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体,使冰雪覆盖的地表比多风的表面要温暖许多。当萨克斯用冻得麻木的手指在冰上挖时,四周白雪皑皑的环境使他非常着迷,特别是其间还有穿透3米厚雪散发出的幽灵
蓝光——雷利散射的另一例证。他愿意花上整整6个月的时间亲身研究这个冬天世界;他发觉自己很喜欢到外面低沉幽暗如波浪般的云层底下,在积雪冰川的白色表面上低身
向风迎去,重重踩在积雪里。但是克莱尔想让他回巴勒斯,加入那边实验室进行的试管培植冻原柽柳计划,他们已接近成功。而且菲丽丝以及其他阿姆斯科和临时政府人员
也要回去。于是有一天,他们离开了实验站,只留下少数研究人员兼园丁留守,其他人则搭乘一个车队,一同向南方驶去。
萨克斯听说菲丽丝以及与她同组的人要跟他们一起回去,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曾私下希望因为躯体的互相隔离,就理所当然地结束与菲丽丝的关系,并且远离那探究
的眼神。但是如今他们要一起回去,似乎就必须得采取什么行动了。如果他想结束,这其实毋庸置疑,那么他就必须主动斩断关系。跟她有任何方面的牵扯,打一开始就不
是个好主意;实在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现在那冲动已成过去,他的伴侣变得相当叫人厌烦,那还是比较好的说辞,往坏的一面想,实在相当危险。当然他从头到尾都不
诚实,那也让他很不自在。过去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只能算是小事,然而总结起来,整件事情就显得相当不合情理了。
所以回到巴勒斯的第一个晚上,他的腕表响起了哔哔声,是菲丽丝邀他共进晚餐,他同意了。结束通话后,他对自己不安地叫嚷。这下子肯定会很难堪。
他们来到一家菲丽丝熟悉的餐厅,位于亨特台地西边的埃利斯山上,可在室外用餐。由于菲丽丝的关系,他们被安排到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可以欣赏埃利斯和桌山之间
的高区,即公主公园林木外围的新建华邸。公园对面的桌山围有玻璃墙垣,使它看起来像是一座巨大的饭店,更远处的台地没有这么俗艳。
男女服务生相继送来酒和晚餐,打断了菲丽丝喋喋不休的对塔尔西斯的新建筑工程的谈论。不过她似乎也很有兴致地跟男女服务生交谈,应要求在餐巾上签名,询问他
们从何处来、在火星多久了,等等。萨克斯规规矩矩地用餐,不时观察菲丽丝并欣赏巴勒斯,等待着晚餐的结束。而那似乎进行了几百个小时。
终于晚餐结束,他们搭乘电梯回到峡谷地底。电梯带回了他们共度的第一个夜晚的记忆,让萨克斯感到非常不安。或许菲丽丝也有相同的感觉,她移步到电梯另一边。
这漫长的下降过程在静默沉寂中度过。
来到大道的绿草地上,她短暂有力地拥抱他,又在他脸颊上轻啄一口,说:“这是个美好的夜晚,斯蒂芬,在阿雷纳的那段时间也是一样,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在冰川
底下那小小的冒险经历。但是现在,你知道,我得回到谢菲尔德处理那边堆积如山的事物。如果你到那里,我希望你会来看看我。”
萨克斯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试着厘清斯蒂芬会如何反应、如何回答。菲丽丝是个骄傲浮华的女人,与其让她反复思索为何他看来如释重负,还不如让她避免去想被她
抛下的情人将如何伤心痛楚,那么她也许会比较容易遗忘整个恋情。所以他将心中那个反对受到如此对待的微小声音压抑住,把嘴角往下一垂,双眼看着地面。“啊。”他
说。
菲丽丝像个小女孩般笑了起来,一把抓过他深情拥抱着。“不要这样,”她劝告他,“我们曾经快乐过,不是吗?而且我再来巴勒斯时,我们仍能互相见面,或是你来
谢菲尔德。否则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不要伤心。”
萨克斯耸耸肩。这场景对深受相思之苦的哀哀求告者而言或许非常适合,只是他从来就没想要扮演那样一个角色。毕竟他们两人都已超过百岁了。“我知道,”他说,
朝她露出一抹哀伤忧郁的笑容,“我只是遗憾时间到了。”
“我知道。”她再次亲吻他,“我也是。但是我们会再见面,到时我们再看看。”
他点头,又往地上看,心中对演员们面对的难题有了新的体会。还要做些什么?
不过,轻快地道声再见后,她就离去了。萨克斯在她回头时表达了他的再见,短暂地扬起挥动的手。
他穿过大斜坡大道,朝亨特台地走去。就这样结束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容易些。事实上,非常方便。然而他心中仍有些不舒服。走过亨特底下楼层的商店橱窗时,他
看了看自己的身影。一个放荡卑鄙的老头;英俊?噢,管它是什么意思。在某些女人眼中是英俊。被其中一个挑中,做几星期的床上伴侣,时间一到就弃置一旁。可想而知
,这种剧情在过去不知发生过多少次,而且在女人身上多些,男人身上少些,因为文化上的不平等以及生殖等问题。可是现在,生殖繁衍已经不是问题,而文化早已粉碎…
…她真的很糟糕又很可怕。然而话说回来,他没有资格抱怨;他自己毫无异议地表示了同意,而且从一开始就存心欺骗她,不仅仅是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对她的真实感觉
。现在他自由了,也无须再揣测,更不必遭受威胁了。
在一种类似吸食了一氧化二氮的轻盈中,他走上亨特庞大的中庭阶梯,来到他的楼层,然后沿着长廊来到他的小房间。
那年冬季稍晚,第二个二月里,地球化工程年度会议将在巴勒斯举行两个星期。这是第十届会议,定名为“M-38:新结果和新方向”,参与者乃来自全火星的众多科学
家,将近3000人。会议在桌山会议中心举行,参会的科学家则散居在全城各旅馆中。
生物科技-巴勒斯的每一个人都参加了这场会议,只在需要回实验室查看进行中的实验时,才跑回亨特台地。萨克斯自然对会议的所有议题都保持相当高昂的兴致。会议
的第一天早晨,他很早就到了运河公园,抓了杯咖啡和糕饼就去了会议中心,几乎是报到台前的第一位。他取了他的资料袋,将名牌别在大衣上,漫步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
啜饮咖啡,翻看当天早上的议程表,瞥看矗立在走廊上的几块广告牌。
在这里,萨克斯第一次有了已经几年没有经历过的如鱼得水般的舒畅感。科学会议全都一个样,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连人们的穿着也都没变:男人穿着保守破旧
、略显寒酸的学究式夹克,皮肤不是浅棕就是棕褐或红褐;女人约占总人数的30%,穿着单调简朴的寻常套装;许多人仍然戴着眼镜,即使现在几乎没有手术无法改善的视
力问题;大多数人随身携带自己的资料袋;每个人都将名牌别在左边衣领上。幽暗的会议室里,情形也一如往常:演讲者站在摄像机屏幕前,以配合他们姿势节奏的夸张声
调讲述,用一根指示棒点着屏幕上过分拥挤的图表、分子结构……而听众则由对演讲主题最有兴趣的30~40个同事组成,彼此在朋友身边成排坐着,仔细聆听并准备要询问
的问题。
对喜欢这种世界的人来说,这是一幕非常愉快的景象。萨克斯将头探进几个会议室,但是没有一个演讲内容足以吸引他入内就座。不久,他发现自己置身于满是海报陈
列的走廊,于是继续浏览。
“多环芳烃在单体和胶束表面活化剂溶液里的溶解”、“北方大平原南部下陷地区的后灌注状况”、“第三阶段抗老化治疗的上皮细胞抵抗力”、“撞击盆地边缘出现
辐射裂缝含水层的比例”、“长载体质粒的低压电穿孔”、“艾彻斯峡谷的下降气流”、“新仙人掌属的基因组基础”、“阿蒙蒂斯与泰瑞纳地区火星高地的重新浮现”、
“通过分析受污染工作服评估职业接触氯酚类化合物的方法”。
这些海报一如以往,各类混杂。出于各种原因,它们其实是宣传海报,而非演讲报告——通常是沙比希大学毕业生的作品,或是与这次会议有关的文章——然而内容包
罗万象,很能引起浏览的兴致。而且这次会议没有企图以主题来分类组织这些海报,于是,“东查利顿山脉多年生草本植物地理分布”,正对着“北塔尔西斯气旋性涡旋里
卷云、高层云以及高积云中含盐粒子霰雪的来源”,气象学上的一个重要议题。
萨克斯对一切都有兴趣,然而最能吸引他的海报仍是那些他主张的,从各个角度来描述地球化,或那些他曾参与过的题目。其中一张,“山脚基地风车累积释放热能的
估算”,让他停下脚步。他读了两遍,些许沮丧的情绪自心底缓缓升起。
他们到达前的火星平均温度约为220开氏度,而世人一致同意的地球化的一个目标,是将平均温度提高到水的冰点以上,亦即273开氏度。要把整个星球的平均地表温度
提升53开氏度以上,是个令人生畏的挑战,萨克斯计算过,需要在火星地表每平方厘米上应用3.5×106 焦耳电能。萨克斯在他自己的模型里一直以平均温度274开氏度为目
标进行,认为以这个平均温度,火星一年中会有大半时间足够温暖,可以产生活跃的水圈,然后是生物圈。许多人致力于更高的温度,但是萨克斯觉得没有必要。
不管怎样,所有增加系统热能的方法都以提高多少全球平均温度为评价标准;而这张海报认为,萨克斯的小型风车加热效果,在过去70年里,只使温度增高了不到0.05
开氏度。他在海报所简述的模型上找不到错误的假设和计算。当然加热功能不是他制作那风车的唯一目的;他还希望能给他想在地表测试的早期人工培植贴地植物提供温暖
和屏障。然而那些有机体在暴露于外后,不是立即死亡,就是稍稍延长一点儿时间而已。所以整体而言,这计划不能算是他出色的成果之一。
他继续前进。“过程级化学数据在水化学模型上的应用:道峡谷水域”、“增加蜂类昆虫二氧化碳耐受力”、“水手冰川湖的湖面温水层对康普顿核辐射中放射性核素
的净化作用”、“清除雪道反应轨上的粉末”、“释放卤烃导致全球变暖的结果”。
最后一张又让他停步。这张海报是大气化学家S.西蒙和他的学生所做,读它让萨克斯好受多了。当萨克斯在2042年接任地球化工程的主持人一职后,他曾建议立即建造
工厂,生产释放一种特别温室混合气体到大气层中,其组合物大半是四氟化碳、六氟乙烷,以及六氟化硫,还有一些甲烷、一氧化二氮。海报称这种混合气体为“拉塞尔鸡
尾酒”,也是昔日艾彻斯高点他的工作团队对其的称呼。鸡尾酒里的卤烃是强有力的温室气体,它们最大的优点是吸收8~12微米波长、向外散逸的行星辐射能,就是所谓的
“窗户”。卤烃的吸收力远远大于水蒸气或二氧化碳。当这窗户开启时,会有可观的热量逃逸到空气中,萨克斯很早就决定关闭它,方式是依循早期麦凯等人在此主题上的
古典模型,释放足够的鸡尾酒,使每百万大气层就有10~20单位。所以从2042年起,一股主要力量就投注在建造自动化工厂上,让工厂散布整个星球,将当地的碳、硫和氟
原料加以处理,制成气体释放到大气层里。如此释出的数量逐年增加,并且在每百万有20单位的目标达到后仍然继续,因为他们想在日益增厚的大气层中维持一定的比例,
同时也因为他们必须补充因紫外线持续照射而造成的高海拔卤烃的损失。
依据西蒙海报上的图表数据显示,那些工厂在2061年仍持续运作,直到今天,仍维持每百万26单位的水平;海报上的结论说,这些气体提高了多达12开氏度的表面温度
。
萨克斯继续往前,脸上有着一丝笑容。12开氏度!那可就厉害了!那是他们理想度数的20%强,全靠这设计良好的气体鸡尾酒持续不断地运作。完美,真的是。简单的
物理作用实在让人舒心……
现在是上午10点,一场主要演讲正由博拉兹佳尼开场,他是火星上最杰出的大气化学家,演讲内容是全球温室效应。博拉兹佳尼显然要公开他对截至2100年各种增温方
法贡献度的计算,亦即撒力塔开始操作的前一年。在计算个别方式之后,他将评价它们之间是否有任何相辅相成的效果。因此,这场演讲是此次会议的重要议程之一,许多
人的工作将会列入其中并接受评价。
这场演讲在一个大型会议室举行,室内因此挤满了人,最少有2000人。萨克斯在演讲刚开始时溜进场内,站在最后一排座位的后面。
博拉兹佳尼是个黑肤白发的矮小男子,在一面大屏幕前手举指示棒陈述着,屏幕上正显示出各种加温方法的视频图片:两极上的黑色尘埃和地衣、绕轨道运行的镜子、
超深井、温室气体工厂、在大气层里燃烧殆尽的冰小行星、脱氮菌,以及其他生物。
萨克斯在20世纪40和50年代就曾介绍过这些方法,此刻,他比任何一个听众都要专心地紧盯屏幕。他在早期极力避免的唯一一个显而易见的增温策略,就是释放大量二
氧化碳到大气层中。那些支持这个策略的人曾经想开始制造这种轻松易得的温室效果,创造二氧化碳高达2000毫巴的大气层,辩称能够大幅加温这个星球、阻挡紫外线、有
利植物生长。毫无疑问,以上都属实,但是对人类和其他动物来说,那具有毒性,虽然这项计划的拥护者谈及了第二阶段,亦即将二氧化碳从大气中除去,使之变得适于呼
吸,然而他们提出的方式相当模糊,一如他们的时间表,范围从100~20000年。而天空将维持乳白色。
萨克斯不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方式。他更喜欢自己的单一步骤模型,直接迎击最终目标。那表示他们会永远短少热能,而萨克斯判断忍受这种不便是值得的。他一
直尽力寻找可以替代二氧化碳增温的方法,譬如超深井。可惜博拉兹佳尼估算超深井释放出来的热能相当少;总共不过提高平均温度5开氏度左右。噢,那实在没法子,萨克
斯一面往他的数据板输入数据,一面这样想——唯一优秀的热能来源是太阳。于是有了环绕轨道运行的镜子如此激进的建议,而该镜子自月球飞出之后逐年增大,以一种相
当高效的制造过程,使用月球上的铝来制造。博拉兹佳尼说,这些舰队已经增加了5开氏度的平均温度。
一个大家从未积极进行的降低反照率方法,使温度增加了2开氏度。分散在整座星球上的大约200个核反应堆,则另外增加了1.5开氏度。
接着,博拉兹佳尼提到温室气体鸡尾酒;不过他没有使用西蒙海报上的12开氏度,而是自己估算的14开氏度,并且引用了一份20年前的沃特金斯报告来支持其论点。萨
克斯早注意到伯克纳就坐在后排离他不远处,他侧身走过去,俯首在伯克纳耳旁,悄声道:“他为什么没有用西蒙的成果?”
伯克纳咧嘴一笑,也低语道:“几年前,西蒙发表了一篇论文,引用了博拉兹佳尼一个非常复杂的紫外线-卤烃交互作用数据,稍作了一些更动。第一次发表时,他将之
归功于博拉兹佳尼,但是后来再提到那个数据时,他就只提自己先前的论文。那让博拉兹佳尼很愤怒,而且他认为,西蒙就这主题所写的论文是剽窃了沃特金斯的成果,所
以只要谈到增温,他就只提沃特金斯的成果,假装西蒙的东西完全不存在。”
“啊!”萨克斯说。他挺直身子,因为博拉兹佳尼这番迂回却情感流露的小动作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事实上,西蒙就在会议室的另一端,眉头重锁。
此时博拉兹佳尼进行到了水蒸气和二氧化碳释放到大气层中的增温效果,他估计其总值为10开氏度。“这部分效果可称为增效作用,”他说,“二氧化碳的去吸附作用
多半是其他增温作用的一个结果。然而除此之外,我不认为我们可以说增效作用占有很大因素。因为个别方式所增加的温度数量,与全星球各气象报告中提到的温度相当接
近。”
屏幕上显示出最后一张图表,萨克斯在他的数据板上简单写下:
博拉兹佳尼,2102年,第二个2月14日。
卤烃:14
水及二氧化碳:10
超深井:5
撒力塔之前的镜子:5
降低反照率:2
核反应堆:1.5
博拉兹佳尼没有将风车加热系统加进来,于是萨克斯在他的数据板上写上了。总计37.55开氏度,萨克斯认为,就他们53开氏度的目标来说,这算相当成功了。他们不过
进行了60年,而大部分的夏天白日温度已经超过冰点,让极地和高山植物得以生长茂盛,一如他在阿雷纳冰川区看到的那样。这一切是在撒力塔开始运作之前,而它加入后
,更是将日照提升了20%。
发问时间开始了,有人提到撒力塔,询问博拉兹佳尼,在虑及其他方法已经取得如此成果的现阶段,是否认为其有存在必要。
博拉兹佳尼耸了耸肩,就和萨克斯在这种情形下会做的动作一样。“必要的定义是什么?”他回答,“那完全看你要多暖和。根据拉塞尔在艾彻斯高点提出的标准模型
,尽可能使二氧化碳维持在低浓度相当重要。如果我们实行这种做法,那么势必得同时进行其他的增温方法,以弥补原本二氧化碳所能提供的热能。撒力塔可能是个办法,
可以补救为使空气适合呼吸而削减二氧化碳含量所造成的损失。”
萨克斯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又有人站起说道:“你不认为在考虑到我们知道目前拥有的氮含量之后,那个标准模型已经不适用了吗?”
“对,不过得在所有氮气都释放到大气层之后。”
但是这不太可能,发问者很快指出。总量中很大一部分将留在地下,事实上植物会需要它。所以空气中仍然缺乏氮气,萨克斯很早就了解了这一点。假如尽可能维持二
氧化碳在空气中的最低含量,那将使氧气的比例增加到危险的地步,因为氧气具有易燃性。另一个人站起来提出,氮气的缺乏可以通过释放其他惰性气体来弥补,主要为氩
气。萨克斯噘起嘴唇;他早在2042年就预见到了这个问题,并且将氩气引介到了大气层中,火星风化层里含有丰富的氩。但是他的工程师们发觉,要将它们以气体形式释放
出来并不容易,正如此刻其他人指出的一样。不,大气层中各类气体的平衡已经变成了棘手问题。
一名女子站起,指出一个由阿姆斯科指挥协调的跨国公司资本联合会,正在建造一个连续飞行的宇宙飞船系统,去泰坦上近乎纯氮的大气层中收集氮气,将其液化后运
回火星,散播于上层大气中。萨克斯斜着眼,在他的数据板上迅速计算了一番。当他看到结果时,两道眉毛倏地上扬。那要相当庞大的宇宙飞船往返数次才可能有效果,不
然就需要许多极为巨大的宇宙飞船。居然有组织认为这样一项投资值得尝试,实在叫人惊讶万分。
现在他们回到撒力塔的讨论上。那确实足以补偿降低现存二氧化碳含量所减少的5~8开氏度,同时它还有可能增加更多热能;理论上,萨克斯在数据板上计算着,它能
增加22开氏度。怎么降低才是个大问题,有人指出。有个站在萨克斯附近,来自真美妙一个实验室的男子,挺身宣布有关撒力塔和飞行透镜的现场展示演讲将在稍后举行,
这些争论将于该场演讲中澄清。坐下之前,他补充说道,单一步骤模式的严重瑕疵使得两阶段模式的推出非常必要。
人们对此翻起了白眼,博拉兹佳尼宣布此会议室的下一场演讲即将开始。没有人评论他精巧的模型,那模型似乎集结了各种不同增温方式的所有贡献。从另一个角度来
看,这是一种尊敬——没有人挑战这个模型,博拉兹佳尼在这个领域的杰出表现被视为理所当然。现在人们相继站起,一些人走上去与他交谈;室内瞬间迸发了上千个叽叽
喳喳的对话,同一时间人们鱼贯离开会场,进入室外走廊。
萨克斯和伯克纳一起在布兰奇台地脚下外面的咖啡厅吃午餐。他们身边全是来自火星各地的科学家,一面用餐一面谈论着早上的议程。“我们认为是以兆为单位的”,
“不,硫酸盐的作用相当保守”。听起来,邻桌客人认为终将采用两阶段模型。一名女子说什么要将平均温度提升到295开氏度,比地球的平均温度还要高7开氏度。
萨克斯斜眼看着这些人对热能发表草率粗浅并贪婪的言论。他不懂为什么要对目前所取得的进展不满意。毕竟整个计划的终极目标不只是热能,而是生物可以茁壮成长
的表面。眼下的结果似乎没有可抱怨的地方。当前大气层压力平均为160毫巴,其成分包括二氧化碳、氧气和氮气,以及标准限量内的氩气及其他气体。这不是萨克斯想得到
的最终混合结果,但是根据他们一开始就必须面对的挥发物质清单,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这为迈向萨克斯心中的终极组合提供了相当坚实的基础。他依据早
期法格的配方,有了如下的组合:
300毫巴的氮气
160毫巴的氧气
30毫巴氩气、氦气等
10毫巴的二氧化碳
总压力:500毫巴
这些数值是根据人体需求以及不同气体的极限来制定的。总压力必须高到足以使氧气顺利进入人体血液,而500毫巴大约是地球上海拔4000米处的压力,接近人们可以长
期生存的高度上限。既然接近上限,那么在这样一个稀薄大气层中的氧气比例最好就要比地球高些,但是又不能太多,否则一旦起火就难以熄灭。同时,二氧化碳必须保持
在10毫巴以下,否则大气就会具有毒性。至于氮气则越多越好,事实上,780毫巴会很理想,然而火星氮气的总蕴藏量据估少于400毫巴,所以300毫巴是可以释放到空气中的
合理最大值,也许可以更多。事实上,缺乏氮气是努力地球化者所面对的最大问题之一;他们需要更多,空气和土壤皆同。
萨克斯低头盯着他的盘子,沉默用餐,努力思考所有这些因素。这个早上的讨论使他怀疑自己在2042年中做出的决定到底对不对——挥发物质调查记录是否能够佐证,
他意图以一阶段方式让火星表面适合人类居住的努力是可行的。这并不是说现在有什么可以改变的。而且在考虑到所有因素之后,他仍然认为那些决定是对的;没有其他选
择了,真的,如果他们想在有生之年自由自在地走在火星表面上的话,那是唯一可行之路。即使在他们的寿命得以大幅延长的状况下也是如此。
但是,有人似乎对提高温度比呼吸适合度还要关切。他们显然认为他们可以像使气球变大般提高二氧化碳浓度,大量增温后再降低二氧化碳含量,中间不会有问题。萨
克斯对此实在感到怀疑;任何一个两阶段模型,最后都会变得混乱,而其程度让萨克斯不得不怀疑他们会僵持在最早期的两阶段模型所预测的两万年的时间表上。一念及此
,他就忍不住眨眼。他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人们真的愿意冒这么长时间的险?他们真的被日渐成熟的巨大技术所迷惑,以为任何事都有可能?
“你的熏牛肉怎样?”伯克纳问。
“我的什么?”
“熏牛肉。那是你刚刚吃的三明治,斯蒂芬。”
“噢!很好,很好。应该很好。”
下午的议程集中在探讨全球性增温活动的成功所造成的问题上。当地表温度上升时,地下生物开始更深入地穿透风化层,永冻土也一如预期般开始融解。然而这同时也
对某些特定区域造成了严重损害。不幸的是,这些区域之一即为伊希地平原本身。一位来自巴勒斯布雷西斯实验室的火星学科学家详尽地解释了这个情况;伊希地是巨大的
古老冲撞盆地之一,大小约与阿尔及尔相同,其北部边界已经完全消失,而南部边界现在是大斜坡的一部分。亿兆年来,地底的冰不断从大斜坡流出,向盆地流泻而去。现
在,接近表面的冰开始融化,冬天又再度冻结。这个融解—冰冻的循环过程引起霜雪移动,隆起的程度前所未见;几乎是地球相似现象的两倍规模,而比地球类似地形要大
上100倍的喀斯特和冰核丘则形成巨大洞穴、庞大山丘。这些占据伊希地表面的巨大洞穴和山丘使整个地形仿佛到处起了水泡。在报告和放映一系列令人惊诧的幻灯片后,这
位火星科学家领着一大群有兴趣的科学家来到巴勒斯南端,经过摩里斯湖台地来到帐篷边墙。周遭地势看起来像是刚经历过地震的蹂躏,地表某处高高隆起,露出光秃圆丘
般的上升冰团。
“这是冰核丘的典型,”这位火星学家以专业口吻说道,“这些冰团与永冻土基质相比较为纯净,它们对基质造成的影响等同于岩石——当永冻土在晚上或冬季再行冻
结时,它会膨胀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夹杂其内的硬物被推举到表面。地球冻原地带有许多冰核丘,但是没有一个有这么大。”她带着这群人走上曾是平坦街道如今为粉碎
混凝土的地面,他们从一个火山口边缘望出去,看到一个脏污白冰拱起的圆丘。“我们像对待疖子般切割它、熔化它,然后用管道把它输送到运河里。”
“在郊外,这些涌起的东西会像是绿洲,”萨克斯对杰西卡评论道,“夏天到时它会融化,湿润周围区域。我们最好发展一些种子、孢子、根茎类植物,播撒在郊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