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一碗粥,苏阳觉得整个身体的疲惫一下子就缓解去了大半。他满足地抹了抹嘴,放下碗。

  赵利蕊咽完最后一口粥,看了苏阳,轻笑了下,“吃饱了,那十万个为什么先生是不是就准备开问了?”

  苏阳“嘿嘿”一笑,仔细地端详了下赵利蕊,说:“两年不见,你瘦了点,黑了点,不过看上去比以前健康得多了。”

  赵利蕊看苏阳的眼神中则多了份心疼,“你可比两年前瘦了,老了,憔悴了好多。是不是受了许多的苦啊?”

  苏阳想起一事,问道:“这两年中你是不是去广州找过我?”

  赵利蕊脸色黯淡了下来,“是啊,回过广州三次。不过你都不认识我,甚至还追着我要杀我,说什么‘你是魔鬼附身,我要杀了你为民除害’,可是你看上去才更像是魔鬼附身。”

  苏阳紧张了起来,“那我没有伤着你吧?”

  赵利蕊仔细地看着苏阳,说:“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你是不是真的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摄去了魂魄?那你又怎么突然恢复记忆了呢?”

  苏阳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变成”张成廷工作、生活,并“扮鬼”惊吓楼下的,以及被燕长锋一句“你终于来了”给惊回了魂,从而踏上到青栏镇寻找朱素及她的历程,临了说:“接下来的你大概都看到了吧,今天早上要不是你,我和燕长锋早就死在了那一个法医的手术刀下。”苏阳想起吴法医肢解燕长锋的冷静、木然神情,心有余悸,“真是难于想象,人竟然可以冷血到这个地步。以前看张成廷的日记,看他如何残杀朱素,当时觉得人性中最凶残的莫过于此,但现在看来,最可怕的还是那一个见鬼的法医。张成廷杀朱素,至少事先就已经将自己逼到了一种接近崩溃的境地,所以有那些疯狂的举动也都还可以略微理解些。可那法医,简直就是把残无人道地杀死人当作一种享受,我真怀疑他是不是的心是不是铁做的。”

  赵利蕊完全沉浸在苏阳之前讲述的个人经历所带来的震惊中,她神情恍惚地说:“你刚才是说,两年前,你独自一个人去602时,收到我发给你的最后一条短信是‘你终于来了’?”

  苏阳从吴法医所带来的血腥惊悸中拔离开来,反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那天晚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给我发那样的一条短信呢?”

  赵利蕊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喃喃地说:“奇怪哪,奇怪哪,真是难于理解。”

  苏阳着急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赵利蕊看着苏阳足足有十秒,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心头肯定有上千个的问号,我也一样,有许多疑问。这样吧,我还是从头开始给你讲起,然后大家相互印证,也许可以理出些个头绪。”

  苏阳点了点头,说:“好。那你就长话短说,把事情经过讲清楚了就行。”

  赵利蕊喝了一口水,沉浸入往事中,缓缓地说:“那天晚上你走了后,我一直就呆坐在客厅里,等你回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问问你在602里是否还安全,可又怕那样漆黑的环境中,突如其来的短信、电话会把你给吓坏,所以只好忍着。一直等到近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以为是你回来了,连忙高兴地去开门,谁知道一打开门,发现来的根本不是你……”

  苏阳插嘴道:“是严所长,对不?”

  “你知道啊。”赵利蕊说:“你先别打断我话,让我说完。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严所长就进了门,打量着我,连说道:‘像,真是像极了’……”

  苏阳知道严所长所说的“像”是指赵利蕊和朱素之间长得像,不过想到赵利蕊之前的警告,于是就硬生生地吞了进去。

  “他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一把枪,逼着我跟他走。我一拒绝,他就……”赵利蕊沉默了下来,苏阳的全身血液都凝聚到头顶上,拳头握得骨节发白,他明白,严所长肯定是对赵利蕊用了暴力。

  赵利蕊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没有办法,我只好听从他的话。因为我还想留着一条命与你相见。但我又怕你回来找不到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或者是遇上与我一样的危险,所以就想给个提醒。可是那个严所长盯我盯得很紧,我实在不能给你打电话,而且就算拨通了,也不可能跟你讲话,所以只好把手机藏在裤兜里,随便按了几个键,等到楼梯拐弯的时候,掏出手机飞快给你发送了出去。我都还没看清到底发了什么,手机就被严所长给夺了过去。我当时就奇怪,他看了我刚才发的短信,脸上显露出奇怪的表情,但却没有说我什么,只是把手机给没收了,再不还我。

  等下了楼,他就把我铐了起来,塞进一辆车里,然后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来到青栏镇。不过他大概是怕撞见别人,所以并没有直接进镇,而是把车开到朱素家旁边的那片树林里,一直等待天黑。我一直担心他对我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不过还好,他除了看我的眼神有一点奇怪外,始终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后来大概是傍晚的时候,我跟他借口说要方便,骗他开了手铐,走到草丛间,然后就拼命地跑。他看见了,就在后面追我。就在我以为自己肯定逃不过他的魔掌的时候,我感觉脚下踩了个空,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就好象刚才我们在树林听到的声音一样。这古怪的声音把他给震住了,他大概以为是什么鬼怪出来作祟吧,不敢继续追我。我就趁此机会,拼命地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体力不支,晕倒了过去。刚好给我干爹干娘给撞见了,他们把我抬了回去,把我救活了过来,休养了三天,我因为担心惦记着你,所以就跟他们说,我要回去广州一趟。干爹干娘他们什么都没问,就给我凑了回来广州的路费。

  结果等回到了广州,我发现你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根本不认识我。而且看见我的表情,是又惊又恨。你恶狠狠地朝我扑来,嘴里乱嚷着:‘我要杀死你,你这该死的魔鬼,地狱来的魔鬼’,那表情,简直就是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吓得我在屋子里拼命地跑,然后你就在后面死命地追。还好那是我自己住过的地方,比较熟悉,所以每次你快要抓到我的时候,我都可以抓到东西来抵挡你一下,最后是拿了个花瓶砸了你一下,把你砸倒在地,才好不容易逃出了门。”

  说到此,赵利蕊停顿了下来,抚摩着苏阳的额头说:“你当时到底有没有感觉到疼呢?你真的就一点都不记得我吗?”

  苏阳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我怎么可以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呢?我实在对不起你。”

  赵利蕊无限感伤地看着苏阳,说:“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出来步云花园后,我越想越觉得你的形迹可疑。后来我就想到,你当时追杀我时说的话好熟悉,好象在哪里听过似的。最后我终于想到,那是在张成廷的日记里,他对朱素的描述就是‘该死的魔鬼,地狱来的魔鬼’,我就怀疑,是不是你把自己当成了张成廷,而把我当成了朱素。我再想到严所长对我说的,‘像,太像了……’,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性。而为了揭开这个谜团,让你重新变回苏阳,那么必须重新回到青栏镇,因为我觉得所有的答案都藏在这个小镇上。所以我就回来青栏镇,找到干爹干娘这里,并住了下来。”

  苏阳感觉心中的许多疑团在慢慢解开,但同时又有一个更大的谜团聚拢了上来。可究竟是什么,他却又抓不住,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憋在水里,可以依稀看得见一丝的光亮,但若真的往那方向游去,却发现,反倒是离水面更远了,于是胸口就像要爆炸了似的,难受无比。

  

第四十九章

  赵利蕊接着说下去:“在青栏镇的两年里,我主要就是帮着干爹采集草药,学点医学,同时暗中查探关于朱素的事。我相信,如果我能够找出关于602,关于朱素的答案,那么就有可能让你恢复神智……”

  苏阳感动地握住赵利蕊的手。赵利蕊看了他一眼,有几分悠然,止口不言,全心享受这渴望已久的温馨感觉。

  良久,苏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那你有没有查出了什么吗?”

  赵利蕊苦笑了一下,说:“惭愧哪。两年中里,因为害怕撞见严所长,或是让他得知我的下落,所以都不敢在镇上随意走动,也不敢随便跟人交往,何况这边是农村,离镇上基本上是不相往来,所以收获甚微。如果说有收获,那就是查清了两件事,一是我和少女时代的朱素长得很像……”

  苏阳心中一动,问道:“为什么你那么强调少女时代呢?那成年人以后的朱素是不是就不像了?”

  赵利蕊点了点头,说:“她自从十六岁生完孩子之后,身体就开始急剧地长胖,脸上那些新长出的肉甚至将她的五官都挤得变形了。”

  苏阳吃了一惊,说:“有胖得那么多?”

  赵利蕊点了点头说:“我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给镇上的一家照相馆老板送药,在他的馆里发现了一些旧照片,其中有她跟朱盛世的照片。据老板说,以前的时候,朱盛世基本上每年都会带朱素照个相,不过自从她大概五六岁的时候,间隔的时间是越来越长,等到她生了孩子后,总共就照过一次。照相馆的老板一开始是看朱素虽然目光古怪,但整体上不失为一个美人胚子,所以就偷偷多洗了几张她的照片;再后来,是看她的长相变化古怪,怀着好奇的心,再收藏了一张。”

  苏阳心下顿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他和赵利蕊当初前往朱盛世家,他老婆看到赵利蕊没有现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想来她本来就对朱素漠不关心,基本上不记得她少女时代的模样。他也明白了张成廷在与他第一次在QQ上聊天时,为什么要找了一张别人的图片发给他,因为以朱素的长相,只能将苏阳及其他的男人吓跑,而绝不会让他们上钩。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事,问赵利蕊说:“那照相馆老板没有发现你和少女时代的朱素长得很像吗?他就不会感到惊奇?”

  赵利蕊得意地一笑,说:“你听过易容术吗?”

  苏阳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易过容?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功夫?我还以为只是武侠小说中瞎编的呢。”

  赵利蕊“噗嗤”一笑,说:“易容术是夸张了一点,准确一点的就是化妆。其实也就是用草药往脸上涂抹上一些黄褐色和斑点,遮掩一下自己的面目。否则你想,以我与朱素之间的相似形,只要往镇上一站,早就流言四起,把我当作朱素的鬼魂现世了,就算不给砸死,也早就被严所长那恶棍盯上。”

  “如此啊。”苏阳忍不住再吐了一个心头的疑问,“那你说,你和朱素之间长得这么像,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亲缘关系?比如说是失散多年的同母异父姐妹什么的?”

  赵利蕊娇嗔地打了一下苏阳的脑袋,“姐妹你的头啊。我爸妈就生过我跟我哥两个孩子,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你难道就不能相信这个世上存在长得相象的人吗?”

  苏阳眨了眨眼睛,说:“我也相信这个世上有一个长得和我很是相似的人,但我还是很难相信有一天他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赵利蕊噘起了嘴,“不信就算了。”

  苏阳见赵利蕊生气了,赶忙讨好地笑说道:“我信我信,你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会不信呢。我刚才跟你闹着玩呢。”见赵利蕊的脸色和缓了下来,知道她也是跟他假赌气,也就放下了心,继续吐露心头的疑问,“那你刚才说的另外一个发现是什么?”

  赵利蕊“哦”了一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朱盛世的房子盖得有几分怪异吗?”

  “太好了。”苏阳猛得一拍大腿,激动地说:“你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啊?”

  赵利蕊笑了,“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那你有没有觉得它像什么呢?”

  “像金字塔啊。只不过少了一个尖顶。”

  “只是少了一个尖顶吗?缺的部分可比已经建成的部分多得多了。现在的建筑啊,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略微向中间收缩的小梯形罢了。”

  “还有,它只有窗户,而没有阳台,根本不像是用来住人的,更像是个博物馆啊什么的。”

  “你有点想象力,不过还是不够。难道你不觉得它像一个坟墓吗?”

  苏阳惊讶得几乎要从凳子上跌落下去,“你说什么?坟墓?他为什么会盖这么个房子?难道他把自己当作了死人?”

  “你应该听过一句话,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一个朱盛世在青栏镇当派出所所长的近二十年时间里,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或急功近利严刑逼供致死的人至少不下十个。他虽然凶暴,却还是害怕那些死去的鬼魂会找他来报复。所以盖房子的时候,特意请来了一个风水大师,让他帮忙选址。那风水大师就跟他说,这个世上,只有两个地方鬼魂是侵近不得的,一个是阳气重的,比如军营,还有一个就是坟墓。因为对于鬼魂来说,每一座坟墓就相当于其他鬼魂的家,不能随意进入。因此他为朱盛世选了现在的屋址,靠近密林,而且密林边上有个落水洞,也就是地下暗流,这样就是藏风聚水的格局,属于风水宝地。本来风水大师建议整栋房子都修建成坟墓的形状,也就是圆拱形的,但一来镇上没有建筑队有这个本事,二来朱盛世觉得过于像坟墓,感觉不自在,所以就建成了现在这样略微倾斜、并且整体上呈封闭式的造型。作为补救,风水大师建议修了那一个红色的围墙,说那是丹砂,可以阻却恶鬼。这样虽然房子不像坟墓,但与围墙搭配起来,基本上可以令居住在里面的人高枕无忧,不必担心恶鬼作祟。不过那个风水大师也说了,这样的改动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有人在房子中死去,那么他的灵魂就会被困于房子中,不能被引导出去。不过由于死去的是亲人,所以他们的鬼魂也不会加害于人,可以做到人鬼相安无事。”

  苏阳听得手心脚底冰冷。他想起刘长格曾经讲起的,朱盛世曾经在房子中遇上赵利蕊妈妈的鬼魂;再对应上自己两年前曾在里面和赵利蕊奶奶离奇相逢,还有昨天晚上在睡梦中握住的那一只手,只觉得寒气一缕一缕地自张开的毛孔中钻了进去,不禁变了脸色,却在心里留了最后的一点期望,“利锐,问你一事,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进入过那房子中,找过我和燕警官?”

  赵利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没有啊。我昨天下午去镇上给药铺送药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有两个南方周末的记者来到镇上,采访关于朱盛世房子的事,当时心头隐隐地就觉得那可能会是你,然后就赶到了朱盛世的房子那里,结果刚好看见严所长领着人在给房子上锁。因为担心他发现我,我就藏了起来。他们也一直是躲在对面的小楼里,直到晚上六七点的时候才匆匆开车离开。随后我就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从前面荒弃的房子里找到了一根小钢挫,就用它来锯那锁,整整锯了一个晚上,才把锁锯断。你看,我这两只手上的伤痕,都是锯那锁时留下的。刚锯完的时候,我就听到汽车的声音,猜想是严所长他们重新回来了,赶紧就躲了起来,根本来不及进去房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也骤然大变,“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昨天晚上住在房子里的时候,感觉有人进去你们屋子里了?但我一整晚都守在门口,绝对不可能有人进去的。”

  

第五十章

  苏阳点了点头,面如土色。

  赵利蕊也“刷”地一下,脸色变得煞白,“难道那一个风水大师的说法是真的,那一个建筑结构真的能够吸纳住鬼魂的力量?”

  苏阳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翻滚的心平静了下来,继续问赵利蕊,“那后来发生在树林里的那些是怎么回事呢?”

  赵利蕊显然对早上发生的惊险一幕心有余悸,“我当时刚锯完锁,就听见汽车马达的声音,就赶紧躲了起来,随后就看见严所长带着吴法医两人来到大门后。他们刚打开大门,大概你们也刚好从正门出来,他们就退了回去,守在门口。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你们被他们给抓了起来,带到树林里。我也就尾随着进入树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对燕警官痛下毒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我一个弱女子,就算跳出来,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三个大男人呢?直到后来那一个吴法医对燕警官下手,我猛然想到,以前干爹曾经教过我如何用草药招引毒蛇的方法。然后我就在树林里找了起来,还好,很快就给我找到了那两种草药,混合在了一起用石头捣烂了。就在我刚布置好的时候,猛然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巨响,当是吓得就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撒腿就想跑。结果还没等我迈开步,严所长他们就发现我了……”

  “我明白了。你就故意用头发掩住脸,扮鬼吓他们?”

  “当时我都被那怪声吓坏了,哪里还有心思装神弄鬼的。那只是因为我在转身准备逃的时候,被树枝打了一下脸,将头发拨拉到前面去了,我都还来不及将它们弄回原处,就被严所长他们给叫住了。”

  “这样啊。那当时严所长朝你开枪的时候,你就是刚好掉进你之前说的那一个洞里,后来你就抓住树根爬了出来?”

  “说起来倒真的应该感谢那个塌方,否则我现在倒真的可能变成了一只鬼。不过我也奇怪,树林里怎么突然间就会凹陷进了那么一个大洞呢?”

  “会不会是朱素她们的鬼魂突然出现,救了你一命?”

  赵利蕊紧张地看着苏阳,“你说真的有这个可能吗?”

  苏阳苦笑地说:“可你能够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还有那一个怪叫声,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觉得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可地底下又能藏有什么东西呢?”

  “我还是有点怀疑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鬼魂存在。要不这样吧,我们先不探讨这个问题,等我们回去广州后,我找我导师问一下,也许他可以给出个答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虹吸效应。”一直躺在床上的燕长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突然插了一句嘴进来。

  苏阳先被吓了一跳,及至看清是燕长锋在说话,又高兴了起来,“你醒过来了呀?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燕长锋感激地看了一眼苏阳,说:“感觉好多了,至少是死不了。”

  苏阳安下了一颗心,转头满意地对赵利蕊说:“你干爹的医术很高明啊,回头代我谢谢他了。”转而想到燕长锋的话,又转过头去问道:“你说的虹吸是个怎么回事?”

  燕长锋用力地撑起来了一点,背靠着床头,说:“如果你们开过车,就会有机会见识到虹吸现象。当汽车半路缺油抛锚的时候,怎么加油呢?就会用一根弯曲的管子,一端插入油桶或其他车的油箱里,另外一端放在桶外,要注意管子的最底端要比油面低。这个时候,只要先把管子里充满汽油,再打开下端管口,汽油自动被管子源源不断地吸出,自下端管口流入汽车油箱内。这就是‘虹吸效应’,那条管子就叫‘虹吸管’。其原理就是由于充满管子的汽油从下端放出时,管子就出现了近似真空的状态,气压骤降;大气压便将汽油压入管内,当汽油上升过弯曲顶端时,就被吸出。”

  苏阳问赵利蕊道:“你听明白了吗?”

  赵利蕊迷惑地摇了摇头,“感觉上有点明白,但具体的还是不懂。”

  燕长锋微笑着说:“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你们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物理学的效应就好了。苏阳你应该记得,就在我们被锁的树林旁边,有一个水塘,而且当那一个怪声响起的时候,水塘的水在不停上涨中,对吧。”

  苏阳点了点头,但仍然是满头雾水。

  燕长锋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那片树林里,应该有一条地下暗河。”

  “你怎么知道?”赵利蕊惊异地睁大了眼,“这附近一带是喀斯特地貌,到处都是石灰岩洞,据说树林一带地下是有一个落水洞。”

  燕长锋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说:“这就对了。这个落水洞肯定与那一个水塘相互连通。这样的话,落水洞、水塘和地下河所流经的管道构成了一个天然的虹吸系统。落水洞就是类似于油桶,和落水洞相连的管道相当于虹吸管,而水塘就相当于汽车油箱。当地下暗流的水面上升到管道弯曲处的顶端时就产生了虹吸现象,溶岩管道开始向外吸水,流向与溶岩管道相通的水塘,这个过程当中,水流冲刷地下暗道,就会发出声响。而根据赵小姐之前的描述,她早上会陷落的地方应该就是地下暗河所流经的地方,并且树林里肯定还有其他与暗河相连的空隙,那个水流冲刷暗道的声音就是通过这些空隙上传出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早上赵小姐踩塌了那个洞后,声音一下子就变小变闷了。这就好象吹喇叭,靠嘴的那个口子越细,声音就越尖锐,口子大了,气流就没法跟振摸产生共振,发出的声音自然就小了,而且会嗡嗡作响。”

  苏阳、赵利蕊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树林里的怪声与鬼怪无关,而只是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

  

第五十一章

  “真没想到,真相原来竟是这样的。”苏阳想起一事,继续问赵利蕊:“那吴法医当时冲向你时,又为什么突然间抓狂自杀呢?”

  想起吴法医临死前的狰狞面目,赵利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说:“他是被蛇咬死的。”

  苏阳先是一楞,随即明白过来,说:“那蛇就是你招引过来的,对不?”

  赵利蕊点了点头,说:“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不仅对别人冷酷无情,对自己也都可以下手那么狠。那蛇虽然咬住了他的脖子,但毒性并不是很大,如果及时抢救的话,还是可以挽回一条命的。而他却选择了挥刀杀死那蛇,也等于杀死了自己。”

  苏阳沉默了一下,说:“那也是他罪有应得。”他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过,你回去广州三次,那除了第一次见到我发疯之外,其余的两次都是去做什么呢?”

  赵利蕊看了燕长锋一眼,脸微微地红了,“就是看你呀,看你究竟恢复了没有。只是你总是让我失望。看着你散乱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依然陷于迷失本性中。所以每次我都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与你相见。”

  苏阳眼眶微微发红,紧握住赵利蕊的手,凝然噎语:“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赵利蕊垂下了头,低声说:“傻了,都说没事了。”

  心头的疑团解去了大半,心爱的人真实在身侧,苏阳顿时觉得心沉沉地安了下来,而困意也浓浓地翻卷了上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困了啊?”赵利蕊笑道:“那我给你安排住处,你好好安歇会。”

  苏阳怜爱地看了赵利蕊发黑的眼眶,说:“你昨晚一宿没睡,应该比我们更累,更该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