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炭补,要是税制再不改,明年春闱连一两的考试津贴可能都发不下去。
要马大人说,那些富商跟某些税种就是养肥的猪,还不如趁着过年,把她们宰了庆祝庆祝。虽说苦了她们少数人,但是幸福了千家万户啊。
重提税制,朝堂上的反对声音倒是没一开始那么大了,但依旧有部分顽固的大臣,认为税务关系重大,还是从长计议。
其中为首的便是陈大人。
上次中秋节的孝敬她就没能收到,怎么着,过年了,连这份年节孝敬她也拿不到?
底下吵的厉害,司牧倒是安静地坐在龙椅里,习以为常。
他在等,等边疆的公文。
司牧跟司芸收到的消息到底是要比正式文件早几日,朝堂上这群吵的像鸭子一样的朝臣,还不知道边疆有异动。
新税一事,到早朝结束依旧没争出个结果,但街上谭博士遇刺一事到底要有个交代。
莫说司牧跟谭家在盯着这事,就是太学院那边也不乐意。
众博士心里惶惶不安,若是谭柚一事不了了之,那她们这些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以后还要不要上街?万一被人怀恨在心当街伏击了呢?
早朝结束后,圣旨送往陈府。
陈侯今日卯时就起了,她也不用上朝,自己穿戴整齐枯坐在书房中等个结果。
其实当年陈家在战场上做的事情的确不算厚道,最后只封为侯也不敢有半分异议。
可若不是自家老太太“贪生怕死”没那么凶猛,陈家也没有今天。她们早就跟赵家一样,全族只剩一支血脉,人丁稀少到过年吃饭家里都不用摆第二张桌子。
到最后,赵家得到了什么?被封为国公又如何?这些年还不是日益没落,没后辈可用。赵家都不是后辈不出息,而是没有后辈。
反观陈家,倒是混的极好。
陈侯如果是赵国公,她心里定会恨,恨朝廷待国公府凉薄,这才使得国公府空有架子跟身份,手上没多少实权。
在如今的朝堂上,除却那些经历过战事的老臣,谁还记得当初的赵家在战场上是多么的所向披靡伤亡惨重,这些新臣,谁还对赵家有那么几分敬重?
不知每逢团圆节日时,老国公看着寂静凄清的国公府,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丝感伤后悔。
他那么些姐妹亲族,连带着妻主这边的嫡亲们,一并战死沙场。曾经热热闹闹的一个大家族,如今只剩赵母一个女儿,往下便是赵锦莉赵锦钰两个小辈。
赵家跟陈家像是两个对照组,赵家仅风光一时,还是用命换来的。陈家却因保存实力在后面的剿匪中立功,从而风光几辈。
陈侯那时候还很得意,觉得封号上不如赵家又如何,论朝堂地位,陈家丝毫不虚。
盛极必衰,如今便是报应。
陈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书案。
上面平铺着一张明黄色圣旨,只是圣旨边角颜色有些暗淡,明显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当年封侯的圣旨。
陈家的风光,怕是就只能到今天了。
陈侯起身,拉开门出去,垂眸就看见坐在书房门口台阶上的陈芙。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手臂跟腿上还缠着纱布,但已经不影响行动。
陈芙穿的单薄,坐在门外台阶上,顶着清晨露水跟朦胧雾气,显得还很稚嫩青涩跟单薄。
到底才十几岁的年龄。
“祖母。”陈芙听见身后声音,低头喊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陈侯也不怪她,“怎么起这么早?回去睡吧。”
陈芙双手紧攥成拳搭在膝盖上,抿紧唇没吭声,也没动。
陈侯站在她身旁,“从让你为难吴嘉悦开始,我便应该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也老糊涂了,以为皇上看重陈家,这才把任务交给我们。”
每一颗棋子被捏起来的时候,都以为身上担负着万千重任,以为那一刻的自己独一无二备受圣恩。
直到成为弃子。
陈侯声音沙哑,“陈家风光多年,也是够了。有今日这个结局,也在意料之内。”
跟赵家比,陈家算是投机取巧偷来的风光,败完了也就败完了。
祖孙二人,在初冬的清晨中,在萧条寂静的庭院里,一站一坐,直到传旨的硃砂过来。
来的是硃砂,说明这道旨是长皇子下的。
陈侯竟然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今日来的若是赭石,陈家怕是没有好下场。
硃砂一身紫色宫服,双手捧着圣旨宣读,陈府众人接旨。
“陈府嫡孙女陈芙,先是目无尊长,再是不容同窗,更甚者当街斗殴,目中毫无大司律法,不敬朝堂不敬人命。”
“陈芙,剥夺武试资格,此生不准参试。”
“陈益身为大家长,治家不严治府不利,既未能教导好嫡孙女,又没有约束好府中下人,致使下人贼胆包天意图谋害太学院博士兼当今驸马。故,削除侯府封号,连降三级,领四品武将一职。”
到底是留了陈府满门性命。
其实那被抓的刺客是问不出半句真话的,所有罪名最后只能是陈家背锅。
在派出刺客的那一刻,不管成功与否,司芸都已经打算舍弃陈家了。
要不是陈芙昨日以命相博,陈家今日怕是会满门抄斩,最少也是流放出京。
说来也是有意思,当年陈家苟活,全族人挑不出一根坚硬的脊梁骨。如今几十年之后,却是陈芙这个最冲动不争气的站了出来,以一己之命,换来全族平安。
硃砂微笑着卷起圣旨,交给陈益陈大人,“接旨吧。”
他垂眸看向腰背挺直跪在地上的陈芙,蹲下来看她,“驸马让我给你带了个御医过来。”
陈芙手指紧握垂在身侧,撩起眼睫看硃砂,想问什么又没开口。
硃砂笑盈盈说,“是驸马给你求的情,她说你有错,但罪不至死。”
陈芙又把头低下,脊背微塌。
她听闻长皇子司牧向来独断,做出的决定从不会因为她人的言语而改变。
当初中秋,多少人劝他把太君后接回来,他半点都没听进去,致使他亲爹被留在皇陵别院,今年过年怕是都不能回京。
陈芙不知道谭柚是怎么劝的,但已经先替谭柚觉得屈辱起来。她定是,低声下气好言好语的说了很久,长皇子才同意的吧。
陈家算是公然站在皇上这边的武将,有今天这个机会,若是按着长皇子司牧的性子,那不得全家发配边疆,哪里会留她们性命。
硃砂可猜不透陈芙板正的小脸在想什么,要不然能笑死。
司牧在考虑定陈家罪名跟处罚的时候,谭柚还没去太学院。她端了杯温水递给司牧,声音跟水一样温和,只说了句,“陈芙本性不坏。”
司牧双手接过杯子,眨巴眼睛,笑着点头,“懂了。”
然后便有了这份圣旨。
低声下气,……没有。
好言好语,……也没有。
硃砂站起来掸掸手,将御医留下便回府复命了。
陈家人劫后余生一般,全瘫软在地上。
陈益也是一脸惊诧,但心里多多少少又清楚陈家为何会被放过。
陈芙坐在屋里,由御医给她把脉。
等御医离开后,陈益才缓声跟她说,“武试考不了也没关系,陈家还有些势力,将来为你谋一份闲职也行。”
“我不用。”陈芙把袖筒放下来,看向陈益,神色认真,“祖母,我想从军。”
“从军?”陈益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紧皱,“陈府就算是没落了,也不至于没用到让你去从军。”
一般只有毫无身份地位的百姓之女,才会选择从军。陈府半盏茶时间之前,还是侯府,哪至于让陈芙一个准侯府接班人去从军。
“夫子说我文不成武不就,”陈芙道:“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文不成就去学,武不就便去练。陈府侯位没了,那就再挣回来,光明正大一刀一枪的挣回来。”
“到时候,看谁还敢对陈家的爵位指指点点。”
可陈芙有几斤几两陈益最是清楚,她冷着脸道:“你可知战场凶险?你可知跟面子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你若是死在战场上,你让你娘跟我怎么办?”
清晨薄雾散开,晨光落在庭院里,透过大开的门,映在陈芙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她道:“那便战死。”
“若能有幸以身报国,也算不负年少一场。”


第67章
“阿牧啊,看着谭橙你可曾后悔当初嫁了谭柚?”
“陈芙真去从军了?”苏虞闻言眼睛睁大, 手里的锅盔险些吓掉。
她屁股坐在身后的书桌上,脚底踩着长凳,从油纸包里掏出苏父早上做的锅盔, 给面前的白妔苏婉吴嘉悦一人发一个。
跟喂小鸡一样。
轮到苏婉, 苏虞还叮嘱,“我爹说你最近都瘦了, 问我太学院中午的伙食是不是不好。”
苏婉小口文雅地啃着锅盔,手上一直在翻书, 眼睛不离书页, 轻声道:“我没瘦, 是穿得太多。”
人家穿得多显胖,她倒好, 穿得多显瘦。
苏虞反手, 屈指在苏婉脑袋上敲了一下,“我说你是光想着看书,连饭都忘了吃。”
有时候苏婉一篇文章写完, 再抬头时都过了饭点。她也不好意思再去, 索性再写一篇文章充饥。
“再给你个, 留你中午吃。”苏虞又分给苏虞一个。
白妔手中这个还没吃完,就伸手要另一个,“再给我个再给我个,我也中午吃。”
“做个人吧, 整个太学院里,也就你天天一顿不落去的最早, 你还好意思加餐!”苏虞拍掉她伸过来的爪子, 然后把锅盔递给吴嘉悦。
“我爹心疼你自己出来住, 你也两个。”
白妔更不服气了, 抬手打苏虞,被苏虞灵活地躲开。
苏虞笑,“阿柚让你控制体型。”
白妔这才作罢。天气一凉她胃口就好,最近是吃的有些多。
四人来的早,边吃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们几个中,消息最灵通的要数吴嘉悦,哪怕不住在吴府,她消息都比苏白苏三人要广。
“陈侯那样的,居然真的让陈芙去从军了?”苏虞啧啧摇头,“不对,应该叫陈大人。”
离陈家被削夺侯位到今天,差不多过去十天了。之前她们就听说陈芙要去从军,只当是玩笑。
这种感觉就跟让可能会继承皇位的小皇女去考科举一样,太过于从头做起了,先不说能不能拉开脸面放弃自己的身份,单就是艰苦的条件,都不是陈芙这种京中长大的世女能适应的。
吴嘉悦大口啃着锅盔,“陈芙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死倔一个,她以绝食相逼,陈大人也没办法。”
“听说已经瘦得皮包骨头,陈大人差点被她气死。”吴嘉悦嗤笑,“有意思吧,当年陈家想尽一切办法保全自家,不惜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们家德不配位都要活着。”
“然而今天,陈芙死活都要出去‘送死’,谁能想到陈家也能生出块硬骨头。”
先前她们几人甚是厌恶陈芙,恨不得套她麻袋痛打她一顿,可听说她昨日就已经收拾东西从军去了,心里又是不一样的滋味。
战场上都是真刀真枪,这一去,以陈家如今的势力能庇护她的并不多,日后她还能不能回来,谁都不好说。
苏虞在想事情,看见旁边伸出一只白嫩的小胖手,下意识从油纸包里掏出锅盔递过去。
直到对方接住,苏虞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茫然抬头,就看见熊思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看她们吃东西吃了多久。
这会儿分到锅盔后,正乖巧地坐在苏婉身边,大口吞吃,“好香啊,我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锅盔。”
苏虞得意,“那可不,我爹的独门绝技。”
一个锅盔,她自己一口接一口,没两下吃完了。
熊思婕意犹未尽地看着苏虞,也不好意思再张嘴要,就这么巴巴看着她,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苏虞,“……”
此人脸皮比她还厚!忒会装可怜了些!
苏虞数了数,又分给熊思婕一个,“真没了,剩下的是给阿柚跟师公带的。”
一听说是给谭柚和长皇子带的,熊思婕本来张开想咬锅盔的嘴又慢慢闭上,她把手里完好的锅盔递还回去,“留给夫子吃。”
太乖了些。
苏虞笑,“吃吧吃吧。”
见她们几个在说陈芙,熊思婕眨巴两下眼睛,慢吞吞说,“可能要打仗了,她现在出去很危险。”
四人微微一顿,随后惊诧地齐齐看向熊思婕。
白妔冲在最前面,她离得太近了,吓得熊思婕打了个嗝,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睁着。
苏虞一把拨开白妔,怕她吓到熊思婕,“你说什么要打仗了?”
她们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苏白苏三人看向吴嘉悦,吴嘉悦也是一脸懵,缓慢摇头,“我没听说。”
这种事情,就算她还在吴府,都不一定会提前知道。
“我娘说的,”熊思婕补充道:“我娘看完星星后,说有什么什么星不安分,怕是要起战事。”
熊思婕的圆脑袋最近光是记住谭柚布置的任务就已经很勉强了,哪里记得住什么星星。
可能因为女儿的心思从来不在这方面,熊大人说话也不避讳着她。熊思婕玩熊思婕的龟壳,她看她的星星。
无意识嘀咕一句,正巧被熊思捷听到了。
熊思婕见四人没笑话她,也就多讲了两句,“我娘说她是算命的,算大司的命,算的可准了。”
要不是吃了苏虞两个锅盔,熊思捷平时都不跟别人说这些的,她们只会笑她,“你娘窥探天机窥探的太多,报应都落到了你身上哈哈哈。”
熊思捷以前还会掏龟壳砸她们,现在都不爱搭理了。她娘说她都是十五岁的大孩子了,不能跟十三、四岁的时候一样幼稚不成熟。
过完年,她都快十六岁了,要更稳重,所以她连龟壳都挑大的拿。
“熊大人……”苏虞从腰后掏出扇子,扇骨轻敲掌心,看向苏婉白妔吴嘉悦,“熊大人好像是钦天监监正,负责推演跟星象。”
钦天监这个部门,有人说就是为皇室服务的,用玄而又玄的东西吓唬人,从而达到皇室的某些目的,其实都是瞎编的。
但实际上,能进去的人,多少有点真本事,能做到监正一职,更是个中的佼佼者。
反正苏虞挺信的。
苏虞凑过去,手搭在熊思捷肩膀上,殷勤狗腿的问,“令堂认识那么多星星,不知道跟文曲星关系如何?能不能托她走走关系,明年这春闱就靠它了。”
“务必把老苏家的名字刻在文曲星上,我愿意出三两酬银重谢令堂,……三张锅盔也不是不行。”
白妔跟着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苏婉跟吴嘉悦,“……”
都不知道是说她俩聪明还是说她俩笨。
“熊大人应该不负责文曲星,不然星星上写的肯定都是‘熊思婕’三个字,哪里塞得下你们。”吴嘉悦打开水壶喝了口水。
苏虞跟白妔看向熊思婕,熊思捷小口咬着锅盔,朝两人露出一个憨态可掬的笑容。
苏虞沉默一瞬,低头打开油纸包,又掏出一个锅盔递给她,“没事没事,人各有命,就算读不好书,熊大人也不会让你饿着。”
把名字刻在文曲星上的路算是堵死了。
“当真要起战事?”吴嘉悦眉头皱的极深。
苏婉微微摇头,轻声说,“应该不会,可能只是试探。”
苏虞将油纸包重新包起来,从书桌上跳下来,小臂搭在熊思捷肩膀上,“想那些没用,不是咱们现在该想的。”
说的也是,她们现在能做的便是读书。
她们这一代强,大司将来才会强。
可能早上,几人还对熊思捷的话多多少少有些怀疑,毕竟京城离边疆属实有些远,根本没收到半点消息。
直到夜里,边疆文书抵达京城,上书:
晋国大军有一支军队在两国边界走动,有挑衅跟试探的嫌疑,怕是会有异动。
一晚上,基本所有朝臣都收到了消息。
翌日清晨,群臣等在宫门外满心忐忑担忧时,就瞧见今天的谭府马车上,下来的不止谭橙一人,还有谭老太傅。
众人不由一愣。
老太傅因为身份地位不同,朝中没有重要的大事,轻易是不上早朝的。如今看来,边疆一事可能是有些严重。
谭老太傅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如果不是身上穿着深紫色官袍,还以为是谁家早起来遛弯的慈祥老太太呢。
谭老太傅身上的官服,颜色紫到暗红发黑,上面的祥文跟图案,更是象征着身份地位。和她站在一起,谭橙身上的官服就显得过于稚嫩青涩不值一看。
不止谭橙,其他官员站在她面前也都是小辈。
“谭太傅。”群臣见着她没有不拱手颔首行礼的,同时心里也是一松。好像老太太在,她们的主心骨就在。
老太太两手抄在袖筒中,看向她们,“都听说了?”
她们回,“都听说了。”
老太太问,“你们怎么看?”
提到怎么看,大家意见不一。
“晋国可能只是普通巡视,大雪天中没看清界限,大司不至于小题大做挑起战事。何况现在大司国库无银,实在不是迎战的时候。”
这是主和派。
“国之边界岂容模糊?用没看清作为借口,要么没长眼睛,要么没长脑子!”
“晋国在边界挑衅定是试探,若大司此次置之不理,下次再来时,便不是一队人马,而是大军来犯。依我看,不如威慑一下,作为警告。”
这是主战派。
但主战的实在是太少了。
她们这些朝臣都好久没见过战事,那些三、四十岁的人,出生起大司便在休养生息。
她们生在和平时期里,长在富裕环境中,现在想的是老在安逸生活里,就更别提更小的一辈了。
比起忽然起变故,她们宁愿维持现状就好。
因为没人相信,晋国真的会出兵,毕竟大司曾经那么强,威慑力那么远。
老太太听完心里也有数,这个结果她差不多也猜到了。
老太太看向吴思圆,“你如何看?”
吴思圆肯定是想不打仗,万一真打仗了不得要银子,朝廷哪里有银子?
若是一时退让能换来边疆百姓过的安稳年,那朝廷态度大可以不必这么强硬。
更何况,晋国只是有一队人马在边界处走动而已,又不是整个大军。如今边疆早就下雪了,大雪天里,没看清路也很正常。
吴思圆心里很多事情都清楚,但某些时候只能装糊涂,找些她自己都觉得滑腻可笑的借口,换来短暂的两国交好。
因为一旦打仗,整个朝堂便是手握兵符的司牧在掌控话语权。
吴思圆拧眉,她现在还不知道皇上的那几成胜算是真是假。她要找个机会,让吴嘉悦回来一趟。
“太傅觉得呢?”吴思圆问。
老太太反问,“你说呢。”
吴思圆微胖的身子顿了顿。
老太太不赞同和。
吴思圆把头低下来,看着脚下地面,有些不敢抬头跟老太傅对视,“嗳,学生知道了。”
她曾经也是老太傅手下最得意的学生。
鼓楼钟响,宫门打开。
朝堂上今日的气氛跟往常不同,太和门广场上的寒风一吹,朝臣们稍微瑟缩一点,连脊背都往下弯了些。
跟年轻人比起来,老太太挺拔的腰板就显得格外笔挺端正。
她跟谭橙隔了一小段距离,老太太身形因为酱猪蹄而肥胖,跟谭橙欣长的身段比不得。
可今日祖孙二人同站在朝堂之上,立于在寒风之中却不露半分怯意,身上荡着的坚毅之气,如出一辙。
司芸朝下看,余光扫了眼司牧,“阿牧啊,看着谭橙你可曾后悔当初嫁了谭柚?”
在任职太学院的谭柚比起来,在朝堂上的谭橙好像更能被人看见。
司牧朝司芸看过去,露出笑意,轻轻软软的声音裹挟些冬季凉意,拂在司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皇姐目光过于短浅,怎么总是只看到眼前?”
他笑,“皇姐定要好好活着,且看看再过两年朝上是何局面。”
司芸也笑,“借阿牧吉言,朕定多活几年。”
司芸转过脸朝下看时,笑意瞬间淡去,论变脸功夫,姐弟两人难分高低。
朝上针对边疆形式已经分析过一轮,老太傅一直没开口。
司牧朝下看,在想前世是不是也是这般局面,只是不知道那时候的老太傅,身体是不是已经出了问题,又为何突然病重。
他跟老太傅交谈过,两人想法相同,那便是不能退让,关乎国界,半步都不行。
老太傅主战,其余人主和。
前世国库没有银子,老太傅可能也难受。
可一步退让之后,便是步步退让,最后把江山都拱手让人。
司牧眼睫落下,遮住眼底情绪。
“老臣觉得——”
谭老太傅开口,底下瞬间安静下来。
她脸色正经,说道:“若是这时候露怯,无异于告诉晋国,大司今日不同往昔,已经是块可以吞噬的肥羊。唯有露出尖锐的棱角,方能震慑晋国的狼子野心。”
“晋国只派一队人马在两国边界活动,说明她们尚未摸清大司内部情况,暂时不敢贸然开战,才用小部分人试探。”
“两国心理博弈,彼此在赌对方能容忍的底线在哪儿。如果大司连晋国的试探都接不住,必落下风。”
“晋国如何我们不去想,总之大司——”
老太傅年迈却有力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边,像是敲在她们心头的钟,震得群臣无法开口。
她道:“寸土不让。”
良久之后,陆续有人站出来。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附议。”
吴思圆虽没附和,但她从头至尾没站出来说过一句话。向来以她为首的陈大人跟李大人看吴思圆都不愿意出头,也没敢站出去挨骂。
陈大人离吴思圆最近,不由伸手扯了下她的袖筒,跟她使了个眼色。
吴思圆圆胖的脸微愣,装傻问,“什么?你眼怎么了?”
陈大人,“……”
陈大人想咬人,上着朝呢,她就开始心不在焉了。
“你想什么呢,”陈大人朝前努嘴,“马上就打仗了你还走神?”
吴思圆苦着脸说,“不是我想走神,实在是我那内人病了,来势汹汹有些严重。到底是发夫,我心里也挺不舒服,就没注意到朝上。”
吴思圆左右看,问,“你们不是还在争论,出结果了吗?”
陈大人分不清她是真的还是装的,只得说,“那都半盏茶之前的事情了,现在老太傅说要震慑晋国。喏,她们都同意了。”
“都同意了啊,”吴思圆拉长尾音,随后一拍大腿瞪向陈大人,“你怎么不站出来说两句?”
陈大人一时语塞。
她哪敢啊!
谁敢顶着老太傅的气势回嘴?
陈大人怀疑老太傅今日上朝,就是长皇子司牧请来的救兵。老太傅往朝上一站,连吴思圆都开始想夫郎走神了。
因为多数朝臣支持,最后大司的应对方式便是用两队人马,带着兵器,在边界十二个时辰轮流巡视走动。
若有过界者,杀无赦。
这是两国当初就定下的规矩,没有公文信函,私自过界便能视为挑衅。别说人了,连鸟都不行!
一连射杀了几只鸟,晋国那边算是彻底安静了。
其实她们听闻大司国库没钱,如今只有一个空架子,这才蠢蠢欲动做出试探。
若是大司怂了,正好印证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最迟明年年中,晋国便会正式朝大司出兵开战。
现在大司态度强硬,晋国就有些摸不准大司实际情况。她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吞下这头看似沉睡的狮子,所以只能步步试探。
试探没有成功,晋国只能暂时蛰伏回去。
她们的退让,正好给了大司改革税制的时间。
因为边疆异动一事,朝堂上几乎没人再说反对新税一事。
以户部尚书马大人为首的几位大人已经开始完善章程,最迟明年开春,新税便会从京城到地方,逐渐推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