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小溪、河流、三角洲——完整的水文循环。这是主要的目标,所以有许多人提出各种不同的方式来加速冰层的融化:将核电厂的热废气排放进海中,在冰上遍植黑色海
藻,利用微波与超声波发射器当加热器,甚至可将破冰船驶入最浅的海域以加速融化过程。
当然,增加的温室气体此时也可以派上用场,若气温可经常维持在273开氏度,海面的冰层自然会融化。不过随着会议的进行,温室气体计划所衍生的问题也不断有人提
出。这项计划需要有大型的工业配合,例如从泰坦这个星球引进氮气,或像当初那样放置反射镜,几乎要像变形跨国公司这种怪物一般的规模才有能力推动。而且这不是一
蹴而就之事;在大气的高层,那些气体常会被紫外线的辐射所破坏,所以必须超量供应才能达到预期水平,然后还得不断补充才能维持原状。如此必须开采原料,并要求各
厂商将这些原料制造成所需的气体。这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自动化设备,包括自动导航及自行运作的开矿机,自动建立及管理的工厂,前往高空采集气体样
本的无人驾驶飞机——需要整个自动化企业全部投入才行。
科技方面的挑战不是问题。娜蒂雅向与会的友人表示,火星的科技从一开始便已高度自动化。就这个计划而言,可以使用数千辆小型自动化车辆在火星上自由活动,选
取碳、硫、氟等元素蕴藏量丰富的地点,像昔日阿拉伯人在大斜坡的采矿队一般,穿梭于各个矿场之间;待原料集中之后,这些机器人便可以固定于一处,兴建可处理泥土
、铁、镁、稀有金属等的小型加工厂,制造出无法在矿场当场采集的元素,然后再将所有必要元素组合。自动挖土机队与货车队可以将已完成的原料送至中央工厂,在此将
所有原料气化,再经由高大的活动式烟囱施放。这与以前开采大气所需的气体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规模大一些。
不过有人指出,矿产丰富之处都已开采过了。而且表层的开采已经不能采取昔日的方式;如今几乎遍地都是植物,有些地方则因水合作用、细菌的活动,以及泥土中的
化学反应,而在表层结成硬壳。这种硬壳可有效防止沙漠地区至今仍为害甚烈的沙暴,所以若将这层硬壳挖掉去开采底下的原料,无论在生态上还是政治上都难以接受。国
会中的红党代表已呼吁禁止这种自动化的表层开矿,而且他们言之有理,即使就“地球化计划”而言也说得通。
有一天晚上,娜蒂雅将屏幕关掉,她思索良久,认为面对他们的计划所造成的所有副作用,真是困难重重。环保议题环环相扣,彼此纠结,所以很难理出头绪,决定何
者该做;被他们自己制定的规则所困更是棘手;个别的组织已经无法再片面地行动,因为他们的行动会引发全球性的连锁效应。因此必须有环保法规,而全球环保法庭迄今
案件已堆积如山。到最后连这个会议所制订的计划都必须交给全球环保法庭裁定。随心所欲进行地球化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而娜蒂雅身为执行委员会的一员,也不便发言表示她认为增加温室气体是个好主意。此外,她还得谨言慎行,不能侵犯环保法庭的职权,埃瑞斯卡捍卫这块地盘可是不
遗余力。所以娜蒂雅将时间花在通过屏幕视察一个正在设计对表层危害最小的自动挖矿机小组上,并且与一个正在研究可以喷洒或种植在表层的沙尘固定剂的小组交换意见
,他们称之为“薄而牢固的硬壳”,不过这些仍是问题丛生。
自己提议的沙比希会议,娜蒂雅也只能参与到这种程度。由于所有的技术问题都受制于政治上的考虑,所以她其实根本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结论。这场会议毫无实质效果
。而在谢菲尔德这方面,执行委员会也面临纷至沓来的难题。在制定生态经济体系时无法预料的难题,有人抱怨全球环保法庭逾越了职权,有人抱怨新的警察以及刑事司法
系统,参众两院都是一团乱象,偏远地区仍有红党与其他反对势力,诸如此类的事。议题包罗万象,由攸关重大至微不足道都有,到后来娜蒂雅已经分不清哪些问题重要,
哪些不重要了。
例如,她花了许多时间处理执行委员会内部的纷争,她觉得那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却非处理不可。这些纷争大都是为了与杰姬抗争而引起的,杰姬试图争取过半票源投
入她的阵营,让她可以将执行委员会当成“自由火星”的橡皮图章,或者换句话说,成为杰姬私人的禁脔。这意味着娜蒂雅必须多了解执行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并了解如何
与他们共事。沙易克已是旧识了,娜蒂雅喜欢他,他在阿拉伯人中间也有相当权势,是他们目前所推出的代表,打败了安塔尔才取得了这个职位。他优雅、聪明、亲切,在
很多议题上都与娜蒂雅站在同一阵线,包括若干最核心的议题,这使他们关系融洽,甚至逐渐成为好友。阿里阿德涅是布雷维亚山脊母系社会的女性领袖之一,也确实表现
出母仪天下之威:坚守原则,循规蹈矩,她是个观念至上、墨守成规的思想家,或许也正因如此,才使她无法对杰姬在火星本土人间的声望构成严重威胁。马里昂是红党的
议员,她也是个思想家,虽然仍旧口若悬河,不过与早先叛逆的时期已经有很大的不同。彼得是安的孩子,长大后在火星社会的许多阶层都颇具威望,包括达·芬奇地区的
太空科学家、绿党的地下组织、赞同设置电梯电缆的群众,此外由于与安的关系,他也赢得许多温和派红党的支持。这种长袖善舞的才华是他的天赋之一,娜蒂雅很难掌控
他;他与他父母一样,生活很隐秘,对娜蒂雅及其他的“登陆首百”成员都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他想与他们保持距离,他是个百分百的第二代移民。米哈伊尔·杨格是尾
随“登陆首百”来到火星的第一代移民,很早便与阿卡迪共事。他曾协助发动2061年事件,在娜蒂雅的印象中,他是当时最激进的红党之一——这个事实有时会令她对他极
不谅解,也因而无法与他推心置腹地交谈,这种反应当然太不理智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耿耿于怀,虽然他改变了很多,成了一个愿意协商的波格丹诺夫分子。他会出席
执行委员会令娜蒂雅颇为惊讶——或许是对阿卡迪效忠,她觉得这点倒很令人感动。
此外就是杰姬了,她算是火星最受欢迎也最有权势的政治家。至少在尼尔格回来之前是如此。
娜蒂雅就这么日复一日地与这6名成员周旋,通过他们每天的议程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从重大事件至芝麻琐事,从抽象议题至私人问题——对娜蒂雅而言,每项议题都
是一个大结构中的一个环节,所有事情都环环相扣,息息相关。执行委员会不但不是兼职的工作,还使她忙得焦头烂额,毫无空暇。它剥夺了她的生活。然而迄今为止,她
才熬过火星三年任期的前两个月。
亚特看得出她已疲于奔命,便设法助她一臂之力。他每天早晨带早餐到她的寓所,就像酒店的客房服务。通常他都是自己下厨,他的手艺一向颇受好评。端着餐盘进门
后,他会播放计算机中的爵士乐,充当早餐的背景音乐——不只有娜蒂雅喜爱的路易——也有许多晚期的爵士乐,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太过狂野的曲风,可是那种节奏或许就
是那个时代的写照。
所以亚特有时会端着早餐进来,嗓音嘹亮地唱着《我的全部》:“我的全部,为什么不拥有我的全部,你看不出来吗?没有你我一无是处。”然后他背对着窗坐下,让
早晨充满趣味。
不过无论一天开始得有多美好,执行委员会还是会要了她的命。娜蒂雅越来越厌倦这种生活——针锋相对、折中协调、和解调停——不断与人周旋,毫无喘息的机会。
她开始痛恨这种生活。
当然,亚特也看得出来,他开始面色凝重。有一天下班后,他带着乌苏拉与韦拉德一起去找她。四人在她的寓所共进晚餐,由亚特主厨。娜蒂雅乐于有老友为伴;他们
进城来公干,不过邀请他们来吃饭是亚特的主意,而且是个好主意。娜蒂雅看着他在厨房里忙进忙出,不禁暗忖,他真是个好男人。原本机灵圆滑的外交人员,却表现得像
个憨厚老实的傻瓜。有点像慈祥和蔼的弗兰克,或是集弗兰克的待人处事与阿卡迪的乐天知命于一身。她暗笑自己,老是将人们拿来与“登陆首百”的成员做比较——仿佛
每个人都是这些开路先锋的特质的综合体。这是她的一个坏习惯。
韦拉德与亚特在谈论安。萨克斯显然因为和安交谈后大感震惊,而在返回火星的航天飞机上与韦拉德联系。他想知道韦拉德与乌苏拉能否给安进行他中风后接受过的脑
部可塑性治疗。
“安绝对不会接受治疗的。”乌苏拉说。
“我倒希望她不会接受,”韦拉德说,“那种疗法太刺激。而她的头脑并未受损,我们不知道那种疗法对正常人会有何副作用。除非已经束手无策了,否则应该只施行
有把握的疗法。”
“或许安已经急得想不择手段了。”娜蒂雅说。
“不对。急得想不择手段的是萨克斯,”韦拉德淡然一笑,“他希望在他回来之前,安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乌苏拉告诉他:“你当时也不希望萨克斯接受那种治疗。”
“没错。我就不会对自己采用这种疗法。不过萨克斯一向很莽撞。”韦拉德转而望向娜蒂雅,“我们应该关心的是你的手指,娜蒂雅,现在我们已经有办法修复了。”
娜蒂雅大惑不解地问:“我的手指有何不对?”
他们都笑了。“就是断了的那一根!”乌苏拉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让它再长回去。”
“哼!”娜蒂雅闷哼了声。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纤细的左手上那截断指,“老实说我不需要它,真的。”
他们又笑了。“别想骗我们了,”乌苏拉说,“你在工作时老是因此而抱怨。”
“是吗?”
他们全都点头。
“那对游泳很有帮助。”乌苏拉说。
“我已经很少游泳了。”
“或许你就是因为手受伤才不再游泳的。”
娜蒂雅再度望着残肢,“哼!我不知该怎么说好。你们确定这种疗法有效?”
“那或许会长成另一只完整的手,”亚特打趣说,“然后又长成另一个娜蒂雅。你会变成连体婴。”
娜蒂雅推了他一把,乌苏拉摇摇头,“不会,不会。我们已经为几位截肢患者做过这种手术,而且在动物身上也实验了很久。手、胳膊、腿。我们是从青蛙身上学来的
。很神奇,真的。细胞分化的情形,有如手指首次长出来一般。”
“刚萌芽的理论已经获得证实。”韦拉德淡然一笑。娜蒂雅从他的笑意中可以看出,他也是这种手术的关键人物。
“有效?”她开门见山地问他。
“有效。我们事实上是移植一根新手指的芽体在你的残肢上。这套技术是结合婴儿手指细胞与你另一根小指的细胞加以培养。这种细胞的结合有如你在胚胎期所发展出
的基因。所以你新手指的细胞将拥有你自己的基因。然后再每星期用超声波注射一剂纤维细胞成长基因,在适当时机再加上一些从指关节与指甲上取到的细胞……便可大功
告成了。”
娜蒂雅听着他的解释,越来越感兴趣,一个完整的人。亚特好奇地望着她。“好啊,”她最后说,“有何不可?”
所以接下来的一周,他们从她的另一根小指上采集了活体进行检查,然后在她断指的残肢及手臂上做超声波注射,又给了她几颗药丸,如此而已。此后就是每周注射一
次,静观其变。
后来她把这事给忘了,因为夏洛蒂有问题要找她;开罗方面漠视全球环保法庭对于抽水的规定。“你最好亲自来处理。我认为开罗在试探全球环保法庭的权力,‘自由
火星’有一个小派系想挑战新政府。”
“杰姬?”娜蒂雅说。
“我想是吧。”
开罗位于高原边缘,俯瞰诺克提斯迷宫最西北部的U形山谷。娜蒂雅与亚特一起走出火车站,进入一座两旁长满高大棕榈树的广场。她打量着眼前的景物;她生命中最
惨淡的若干岁月,2061年的那场攻击事件,她就是在这个城市中度过的。莎夏与其他人都遇害了,而且娜蒂雅亲手炸掉了弗伯斯——这一切都在他们找到阿卡迪烧得焦黑的
残骸之后几天发生。她不曾回来过,她痛恨这个城市。
她发现这个城市在最近的动乱中又被破坏得面目全非。帐篷的一部分已经被炸毁了,重要设施严重受损,如今正在全面整修,在原来的城市上方又补上一片新的帐篷,
沿着高原边缘往东西向扩张。它看起来像个新兴都市,以它超过等高线10千米的海拔来看,娜蒂雅觉得这很不寻常。他们永远无法将帐篷拆除,或不穿活动服就走到帐篷外
,因此娜蒂雅一直以为这个城市迟早会没落。不过它位于赤道与南北向的塔尔西斯雪道交会处,是最后一处可以穿越赤道的要冲,再往前有几乎1/4个星球的面积都是一片混
沌之地。所以除非能在别处搭建跨越水手峡谷的桥梁,否则开罗将永远是兵家必争之地。
无论是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他们都需要更多的水源。供应诺克提斯与水手峡谷用水的康普顿含水层于2061年暴发,洪水流入水手峡谷。娜蒂雅与她的同伴在开罗被占领
后沿峡谷逃命,就是这次水患使他们差点丧生。大部分的水后来都在峡谷中结冰,形成一条狭长蜿蜒的冰川,或者在水手峡谷的谷底坑洞中成为水塘,然后结冰。当然,有
些水后来又渗入土壤成为含水层。后来,那些水又被抽出来供塔尔西斯东部各城市使用。而水手峡谷冰川的面积则逐渐缩小,因为它的上游部分已没有水源可供补充,因此
在冰层融化流入地下后,表层只剩一片干涸的荒地,以及几座极浅的冰湖,开罗因而水源匮乏。开罗水利局采取的应对措施是从北海在克里斯洼地海域铺设一条水管,将水
引进开罗。迄今为止都没问题;每个帐篷城市都各自设法取得了水源。不过开罗最近开始将水注入他们下方诺克提斯峡谷的水库,再由这座水库将水沿一条溪流引至伊兀斯
峡谷,最后流至水手峡谷冰川的上游,或绕过这条冰川。基本上他们已在远离城市之处开辟了一条新的河道,沿着大峡谷的地势而下;他们如今从开罗沿着这条新河道建立
了许多移民区。一个红党法律小组向全球环保法庭抗议这种行为,他们认为水手峡谷是公认的自然奇景,也是太阳系中最大的峡谷;如果不去干预它的发展,解冻的冰川终
究会再度流回海中,峡谷的空地也会恢复原来风貌。他们认为这是必然趋势,全球环保法庭也同意他们的看法,并下令(夏洛蒂称此举为“壁虎”)开罗不得再由该城的水
库泄洪。开罗拒绝就此打住,并声称新政府无权过问他们所谓的“城镇维生议题”,同时快马加鞭兴建新的沿岸移民区。
这明显是在挑衅,公然挑战新政府。“这是一种试探,”亚特在他们走过广场时低声说,“这只是一种试探。如果这真的是宪政危机,你会听到整个火星警铃大作。”
一种试探,娜蒂雅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事,所以她情绪低落地走过那座城市。广场,林荫大道,峡谷边缘的城墙,看来全都仿佛当年的情景,这令她想起2061年时的
悲惨岁月,也使她更加郁郁寡欢。有人说人的记忆力在中年时最差,不过她倒乐于将这些记忆忘得一干二净;然而,恐惧与愤怒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当时情景犹历历在
目——弗兰克在飞快地敲计算机,莎夏在吃比萨,玛雅在高声咆哮,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看他们能否安然避开弗伯斯掉下来的碎片。看见莎夏的尸体,耳部鲜血直流。将弗
伯斯打下来的发射机在嘀嗒作响。
所以她在与开罗人士首次见面,并发现杰姬也支持他们的立场时,很难按捺住心头的怒气。杰姬这时已经怀有数个月的身孕;她志得意满,容光焕发,美艳绝伦。没有
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自行负责。这是布雷维亚山脊的传统,由广子传承下来的——这更令娜蒂雅觉得怒从中来。
会议在城墙边的一栋建筑物中举行,可以俯瞰下方名为尼罗河·诺克提斯的U形峡谷。争议中的水道由此便可看见,一条宽广的结冰川道被一座水坝拦截,就在伊利里
亚门与康普顿含水层迸裂形成的一片汪洋处被截断。
夏洛蒂背对着窗户站立,询问开罗官员娜蒂雅正打算提出的问题,但她丝毫没注意到娜蒂雅心情烦闷。“你们必须永远待在帐篷中,发展的机会很有限。你们何必泄洪
淹没水手峡谷?这对你们又没有好处。”
没人想回答这个问题。最后杰姬说:“下游的居民会受益,他们是大开罗的一部分。在这种高度,无论何种形式的水都是一种资源。”
“沿着水手峡谷到处横流的水,根本不是资源。”夏洛蒂说。
开罗人士为水手峡谷水源的利用进行辩驳。下游的居民也派代表列席,其中有许多是埃及人,他们声称自己在水手峡谷住了好几代,他们有权住在那边,并说那是全火
星最肥沃的农耕地,他们不惜一战,不愿搬迁,等等。有时候开罗人士与杰姬似乎在替他们这些邻居撑腰,其他时候他们则强调自己有权将水手峡谷当作水库来使用。大致
而言,他们是在维护自己为所欲为的权利。娜蒂雅越听越火。
“法庭已经做出判决了,”她说,“我们今天来,不是要再争论一次。我们是来执行判决。”她趁自己尚未口不择言离开了会场。
当天晚上,她与夏洛蒂及亚特在火车站餐厅内用餐,她余怒未消,面对美味的埃塞俄比亚大餐毫无食欲。“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她问夏洛蒂。
夏洛蒂耸耸肩,嘴中塞满食物。她将食物吞下,说:“你有没有注意到,火星的总统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职位?”
“当然有。没注意到才怪。”
“是啊。当然,整个执行委员会也没什么实权。看来新政府中真正掌有实权的是全球环保法庭。当初是基于人情才让埃瑞斯卡担任首席大法官的,她上任后,不遗余力
地界定出一个中间地带,使温和派的红党活动合法化。此举使6000米以下得以大肆发展,不过6000米以上则限制非常严格。这是宪法的规定,所以全都站得住脚——国会正
在休会,他们至今未曾否决过任何一项判决。所以埃瑞斯卡与整个司法小组第一个会期的表现称得上可圈可点。”
“所以杰姬嫉妒了。”娜蒂雅说。
夏洛蒂耸耸肩,“有可能。”
“不只是有可能。”娜蒂雅脸色凝重地说。
“然后还有执行委员会本身的问题。杰姬或许认为她可以争取到三名成员支持她,这么一来执行委员会就变成了她的囊中物。开罗是个权力竞技场,她或许希望沙易克
会因为城内的阿拉伯居民而支持她。那就只需再拉两票就行了。米哈伊尔与阿里阿德涅都是强烈的本土主义者。”
“不过执行委员会不能否决全球环保法庭的判决,”娜蒂雅说,“只有国会才有否决权,对吧?他们可以制定新的法律。”
“没错,不过如果开罗继续公然与法庭抗争,便必须由执行委员会调派警察前去制止他们。这是行政部门应尽的职责。如果执行委员会未能这么做,则全球环保法庭的
权力将会被架空,杰姬便可以有效地控制住执行委员会。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娜蒂雅丢下她手中松软的面包。“我会坐视这种事发生才怪。”她说。
他们默不作声地坐着。
“我恨透了这种事。”娜蒂雅说。
夏洛蒂说:“几年内便会有完整的规范、制度、法规、宪法修正案之类的。宪法中没有注明的,也将会在实践中界定,例如政党的适当角色。此刻我们正在设法将这些
细节拟定出来。”
“或许吧,不过我仍很痛恨这种事。”
“将之想成是变形的建筑吧,建立可以让建筑物存在的文化,如此你便不会觉得沮丧了。”
娜蒂雅嗤之以鼻。
“这个案子应该很明显,”夏洛蒂说,“法庭已经做出判决,他们只需遵守即可。”
“如果他们不肯呢?”
“就要动用警察了。”
“换句话说,要发动内战了!”
“他们不会那么过分的。他们也和别人一样签署了宪法,如果别人都能遵守,那他们就变成了不法之徒。我不认为他们会做得这么过火。他们只是想试探底线在哪里。
”
她对此似乎不太在意。她的表情似乎在说,一般人都难免会如此。她不怪任何人,她不会觉得沮丧。一个冷静的女人,这个夏洛蒂——神态自若、充满自信、精明干练
。有她居间协调,执行委员会的工作至今为止还算有条不紊,虽然说不上轻松愉快。娜蒂雅想,如果是布雷维亚山脊这种母系社会使你这么精明干练,那不妨让她们多拥有
一些权力吧!她忍不住拿夏洛蒂与玛雅相提并论,玛雅喜怒无常,经常焦躁不安,大惊小怪。或许这是任何文化都会出现的个别差异吧。不过如果让更多布雷维亚山脊的女
性参与这些工作,或许会很有意思。
第二天早晨再次开会时,娜蒂雅起身发言:“法庭已经下令不得再向水手峡谷泄洪。如果你们继续泄洪,我将会调动新政府的警力。我不认为有人想发生这种事。”
“我不认为你可以代表执行委员会。”杰姬说。
“我可以。”娜蒂雅简洁地说。
“不,你不能,”杰姬说,“你只是7名成员之一。而且再怎么说这也不是执行委员会的权责。”
“我们必须深入研究。”娜蒂雅说。
冗长的会议继续进行。开罗人士一再阻挠议程。娜蒂雅对他们的行为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不以为然。他们的领导人都是“自由火星”的重要干部;即使这次挑战失败
,也可能会因而在其他方面对“自由火星”做出让步,所以这个党派的权力会更大。夏洛蒂认为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强烈的动机。这种权谋令娜蒂雅极为不齿,她发现与杰姬
交谈时,很难保持风度,杰姬这个怀孕的女王眉飞色舞地在她的宠臣间穿梭,像艘战舰往来于小船之间。“娜蒂雅阿姨,真遗憾你觉得还需要花时间来处理这种事……”
当晚娜蒂雅告诉夏洛蒂:“我要设法让‘自由火星’无法从中得利。”
夏洛蒂轻笑了一声,“你和杰姬谈过了,对吧?”
“是的。她为什么人缘这么好?我真搞不懂,可是她真的很受欢迎!”
“她对很多人都很好。她认为她对每个人都很好。”
“她使我想起菲丽丝。”娜蒂雅说。又想起了“登陆首百”成员……“或许不是。反正,难道我们就束手无策,没有任何刑罚可以惩处公然抗命?”
“有时要纠缠许久。”
“你看看能否让她吃上官司。”
“先看看我们能不能赢再说。”
会议又持续进行了一个星期。娜蒂雅让夏洛蒂与亚特发言,她则看着窗外的峡谷,不然就是摩挲着她的断指,这时已经长出一小块肉了。真奇怪,虽然她特别留意,但
却无法想起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这新手指很软,粉嫩嫩的,像小孩的嘴唇。中间似乎有一根骨头,她不敢太用力捏。龙虾的足肢又长出来时,它们想必不会去捏。细胞繁
殖这种事很令人不安——像是癌细胞,不过可以加以控制、引导——运用DNA所能实现的奇迹再度获得证明。生命本身可就复杂多了。一根小指头与一个眼睛或一个胎儿可不
能相提并论。这种事很奇特。
她脑中想着手指的复生,政治会议就显得龌龊了。娜蒂雅对与会人士的发言充耳不闻,不过她相信应该没有什么重大进展,她在一次会议时半途离席,外出散步了许久
,走到帐篷最西边可俯瞰下方之处。她呼叫萨克斯。4名特使已经逐渐接近火星,信号传输时的延迟已经缩短至几分钟。尼尔格显然已经痊愈,精神很好;米歇尔看起来比尼
尔格还要憔悴,地球之旅似乎使他吃尽了苦头。娜蒂雅将刚长出的手指伸到屏幕前给他看,帮他打气,这一招颇为有效。
“小指,那是不是叫小指?”
“我猜是吧。”
“你似乎不相信那真会长出来。”
“没错,我猜我不相信。”
“我们正处于过渡时期吧,我想,”米歇尔说,“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们无法相信我们到这把年纪还能健在,所以我们表现得好像生命随时会结束。”
“确实随时会结束。”想想西蒙,或是塔蒂亚娜·杜罗夫,或是阿卡迪。
“当然。不过话说回来,也可能再活个几十年,甚至几世纪。过一阵子,我们就会相信了。”他的语气似乎不只想说服她,也想说服他自己。“到时候你看着自己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