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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传神想了想,点了点头,他脸上的肉有些颤抖,看上去像是即将要被风吹飞了一般。
“当年王爷身边有个宠姬,名叫艳娘。有一年中秋王府夜宴,王爷邀请众将前去府中赏月,某无意之间在那回廊之上,遇到了艳娘。”
赵传神瞧见众人神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急忙的摇了摇头,这一摇,脖子划在了两旁的刀剑上,又喷出了血来。
再加上段怡先前刺的喉,赵传神那白花花的脖子上,竟像是围了一个红色的项圈一般。
他皱了皱眉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那艳娘,其实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她小时候,被拍花子拐了去,家中寻了好些年,都没有寻到。”
“我爹娘临死之前,都还一直念叨着她。”
赵传神说着,看向了苏筠,“艳娘小时候,也像小王爷一样,喜欢拍打我的肚子。夏日里的时候,我会抱着她在庭院里看星星。她很乖巧,从来都不哭不闹的。”
“我生的与常人有异,艳娘一下子便认出了我来。”
艳娘被拐走之后的遭遇,赵传神没有说,但是光是想,都想得到。
“艳娘这些年过得十分的不幸,她性情大变,变得偏激又善妒。我因为对她心怀愧疚,处处包容忍让,几乎对她是言听计从。”
赵传神说着,自嘲的笑了笑,“段三娘子说得没有错,全怪在艳娘身上,我的确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若是王爷唯一的儿子没有了,艳娘再给王爷生下世子……”
“那么她不再是可以任人揉搓的侍妾,而我赵传神也会更进一步。”
“艳娘害死了夫人,王爷恰好派我去查探,我不忍心刚刚找回来的妹妹,便要死去。于是便替她扫了尾,掩盖痕迹。”
“人一旦踏错一步,便步步都错,开始越走越远,没有得回头了。”
苏筠听着,瞬间怒火中烧,他一把抓住了赵传神的衣领,“是你们害死了我阿娘!我阿娘!”
赵传神抿了抿嘴,“后来的事情,就像段三娘子说的那样。”
苏筠小王爷一个,身边侍卫无数,若是没有人出手,又怎么会在那么小的年纪,便轻而易举的离家出走?若无人相助,怕是他还没有出洪州城,没有出江南西道,便以及被苏王爷给找回去了。
而这个人,就是一直教导苏筠的赵传神。
“那土匪来的时候,艳娘的确是有了身孕。”
苏筠一愣,松开了赵传神的衣领,他低下了头去,“老头子前几日还说,没有庶子。”
段怡瞧着,皱了皱眉头,从一旁拿了一个凳子来,将苏筠按了下去,“你莫要听话只听表面,赵传神既然心生悔意,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个艳娘根本就不是他的妹妹。”
“艳娘怀的,十有八九也不是你阿爹的孩子,所以他不知晓这回事,孩子就已经没有了。整个事情,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而赵传神便是落进了陷阱里的那只傻狍子。”
赵传神瞳孔猛的一缩,他满脸震惊的看向了段怡,因为脖子胡乱的动,又刮到了旁边的刀片,新的血流了出来。
赵传神嘶的吸了一口气,惊呼道,“姑娘可是能掐会算?”
第一八九章 杀了他三次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段怡竟然就已经全部的看穿了。
这不是能掐会算的神棍,又是什么?
段怡摇了摇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这还用算?若艳娘给王爷生了儿子,你哪里有功夫愧疚?怕不是天天在屋子里扎小人儿,指望苏王爷早日翘辫子。”
苏筠那会儿才多大?放他一人出门,那同杀人无异。
后有绑匪前来,赵传神拒不理会,又等于杀了他第二次。
即便是到了现在,苏筠也还是个孩子,赵传神在战场上耍阴招,杀了他第三次。
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愧疚。
他不过是后悔,当初自己走了一条错误的路罢了。
段怡想着,又道,“更何况,你先前说了,你生得同常人有异,艳娘一下子就认出了你。可你只字未提,你是如何确认她便是艳娘的。”
这世道,被拍花子拐走的孩子,不知凡凡。
能够找回来的,那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寻常百姓,一辈子兴许连州郡都没有出过,那拍花子将人拐去了外地,那就是大海捞针,几乎是找不回来了。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赵传神被拐走的妹妹,又回来了。
赵传神有些唏嘘,“叫你说中了。那艳娘身上,有我小妹年幼时候,戴在身上的玉佩,她又能够依稀说出,她小时候的一些事。”
“我失而复得,太过激动,更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来冒充我阿妹。艳娘此前,一直都不肯同我相认,觉得她丢了我们赵家的脸面。”
“王妃死了,小王爷也丢了,她又恰好有了身孕,我想着天时地利人和,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兄妹相认,她的身份自然就高贵了起来,便是走不了王妃,做个侧妃也是绰绰有余。”
“到时候府中,还有谁会瞧不起她?我悄悄去见她,却是正好撞见了她同人说话……”
赵传神说到这里,神色尴尬了起来,“我撞见她同王爷的堂弟苏立云在一块儿,她那腹中的孩子,也根本就不是王爷的,而是苏立云的。”
“这是后来我才想明白的,我阿妹若是被人卖去了妓馆,她年幼时脖子上戴着的价值不菲的玉佩,又岂会保得住,好生生的留在她的手中呢?”
“我被骗了方才清醒过来,后悔不已,于是寻了机会,将艳娘同苏立云除了去,并发誓从此好好的效忠王爷,以弥补我的过错。”
赵传神说着,将手中的兵器一扔,看向了苏筠,“小王爷,是我对不住你。”
“我本来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翻篇了。可是王爷收到小王爷在剑南的信时,我也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江南东道崔大郎写来的信。”
“他威胁我,艳娘是他送来苏王府的……所以,方才有了今日之事。”
赵传神说着,哀求地看向了苏筠,“小王爷,赵某大错特错,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儿女,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晓。我我……”
“我可以告诉你们,崔大郎作何计划……王爷此番回洪州,危险了!他暗中支持苏立云的儿子苏萱,还有一些苏家旁支的人,趁着王爷出来见小王爷,要夺了整个江南西道。”
“江南……”
赵传神的话还有没有说完,就感觉小腹一阵剧痛,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杆长枪,狠狠地戳了进去,他顺着枪杆看去……
苏筠的指节有些发白。
他受了重伤,长枪未带在身上,所以借用了段怡的枪。
“我阿娘,又何其无辜”,苏筠说着,猛的将那长枪一抽。
赵传神的血喷溅了出来,他捂着肚子,咚得一声倒了下去。
老贾同崔子更一见,跳跃了开来,他那巨大的白色身躯落在地上弹了弹,便再也不动了。
苏筠这一使劲,伤口崩裂开来,腹部的白布上,立即渗透出了点点血迹。
一旁打着盹儿的祈郎中一瞧,连那瘸着的腿都蹦了起来,他一把冲过来,揪住了苏筠的耳朵。
“你这个瓜娃子,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了不是?早说你要去跟阎王爷喝一盅,老子就不废那个功夫救你,害得老子瞌睡都没得睡!”
苏筠哪里还顾得伤感,他捂住了耳朵,吱哇乱叫起来,“痛痛痛!哪个说你没得瞌睡,先前呼噜声把营帐都要掀翻了的,不晓得是哪个!”
祈郎中一听,更加恼了。
他扯着苏筠便到了一旁,硬是将他按倒在了床榻上,骂骂咧咧的替他重新包扎起伤口来。
“平时不好好练功,杀人像杀鱼似的,弄得满地都是血,把我的营帐都弄脏了!”
段怡同崔子更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打断他们,而是合伙将那赵传神的尸体抬了出去。
夜风吹来,寒意阵阵。
段怡转过身去,看向了一直没有吭声的宋城,“让苏家军听话,你可以做到么?”
宋城点了点头,“可以。我要飞鸽传书给王爷。”
他说着,看向了崔子更,“两军分裂,不得胜。有赵传神先例在,诸位怕是信不过我。明日两军皆由崔将军统领,宋城愿意听令。”
“只不过,待大战结束,宋城只听小王爷的。”
宋城说完,扛起了赵传神的尸体。
那赵传神有宋城的两倍大,可他扛得好不费劲,大步流星地朝着苏家军驻扎的那片营地走去。
这边闹出的动静,有不少机警的人,早就已经醒了过来,悄悄地朝着这边张望。
见到宋城肩上的赵传神,苏家军那头顿时热闹了起来。
段怡同崔子更静静地看着,那边只闹腾了一会儿,便又平复了下来。
“这宋城,不是一般人”,段怡感叹道。
“段三你先回营帐去歇着罢,昨夜你未眠,今日又累了一日,可不能再熬了”,老贾说着,撩起了祈郎中营帐的帘子,“苏筠这里有我守着,你便放心罢。”
他说着,横了崔子更一眼,“又不是你家中之事,何必比某些人更上心。今日大战,你一人退敌,以身犯险,绝不可取。”
“若是你同苏筠,都死在了乌程……那我……”老贾说着,声音有些变了调儿,“那我就同祈郎中去花天酒地,把你们俩的钱全花光了。”
“万万不可!”段怡大骇,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第一九零章 自数说亲史
段怡感觉自己被老贾掐住了命运的喉咙。
她打了个呵欠,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又伸了个懒腰,灰溜溜的朝着自己的营帐行去。
老贾看着她那夸张的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转身走进营帐,瞧见苏筠躺在那里,紧咬牙关等着祈郎中换药。
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段三回去睡了,你想哭便哭罢。”
苏筠吸了吸鼻子,眼泪流了下来,“我想我阿娘了。”
老贾点了点头,“嗯,我也想我阿娘。她是被我阿爹抢上山的,生下我之后,她想要掐死我,被我阿爹发现了,就放她下山了。”
“后来我去偷偷看过她,她嫁了一个鳏夫,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我去的时候,她冲着那孩子笑,给他吃青团。”
“你阿娘没有想要丢下你,她是被人害死了。现在那个害死她的人,已经死了。”
他说着,想要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摸索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有摸着,于是从旁边,拿了一块祈郎中用来包扎的布,盖在了苏筠的脸上。
“今晚可以做个孩童,明日便是小苏将军了。儿郎行走于天地之前,岂能薄脆如纸?”
营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就连一贯喜欢怼人的祈郎中,都强忍住了。
他瞧着苏筠脸上盖着的白布,一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瓜娃子,盖个布,像是老子把人治死了似的。
祈郎中拿着新配好的药,默默地走到了苏筠跟前,啪的一下覆了上去。
苏筠大叫一声,险些没有痛得从榻上跃起,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愧是段三,爹要杀她,娘要卖她,她还好好的。”
老贾无语,差点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段三上辈子是犯了什么错,要被你这样夸!”
段怡对此一无所知,她揉了揉鼻子,看向了身边那个高瘦的黑影。
“你跟着我作甚?你又不住在这里。”
虽然仗是一起打的,但是安营扎寨的时候,还是有所区分。
段怡同她从锦城带来的人马,住在同一块区域。
怀中的灵机睡得酣畅,若不是还能够感觉到它一起一伏的小肚子,还有那暖暖的体温,段怡几乎要以为,它睡过去了。
崔子更加快了脚步,同段怡并肩而行。
“那程穹说的,全都是是无稽之谈。我身边从未有女子。”
“啊!”段怡有些恍惚。
待她想明白崔子更在说甚,又打了个呵欠,“就这?”
“你怕是忘记,咱们师门的本事了。论嘴仗本事,程穹给我垫脚都不够用的。”
崔子更见她半分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目光幽深了起来。
“你不生气么?”这句话到了嘴边,到底变成了一声叹息。
他伸出手来,想要摸段怡的脑袋,却是手一顿,摸到了灵机的头上。
灵机像是感觉到了崔子更身上熟悉的味道,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又呼呼大睡起来。
“它倒是喜欢你”,段怡瞧着,酸溜溜的看向了崔子更的手。
灵机好像更加喜欢在崔子更面前撒娇,也不晓得当初被他抱走的那几日,他给它灌了什么迷魂,说了什么偷心话。
“从前我屋子里也有女婢”,崔子更说着,突然又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是从小照料我的。阿娘亲自挑选的,一个叫做严翠,一个叫做敏芳。”
“夫人同大兄,视我为眼中钉,收买了敏芳,故意让我染上了疫病。兴许是习武之人底子好,我烧了好几日,硬生生的熬过来了。”
“从那之后,父亲便将我屋子里所有的人全都换掉成了军中之人。等我大了,掌了玄应军,又换了一回。我的亲兵,名叫乌环。在我被困的时候,死在了江南东道。”
“再后来,我屋子里便没有其他人了,晏先生与我同住,多半的事都交给他管。”
段怡胡乱的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已经困得瞧崔子更都产生了重影。
“我也没有说过亲事,更加没有什么指腹为婚之类的事情。我是庶子,阿娘去世的时候,我尚未到婚配之时,再后来一直在军中,更是没有什么人提这事了。”
崔子更仔细的回想着,像是搜肠刮肚一般,将这些他从未放在心上的事情,一一的掰开了来说。
他是庶子,高不成低不就的,本就难说亲事。
“若非说沾边的。我嫡母,也就是崔大郎的母亲王氏,曾经在我父亲面前,提过一位姓柳的姑娘。那会儿我尚在热孝中,父亲更是躺在病榻上,他大发了一场脾气,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段怡瞧他说得认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伸出了一只手。
崔子更一瞧,她的袖子落了下去,露出白皙而又好看的手腕。
那手腕之上,淤青点点,显然是今日,被那韦猛的锤风所伤。
他想着,从段怡手中接过了灵机,“它越发的重了,我来抱它。”
段怡举起了两只手,“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都报了个一清二楚的,我什么也不说,显得我十分的不讲礼数。”
她说着,笑了笑,“还别说,还真得让你抱着灵机,不然的话,我说过的亲事,那真是一只手都数不过啊!”
段怡说着,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了起来。
“头一个同我说亲的,是关老爷子的大孙子。那会儿我们一起搭桥修路来着,关老爷子看我无人照料,便说不如去我家提亲,到时候我就可以一辈子跟他们一起搭桥修路了。”
“哦,还有我舅母说的那个……”
崔子更无奈的打断了段怡的话,“天太晚了,风又大,你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身上难受,再让知路知桥,给你擦一遍药油。”
段怡打了个呵欠,一把抱回灵机,“是你自己要亏的啊,这就怪不得我了。下回你想听,我再说。”
她说着,摆了摆手,抱着灵机像是游魂似的,朝着自己的营帐行去。
知路在门前打着灯笼,见到她回来了,忙跑了过来。
崔子更瞧着,有些怅然若失,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崔子更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段怡的营账里灭了灯,他方才转身离去,回了自己的大帐。
夜更加深了,四周静悄悄地,从崔子更的营帐里,飞出了一只鸽子。
它扑腾着翅膀,朝着乌程的方向飞去。
第一九一章 憋屈的程穹
乌程刺史府的一座小楼,灯火通明。
这小楼建在一座小山坡上,共有五层高,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宝塔。
推开窗子,几乎将整个乌程尽收眼底,太湖的湖水吹在脸上,仿佛能够闻到水草的气息。
王守背着手,站在窗前。
程穹轻轻地挪了挪位置,他的腿被段怡戳了一枪,虽然已经包扎过止了血,但来不及回去更衣,便被王守叫来了。
过了这么久,裤子上的血迹都已经干了,硬邦邦的,让人难受得很。
他伸出手来,扯了扯裤腿,让它离伤口远一些,见没有撕痛感,方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裤子粘连到了伤口上,那他怕是回去要撕掉一层皮了。
“王刺史,韦猛身上到处都是伤,不如让他早些回去歇着。今日之战,他是为了救我性命,方才退兵。若是有罪,那也是我有罪。”
王守听着,猛的一转身,他抬起脚来,踹倒了一个圆凳。
屋子里坐着的人,都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
程穹的神色一凛,神色有些晦暗起来。
他先前想的没有错,段怡利用王守小肚鸡肠,生怕旁人越过了他去的性子,摆了他同韦猛一道。
她一早就看出来了,韦猛是盾,他才是矛。
有了韦猛的守护,他方才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指挥乌程军进攻。
他们这个作战方法,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一起训练了许久,方才打到了令行一致的地步。
不管是他还是韦猛出了事,这个打法便废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韦猛又怎么听王守的,让他去死?
程穹看着王守山雨欲来的表情,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比起他见机胡诌,段怡的攻心之术,比他可是要厉害多了。
王守沉默了这么久,果然爆发了,他神色狰狞的走到了桌子跟前,猛地拍了一下。
“有罪?你还知道你有罪?”
王守嘲讽出声,“你们两个真是天大的胆子,竟然敢违抗主帅的命令。违背军令,我现在把你们两个拉出去斩杀了,周道远也没有理由说个不字!”
“天下竟然有如此贪生怕死的将领。今日的大好局势,全都断送在了你们这些鼠辈身上。”
王守越见程穹低着头不说话,韦猛更是奄奄一息的,屋子里其他的将领,都唯唯诺诺的附和着他,越发的带劲起来。
“你们两个,也不想想自己当初有多惨。程穹你不过是个乞儿,若非我姐姐心肠好,将你捡了回来,还让你拜在周道远门下,做了他的义子。”
“就凭你?早就已经横尸街头,去喂狗了。做人要讲良心,今日你因为怕死放走了崔子更,他日其他的兵卒,便会因为怕死不占而降!”
“还是说,你根本就同崔子更有瓜葛!毕竟当年,你经常同崔子更一道儿……”
程穹听着耳边的咆哮声,思绪一下子放得很远。
说起来,他同崔子更年龄相当,年幼的时候,还真一起玩儿过。
不过义父周道远一直都不喜欢崔子更,说他杀伐太重,若是做了江南之主,一定会将整个江南东道,带进无尽的战争深渊。
周道远站了崔大郎,他又是被大夫人捡回来的,天生立场所在,渐渐地便同崔子更疏远了。
程穹想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崔子更那个人,其实同谁都是疏远的。
“你还敢嘲笑我?程穹,难不成你当真想要反?”
程穹表情一僵,他是自嘲好吗?眼瞎。
“大夫人对程穹有恩,程穹又岂会有二心呢?王刺史,不管是程某也好,还是韦猛也罢,都对大郎忠心耿耿,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派我们来湖州,首战崔二郎了。”
“那崔二郎狡猾得很,他们远道而来,粮草不足以久耗,不会等多久,便又会来犯。刺史还是早做打算,看明日如何迎战。”
“这乌程多年未曾有过大战,城门城墙都有些老旧。我等愿意领罚,今夜无眠,去加固城楼。”
王守心头一动,神色缓和了几分。
程穹见有用,又道,“如今乌程之危尚未解除,不如让末将同韦猛戴罪立功,待大战结束之后,再行向大郎请罪如何?”
王守见他乖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哼了一声,“韦猛你不听号令,这笔账我是绝对不会算了的。你一个棺材子,若非大郎不嫌弃你晦气,你怕是去杀猪都没有人要。”
王守说着,袖子一甩,朝着门口行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参军打扮的人,匆匆的跑了进来,同他撞了个正着。
王守火从心头起,“你走路不长眼睛么?”
那参军往后跳了一步,对着王守行了个礼,“刺史恕罪,实在是军情紧急。在下奉命守在程将军屋前……不是,在下奉命巡城,发现有信鸽飞入。”
“见程将军不在,怕延误了军情,便特意将那鸽子给抱过来了。”
他说着,将那只鸽子,递给了王守。
王守看了一眼程穹,毫不犹豫的抽下了鸽子脚上捆着的信。
他打开一看,神色骤变,大手一挥,喊道,“来人啊,将程穹同韦猛给我拿下。”
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对着程穹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说你对大郎忠心耿耿。崔子更给你的飞鸽传书,便是你通敌的罪证。”
“难怪那崔子更刺了韦猛那么多剑,却是不将他杀死。难怪一个黄毛丫头,那么轻松就将你擒了去……原来是你们演的一出好戏。”
“大郎手中有那赵传神的把柄在,本来是可用之人。如今他已经被杀死了,崔子更完全吞并了那支苏家军。他写信来,谢你告诉他,赵传神的底细!”
“刚才你还说,我乌程城门年久失修。你同韦猛一身伤,却还非要不睡觉修门,这哪里是要修门,怕不是要去给人开城门吧!”
“来人啊!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
程穹憋闷得恨不得用头撞地。
你瞎啊!你那城门摇摇欲坠的,狗都看得清。
“刺史大人,莫要中了崔子更的离间之计。”
程穹有气无力的说道,若换了旁人,定是能够想通其中关节。可是王守……他瞎。
攻心计,他连败两轮,连输两人……
他只是想要污了崔子更的名誉,乱了小姑娘的心神。
崔子更,这是想要他的命。
第一九二章 活着的使命
那王守的州军一拥而上,冲过来就要擒拿二人。
奄奄一息地韦猛大吼一声,他眼中凶光毕露,那粗壮的胳膊胡乱地挥舞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程穹看了看围上来的人,叹了一口气,他伸开了双手,乖巧的叫人架了起来。
“不要折腾了,一会儿伤口该崩开了。左右你也走不动了,有人抬你……也算好事吧。”
程穹说着,索性了放松了身子,瘫在了旁边两个抓人的士兵手中。
不是他说,他的腿真的很疼,今夜牢中寒气入体,便是不死,腿怕不是也要废掉了。
韦猛将手收了回来,他愤怒的看向了王守,“没有程穹布阵,明日乌程城破,刺史提头来换吗?”
韦猛嗓子十分的粗狂,说话之声宛若打雷。
那王守听着,嘲讽地笑了出声,他先是小声的笑,随即越发的大声。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便是没有你们二人,我乌程城中亦是有战将无数,哪个还怕了那崔子更不成?今日大好局势,全是因为赵传神不战而退!”
“若无你们两个通敌之人,今日我们早就将那崔子更斩于乌程城下了。”
“带走!”王守大手一挥,士兵们一拥而上,将韦猛同程穹押了下去。
湖州如其名,说是泽国不为过。
整个江南东道境内,到处都是湖泊河流,因此也是潮湿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