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你的身世?”
叶小清愣了愣,没想到木清香早就料想到了,接着她就问:“那你能告诉我,我是不是路神,或者别的什么?”
木清香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叶小清又问:“你存在了一千年了,肯定知道现代人类不知道的秘密。求求你告诉我,你说完我马上走,不会再来打搅你。如果我不是人,你又不嫌弃我,那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吧。”
这时候,木清香侧着的身子扭了过来,正眼望着叶小清,然后说:“我不想和人间再有瓜葛,你的事我也不清楚。今晚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明早就离开吧,不要再来了。”
木清香的回答让叶小清很失望,她蛮以为对方会说出真相,至少给个参考的答案。眼看木清香又要飞到石塔上,叶小清一急就伸手去抓住对方的手,这一抓,她和木清香都忽然僵住了。叶小清僵住是因为木清香有肉体,而且不僵硬,不像其他鬼怪,这也是她头一次摸过这种鬼体;木清香僵住是因为感应到叶小清身上的一种特质,一瞬间察觉到了异样,而且注意到了叶小清身上的若隐若现的青色光线。
木清香猛地反过来抓住叶小清的手,轻身一跃,两人就飞到了石塔顶端。这里寒风最劲,风声鹤戾,鼓噪得耳膜都要破了。木清香对寒冷的温度没有反应,但叶小清则冻得要死,恨不得跳回地面。站在塔顶上,叶小清总觉得随时会摔下去,幸亏下面一片漆黑,看得不是很清楚。刚才飞上来的那一刻,叶小清却挺享受的,就像自己是只小鸟一样。叶小清也担心木清香会害她,至于为什么要把她带到石塔顶上,这就不得而知了。
只见,木清香松开了手,默默地坐了下来,也示意叶小清在在冰冷的石瓦上。在寒风里吹了好一会儿,木清香才开口:“你不用怕,摔不下去的。”
“你要跟我说什么?”叶小清瑟瑟地问。
“跟你说一个故事。”木清香一身白素随风飘乎,像是在腾云驾雾一样。
叶小清一头雾水,此行是来求解的,怎么变成听故事了。难道木清香一个人待得太久了,脑子乱了,鬼会不会也像人一样会精神错乱?正想得入神,叶小清就听到木清香讲了一个故事——公元950年,那时唐末宋初之际,五代十国很混乱。一个谭姓瓷器商人进山采土,遇到了一个女人,见其清丽脱俗,便萌生了共结连理的念头。女人心思单纯,便不顾家人反对,依然与谭姓商人成亲了。怎知,女人久居川山,不知世间最多薄情男。成亲两年后,谭姓瓷商又找了个妾,女人也接纳了。但小妾心机甚重,还想上位,于是便用毒计害死了女人。
女人死后,谭姓瓷商没有立刻将她下葬,而是先用药物处理了她的尸身,然后选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做为墓地。之后,发生了战火,谭姓瓷商一家就搬走了。可是,女人的家人却不甘心,还请了隐居深山的道士做法,将女人的魂魄寄养在四川蒙顶山的一株千年古茶树上。
唐朝时,蒙顶山是皇家茶园,做为贡茶之用,普得天地灵气。那棵古茶树吸收了数前年的日月精华,女人依附在古茶树上,得到了难以预想的灵力,并净化了死前产生的暴戾之气。女人明白家人的用心良苦,他们怕她变成厉鬼,将来戾气太重而无法在转世为人。但他们不明白,女人已经看破红尘,宁愿用千年去修炼为灵鬼,也不愿意再做人类。
叶小清听出了这是木清香生前的故事,等对方停下来,她就壮着胆子问:“你在说你的事吗?”
木清香面无表情地望着夜空,答道:“我在说,不管做人还是做鬼,坦然接受就好。”
“那我是人是鬼?或者是路神?你看得出来吗?”叶小清不停地问。
“你……”有那么一瞬间,叶小清觉得木清香要说了,但对方还是转说,“人间有句话,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我要说的话,都在故事里了。天机不可泄露,现在不说,完全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话。”
叶小清虽然不那么笨了,但她无法领悟这种深奥的故事,于是又问:“那我到底是什么?人、鬼、路神、或者妖怪?总不会是神仙吧?”
木清香站起来,任风吹拂,白衣乱舞。接着,木清香她叶小清也拉起来,带着她飞下石塔。当叶小清双脚着地,木清香就露出了罕见的微笑,这让叶小清很疑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就在叶小清纳闷时,木清香吹出一口白烟,她人就渐渐地昏睡过去。那一刻,叶小清听到木清香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一直念着“别再来了,你要的答案不在我这里,去找你爱的人吧……”
不知过了多久,冬日的阳光刺进叶小清微微睁开的眼缝里,朦胧的视野逐渐清晰后,她起身就发现自己睡在黑梨山外。吸了一口气,叶小清才挣扎着酸痛的身体,从冰冷的泥地上爬起来。昨晚木清香把她送出来,放在山口处,居然不怕野兽把她叼走。叶小清揉着太阳穴,回想木清香说过的话,可什么都不明白,那只灵鬼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干嘛提那些事。
从山口踉跄地走回县城,荆棘小路上只有叶小清一个人,她一边走一边盘算接下来要去哪。虽然叶小清想弄清楚身世,但她不像木清香不用吃饭,再过一周就没钱吃饭了,先找个工作才是正经的。反正她不会回天津,也不会去找袁奇风,说起来,袁奇风还欠她一个月工资没发呢。
想着想着,叶小清快要走到县城边上时,她就看见一个人朝她走过来,而且还是一个她认识的人。
第五章 千古恨
蒙蒙的晨光下,一个穿着灰色大褂子的老人走过来,叶小清眯了眯眼睛,又往前走几步才发现对面的老人是马四海。一开始,叶小清只觉得那老爷子很面熟,想了一会儿就记起来,上回来黑梨山时见过那个老人。据那老人说,八十年前黑梨山出过事,还提到张天师等人与珠穴的恩怨。
马老爷子爷看见叶小清,惊讶得牙齿掉掉光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去年遇到的年轻人。其实,从去年开始,马大爷一直和袁奇风有联络,只不过袁奇风没跟别人提起过,也没人问过他。马大爷把袁奇风当成了八十年前遇到的黑衣大哥,他那时还小,遇到战火时被黑衣大哥救过一命,自此就对黑衣大哥有种莫名的崇拜感。
叶小清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正愁怎么打招呼,马老爷子就洪亮地喊道:“小妹妹,你怎么来了?你男朋友呢?”
叶小清被这话噎住了,不知怎么作答,却又听到马老爷子喊:“快上我家去,山里很冷,别乱跑了。”
“马爷爷,你来山里做什么?”叶小清回过神来问,但随即想到,马老爷子常到山口走动,可能还想再见到那个黑衣大哥。
马老爷子没有回答,反而一个劲地邀请叶小清去他家做客,那热情就像夏天的太阳。叶小清刚才还在伤感,现在看到老人家这般热忱,她就跟着老人一起走向县城。马老爷子的家住在县城边上,严格的来说,算是县郊了。那边都是大院子,少有楼房,每家门前还有片菜地,大部分人都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
马家的子孙没人在家,不是出去务工,就是移居外地。叶小清进门后知道这个情况,又想替马老爷子难过,怎知人家一进门就乐呵呵地说子孙们不在最好了,他一个人清净些。院子的厅堂里还烧着一炉木炭,叶小清一进去就去烘烤僵硬的双手,两三分钟后才有些知觉。马老爷子又烧了一壶茶,让叶小清喝下,嘘寒问暖了一下子,然后就半开玩笑地问叶小清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听到这句话,叶小清吞下茶水,然后答:“马爷爷,我和袁奇风不是那种关系。”
“好,好,我不问了。”马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转道,“不过我要多谢小袁,要不是年初他告诉我那些事,我都不知道那个黑衣大哥是张天师,以前就在青城山的一座道观里。”
上一次,叶小清在黄河悬崖上出过事,那时还没听韩紫月提起张天师和素女门的事。后来,叶小清又昏死过一次,加上大家谁都没提那晚的事,所以她一直不知道黑衣男人已经不在了。不过,叶小清还是联想到曾见过的黑衣人身上去了,她也奇怪那个黑衣人怎么老跟她过不去。
叶小清还在回想时,马老爷子就一边拨烧红的木炭,一边把他打听到的故事讲出来。原来,张天师在八十年前师承青城山的清明观,在观中地位颇高,深得观主赞赏。过了数年,张天师就离开清明观,在外云游,收妖捉鬼,替天行道。途中,张天师结石一女子,然后又回到四川青城山成亲,并有了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马老爷子怕叶小清不懂,于是就解释道士可以结婚,不算是触犯教规。在道教里,全真派出家,不能结婚,正一派就可以结婚。全真派由于其孤身修行的清净丹法,所以禁止门人婚娶,并将断淫作为修道的重要标准。而天师道就不禁止门人婚娶,自张道陵天师以来,历代天师都以嫡亲身份继承法统。
张天师那时为人心善,成亲后生活也很美满,可有一次捉鬼却生出事端,那件事让他走上了极端。据说,有一晚张天师到附近的一个村子捉鬼,那只鬼是个妖鬼,专吃童女魂魄,修习邪术。张天师将妖鬼擒住后,妖鬼苦苦相求,还哭诉吃人并非它所愿,而是当初魂魄不完整,为免被同类残害才走上邪道。
张天师从不信鬼怪的花言巧语,可那晚妖鬼用苦肉计却得逞了,它承诺以后不害人就被放走了。哪里知道,妖鬼没有悔过,逃走以后,它要去一户人家里吃了个童女,而那个童女正是张天师的女儿。同时,张天师的妻子也被妖鬼害死,就在他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妻子死在妖鬼手里,那只妖鬼还没有来得及跑掉。
张天师一怒之下,将妖鬼打得魂飞魄散,还将他女儿及妻子的魂魄从妖鬼体中取出。但被吸食的魂魄已经不完整,甚至散开了,要投胎已经办不到了。张天师跑到清明观去求他的师父,可他师父却劝他坦然接受,一切都是命数,强行扭转只回引出更大的祸害。张天师不听,于是有一晚想去偷清明观里的镇观之宝,用来救他妻女。那是什么宝贝,没人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天师要去偷。
当时,张天师的师父已经料到,张天师要来偷镇观之宝,所以派了道士在看着。张天师很快被发现了,情急之下,他竟开了杀戒,杀了一个,又杀两个,一晚上竟把全观的人都杀光了,包括他那位恩师。至于后来张天师的妻女有没有救回来,是不是投胎去了,镇观之宝有没有得手,那已经没人知道了。外人只知道,张天师后来投靠清廷,创立了素女门,且变得非常残暴,杀了很多同门。
叶小清听完后,奇怪地问:“马爷爷,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还不是你男朋……那个小袁去年初告诉我的。”马老爷子说,“那时他好象刚从黄河那边回来没几天。”
“他能知道得那么详细吗?会不会是编的?”叶小清不大相信。
“当然不是了。我去过青城山,还去过那个道观,可惜文革时被毁了。有时想想,文革真造孽,日本人没毁道观,我们自己却毁了。”马老爷子叹了一声,又拨了拨热气腾腾的炭炉,继续说,“其实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正巧那天我去青城山,碰上一个挺有礼貌的后生,他也要去清明观,一路上他就跟我说了。”
“那个人是谁?怎么这么巧?”叶小清狐疑地问。
“应该和你们这些人没关系,那后生叫黄千山,人家做翻译的,不像小袁懂些门道。那天,小黄说下个月有外国大官来青城山,他上去是为了找点资料,熟悉后好翻译给那些金毛听。我一开始也和你一样,以为那些故事是瞎编的,后来才知道这些故事是从道观里流传出来的,你现在要是去青城山问清明观的事,那些老道士都会这么告诉你。其他人可能编故事,老道士总不会吧?”
叶小清听后就沉默了,不是因为老道士骗人不骗人,而是感叹张天师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倘若当初没放过妖鬼,或许就没有酿出后来的惨剧。张天师的师父说得对,一切都是命数,这些都是定点,强行改变只会引来更大的灾难。即使现在知道自己是鬼,是路神,是人又如何,倒不如像木清香一样坦然接受,不去计较那些。
“小妹妹,想什么呢?今天留在我家吃饭吧,你在这里应该没认识的人了。”马老爷子说罢,立刻起身去洗菜做饭。
叶小清走过去帮忙,然后问马老爷:“你那么想再见张天师,现在知道他后来变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宁愿不知道?”
马老爷一边用冷水洗菜,一边说:“不管好坏,都不是张天师的错。我们现在可以说大道理,但那时换作是我,我恐怕要干更可怕的事。再说了,最初的错,不就是张天师发了善心,放过那只可恨的妖鬼吗?”
一晚上,叶小清的脑海里都在回荡着马老爷子的话,院子里很清净,入夜后只剩下风声。马老爷子不爱看电视,唯一的爱好就是玩收音机,还有摆弄他的老照片。叶小清很感谢马老爷子请她住下来,一来省了住宿费,二来有个伴说话总是好的。不过,当马老爷子想打电话给袁奇风,说叶小清在他这里时,被叶小清阻止了。叶小清离开天津,就是害怕再见到袁奇风,不管现在她是人是鬼,见了只会心更痛。
马老爷子活了一辈子了,见过太多的劳燕分飞,于是劝道:“吵架就吵架,吵过就忘了,不要太计较。难道你想像我一样,老了还要一个人守着个空院子吗?”
叶小清心说,我当然不想了,我也很爱袁奇风,可上回在黄河悬崖上发生了那种事,我忘记了,袁奇风没有忘记,为什么他没有告诉我,还一直瞒着?他分明是后悔那晚的举动,既然他后悔,想要不提旧事,那就遂他所愿好了。何况,我现在是不是人类都搞不清楚,万一哪天被他收了,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袁奇风应该很恨鬼怪才是。
这一老一少聊到深夜,从南到北地聊着,像极了忘年交,他们直到凌晨才睡下。到了半夜,马老爷子夜尿来了,厕所不在房间,在院子西面的角落里,所以就披着衣服走出来。一出门,马老爷子就看见隔壁的房间有青光一闪一闪,他家里又没有青色的灯,因此就好奇地想去偷看。
一开始,马老爷子有些犹豫,毕竟里面睡了一个小姑娘,万一被人发现他偷看人家,传出去了还了得。可是,马老爷子总觉得不对劲,想来想去,他还是将脸凑到窗户外,偷过一条很小的窗帘缝隙看向屋里。
猛地,马老爷子如触电一般,缩回僵硬的脖子后,他马上慌张地跑回屋里,拿起儿子送他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接通了,马老爷子就语无伦次地说:“快来……小袁……有鬼……你女朋友出事了!”
第六章 第51天
自从叶小清走后,袁奇风就把马小田等人安排到同行那边,彻底结束了小雨茶楼的生意。至于“小雨茶楼”的招牌,袁奇风将它拆了下来,当叶小清走了,他才明白对过去的事一直揪着,其实是对死者的一种不尊重。再者,袁奇风已经知道雷小雨转世为人,这也让他终于放下多年的心结。
叶小清一去不复返,连手机都关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她。叶小清自己不想被找到,算不上失踪,雷鸣对此爱莫能助,总不能通缉她。他们不敢惊扰叶小清的养父母,怕那对老人受不了,所以这事就一直悬着。雷鸣趁空去了趟湖南,远远地看了雷小雨的新生,李英杰也陪着去了。他们以为从湖南回来,叶小清就出现了,哪知道她人一直没出现。
袁奇风这时候不再掩藏爱意,可又没地方表达爱意,他心爱的女人就这么丢了。可惜生活不是电影,不能像里面的男主角一样毅然跑下一切,走遍天涯海角去找人。首先,袁奇风要把茶楼处理了,将它转手给别人。如果叶小清愿意,他可以陪叶小清去任何一个地方,现在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又笨又可爱的女人了。
一栋茶楼要转手,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幸好有一个女人看上了,很快就来联系袁奇风。那个女人叫白雪,开了一家公司,颇具规模。她举止得当,雍容大方,就像西方小说里的那种贵妇。白雪以前就经常光顾茶楼,但不像其他女人那么直接,她不会表明爱意,每天就坐在角落里品茶,欣赏袁奇风的一举一动。在白雪眼里,袁奇风肯定不欣赏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她一定要静静的等待好机会。当听闻茶楼要转手,白雪即刻决定买下茶楼,一来可以利用原有的客源做生意,二来还可以找机会接近袁奇风。
就在叶小清遇到马老爷子的当晚,袁奇风应邀去白雪家里,恰谈茶楼转让的事。白雪怕吓跑袁奇风,所以一早就说到场的还有她公司的团队,他们会帮她评估盘下茶楼的风险。白雪嘴上那么说,却又准备了很多烈酒,一边暗示公司的人劝酒,一边不停地问茶楼的琐事,想分散袁奇风的注意力。
真正爱喝茶的人最怕酒,很容易被灌倒,袁奇风起初不想喝,但在应酬场合又不好拒绝,这也是他为什么很少出去应酬的原因。可一连被几个男人劝酒,再加上袁奇风最近很苦闷,他就慢慢地喝了。迷迷糊糊地过了几个小时,袁奇风就睡倒在沙发上,其他人很快被白雪送走了,但她仍对那些人说她会把袁奇风送回家的。
“终于有机会独处了。”
白雪窃喜,心跳加速地回到客厅里,可却听到袁奇风手机响了。好一会儿,袁奇风都没反应。白雪深吸一口气,大胆地过去往黑色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手机后就接听了。电话那边是个带川音的老头子,一连串地在说袁奇风的女朋友撞邪了。白雪知道叶小清这个人,去过茶楼的客人都知道。想也不想,白雪就说“我和袁奇风正忙”,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还狠狠地按下了手机上的关机键。
袁奇风觉得头很疼,听到动静,吃力地睁开眼睛。这时候,白雪镇定地把手机放了回去,假意要扶起袁奇风,但袁奇风伸手挡住,自己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头疼得厉害。茶楼的事改天再谈,我先回去了。”
白雪很想送人,袁奇风却坚持一个人打车回去了,但他没发现马老爷子打了电话过来。遗憾的是,马老爷子后来没再打电话过去,他认为这对情人已经分手了,现在年轻人分手就跟吃饭一样,一天好几次,没什么稀奇的。
马老爷子的电话被挂断后,他又偷偷摸摸地趴在叶小清窗外,可屋里却不再有青色的光线。之前,马老爷子看到一个人压在叶小清身上,脖子处有液体似的东西倒下来。叶小清似乎感觉到了,在床上不停地挣扎,青光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马老爷子怕叶小清出事,犹豫片刻,他最后还是大胆地去撞门。
门没撞开,叶小清就惊醒了,压在她身上的人也不见了。她慌张地打亮灯,跑出来问:“马爷爷,怎么了?”
“小叶,你没事?”马老爷子乍舌。
“就是身子有点酸,怎么了?”叶小清说完就愣住了,然后急问,“是不是你看见有个男人压在我身上?”
马老爷子慌过度,很久才点头,在听过叶小清的讲述后,他几乎一晚上都没说出话来。叶小清睡不着了,索性陪马四海在客厅烧炉子取暖,还反过来叫马老爷子别害怕。马老爷子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不知道说点什么,于是就提起刚才他打了一个电话给袁奇风。叶小清一听到有女的帮袁奇风接手机,她马上就嘟起嘴,要马老爷子别跟袁奇风她来过这里。
马老爷子尴尬地笑了笑,没再多事,叶小清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她的钱不多了,总不能有手有脚还问养父母拿钱,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叶小清一连找了几份工作,但一进去上班几天,人家的店不是倒霉就是火灾。折腾到了一个多月,叶小清好不容易才在成都的一家饭馆里安定下来,还寄了一笔钱给养父母。
直到离开天津后的第51天,叶小清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饭馆的工人宿舍里,一躺下去就睡着了。这间宿舍原来有三个人,但其他人后来被叶小清吓到了,于是就慌张地辞职跑掉了。叶小清心里歉疚,饭馆老板找不到人,她就一个人一口气干三个人的活。说到压在她身上的鬼,她也很纳闷,那不是人能控制的,她也不愿意。
那只鬼非常奇怪,以往叶小清见到的鬼都会害人,不会害人的很少,但一直骚扰她又不杀她的鬼却只有这一个。叶小清几次想办法见到那鬼的真容,可试了很多次都看不到,那只鬼总是消失得很突然。
第51天了,叶小清心里念着,袁奇风可能和那个女人结婚了吧,也许孩子都生出一箩筐了。叶小清一边想,一边洗澡,洗好之后,头发还没干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饭馆的活很累,累到躺下去就能睡着。好多次叶小清都想不干了,一想起读完大学来饭馆打工,她就觉得自己特没用。可她不乐意也没办法,现在形势严峻,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再加上她又那么能害人的。
这一天晚上,叶小清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就听到有个女人在叫她。喊了很久,叶小清疲惫地睁开双眼,朦胧中竟看到了一个让她吃惊的人。说是人不太准确,应该说是鬼。叶小清不安地坐起来,朝对方问:“雷小雨,你怎么还……你不是在黄河悬崖上……”
雷小雨宛然一笑:“别怕,我是在湖南投胎的那一个。”
“原来是你。”叶小清松了口气,然后又迷惑地问,“小雨,你不是变成人了吗?怎么还能……”
“前段时间,雷鸣和小英来看我,他们把你的事跟我说了。我本来已经是个人了,但我灵魂还没完整,再灵魂没有全部长出来时,我还能保存之前的记忆。”雷小雨解释。
“你来看我?怎么不去看小英,你能出来一趟很不容易吧?”叶小清关心地问。
“我的灵魂不能离开肉体了,现在我是用最后一点灵力托梦给你,我花了49天的时间才办到的。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回到天津,去找袁奇风。”雷小雨诚恳道。
叶小清不情愿地说:“算了吧,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再说,他都有对象了,哪有空理我。”
雷小雨在梦境里若隐若现,她走过一波雾气,靠近地说:“小清,别斗气了。我知道,你也很苦,我真的理解。袁奇风以前看不透自己的心,总以为亏欠就是爱,现在他已经醒悟了。你不要看不起自己,别说袁奇风,就连我也挺喜欢你。”
叶小清难得被夸一回,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真会哄人。可袁奇风身边有人了,我再回去不是自讨没趣?”
“小清,时间不多了,我现在的灵力支撑不了多久。答应我,回去找袁奇风,除了你没人能让他幸福了。你自信一点,没人能比你美,因为袁奇风的心里只有你,这就够了。”雷小雨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我不是人……也许不是……”叶小清害怕道。
“我也不人,可他以前拼命想找到我,虽然那不是爱,只是愧疚。”雷小雨轻轻地说。
叶小清有些动摇了,说到底,她也很想再见到袁奇风。雷小雨身体渐渐透明了,梦境里的雾气也要散掉了,她抓住最后一刻说:“小清,有些缘分是上承三世,下延三生的,你们的偶遇不是偶然,而是缘分的必然。好好把握,不要让缘分变成遗憾。认真听自己的心底话,你到底是不是想再见到袁奇风?如果一对男女真心相爱,那么苦乐都会一起承担,不会独自承受的。好了,我要走了,真的再见了!替我跟小英说,我的心里一直有她,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
“小雨!”
叶小清急着想留住雷小雨,却扑了个空,一个翻身就滚下床来。与此同时,从梦里醒来的叶小清下了决心——明天就回天津,不管结果会怎样,她要回去告诉大大方方地袁奇风:她爱他!
第七章 回梦仙游
回来了!
走了52天,叶小清又回到了天津,这段时间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回来的路并不顺利,因为她提前走人,饭馆老板没给工钱,差点要饭回来。三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叶小清走出火车站就发现天津下着细雨,打伞觉得多余,不打伞又容易弄湿身子。这一次再回来,叶小清没跟任何人提起,原来的手机还在用,但只用来和养父母联系。
“不怕!既然回来了,我一定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叶小清望着被霓虹灯晕出光彩的夜空,心说,“不然就不值回票价了!”
一出车站,叶小清就排队打车,直奔小雨茶楼。在从成都过来的路上,叶小清演练了上千次,总觉得还不够尽善尽美。眼看就要到小雨茶楼了,叶小清全身发热,心脏像被人用锤子打到一样,感觉就像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连呼吸都控制不了了。这一趟回归很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叶小清觉得老天终于有时间眷顾她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司机开着车,有点害怕地看了很多次后视镜,以为载到一个疯子,恨不得半路就把傻女人赶下车。约摸晚上十点多,叶小清背着行李,一身朴素地从出租车上下来,却发现小雨茶楼的招牌被拆了,换上了“雪女酒庄”的字样,装潢也不一样了。她先看了看旁边的建筑,确定没找错地方,这应该就是袁奇风的茶楼,但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茶楼内灯红酒绿,变成了酒楼一样的地方,叶小清踌躇着不敢进去,先前想的事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街上车来车往,叶小清站在路边,人家以为她是站街女,走近一看又觉得不像又转身走开了。站得久了,叶小清身上渐渐被雨淋湿了,三月还有余寒,夜里同样能冷死人。
叶小清头脑空白了一段时间,想要打电话找雷鸣问一问,这时候酒楼里有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朝她走过来:“你就是叶小姐吧,我家酒庄第一天开业,现在搞了个晚会,你进来凑凑热闹吧,免费的。”
“你是?”叶小清警惕道。
“我叫白雪,以前经常光顾茶楼,你居然不记得我?”白雪热情地招呼。
叶小清还想说,可白雪连推带拉地把人弄进酒楼里,还说:“你的朋友都在,雷鸣和袁奇风都在里面,进去说话吧。”
叶小清傻得跟猪一样,听到熟人的名字就放下警备,但不知道白雪城府极深,一进去就要着了道。刚才白雪发现楼外有人,一看出是叶小清,而且她身上穿得那么老土,现在正是狠狠踩低她的好时机。果然,叶小清一进去就悔得肠子都青了,里面的人都穿得好正式,她比村姑还老土。
白雪看出叶小清很自卑,于是进门后就她安排在最靠外的位置上,不让袁奇风和雷鸣发现她。说实话,叶小清非常感谢白雪这么安排,现在她可不愿意被人发现,要不真是羞死人了。白雪弄了点喝的过来,然后就去跟袁奇风说话,故意让叶小清气个饱。可叶小清太紧张了,完全没敢朝袁奇风那边看,那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帅,帅到她都不能直视了!
叶小清忐忑地喝了一小口洋酒,吐了吐舌头,听到旁边的人交谈才知道茶楼怎么变成酒楼了。原来,袁奇风两个月前就把茶楼转手了,他人也消失了两个月,直到酒楼装潢好了,他才应白雪之邀来酒庄一趟。叶小清搞不懂袁奇风,她还以为对方喜欢她,没想到这段时间里居然和白雪搞在一起了。
白雪知道叶小清在场,于是故意接近袁奇风,还假装趔趄了一下子。这个趔趄太完美了,度不大,也不小,刚好轻轻地倒在袁奇风身上。袁奇风脸色微变,礼貌地把人扶好,接着往后退了两步。白雪忍了两个月了,今晚她如狼似虎,步步相逼,不给袁奇风逃避的余地。哪知道,袁奇风不是很买帐,交谈中,只有白雪一个人谈得尽兴。要不是生意上有往来,袁奇风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更不会和白雪这样的女人有瓜葛。
白雪走火入魔,心里只想着要给叶小清一点颜色瞧瞧,忘了会惹袁奇风不高兴。只见,白雪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下酒杯,然后想去亲袁奇风。叶小清喝了点酒,不再像刚才那般胆小,白雪的所为全被她看在眼里,女人心中的妒火彻底被燃烧起来。可是,叶小清也有自知之明,她觉得没本事和白雪抢袁奇风。为了让自己好过心,叶小清就把拎起背包,在众人的嘲笑中跑出酒楼。
雷鸣早一步注意到叶小清了,他想去提醒袁奇风,可话还没说完,叶小清就跑掉了。袁奇风见状,立刻丢下白雪,跟着奔出酒楼,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雷鸣留在酒楼里,不失仪态地举起酒杯,对白雪笑了笑,叫她别介意。虽然白雪还是很介意,但碍于面子,她不好发作,顺着雷鸣给的台阶下来了。
呼!呼!呼!
叶小清冲出酒楼后,一路奔跑,她也不知道能跑去哪里,只知道要跑远一些,或许这样会好受一些。袁奇风头也不回地追出来,一眨眼就逮住叶小清,并抓住了她的手腕。好冷的手腕!袁奇风那么聪明,一瞬间就猜到叶小清一定在外面站了很久,三月的雨让她的心凉透了。
“放开我!”叶小清想挣脱,却又办不到。
“小清,你听我说。”袁奇风想要解释。
叶小清呆了一会儿,这好象是袁奇风第一次那么叫她,可她还是很难过地喊:“放开我!”
夜里的路人以为是抢劫,纷纷望了过来,袁奇风本来不介意旁人的目光,但担心叶小清被淋出病来,于是就硬把她拖到附近的一个地下停车场里。袁奇风的车停在那里,他想把叶小清拖进车里去解释,可最后还是给叶小清挣脱了。袁奇风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个女人爆发力挺强,能够强行脱身。
“你听我说,我跟白雪什么关系都没有,茶楼卖给她,所以今天……”袁奇风想要从头说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小清打断道,“再见,我走了!”
袁奇风急忙拦住,并重新抓住对方的手,他不敢再让这个女人无声无息地走掉了。这两个月里,他卖掉茶楼后就搬回以前的老屋,然后出去找人。找了两个月,什么消息都没有,直到白雪的“雪女酒庄”要开业了,他才勉强回来应酬的,顺便看一看叶小清是不是回过天津。
叶小清却什么都不想听,刚才那一幕已经足够了,还用解释什么。可是,袁奇风身上那迷人的味道,令人心安的温暖,有力的双手让她逐渐失去抵抗力。迷糊中,叶小清感觉整个人被袁奇风抱住,然后听到他在她耳边低沉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三个“我爱你”让叶小清淹没在蜂蜜里,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整个人都飞到了天上。袁奇风松开怀抱时,叶小清还嫌不够呢,总觉得这就是梦,很快要醒过来了。然而,更幸福的事还等在后头,袁奇风和叶小清相顾一望,心意一通,彼此就深深地吻住了。叶小清脑海不断闪现黄河悬崖上的事,这个吻太熟悉了,一点儿也不陌生。袁奇风也很怀念这种熟悉的感觉,此刻他觉得身体里有颗核弹,随时都会爆炸,血脉都要热得起火了。
等叶小清稍微清醒一些时,他们已经开车回到袁奇风以前住过的屋里了,那里离雷家很近,但却是很旧的楼房。叶小清不在意这些,也没时间在意,因为袁奇风跟她一起倒在床上,缠绵得分不开了。这爱意升华的过程中,叶小清就像一只绵羊,而袁奇风像一头狼,细腻和粗犷交织在一起时。许久,两人再次凝望,火山就喷发了。
那一刻,叶小清的视线却模糊了,隐隐约约地,她看到一个男人趴在她身上,脖子上掉下来一泼滚烫的液体。她心底很害怕,很想逃,可又使不出力气。而袁奇风也很惊讶,因为叶小清的两只眼睛忽然变成了青色,香汗淋漓的身体还冒出了淡淡的青光。袁奇风看到叶小清恐惧地抖动着,于是他就将她抱紧,慢慢地说不要怕,他就在身边。袁奇风心想,既然决定爱下去,不管这个女人是人是鬼,他都不会撇下她。
叶小清听到模糊的声音,那声音很熟悉,让她很心安。好一会儿,叶小清平静下来,又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袁奇风结实的身体抱着她,让她觉得暖暖的,也很安全,不用惧怕外界的纷扰。叶小清没有去想刚才的事,只想躺在袁奇风的怀里,任他亲吻额头。
深夜,这两个幸福的人儿相拥而眠,袁奇风睡得很香,但叶小清却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中,她来到一处满是云雾的洞天福地,四周长满奇花异草,溪流潺潺,灵鸟飞舞。雾气深处有一个女人背对着她,好象这个场景曾经在哪里见过。叶小清喊了几声,女人没有答应,她走近雾气里,看到不远处有块青石碑,碑上用红漆写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