没事就好,这点我们慢慢再想。”袁奇风怕叶小清往坏里想,便终止这个话题。
叶小清也没多大反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干脆懒得理会。屋里除了被掩埋的瑶姬雕像,剩下的大多是被烧黑的砖瓦,以及没烧完的木炭。大家见没什么可找了,于是纷纷走出破屋,放眼望着空荡荡的养殖场。刚才显现的邪气不见了,那女鬼乱笑了一阵,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叶小清记不得那女声是谁,也许是哪个邻居吧,但决不是脑海里的警告声,这个声音是不一样的。
养殖场很大,要一一搜过,一天内办不到。袁奇风没打算都搜一次,但他想晚上再来一趟,说不定能逮住那只女鬼。既然女鬼怨气那么大,又没离开这里,估计就是养殖场的人。只要逮住女鬼,他就能帮叶小清问一问她父母的事,女鬼是上一代的人,肯定还记得以前的事。
回旅店的路上,袁奇风问叶小清,当年火灾死了多少人。叶小清就记得她父母遇难了,至于其他人是否也遇难了,她就无从得知了。那年的火灾没得出具体的调查报告,只写了电路老化这个原因,可袁奇风总觉得那场火不是意外,而且很可能也和黑梨山的俞家父子没关系。说不定,叶家火灾和孤儿院的倒塌事故一样,都是利用灾难来掩盖谋杀。
清明将至,江城县的街上有很多卖花圈、纸钱的小摊,叶小清回到旅店时,想去买一些到清明时拜祭父母。可雷鸣觉得那些东西很渗人,便没让叶小清这么早就买,再说了,人家旅店肯定也不愿意看见那种东西被带进来。
他们进了旅店,各回各的房间,准备半夜再去老城区的兽医站。雷鸣刚脱了鞋,想要躺一下,却听到有人在敲他的门。他往门上的猫眼一看,敲门的人是李英杰,于是他把门打开,问道:“小李,有什么事?”
“我想去一趟火葬厂。”李英杰镇定地回答。
雷鸣拉着脸,又问:“你疯了?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就是来看火葬厂的?”
李英杰耐心地解释:“我记得,张天师提过,叶小清三岁时在火灾里就死了。后来被拉去火葬厂,又活了过来。这事很多江城县的老人都知道,我今天也偷偷打听了。他们说,火葬厂的工人还是同一批,所以我想去问一下具体情况。小清现在不太记得黄河悬崖上的事,我先去打探一下,等回来在跟你们说一说情况。”
“可我们晚上还要去养殖场那边。”雷鸣边说边佩服李英杰胆子大。
“没事。如果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去吧。你就跟他们说,我找朋友叙叙旧,晚点再回来。”李英杰压根没打算跟雷鸣商量,她只不过来通知一声就走人,哪管雷鸣同意不同意。
火葬厂不在江城县内,那个火葬厂离县城三十多公里院的山下,县城的公路刚好穿过那里。他们来江城县的路上,还在大巴车上见过那家火葬厂。李英杰不愿意四个人腻在一起,情愿分开行动,多方打听总好过慢慢找。雷鸣知道劝不住人,只好由着李英杰离开,她不是普通人,应该能应付突如其来的危险,不需要太担心。
李英杰走出旅店,几经周折,没人愿意送她去县城外的火葬厂。找来找去,过了一个小时了,她才找到一辆没有车牌的面包车,付了来回双倍的钱才让司机肯送她去。那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也听过叶小清在火葬厂活过来的事,当他听说李英杰要去那里打听那件事,便说有什么好问的,那个女孩子是扫把星嘛。
路况不是很好,车子在公路上开了近一个小时,下午才到达火葬厂附近。司机怕沾上晦气,只把面包车停在几百米远的地方,让李英杰自己走过去。司机拿了钱,没有马上跑掉,他还想等李英杰回来,再赚一次回程的钱,毕竟这里没有乘客回去,他可不想打空车跑回县城。
司机在冷清的公路上左等右等,天都快黑了,李英杰竟还没有从火葬厂那边回来。那司机大叔觉得蹊跷,以为载了一个女鬼过来,现在很近清明节了嘛。正当司机以为真的遇鬼了,把车子调头准备开回县城时,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接着就骇然地大叫了一声,吓得公路两边的野鸟都从栖息的树上飞到高空中。

第十九章 吊坠

日落西山,暖意渐逝。空空的公路上,面包车刚要驶离火葬厂,车里的司机大叔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具死尸从破下滚下来。那火葬厂地势较高,从公路旁走进去,还有一个斜坡。司机大叔以为火葬厂的人抬尸体去烧,不小心被人家弄丢了,结果却看见死尸滚到公路上后,又自己爬起来,朝他的面包车蹒跚地走过来。
司机放声大喊,吓得蛋蛋都缩进肚子里,清明节真的见鬼了,比中元节还倒霉。司机想要开车逃走,这时后视镜反射出一道紫光,他便停住了动作。只见,李英杰从火葬厂的斜破路上一跃而下,人一落到公路上,她不知从哪摸了把匕首出来,手臂使劲一挥,一道耀眼的紫光就划过死尸的头颅。那死尸原本摇摇晃晃地走向面包车,头断开掉在地上后,尸身也跟着倒下去。不过,尸体没有头了,它还能动,就像一条蜈蚣似的在公路在爬来爬去。
见到此情此景,司机大叔调头就跑,没有把车子停下来。李英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去追面包车,她知道跟司机解释不清楚,就让那位大叔以为真的见鬼了吧。这时候,火葬厂跑下了一个面相凶悍的老伯,他见到公路上的情况没有慌张,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对李英杰说了好几次谢谢。
李英杰忙说不用谢,这只是举手之劳,倒是她现在没法回县城,所以想请那位老伯用火葬厂的车载她回县城。老伯连连吃惊,这可是他头一回遇到这么大胆的女人,不但不怕死尸,还敢主动在傍晚找火葬厂的车载她回县城。老伯对李英杰印象非常好,对于载人的要求立刻应允,但要先请李英杰帮忙把死尸抬回火葬厂。
“我现在也不急着回去,先帮你们把事情全部处理好再说。”李英杰沉着地讲完,然后就射出几发闪着紫光的镇魂钉,将还在活动的死尸钉住。
老伯见状,忙招呼厂里的人下来抬尸,还说:“妹子,真是谢谢你了。唉,要是你肯来我们这里工作该多好。”
李英杰什么也没答,只是笑了笑,然后跟其他人走出火葬厂,准备把那具死尸火化。与此同时,李英杰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发生的事,这些事甚是出乎她的意料——下午时,李英杰刚走进火葬厂,想打听当年发现叶小清活过来的工人是哪一位,一进去就发现正要火化的三具死尸动了动。李英杰以为又跟叶小清的情况一样,但立刻发现不对劲,因为死尸冒出常人不易察觉的淡淡黑气了。
一般来说,很多电影里、小说里说的鬼魂附身是极难实现的,它们几乎没本事借助人类的身体去行凶。因为人类体内有人气和阳火,鬼魂最忌惮阳火了,如果自身邪力不够,附身后反而会伤到自己,更别提借人类的身体作祟了。除非是张天师、木清香那样的角色,他们才能够自由支配人体,但他们已经修炼出肉身了,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地去占据人家的肉身。
李英杰跟着一位工作人员进来找人,看见抬出来要烧的死尸动了动,她刚要提醒那些工人,死尸竟然坐了起来。火葬厂的人比较信鬼神之说,他们见到这情况,也没有慌张。那三具死尸坐起来后,没有躺回去,而是跳起来扑向活人。老伯带着其他工人,折腾了很久,好不容易抓回一具死尸,塞进焚化炉里烧掉。还有两只,分头跑掉了,直到傍晚他们才解决第二具死尸,还有一只跑到公路上去了,正好被面包车司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