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的影响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就连已经结婚的丈夫也在关注对方。
拥有的一切都成为云姝的陪衬,这让高傲的叶宝茗如何忍受。
管和钰未察觉妻子的心思,低声说道:“我们先去旁边,不要站在这里。”
这是胡芝也悄悄走过来,小声道:“宝茗,我们去那边角落里聊一会。”
中心场地已经成了云姝的舞台,留在这里只会尴尬无措。
两人的话反而让叶宝茗更加不甘,凭什么她要去旁边,分明她才是更优秀的那个人。
她在国外留学几年,努力完成学习,将自己变得出色,其中耗费的心力不是一点半点。
叶宝茗真的不甘心,她将今晚的宴会视为战场,一心一意要取得胜利,一旦今晚亮相失败,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
她向报社投了文章,同时也将自己推到大众眼中,这是必须承担的代价。
如果叶宝茗过得不好,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会出声讥讽。
所以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叶宝茗苦苦思索还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现状,随后眼前一亮。
她不顾管和钰的厉声阻止,再次走到云姝面前,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态度自然,像是之前抢婚的事不存在一样。
叶宝茗也的确认为之前那件事没错,她只是在做一个正确的决定罢了。
追求幸福和爱情是正确的。
云姝点头,“叶小姐。”
周围人的眼神渐渐古怪,这两个人面对面,云姝身后是荆司令,叶宝茗旁边是管和钰。
云姝和管和钰成亲当天,叶宝茗抢婚,和新郎当众互诉衷肠,随后荆南岭摘下的新娘盖头,公然将人护在身后。
种种所有,很难不让人将他们放在一起对比,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管和钰都比不上荆南岭,一个是连继承家业都没希望的管家大公子,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军阀。
双方高下立见。
而叶宝茗站在云姝身边,好似萤火之光对比皓月,直接被碾压到地上。
“这位叶小姐居然抢云小姐的婚,勇气可嘉呀!”有人感慨道。
“我猜管家公子定当后悔不迭。”
“不会吧,叶小姐不是和管公子两情相悦吗,我读过她的文章,感情丰沛,不似骗人。”
“叶小姐也是一个优秀的人,奈何和云小姐站到一起。”
“我倒是认为叶小姐抢亲的行为太过分了。”
叶宝茗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藏在白纱手套中的手绷紧,脑海中的想法越发坚定。
“云小姐最近过得不错。”站得近了,叶宝茗看得更清楚,云姝身上的旗袍首饰无一不是珍品,“这样我和阿钰就能放心了。”
面对叶宝茗落落大方的态度,云姝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她似乎和这位叶小姐关系称不上好。
叶宝茗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在众人眼中留下印象,因此继续道:“如今的场景佐证了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你和荆司令相处融洽,我和阿钰两情相悦。”
“如果当时云小姐和阿钰完婚,不一定能像现在这样幸运。”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婚姻的自由也当属于自己,那些沉疴的旧习俗应当全部取消,这样人们的思想才能得到慢慢解放。”
叶宝茗高昂着头,振振有词。
旁边的管和钰的脸色瞬间沉下去,他根本不想再想起那天的事。
那种压着领结婚证书的感觉太糟糕,是他的耻辱。
周围人不知内情,只是不住点头,面露赞赏。
“叶小姐的思想确实先进,少有女子能像她这般。”
“这话说得在再正确不过,不愧是出国留学的人。”
“说得对,婚姻的选择应当属于我们自己。”
而云姝惊呆了,好一会才道:“你认为自己之前做的事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叶宝茗神色坚定道:“我没有错,我只是追求幸福罢了。”
云姝道:“叶小姐,你一直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我认同,但是不赞同你的做法。”
叶宝茗皱眉反问道:“云小姐,你难道支持盲婚哑嫁吗?”
果然这些被禁锢的女人已经没了自己的思想,叶宝茗心中再次出现居高临下的怜悯。
云姝蹙眉,耐心解释道:“并非支持,只是认为你的做法不够妥当。”
她答应和管家的亲事,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管和钰也并未表现出反对的态度,双方都默认,自然订下。
若是有心上人,云姝肯定会立刻拒绝亲事,亦或管和钰说出叶宝茗的存在,她也会解除婚约。
叶宝茗无法理解,“这种不顾本人意愿的婚约就是错误的。”
云姝将檀木扇合拢在手中,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叶宝茗的眼神执拗,她是真的从心底认为自己是绝对正确的。
“叶小姐……”云姝长长叹气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条件和生活环境。”
叶宝茗出身富贵,吃喝不愁,一心追求爱情,除此之外,不用为其他事烦心,因为叶家父母会永远站在她身后,支持她所有决定。
但这世间多的是受尽苦难的、被命运洪流裹挟之人。
“我呀,很幸运能生在云家,父母兄长疼爱我,尽心尽力教导我,为我打算,盼我安康。”云姝道,“即使被人抛弃,我也不会沦落到凄惨的境地。”
“可若是换成家规森严又或是贫苦人家的女子,说不得会受何等痛苦和惩罚,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叶宝茗表情一滞,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
她没考虑过这些。
四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大家沉默而肃静。
就连方市长也停下寒暄的话语,看向这边,神色不明。
“你们追求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又为什么要倡导新思想?”云姝一字一句问道,“是为了这个国家,还是为你自己?”
叶宝茗想也不想道:“为了这个国家。”
她希望国人能接受西方思想,希望人人都能勇于追求幸福。
云姝又问道:“那你对报纸上那些登报离婚的人怎么看?”
叶宝茗道:“这就是思想的解放,他们终于不再盲从父母和旧习俗,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和自由。”
云姝安静片刻,道:“你……有没有了解过那些被离婚的女性下场?”
叶宝茗一愣,每次看见有进步人士登报离婚,她都很高兴,很少会注意那些被一笔带过的女方名字。
她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一开始的胜券在握也变得摇摆不定。
好像某些超出掌控的事再次发生了。
“她们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叶宝茗含糊说了一句,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回答。
“这样呀。”云姝淡淡道。
叶宝茗对上她了然通透的眸光,忽地脸皮一阵烧红,死死咬着唇。
云姝轻轻道:“很多被离婚的女子过得并不好,她们确实如你所说,受到思想压迫,以致失去自我。”
“叶小姐,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帮助祖国,为何不帮助被抛弃的人,她们也是这个国家的国民,也需要被人拯救。”
“或许她们不识字,没接受过教育,但只要给一个机会,她们就会努力抓住。”
“你们能不能在赞扬一些人果断离婚的同时,稍微给那些被抛弃的人帮助,谁都想好好活下去。”
这个时代确实有被彻底洗脑,抵制一切新思想,不愿意走出去的人,但更多的是渴望有新生活,渴望能有尊严地活下去的人。
云姝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向那些大肆批判封建礼教,却又吝啬对被困在其中的女人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她见过抵抗封建糟粕,同时不断帮助弱势群体解放思想的人,但这种人太少太少。
这个社会有许多有识之士,但他们的眼光更多放在整个国家社会上,被抛弃的、被束缚一生的女子就这样被时代的洪流淹没。
她们似乎理所当然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时代残酷,云姝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拜托父兄为周围那些无家可归的女人安排工作,尽力给她们机会活下去。
云姝认同人们追求幸福的权利,但不能接受这种方式,只顾自己追求,毫无责任心地将妻子抛弃。
但凡那些声称接受新思想,追求自由的人能从女方的角度稍微考虑,试着改变她们的思想,走出封闭的世界,或许便不会有那么多糟糕的结局。
云姝说话的声音很轻,却重重落在所有人心头。
她说得没错,大家都在为一个个登报离婚的消息高兴,庆贺又一个人脱离苦海,没有人会去注意那些被抛弃的女人,她们分明也是需要拯救的对象。
她们也是封建制度的受害者。
“唉,我前些日子听闻一个被登报离婚的女性在父母家也饱受嫌弃,这世道女子艰难呀。”
“云小姐比我们要看得透彻,惭愧惭愧。”
“如此一看,叶小姐的行为当真不妥。”
“叶家小姐终究还是差了些。”
叶宝茗直愣愣站在原地,如同凉水浇头,冷意从心底升起。
云姝的一句一句将她彻底打入泥泞,她所坚称的一切显得如此可笑,叶宝茗甚至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云姝。
因为她确实对那些被抛弃的女人并无关注。
叶宝茗扯了扯嘴角,“所以我的一切都是错的吗?”
云姝轻轻叹气,“我那天已经说过了,如果你和管和钰能提前一天告诉我,根本不会有之后的婚礼,我还会帮你劝说管伯父。”
她又不是一定要嫁进管家。
管和钰嘴角扯出苦涩的弧度,云姝确实是一位优秀出色的女性,是他一厢情愿将人认定为落后的人,是他主动错过了她。
即使这段时间他刻意避免荆南岭和云姝的消息,但今天再次见到云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后悔了。
他喜欢叶宝茗,是被她的思想和才华所吸引,而云姝的思想要更加通透,也在吸引他,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方寒澈看了云姝一眼,眼神闪烁着奇异的色彩,“叶小姐,追求自由也好,追求爱情也罢,但你的追求不可踩在他人的利益之上。”
“你抢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云小姐是敏感内向的性子,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说到底,你所谓的追求爱情是踩在云小姐的人生上,不能因为云小姐未曾受伤,就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方寒澈的话给了叶宝茗最后一击。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如同白纸一般苍白,几乎要站不稳了。
像是赤裸裸在公众被扒开衣服,隐藏在大义下的连她自己都忽略的小心思被扒出来。
叶宝茗站在原地,无地自容,连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周围人时不时点一下头,显然对方寒澈的话语表示赞同,看向云姝的目光带着怜惜之情。
叶宝茗明白今晚自己败得彻彻底底,在场人中不缺作家名流,她已没了翻身的余地。
以后只要她出现,众人必定会想到今天的事。
怎么会这样呢?
叶宝茗心中惶惶然,她分明才是那个接受新思想,去国外留学的人,文采被人称赞,外语流畅自如,她才应该是宴会的焦点中心。
可现今一切都完了,她没有扬名,反而成了笑话。
宴客们仍在低低絮语,可叶宝茗听不进任何话,像个木头一样,站立不动。
心中悔恨蔓延,早知道她就该避开云姝,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
管和钰抿唇,将叶宝茗拉走,只留下一句低低的“抱歉”。
胡芝几人面色青白交加,之前他们一直簇拥叶宝茗,这会也得到了意味不明的目光,最终承受不住,缩到宴厅拐角,努力减少存在感。
随着叶宝茗的退场,一切逐渐恢复正常,宴客极有默契地只在私下小声讨论。
方市长收回目光,继续笑着和身边人寒暄。
方夫人走到云姝身边笑道:“云小姐莫要为无关之人坏了兴致。”
她给出一个眼神,下人会意,立刻上前换了首曲子。
优雅华丽的音乐回荡在宴厅中,气氛很快改变。
几位国外贵族在叶宝茗被拉走后,立刻迎上来,眼神热切,这会熟悉的音乐响起,纷纷弯下腰,做出邀请跳舞的手势。
不只是他们,还有一些趁机凑近的年轻公子也弯下腰,表情殷切,为了能更靠近云姝一点,他们暗自拉扯对方。
“云小姐,能赏脸跳支舞吗?”
“云小姐,我能有幸与你共舞一曲吗?”
“May I have a dance with you?”
就算荆南岭在旁边,他们硬着头皮留下来,能和大美人共舞的机会,打死也不能错过。
云姝眨眨眼,看着眼前少说十多只的手,又看了看后面还在等着上前的人,露出为难的神色。
“她有约了。”荆南岭道。
随着他的话,沉如深渊的气势压向面前邀请跳舞的人,众人脸有些发白,不由后退两步。
荆南岭上过战场,指挥过战役,功勋多得数都数不清,一身气势非普通人能比。
即使大家心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荆南岭弯下腰,动作优雅,墨绿色的军装勾勒出流畅有力的脊背,蕴藏着强烈的爆发感,“美丽的小姐,是否能赏脸与我共舞一曲?”
云姝唇角翘起,“好呀。”
两人来到舞池中央。
舞池中已有十多位跳舞的舞伴,但所有人的目光依旧若有若无落在一个人身上。
灯光绚丽多彩,落在那双眼眸中,越发流光溢彩,她脚步轻移,莹白的小腿在殷红色的旗袍中若隐若现,雪白的小手放在修长有力的手中,被稳稳握住。
只是随着音乐轻轻晃动,那姿态依旧美不可言。
真是让人嫉妒,能和这样的美人跳舞,如果那人不是荆南岭,他们费劲手段,也要博取她的注意。
云姝抬眸,“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她差点都忘了身边还有他。
“那是属于你的舞台。”荆南岭道。
她不需要,他就不会强行出头。
云姝轻笑道:“你对我还真信任。”
作为荆南岭的女伴,她丢脸,他自然也跟着丢脸。
荆南岭道:“我说过随你心意,即使说错话也不要紧,他们不敢说什么。”
云姝打趣道:“那你之前还把那些邀请我跳舞的人都吓走了。”
“两者情况不一样。”荆南岭不会阻止云姝做想做的事,但不允许有人妄想夺走她,跳舞也不行。
云姝眸中笑意更深。
荆南岭垂眸看她,她在他怀中娇娇小小,可刚才和叶宝茗对峙时,眸光清凌,整个人都散发着别样的魅力,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
进入舞池的人越来越多,按理说参加宴会的人不会只和一个人跳舞,许多人抱着侥幸的心理,走到云姝面前,想要邀请跳剩下几支舞。
结果对上荆南岭视线后,头皮一阵发麻,火速撤退。
云姝今晚一共跳了三支舞,舞伴都是同一人。
跳最后一支舞时,她忽然趴到荆南岭胸前,那稳如山的心跳声似乎乱了节奏。
云姝在他怀中偷笑,白皙单薄的肩头微微颤动。
荆南岭看了她一会,忽地问道:“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云姝仰头看他:“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云姝认真道:“那我想要乱世结束,太平盛世到来。”
“好,如你所愿。”


第165章 被当众逃婚的民国新娘9
宴会结束后,云姝和方市长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
众人眼巴巴地望着那个殷红色的身影,蠢蠢欲动的心在触及到荆南岭时又冷却下去。
琼纳斯顶着众人嫉妒的目光,走到云姝面前,弯下腰,眼神灼热,“I will come to you in a few days.”
云姝笑着应下,她还挺期待的。
方夫人微笑着目送云姝离开,余光瞥到神情专注的儿子,心中叹气。
正如一开始所想,方寒澈满心满眼都是云姝,没有分给其他小姐一个眼神。
方夫人对美丽温柔的云姝也非常喜爱,若是她尚是单身,自己一定会上门帮儿子找机会,但看着荆南岭和云姝亲密的模样,儿子怕是没机会了。
“寒澈,你……”方夫人欲言又止。
方寒澈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苦笑道:“妈,我明白。”
方夫人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晚上的风呼啸而来,裹挟着寒意。
云姝刚走出宴厅没多久,就感觉到冷意顺着皮肤侵袭而上,单薄的身子微颤。
下一秒,带着余热的军装外套披在肩膀上,挡住所有寒意。
她紧了紧领口,侧眸看去,穿着白衬衣的荆南岭正收回手,面色如常,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你不冷吗?”
荆南岭道:“不冷,只是一点寒风而已。”
若是吹一点风就冷,他早被人从司令位置上拖下来了。
迎面吹来的风将云姝的裙摆吹得翻飞,也将荆南岭的衬衫刮得紧贴身体,他结实劲瘦的身材清晰可见,云姝余光瞥见,脸悄悄红了。
前方,司机等待在车旁,适时为两人拉开车门。
云姝赶忙上车,荆南岭跟在她身后,封闭的车厢将一切冷风隔绝在外。
“先去云家。”荆南岭吩咐道。
“是。”
云姝兴致勃勃地倾诉,今晚她在宴会上认识了不少人,都是以前看报纸期刊时经常出现的名字。
这会见到真人,还是蛮新奇的。
荆南岭听她说话,时不时嗯了一声,偶尔也会讨论几句,让云姝诉说欲更强。
能为荆南岭开车的司机技术技术当然不会差,一路上汽车平稳,唯有经过一条暗巷时,似乎碰到了障碍,整个车子骤然停下。
云姝身子一歪,差点磕到玻璃,幸好被荆南岭一把拉住,搂到怀里。
“报告司令,车子好像撞上了某个东西,我马上下去查看。”司机紧张道。
司机下车查看情况,云姝从荆南岭怀中出来,眼眶都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荆南岭拧眉,“受伤了?”
云姝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受伤。”她委委屈屈道:“你身体好硬,我撞得好疼。”
荆南岭定睛看去,随后哑然,那小巧玲珑的鼻尖已经完全红了。
这也太嫩了。
云姝眼泪都要出来了,对她而言,刚才那一撞的力度太大了,又酸又疼。
荆南岭无法,只能放柔声音哄她。
“莫哭,我前几日得到一盆花卉,是其他地区传过来,明日送去云家给你。”
云姝这才勉强止住泪花。
查看完情况的司机站在旁边,上车也不是,不上车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现在出声会不会打扰到两人。
好在荆南岭余光看到司机,“什么情况?”
司机立刻看向夜空,假装没看到凑在一起的司令和云小姐,大声汇报情况。
就是一个石头横在路上,由于夜晚光线原因,没有及时发现。
荆南岭颔首,示意司机开车,他则继续哄人。
司机目不斜视坐到驾驶位,心中震惊不已,原来威严深沉的司令在云小姐面前居然是这副模样。
说实话,第一次见到司令这幅表现,司机差点以为荆南岭被掉了包。
不过想想也是,对着云小姐这般美人,板着脸才是怪事。
鼻尖强烈的酸疼感渐渐褪去,云姝回想起刚才自己幼稚的表现,有些不好意思。
云姝小心翼翼朝荆南岭看去,他神色正常,并无任何异样,云姝悄悄松了口气。
而被她认为一切正常的荆南岭目光投向窗外,修长的手指搭在唇边,掩去似有似无的笑意。
过了好一会,云姝再次看向荆南岭,有些好奇刚才自己为什么会撞痛。
她隐蔽的小眼神被荆南岭捕捉到,他低声询问。
云姝犹豫了下,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司机,身子前倾,覆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荆南岭向来沉稳的眼神变得错愕,他垂眸,正好对上一双好奇的亮晶晶的眼眸。
“……可以。”
云姝得到允许后,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腰腹,硬硬的,她又捏了捏自己身上的软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还想再戳一次,手却蓦地被包住。
“一次就行了,别闹。”昏暗的车厢中,男人的嗓音沙哑,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明明灭灭。
云姝敏锐察觉到危险,乖巧收回手,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
她能感受到他深沉的目光如影随形,半晌才收回去。
云家。
云飞宇站在门口,见汽车停下,立刻迎上去,将云姝牵下车,确定她没问题后,和荆南岭道谢。
荆南岭站在一旁,模糊的灯光衬得他身材挺拔,越发俊美。
“应该的。”
云飞宇嘴角抽动,这人真是毫不客气,即使司令府和云家已有默契,他的态度未免太自然了。
荆南岭道:“她今晚吹了些风,回去注意点。”
云飞宇点头。
云姝跟在哥哥身后,临进门前,她回眸,他依旧站在那望着她。
她忍不住牵起笑容,挥了挥手,然后才回到家中关上门。
黑夜寂静,光线昏昏。
荆南岭又站了好一会。
司机走到他旁边,“司令,现在很晚了,我送您回司令府吧。”
荆南岭慢慢嗯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云姝刚才的回眸一笑。
那双眼眸粲然似星光,和他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又美又纯。
……
平海市市长在百姓中很有人气,方夫人举办的宴会也向来为报纸所青睐,是众人聊天时喜欢讨论的话题。
这次宴会同样如此,甚至因为荆南岭的出场更加引人注目。
许多人猜测宴会后,平海市可能会出现某些变化,但未曾想这变化来得太急太快,打得大家措手不及,让人一头雾水。
先是几位文人连夜写出文章诗作,第二天就向报纸期刊投稿。
而且不同的文人写得全是同一个主题,他们都在夸赞同一位小姐。
买报纸的人大跌眼镜,纷纷和身边人交流讨论。
“李先生向来只写评论时局的文章,为何这次竟然毫不吝啬地夸奖一位小姐,难道这是另一位李先生?”
“就是他,我已经打电话问过报社了。”
“不仅是李先生,还有黄河先生和何宇先生都写了相同的文章。”
“这、这究竟是为何?这位云小姐是何方神圣?”
“真令人好奇。”
“不仅是这份报纸,另一家报纸也刊登了几篇这样的文章。”
“你看这段,李先生称赞云小姐‘汇天地之灵气,集万物之灵秀,往前千年,佳人难得,往后千年,亦是如此。’”
众人疑惑不解,有人去问其中一家报纸的创始人,那天出席的云小姐是否真如报纸上形容的那般美丽。
创始人听闻问题,神思恍惚,念出一段话。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来人眼神错愕,“这评价是否过高?”
创始人叹道:“你见到她,便明白了。”他沉思一会道,“又或许,见不到她,是你的幸运。”
来人带着迷茫离开了。
随后几天,赞美的文章越来越多,报纸开辟的闲谈板块都不够投稿的,这些投稿人无一不是那天参加宴会之人。
这位云小姐当真如传言这般美丽,能让如此之多的才子文人心折?
大家的疑惑在后一期报纸上得到解答,名为《星辰》的报纸上刊登了宴会上的照片。
这个报社的拍摄设备比起其他报社更加先进,比起那些模糊不堪的图像,《星辰》的照片更加清晰。
照片中的女人和男人站在舞池中央。
她只露出半边精致侧脸,却依旧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那是一种如梦似幻的美,山水画般的美。
即使只有黑白两色,仍旧能看出那令人窒息的绝艳。
街道上,卖报的少年瑟瑟发抖缩在拐角,面前是蜂拥而至的人群,个个眼神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