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芸这才将白玉麒麟放下,弯腰将女儿提溜起来坐在腿上,笑着捏捏她的小脸,“又跑去哪儿疯玩了?”
“没有,桉桉看书呢。”司桉桉心虚地眨巴眼睛。
她刚才在御花园跟硃砂和松狮一起玩,差点玩疯了,然后听说母皇喊她,这才依依不舍的过来。
司芸就这一个四岁的女儿,她子嗣极少,少到一共才三个孩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小的那个才四个月。
明年开春大选,宫里进新人,也许到时候会好很多。
“赭石,去给小皇女拿些糕点过来。”司芸头都没抬。
赭石应,“是。”
他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是离司芸最近的那一个,但有些事情,他也需要回避。
等殿内只剩下母女两人,司芸才挠了挠司桉桉的咯吱窝,捏她鼻子,“小机灵鬼,连母皇都骗。”
司桉桉咯咯笑,在司芸怀里扭来扭去,躲开她挠自己痒痒肉的手,鲤鱼打挺一样挣扎,“哈哈哈母皇我错了哈哈,我以后不敢了哈哈。”
“当真不敢了?”
司桉桉都快笑出眼泪了,“真的真的。”
司芸这才说,“那母皇让你送给小舅舅的糖果子,你是不是都自己偷偷吃了?”
“没有没有,桉桉都送了的。”司桉桉举手保证。
她是想吃,但母皇说小舅舅更喜欢吃甜的,吃了她送的糖果子会更喜欢她,司桉桉这才忍痛割爱,每每见到司牧都会送他一块糖果子,希望小舅舅永远喜欢她。
司桉桉掰着手指头数,“我上个月,见了小舅舅三次,送了三块。这个月只见了一次,送了一块。一共四块。”
瞧她不像说谎,司芸满意地捏捏她小脸,“桉桉真棒,不愧是母皇的好女儿。”
司桉桉瞬间开心地笑起来,她挑着捡着将有趣的事情说给司芸听,跟母亲分享自己的快乐。
但司芸抱着腿上的司桉桉,凤眼微垂,掩住眼底神色。
秋闱放手的结果便是新税一事有所松动,若是春闱还这般由着司牧来,那将来朝堂上哪里还有她说话的地方。
司芸叹息,摸着司桉桉的小脑袋,“你小舅舅怎么就没你听话呢?”
她说,“不听话的孩子,吃的糖是苦的。”
司桉桉摇头,“桉桉听话,桉桉可听话了。桉桉跟小舅舅要吃天底下最甜的糖~”
司芸只是笑。
如今吴思圆有脚踏两只船的可能,看来自己有必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她。吴家倒是打的好算盘,可这天下事情,岂能皆如她意?
司芸捏着司桉桉软软的小肉手,到时候就要看看,在她吴思圆心里,是那“逆女”吴嘉悦重要,还是吴家整个家族的前途更为重要。
而司桉桉跟后宫里的吴贵君,便是司芸拿捏着吴思圆的关键。
前朝跟后宫,看似无关,但内里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司牧也不会至今都死死把着后宫大权。
“去玩吧。”司芸将司桉桉放下。
司桉桉有些不想走,捏着手指头小声说,“母皇再陪桉桉一会儿嘛,小舅舅出宫了,桉桉都不知道找谁玩。”
司芸想了一下,了然。今日谭母她们返回青水省,司牧应该是出宫送行。
谭家……
司芸颇为头疼,这棵树太大了,牵一发动全身,尤其是谭母远离京城,更是难下手。谭老太太真是好谋划,当年就已经猜到如今的局势,提前将软肋送走。
现在多年过去,整个青水省上上下下都在谭母的掌控之内,想要再安插视线可就太难了,也过于明显。
被司芸“惦记”的谭母,此时正站在谭府门口。
“娘啊。”谭母伸手抱老太太,“我这一走,以后谁还跟你一起偷偷吃酱猪蹄。”
瞧见谭柚的视线扫过来,老太太笑呵呵地伸手掐谭母腰侧软肉,“你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什么猪蹄不猪蹄的,我都没见过呵呵。”
谭柚时常盯着她们娘俩,要她们控制体重,所以通常老太太跟谭母都是偷偷吃。
现在谭母这个没脑子的,一张嘴全暴露了。她拍拍屁股扭身回青水省接着吃,可老太太走不了啊。
这件漏风的大棉袄,临走还要断了她的猪蹄。
谭母还要再说,老太太把脸一板,“再说的话,这母女情分今天就算走到尽头了。”
谭母立马闭嘴,果断转移话题,“阿洲啊,东西带齐了吗?”
她摸着肚子,跟来送行的几个孩子说,“给青水省的好友们带点京城特产回去,而且这次正好从黄河边经过,顺道去探望一下那边的朋友。”
下面传来折子,赈灾银已经到了地方,如今正在购买物资往下分发。谭母回去的时候刚好从那儿经过,能看看进度。
司牧知道谭母的心意,眼里笑意更明显。
沈氏过来,柔声道:“东西都带齐了。”
她们准备赶在晌午之前出京,如此傍晚时分方能到京外驿站住宿。
谭主君拉着谭橙的手,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手背,“爹爹自知亏欠你许多,没能陪在你身边长大,还好你自己争气,长成了我们骄傲的样子。娘跟爹爹们,始终以你为荣。”
谭橙抿唇颔首,不知道该如何回。
谭母当年外出也是逼不得已,她自己出去谭主君不放心,毕竟她一个女人出门在外有很多地方都照料不到,所以需要谭主君跟沈氏前去帮忙稳住后方。
谭橙作为谭府嫡长女,自然要留在京城跟着老太太,如此将来才能担起谭家。
谭橙自幼懂事,心里都清楚,从来没生出过一句怨言。只是谭主君这个当爹的,心里多多少少对她还是有些愧疚。
谭主君甚至觉得,谭橙对女男之事不开窍,可能也跟成长过程中没有父亲陪在身边有关。她学到的都是老太太身上的家国责任,没有家长里短的温柔情意。
“既然你无心婚事,那爹也不逼你,”谭主君握着女儿的手,说,“你有自己的想法跟抱负,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便够了。”
他没参与孩子的成长,自然不能对孩子的未来指手画脚,最多只是给她一个参考方向。可如今谭橙不要,他也不勉强。
谭橙露出笑意,心里也是一阵轻松,“谢谢爹。”
那边沈氏收拾完东西,走到司牧面前。他向来温柔,跟司牧说话更是轻声细语,“我们不在身边,你还是要仔细自己的身体。”
司牧乖巧点头,“爹放心,阿柚盯着我呢。”
沈氏笑,伸手摸摸司牧的脑袋,“乖孩子。”
时辰差不多了,谭主君跟沈氏先后上了马车,谭母留在最后。
她迟疑着扭头朝后看,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谭柚看着谭母依依不舍的眼睛,一瞬间就懂了,抬脚往前走两步,朝谭母张开双臂。
谭母这才露出笑意,伸手抱住她,轻声感慨,“娘的小柚子啊。”
像是抱着珍宝一般,紧紧拥着。
她来之前还在想,如果不行的话,她便把谭柚带回青水省,左右能护谭柚一辈子,让她在自己膝下永远当个快乐的小柚子。
但如今看着女儿比自己还有出息,教出来的四个学生都在桂榜前二十,谭母又有股说不出的自豪跟骄傲。
只是,多少有些不舍。
她用力抱了抱谭柚,最后只说一句,“娘回头找人给你寄鱼干。”
谭柚拍拍她宽实的后背,温声道:“好。”
谭母伸出一只胳膊朝向谭橙,谭橙顿了顿,看在谭柚的面子上,这才不甚自在地挤进来。
谭母一把抱住两个女儿,眼里隐约有泪花闪烁,“娘走了啊,你俩好好的。”
说完谭母松开谭橙谭柚,然后,一头扎进老太太怀里,“呜娘。”
老太太眼神无奈,但还是伸手摸摸她脑袋,“你啊你,就这么点出息了。”
磨磨蹭蹭,四辆马车终于启程。
谭母撩开车帘探出脑袋朝外挥手,“记得写信啊。”
她这一走,短期内怕是不能再回来。
老太太看着车轮滚动,两只手抄在身前袖筒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司牧借着袖子遮挡,伸手勾住谭柚的小拇指,轻轻晃了两下。
谭柚垂眸看他,司牧眨巴眼睛,朝老太太的方向示意,让她去哄哄祖母。
老人家其实都一样,年纪大了就见不得别离。
谭柚一顿,正要开口,就见老太太舒了口气。
“可算送走了,”老太太一脸如释重负,连连摇头,“你们都不知道,你娘回来这短短一个月,家里猪蹄的开销直线上升。还好走的早,不然当真养不起。”
她可太能吃了。
老太太心态乐观,没对谭母离开有多少感伤,甚至提起别的话题,“阿柚,听说苏虞她们考的不错?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提起这事,她想起来谭柚刚来京城科考那次,“你估计不知道,你放榜那天,你阿姐她——”
“祖母。”谭橙往前两步,拧紧眉,说道:“外面日头太晒,还是进府吧。”
老太太纳闷地抬头看天,“都秋天了,哪来的大日头。你别挡着,司牧喜欢听。”
司牧立马点头,“我喜欢听。”
谭橙,“……”
谭橙一时气结,只得退让。
谭柚也甚是好奇,“我放榜那日,阿姐怎么了?”
“她啊,子时就去榜前蹲着了,谁劝都不听。”
老太太没忍住哈哈笑,“她当时傻了一样,根本就忘了我能提前得知名次,傻愣愣地蹲在榜前帮你等,再回来的时候,鞋子都丢了一只。”
“哎呦不行不行,太滑稽了。”老太太笑得想拍大腿,“她那时候已经入翰林,谁能想到堂堂谭翰林,谭府嫡长女,为了看自己妹妹的名次,摸黑跟一群人挤来挤去。”
面子跟身份都没喽,连鞋都没了。后来还是藤黄偷偷摸摸去捡回来的,生怕被人认出来那是谭橙的鞋子。
谭橙薄唇紧抿,瞪着老太太。老太太伸手指她,笑着道:“你看你看,还不让说。”
这些谭柚的确不知道。
她看向谭橙,谭橙抬头看天,悄悄红了耳朵。
她那时候也轴,以为蹲在最前面就能第一个知道榜单,完全没了脑子。如今旧事重提才觉得是傻,但又觉得傻的值。
几人往府里走,说说笑笑。
谭母她们离开,刚开始众人肯定不适应,觉得庭院都大了很多。但等再过一段时间,便会习惯。
秋闱放榜之后,没中的考生收拾东西回家,中了的考生,自然要继续学习备战春闱。
对其她人来说,生活好像没多大变化,但对于谭柚来说,变得可太多了。
不知为何,得知她是苏白苏吴四人的夫子后,朝堂上力荐她去太学院的折子一天比一天多。
那些大臣私下里都觉得谭柚化朽木为神奇,这种人,怎么能只教四个学生?多加她家几个孩子又怎么了!
可她们现在不好站立场,毕竟中间还卡着长皇子跟皇上。
朝臣们还是头回觉得皇上放在这求学之路的中间,怎么看怎么碍事。
好好的一个单纯的学习之路,愣是被皇上这块绊脚石堵住了。
孩子们的事情,就不能纯粹一点吗?皇上心眼忒小了。
她们若是私下找谭柚,就有巴结长皇子的嫌疑,然后被穿小鞋。若是不找,家里那几个货怕是真没救了。
于是众人商量一番,决定,“让她进太学院吧。”
求求了。
司牧坐在门内龙椅上,颇为苦恼一般,“可是谭翰林只是个翰林。”
他抿出唇,眨巴眼睛,头回觉得上朝这么开心。
她们都在夸阿柚,不让夸都不行。
哎呀,他都拦不住~
司牧刚开口,就有大臣反驳。
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不想进太学院的翰林肯定不是个好老师。
“谭翰林的能力我等有目共睹。”
那可不,连苏虞吴嘉悦等人都能教出来,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点石为金”的能力?
“谭翰林以前那是屈才了,再说翰林院的翰林本来就有资格入太学院教学。”
破格也不是不行,都是为了孩子。
“我等愿意推荐谭翰林进太学院。”
就让她进去吧,我们花钱给她买资格也可以。
这还是最近提倡新税以来,众臣头回这般齐心协力,只为了给自家不争气的孩子找个好老师。
她们甚至想,如果谭柚不能进太学院,到时候可就真各凭本事抢老师了。
要么还说谭府出人才,先是谭橙,后是谭柚。尤其是谭柚,她本来也没比苏虞等人好到哪里去,结果被老太太这么一教,还真就有出息了。
刚开始长皇子点谭柚当吴嘉悦的老师,众人只当长皇子踩吴思圆的脸,要吴家难看。
纨绔教纨绔,呵,能教出个什么东西?
如今再看——
教出个秋闱桂榜第三。哦,第二也是她学生。
但凡不知道苏虞吴嘉悦等人是什么德行,她们都不会这么吹捧谭柚。如今这活生生的金招牌一下子来了四个,朝臣们再看谭柚的目光顿时就不一样了。
装的吧,以前都是装的吧?
这怎么也不可能是巧合,巧合一个可以,那也不能四个都是瞎猫碰着死耗子都考上了啊。
当学生们集体从不优秀变成优秀时,那便是老师厉害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要是早知道谭柚有这般能力,她们家的儿子们也不是不可以……
但凡谭柚娶个别人,哪至于这么多事情。她们今天也不用当着长皇子的面,夸谭柚多优秀。
别看长皇子不吭声,他就是故意憋着坏,想听她们多夸两句。
谁让她们以前看不起谭柚来着,现在后悔了吧,脸疼了吧。
朝上跟司牧一样想法的还有谭橙。
谭橙单手背在身后,眼睛听得都快眯起来了。听到精彩之处,恨不得点头附和。
果然,她妹妹就是这么优秀,活该被人夸!
她朝门内看了眼,虽然看不清司牧的脸,但感觉两人此刻想法应该是相同的。
那便是:
接着夸,继续捧,不要停。


第56章
“这糖好甜。”
经过朝臣们力荐, 谭柚成功破格进入太学院。
养心殿内,司芸拿着明黄巾帕擦拭她最近很是喜欢的白玉麒麟。
“皇上不用担心,谭柚进入太学院也不能影响什么。”吴思圆站在旁边低声说话。
司芸闻言淡淡嗯了声, “是不能影响什么, 这还没进入太学院,就已经煽动的大部分朝臣为她说话, 要是进入了,你说这些朝臣会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司芸将白玉麒麟举起来, 迎着清晨阳光眯眼打量, “朕这弟弟有本事, 没想到朕这弟媳更有本事。”
“两人一人拿兵符,一人掌教育, 真是一武一文天下绝配啊。朕当时赐婚的时候, 可没想到谭柚有这个能力。”
简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吴思圆知道司芸心里有气,可有气也没办法。刚才朝堂上那群朝臣,为了抢个老师差点撸袖子, 别说吴思圆不敢说话, 就是司芸也没办法插嘴。
吴思圆作为“受益者”之一, 她女儿考出来了,总不能拦着别人的路。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司芸难得好说话, 还冲吴思圆语气轻松地笑了下。
吴思圆被这一笑吓得后背毛毛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躬身出了殿门, 满腹狐疑, 然后就跟陈侯打个照面。
“陈侯,”吴思圆笑呵呵问, “今个怎么有空进宫了。”
陈侯今年五十多岁,祖上跟安国公府一样,有从君杀敌之功,只是陈家没赵家实在忠厚舍得卖力,最后赵家险些只剩男眷,而陈家却全须全尾。
这也是为何同样杀敌,赵家被封为国公,而陈家只配做侯的原因。
可这世上事情难说,陈家保存实力,后来又有剿匪之功,导致如今在朝中地位竟是比无人支撑的国公府还高。
陈侯也是皇上一派的人物,今日突然进宫,吴思圆心里直犯嘀咕。
“吴大人啊,”陈侯面容板正,长相硬朗,看起来甚至有些凶相,不止她一个如此,她全家老老小小都这副模样,“皇上召见这才进宫,比不得吴大人日日浸在宫中。”
吴思圆像是听不懂她话里的针锋,道:“我隶属翰林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比不得陈侯清闲。”
两人虚假寒暄两句便分开,吴思圆朝殿外走,陈侯朝殿内走。
她俩互相不对付,几十年了,至今依旧如此。比起陈家,吴思圆甚至更待见赵家。
吴思圆结合皇上的态度,又想想陈侯一家,忽然明白,这是用来对付谭柚的一颗棋子。因为陈侯的孙女陈芙就在太学院,是里面典型的刺头霸王。
陈芙仗着自己拳脚功夫出色,家里有剿匪之功,便在太学院里面做混世魔王。
吴思圆心道,这是用来难为谭柚的,结果——
司芸擦拭着麒麟,头都没抬,跟陈侯说,“找机会,让陈芙为难一下吴嘉悦。”
皇上用的是为难二字,陈侯便懂了,不出人命就行。
“皇上是觉得?”陈侯欲言又止。
吴嘉悦最近已经搬出府住,现在住在她父亲外头的庭院里,看起来像是跟吴思圆分家了。
司芸将白玉麒麟不轻不重地放在龙案上,玉器磕在木器上的闷响,震的陈侯心头一颤。
“朕最喜欢的便是你们陈家的听话少言。”
司芸明黄巾帕擦拭指尖,随后将帕子随意扔在地上,凤眼睁开,抬眸看陈侯,“这才是你们比赵家出色的地方。”
“是。”陈侯不敢多猜多问。
皇上在她面前提了句赵家,陈侯立马知道,今天说的这事是陈家的一个机会,毕竟赵家也曾公然说过支持皇上,如果此事没办妥当,那陈家从京城勋贵中没落,也不过一两年的事情。
陈家跟赵家算是勋贵中公然支持皇上的,这些都跟太君后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安国公本人跟太君后是手帕交,平时儿女们和和美美的时候,安国公两边都不沾。如今太君后的儿子跟女儿起争执了,从安国公支持谁,便能看出来谁在太君后心里才最重要。
陈家是因为当初太君后的娘家程家还未没落时,曾在先皇在世时举荐陈侯前去剿匪,从而陈家才能有今日。
两家凭着这点旧情,比起长皇子,她们在所有武将中,跟皇上走的更近一些。
“退下吧。”司芸手搭在扶手上,声音淡淡。
陈侯不敢抬头,“是。”
司芸看着陈侯远去,讥笑一声,“多嘴的狗。”
陈侯以为她想对付吴嘉悦,而司芸的目的是一箭双雕。
陈芙是什么德行司芸早就听闻过,用她对付吴嘉悦只是第一步棋。
陈家比赵家狡猾,如果真要重用,像是极其重要的大事,司芸宁愿用忠厚本分的赵家,而不是偷奸耍滑的陈家。
养心殿里前后进了什么人,勤政殿中的司牧都知道。
“让她去。”司牧垂眸翻折子,声音听不出喜怒。
司芸要是躺着不动,司牧倒是觉得奇怪。他就是需要司芸蹦跶,深秋的蚂蚱,向来蹦的最欢。
“阿柚呢。”司牧忽然问。
胭脂朝外看了眼,柔声道:“还没过来。”
按理来说,谭柚是要进宫的,毕竟刚升迁,谢不谢恩倒是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进宫看望她夫郎。
因为谭柚晚来半个时辰,她夫郎已经捻着笔,扁嘴轻轻哼,“谭翰林真是不得了了啊,如今成了太学院里的夫子,便不将本宫这个长皇子放在眼里,一连两天都不说进宫。”
司牧鼓起脸颊,“我是旁人吗,我可是她夫郎,是她上峰,她都不来见我。”
他还比不上苏白苏吴四人了。
谭柚刚到门口,就听见司牧软声软气地在里面抱怨,“成亲才小半年,我就不重要了。要是成亲一两年,她是不是就打算把我扔在宫里不管不问?”
他半真半假地说,“我好可怜,我都没人要了。”
“呜连阿柚都不管我。”
谭柚,“……”
其实两人明明昨天下午才见过。
昨天下午她去翰林院找谭橙拿几本书,正好遇见司牧,虽然没说上话,但好歹也见了一面。
只是他忙着新税,谭柚便没去分他的神。
司牧又哼,“以后我跟松狮孤儿寡父的,……啊对了,松狮呢?”
他儿子呢?
不提起谭柚,司牧偶尔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狗儿子。
他那狗儿子吃饱就玩,也丝毫想不起他这个父亲。
一人一狗,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父子情深”“父慈子孝”。
胭脂心累,余光往一旁看,正好瞥见从门口进来的谭柚。
胭脂如释重负地朝她福礼,抬脚出去,顺道将门关上。
谭柚脚步比较轻,胭脂也没出声,以至于专心批折子加怨夫控诉的司牧根本没注意到胭脂已经出去了。
谭柚还没开口,就听司牧说,“胭脂,我想吃糖。”
巧的是,谭柚今天身上还真的有块饴糖。
她垂眸走到司牧身边,将饴糖剥开递到他嘴边。
司牧张嘴含过,眼睛留在折子上,随后皱眉用朱笔将手下折子画了个叉,明显有些疲惫没耐心。
他含着糖,声音含糊不清,又软又甜地问,“阿柚怎么还不来,我好累啊,我都想她了。”
委委屈屈地低音,跟刚才明显玩闹抱怨的语气截然不同。
谭柚以为昨天见过了,但在司牧看来,两人已经两天没见过面。
谭柚指尖微微顿住,皱眉反思。自己是不是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司牧不回府的时候,谭柚只当他安心处理政事,如今看来,他其实心底是盼着她过来的,哪怕只是像现在这般,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只是司牧知道她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极少无理取闹硬要她进宫,总会隔三差五找个借口,在白天里见见她。
两人见面也不做别的事情,能偷偷勾一勾她的小拇指,他就能笑得很开心。
“嗳?”司牧舌头卷着糖,这才吃出不一样的味道,他惊奇地扭身朝后问,“胭脂,你哪里来的饴糖?”
谭柚笑,伸手将司牧脸边的碎发挽到耳后,“你猜。”
胭脂不在,在的是微微靠着龙案安静垂眸看他的谭柚。
可能是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司牧根本没意识到身边换了人。这本该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司牧却觉得满心充盈踏实。
你看,他这样多疑警惕的人竟然也有了可以信任的人,甚至是托付性命的信任。
司牧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子,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直勾勾看着谭柚,声音比平时还软了十八个调,“阿柚~”
谭柚听的呼吸一紧,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粉润的唇上。
司牧眉眼弯弯,朝她张开胳膊,“你什么时候来的?”
谭柚往前走一步,站在龙椅旁边,任由司牧抱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小腹中蹭来蹭去。
谭柚掌心顺势搭在他脑袋后面,顿了顿,故意温声说,“在你说孤儿寡父的时候,进来的。”
司牧,“……”
司牧沉默一瞬,司牧选择遗忘这件事情,果断转移话题,“这糖好甜。”
他昂脸看谭柚,双手攥着她腰侧衣服,眼巴巴看着她,糯糯地声音都透着股甜味,“太甜了。”
谭柚侧眸朝门的方向看了眼,见胭脂出去的时候已经将门带上,这才单手托着司牧的脸颊,偏头亲吻他唇瓣。
她是不喜欢在白天亲热,也不爱在处理公务的地方做这种亲密的举动,但如果对方是司牧,好像一切都可以破例。
谭柚习惯性惯着司牧,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得寸进尺。
司牧伸手轻轻抓着谭柚的衣襟,在她轻轻一吻后准备起身的时候,一手攥着她衣领,一手环着她脖子,将自己贴上去。
谭柚下意识揽着他的腰,睁眼就看见司牧眼底明晃晃的笑意。
“阿柚。”他含糊出声,就这么直白地看着她,然后将嘴里的糖推送到她口中。
这糖太甜了,两人吃一块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