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许丹阳问的正是所有人心中都想问的:对头究竟是什么来历,又怎的要跟我们为敌?
许丹阳强自镇定,又问道:“朋友,你们一直这样就没有意义了,是异五行的道友么?”
“一直这样就没有意义了,是异五行的道友么?”
“是异五行的道友么?”
“……”
许丹阳怒极,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冲着计千谋、薛笙白、袁重山三人一挥手,又指了指自己身前、身后、身左三个方向,三人立即会意,只计千谋和薛笙白稍稍犹疑,袁重山却立即纵身而去,计千谋和薛笙白便也动身。
许丹阳这是让计、薛、袁三人寻敌而去。
“快回来!”
三人刚走片刻,叔父突然大喝一声,整个林子里嗡嗡乱响,那正是龙吟的功力!
“快回来!”
“快回来!”
“……”
周遭也全是这个声音,但是中气却显然不足,比叔父的本声弱小多了。
我精神不由得一震,声音可以模仿得了,本事,就难了,六相全功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假冒得了的。
薛笙白、计千谋、袁重山已经纷纷退了回来。
许丹阳诧异的看向叔父,叔父道:“你们瞅见他们是跑着跑着都跑歪了么?对,你也瞅不见,这林子里太邪门了,一走远肯定要走丢!想想雷永济的下场!”
“这林子里太邪门了,一走远肯定要走丢!想想雷永济的下场!”
“一走远肯定要走丢!想想雷永济的下场!”
“想想雷永济的下场!”
“……”
袁重山惊愕的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写字,道:“我自己不觉自己走歪。”
叔父道:“废话,要是你自己知道,还能走丢么?”
“还能走丢么?”
“走丢么?”
“……”
学人说话这把戏虽然简单,却真是能把人给折磨疯,我相信这世上没人能忍受得了!
“你们都是狗!”叔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就会学人汪汪叫!”
“就会学人汪汪叫!”
“汪汪叫!”
“……”
叔父突然笑了,大声道:“我是狗!”
“我是狗!”四面八方都是这个声音。
叔父又喊:“汪汪!”
“汪汪!”树林子一片狗吠。
“哈哈哈……”叔父笑弯了腰:“真信球!”
“真信球!”
“……”
我也忍不住失笑,这些人——
咦?!
刹那间,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暗忖道:“不对!如果对方真的各个都是高手,那为什么一直藏头藏尾,不敢出面呢?而且,叔父这几声喊明明是要故意戏弄他们的,他们怎么会跟着学?”
究竟是猫戏老鼠还是在装神弄鬼?
一股凉风袭来,我嗦了嗦身子,突然间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顿时惊动——这味道,不是我们这些人身上所有!
就在此时,我身边人影一晃,叔父已经箭似的蹿了出去!
我跟着就走!
不管这林子里有多古怪,怎么迷路,只要循着那香味,往源头而去,就一定不会乱兜圈子!
“前辈!”许丹阳不知道我和叔父要干什么,急忙喊叫。
这一次,竟然没有了回音!
“跟着走!”许丹阳的声音中都透露出欣喜来。
仍旧是没有回音。
真是怪了……
那股香味越来越浓,渐渐的,我瞧见了林中有些光亮在远处闪动着,依稀之间,还有几道人影摇曳,似乎行走极快,发出些“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声。
“鳖孙们,给老子站住!”叔父暴喝一声,好似打了个响雷,那几道人影立时止住,叔父的人已经过去了。
越追越近,借着光,我看见树丛中影影绰绰立着的是四个人影,高高矮矮,有男有女,手中都提着灯——这些年已经很少见的纸糊的灯笼,也是颜色各异,绿、红、白、黄。
“咦?!”
见叔父掠近,有个女人失声惊讶道:“复哥,好像是个人?!”
那声音清脆温婉,听在耳中真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更让我感觉这似乎不像是坏人。
“是人!”有个男人冲着叔父喝道:“那位朋友慢来!”
“慢来你***腿!”
骂声中,叔父又近前两丈,距离那四人已不足六尺,“呼”的抬手就是一掌,朝着说话那男人当胸拍去!
那男人急往后撤了一步,双手齐出,接了叔父这一击“塌山手”!
“砰!”
那男人凌空倒飞,连翻了三四个筋斗,直到后背撞在一棵大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撞击音,才跌落在地。
叔父“哈哈”大笑,道:“原来就这点成色!”
到此时,我也追到了跟前。定睛看时,对方果然是四个人,两男两女,年纪都很轻,不过二十岁上下,穿的全是非道非俗的古怪袍子。
一个照面,那被称作“复哥”的人便被叔父给打飞了,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剩余那两女一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复哥!”
“大哥!”
“……”
那“复哥”摔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双臂更是软绵绵的好似面条,那两女一男呼喝着要扶他起来。
“叫你小鳖孙给老子上眼药!”叔父闪掠向前,眨眼间便又已欺身进到那四人丛中。
“小心!”
“嘿嘿!”
那“复哥”失声惊呼,要提醒众人提防我叔父,但叔父的身法何等之快?!冷笑声中,劈面只一招,叔父便已经抓住了剩余那年轻男子的脖颈,如提童稚般将其凌空举了起来!
叔父的身材十分高大,被他提着的那男子面目虽然清秀,身量却不高,比着叔父至少要矮出一头,因此被叔父举在空中,双脚距离地面甚远,显得更是瘦小。
脖颈上要穴甚多,被叔父这般抓着,就算是有心挣扎,也无力施展,那矮个子男人的双臂缓缓垂下,手中的灯笼也跌落在地,只其中的火还熠熠闪耀,发出诡异的黄光来。
“放开他!”
“你快放人!”
那两个女子见状,又惊又怒,各自娇叱,全丢了灯笼在地,左右一起拥上,素手连弹,霎时间,空中纸片乱飞,竟是十多张五颜六色的符纸朝着叔父包裹而去!
我待要上前助战,却见叔父一手提着那男子,健步如飞,另一只手前抓后取,左捏右拿,刹那间便将那十多张纸符给掳掠一空!
我不由得止住步子,看这情形,我只需要压阵即可,叔父一人足可对付。
“就这点成色?刚才的本事来?”叔父冷笑着,再摊开手掌时,但见空中纸屑“簌簌”落下,已然全部被毁!
玄门命脉中人,以纸符施术的时候,最要紧的便是快和准!
就好比一竹道长、许丹阳,出符的速度快到让人无法看清那纸符是从何而来的,而且就在符纸出现的刹那间,命术就跟着施展了出来,这才能叫对手忌惮,叫敌人胆寒!
眼前这两个年轻女子,出手固然也不算慢,虽然比不上一竹道长和许丹阳,可是足够算江湖中的一流好手,本不该输的如此惨淡,可惜她们遇上的人是我叔父——相脉阎罗陈汉琪!
在叔父的眼中,她们这样的手法就太慢了!
她们只来得及把符纸抛出来,还没来得及施术,就已经被叔父给终结了。
纸符成了碎纸,还如何能起效力?
差距如此之大,那两个女子固然是大惊,所谓的“复哥”和被叔父抓在手中的矮个子男人也都面如死灰!
“阿冰你快走!”
那“复哥”大声呼喊:“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走!”
那被叫做“阿冰”的女子虽然声音清脆温婉,可是性子却倔强的很,另一个女孩儿也十分固执,自不吭声,却是谁也没有走,仍旧冲着叔父围了上去。
“站住!”
叔父厉喝一声,那两个女子悚然而止,像是极听叔父的话,实际上却是被叔父的龙吟功力给震的气血凝滞了。
第157章 消弭无形(二)
“我不跟小妮子动手!”叔父道:“你们其他的人呢?!叫他们都滚出来!”
那两个女子相顾一怔,那“阿冰”开口道:“没有别的人了,就我们四个!”
“你们这点能耐,瞒不住我!”叔父冷笑道:“隔八丈远,我也能听见你们的喘气声!所以别啰嗦,把你们的高手喊出来,要不然,我弄死这俩公的!”
那“阿冰”道:“你要杀,就杀光我们!”
这时候,许丹阳、袁重山、薛笙白、计千谋等人也都赶到,将这两男两女给围在了垓心,她们再想跑,就极其不易了。
“唉……”那被唤作“复哥”的男子叹息一声,道:“失算了。”
叔父随手将抓着的那矮男子一丢,与“复哥”摔在一堆儿,啐了两口,道:“你们失算就失算在不该算计到我头上!”
那“复哥”沉默不语。
“你们就看着小儿辈们死在我手里?!”叔父纵声大喝:“这四个男女毛还没扎奇,不是我的对手!拿他们顶缸,算啥么东西?!”
林子里“嗡嗡”乱响,却无人应声,更无人现身。
“好,硬抗是?”叔父回过头来,又看向那四个男女,道:“没人管你们了,说罢,哪个门,哪个派的?!”
两男两女都别过脸,全不吭声。
“贼男女,快说!”薛笙白也忍不住叫了起来:“雷老大是不是你们害死的!?”
那两男两女仍旧是不吭声。
“不说话?!”薛笙白狞笑一声,道:“刚才是你们把我们当猴耍,现在可要猫戏老鼠了!再不说话,我叫你们尝尝薛家的‘蟾衣粉’!”
“要杀人就快点!”身量稍矮那男子大声道:“怕你什么狗屁‘蟾衣粉’!”
“看来这位小兄弟还是年轻啊。”计千谋笑呵呵的往前走了两步,温声说道:“这蟾衣粉是毒,一种奇毒,不叫你死,只叫你变个样子。知道为什么叫‘蟾衣’吗?‘蟾衣蟾衣’,就像那蟾蜍的皮,一身的疙疙瘩瘩!你们要是中了这蟾衣粉的毒,就会变得跟那蟾蜍一样,脸上、胳膊上、身上、腿上甚至手心、手背、脚心、脚背、眼皮子上全都长疙瘩!不疼,只痒,你还不能挠,一挠就流脓!啧啧……”
计千谋说话慢吞吞的,语气温和,面色和蔼,可是我在旁边早已经听得脊背发寒,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像是自己已经中了那蟾衣粉的毒似的!
只听计千谋继续说道:“男人或许不怕这毒,可惜这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娃,长得可都不丑啊,你说说她们将来怎么见人……”
那两个女人早已经是面色惨白,那“阿冰”突然一扬手,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我站的地方离她近,也早就觉得她神情不对,眼见如此,立即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道:“别!”
“你放开!”她恶狠狠的瞪着我。
“你不用死。”我说:“只要你说出来你为什么存心害我们。”
“我存心害你们?”她冷笑道:“谁晓得你们是哪里来的恶人?!”
“我们不是恶人。”我说:“那肉虫是不是你们弄的?”
“什么肉虫?”她挣扎着,喝道:“放手呀!”
我道:“你快说罢,你打不过我们的。”
“呸!”她突然啐了我一口,骂道:“一直抓着我的手做什么?!不要脸!”
我脸上大热,心中恼怒:好,不叫我抓你手是,我也不想!
我手捏脉门,使劲用力,她“啊”的一声轻呼,手掌不由自主的摊开,掉在地上一件物事——我松了她的手,把那东西捡起来看,却是柄两寸来长的乌金镖。
“咦!?”叔父瞧见那乌金镖,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片刻后,又翻眼看向那“阿冰”,道:“你跟范宗是什么关系!?”
那“阿冰”吃了一惊,愕然的看向叔父,叔父冷笑道:“这镖有个明堂,打出去以后,能发出一声怪啸,惊人心魄,叫人悴不及防——正是苏北古武世家范氏赫赫有名的‘雁过留声’”!
说着,叔父突然甩手,只听“嘎”的一声怪叫,众人惊悚中,有道乌光击中那“阿冰”身后的大树,“嗖”的洞穿而过!
“你,你怎么会范家的镖法?”那“阿冰”惊愕之极的看着叔父。
许丹阳也稍稍吃惊,道:“前辈,他们是苏北范家的人?”
叔父瞪着那“阿冰”,道:“到了这时候,还不认?”
“阿冰”的性子十分执拗,仍旧是追问叔父:“你怎么会范家的独门镖法?”
叔父道:“范宗教过我!”
“你说谎!”那“阿冰”大声道:“这是范家的独门镖法,绝不外传!你,你是从哪里偷学来的?!”
“呸!我这辈子最恨偷和抢!”叔父啐了一口,道:“我跟范宗有交情,我教过他几招我的本事,他也还了我几招范家的本事。有来有往,谁也不欠谁的情。”
“这……”“阿冰”怔怔的看着叔父,一时间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叔父又问道:“你是范宗的闺女?这几个是你的兄弟姊妹?”
“阿冰!”那被叫做“复哥”的人突然叫道:“别跟他说话!他是在套你的话!”
那“阿冰”本来还想张嘴说话,听见“复哥”如此言语,立时又闭紧了嘴巴。
“呵呵……”计千谋突然皮笑肉不笑道:“江湖上传言,范宗这人的行还是很说得过去的,没想到却养了这么一窝坏东西!从来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可见这个范宗的名声假的。”
叔父皱了皱眉头,道:“范宗为人很可以,名声不假。”
计千谋朝叔父眨眨眼,道:“看来他连您都给骗了,那是个资深的伪君子啊!”
叔父见计千谋似乎是话里有话,便不再吭声了。
那“阿冰”却大怒道:“你才是伪君子!”
计千谋道:“我又没有生出来坏东西,怎么会是伪君子?养不教父之过,你爹没有管好你们,那就是他不好,他就是伪君子。”
“你们才是坏东西!”那“阿冰”大声道:“我爹好的很!我也好的很!”
计千谋点点头:“那你是承认范宗是你爹了?”
“阿冰”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计千谋套了话去,她使劲咬了咬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恨恨道:“老奸巨猾!我爹就是范宗!怎么了?!本姑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范瞻冰!你们杀了我们!杀了我们,范家、江家、茅山派都不会饶了你们!”
“江家?茅山?”叔父诧异道:“我知道红叶俗家姓的是江,你们跟红叶有啥关系?”
范瞻冰冷笑道:“你又认识红叶道长了?你是不是想说你还会些茅山派的本事?”
叔父点点头,道:“我还真会些茅山派的本事,一竹老道我们两个切磋过。”
叔父本来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但是在范瞻冰那里听起来却像是故意嘲讽戏弄。
那范瞻冰怒道:“你一把年纪,欺凌戏弄小辈,算什么本事?!为老不尊!无耻下流!”
“哈!”叔父怒极反笑,环顾众人道:“我行走江湖恁么多年,骂我心狠手辣的有,骂我刻薄阴毒的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为老不尊、无耻下流的!”
我解释道:“范同志,我们真认识茅山一竹道长,今天才从茅山上下来。”
“谁跟你是同志?!”范瞻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我气的直接不理她了。
“你跟他们啰嗦什么?!”薛笙白不耐烦的挤到叔父前面,道:“我管你们是范家的还是江家的还是茅山的,再不老老实实交代,我就下药!”
“起开!”叔父一扬手把薛笙白推了个趔趄,瞪眼道:“除了生养我的,比我本事大的,没人敢在我陈汉琪面前大呼小叫!你再敢这么跟我叫唤,我弄死你!”
薛笙白呆了呆,忍气吞声不敢再动。
“你是陈汉琪?”那被叫做“复哥”的男子突然间惊声问道:“哪个陈汉琪?”
袁重山道:“江湖上有名有号的相脉阎罗陈汉琪便是他。而今他是念着旧情,自持身份,不对你们下手,可你们别惹恼了他。”
“相脉阎罗陈汉琪?!”那“复哥”又惊又喜的盯着叔父,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啊……阿冰,他是陈汉琪陈相尊!”
范瞻冰瞧着叔父,神情也异样了起来。
叔父诧异道:“啥怪不得?”
“前辈!”范瞻冰突然翻身跪倒,冲我叔父盈盈一拜,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
那范瞻冰如此前倨后恭,我们都不禁吃了一惊,只有叔父神色略显淡然,道:“你这是干啥?起来!”
范瞻冰道:“要是没有您,就没有我,刚才晚辈说话难听,真是不该。”
“不怪你。”叔父道:“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没有陈汉琪,就没有她?”薛笙白小声嘀咕道:“这是陈汉琪的私生女?”
第158章 消弭无形(三)
我心中不由得打了个鼓:不会?叔父向来都称自己是童子身的,往哪里会生这么个漂亮的女儿?而且看范瞻冰的样子,和叔父长得也不像啊。
薛笙白说话的声音虽小,可是范瞻冰也听见了,脸色顿时变得囧红。
“胡嚼啥呢?!”叔父瞪了薛笙白一眼,道:“二十年前,范宗和他媳妇儿在湘西遭了难,我出手帮了一把,所以才结下的交情!那时候,范宗的媳妇儿怀着孩子——就是你了?”
“对。”范瞻冰说:“就是晚辈。这事儿我爹娘曾经多次提到过,我也记得清楚,可是我实在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您。”
“嗯。”叔父又问那“复哥”道:“你刚才说怪不得也是这意思?”
“不是。”那“复哥”微笑道:“我的意思是,怪不得一掌就打飞了我,原来对手是相脉阎罗!我本来沮丧的很,想死的念头都有了,可现在感觉神清气爽,沾沾自喜!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不够格跟相脉阎罗交手呢,我今天算是拣着了!”
“马屁精!”薛笙白低声嘟囔了一句。
叔父只当没听见薛笙白的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叔父的脸色已经缓和多了,问那“复哥”道:“你叫啥名字?你的本事……你不是范家的?”
“晚辈不是范家的。”那“复哥”道:“家父江公伯吾,跟红叶道长是兄弟。晚辈江道复,族中排行第十四,因此又称江十四。”说罢一指那矮个儿的男子,道:“这是晚辈的族兄,江道成,别名江十三。”又指四人中最后的那女子,道:“这是晚辈的兄嫂,茅山派的外门弟子,籍贯安徽阜阳,因为家临颍水,所以姓夏,单名一个颍字。”
“哦,这样啊。”叔父道:“说了一圈,都不是外人。就这个夏颍,也和我们同吃一川的水,都沾个颍字。只不过我们吃头,她吃尾。”
说罢,叔父上前解了那江道成的穴道——原来在叔父把他丢在地上的时候,顺手封了他的穴道,所以他就一直没能站起来。
穴道解开之后,那江道成和夏颍都朝叔父施礼问好,我也自己报了姓名,五大队诸人似乎不愿意暴露身份,都不吭声,江、范、夏四人察言观色,也不理会他们。
叔父道:“除了你们四个,没别的人了?”
范瞻冰道:“确实没有了,只有我们四个来了。”
叔父道:“那说说,为啥要害我们?”
“害你们?”那江道成瞪大了眼睛:“前辈怎么这么说?是前辈先动的手,而且把我们打得一败涂地!”
“那还不是你们先弄点虫子,害死了我们这边俩人!?”薛笙白愤愤道:“后面又一直学我们说话,你们是何居心?!”
“虫子?学你们说话?”江道复一愣,突然间脸色变得古怪起来,那范瞻冰也是同样的表情,两人相视几眼,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道成和夏颍也是忍俊不禁,四人“吭哧吭哧”笑成一堆,我和叔父面面相觑,不知他们何故发笑。
“笑什么笑!?”薛笙白怒道:“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叔父也道:“别笑了!笑得我心里发毛!”
江道复忍着笑,道:“这事情实在是有些好笑。前辈,我看咱们是互相误会了!”
叔父道:“误会啥了?”
江道复说:“前辈刚才遇到的情况,是不是你们说一句话,四面八方都会有同样的回音?”
“是啊。”叔父道:“你说你们弄这些恶弄人的歪门邪道干啥?!”
“那不是我们弄的!”江道复说:“前辈听说过‘山语’吗?”
“山芋头。”叔父说:“不但听过,还吃过。咋了?”
“不是山芋头。”范瞻冰笑道:“是‘山语’。山水的‘山’,言语的‘语’。”
叔父愕然道:“那是啥东西?”
范瞻冰道:“就是这茅山脚下,这片林中独有的一种邪怪。擅长模仿各种声音,而且全都学的惟妙惟肖,真假难辨。我们也曾经吃过它们的亏,这次来,就是为了除掉它们!”
我听得瞠目结舌,五大队诸人也全都不信,计千谋看向许丹阳,许丹阳沉吟着,缓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袁重山道:“你们莫不是编造什么谎话哄骗我们?”
薛笙白道:“对啊,什么山语,我们听都没有听说过!”
江道复不理会薛笙白,而是指着他们带来的四色灯笼,朝叔父说道:“前辈看见这灯笼了么?”
“嗯。”
江道复说:“这是我们特制的灯,蜡烛中含了专门迷翻那山语的奇香。谁想到刚进林子没多久,就跟前辈莫名其妙打了一架。你说不好笑吗?”
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一直没有嗅到什么味道,突然就随风来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感情是江、范、夏四人的灯笼发出来!
叔父提起一个灯笼,嗅了嗅,点点头,道:“是这个味儿!”
看来是真弄错了!
我又是好笑又是气愤,忍不住道:“那山语长什么样子?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模仿人说话?”
范瞻冰伸手朝下指了指,道:“就在咱们脚底下!”
听见范瞻冰说那山语就在我们脚底下,我大吃一惊,急忙跳开,五大队诸人也纷纷慌乱,着急忙慌的观察自己的脚下,只有叔父稳如泰山,左右瞅瞅,道:“这地上平稳稳的,不像是有钻过的印儿啊。”
范瞻冰道:“它们不从土里钻,而是从树里钻,这林子里很多树都是空心的,因为被山语给钻透了。而且就是因为它们能躲进树心里,所以在模仿人说话的时候,很难被人发现。”
“哦!”叔父恍然大悟似的,道:“怪不得声音那么近,却啥都瞅不见!我还以为是啥绝世高手躲的远远的吓唬老子呢!哈哈,说穿了不值一提啊!”
叔父的神情轻松起来,我却越发觉得心里头发毛,因为这林子中什么都不多,只有树多,这身前身后,身左身右,高高矮矮的都是树,谁知道那棵里面就藏着一个害人的山语在暗中窥伺着你?
范瞻冰瞧见我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的观察那些树,不由笑道:“陈师兄放心,它们是不会出来的。”
我勉强一笑,道:“为什么啊?”
范瞻冰道:“山语阴毒,却另有一样天性,在人死之前,绝不露面。”
我好奇道:“那又是为什么?”
范瞻冰道:“因为据说它们也曾经是人,但现在却成了怪物,而且戕害同类,所以就没脸再见人。”
“曾经也是人?”我越发的摸不着头脑,道:“它们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范瞻冰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它们的肉身原本都是这山林里的野猴子,它们的灵魂却是这林子里的冤魂厉祟,相互纠缠的久了,就混到一起,变成了害人的怪物。”
我惊住了。
“野猴子?冤魂厉祟?”许丹阳摇头道:“这就奇怪了,冤魂厉祟不都喜欢附身于人吗,为什么会和野猴子纠缠?”
计千谋也狐疑道:“这里靠近茅山,冤魂厉祟避还避不及,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这就要追溯到东晋之前了。”江道复说:“在很久之前,还没有茅山派的时候,这片林子比现在的幅员还要辽阔,其中更是有沼泽,有野兽,瘴气遍布,是个很危险的野去处。所以,在那个时候,迷失在这里的古人有很多,死后魂魄不消,便都成了冤魂。再到后来,还有些拦路打劫,杀人越货的强人,再加上战乱时期死伤的兵员,又造就了许许多多的的厉祟。因此,这片林子里的气很乱很乱,甚至能干扰现在的仪器,平常人走进来便很容易迷路。若是到了夜里,这其中的气就更乱了,即便是相脉中的高手,用具有灵力的罗盘也很难辨别方向,除非是精通五大目法中的灵眼,能望得见气,才能够走得出去。”
袁重山在旁边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许丹阳略一沉吟,又问道:“这里离茅山并不算远,茅山派立派之后,其中的高手应该能觉察出这林子里的古怪,他们就不来管管吗?”
“当然要管了。”江道复说:“因为这林子中祟气深重,不但伤人性命,还冲撞茅山的风水,所以到后来,茅山派的宗师高手便特意把这林子选为修炼之地,常常在其中筑坛起法,攘凶纳吉。茅山派的历代高手用各种符箓、命丹将林子里的冤魂厉祟都给锁镇了起来,这片林子也确实安宁了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