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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达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像他们般呆瞧着。
等到安天将羊奶倒进茶里,终大功告成。盛羊奶茶的大瓷碗颇为精致,该是来自中土之物。
羊奶茶在五人间传递,每人喝两口后,万仞雨忍不住道:“安天晓得南方高原上的情况吗?”
安天拍拍胸口,道:“我是吐蕃人的朋友,当然晓得他们的情况。吐蕃人都是不凡人,我曾到过他们的高原,真古怪,在那里很难呼吸,急走十多步便累得不能动。哈!不过我并不是最有资格告诉你们有关他们的事的人,不过放心,我已使人去请最有资格的人来,他该快到了。”
黑夜降临帐外的天地,天气骤转寒凉。
三人虽大惑不解,但已摸清楚他们交谈的方式,知道锲而不舍的追问,会惹他们反感。
风过庭改而问道:“安天知道周围国家的情况吗?”
安天悠然道:“自你们还是男人当皇帝的时候,在很久很久以前,贵族在我们的东面建设起南北两大关隘,此后,大沙海四周的形势逐渐稳定下来,不似以前般,今天立国,明天亡国。”
他所指的“很久很久之前,男人当国的时候”,说的是西汉时的汉武帝,在此咽喉地带设置玉门关和阳关,两关南北相对,像中土西面大门的守护神,直到今天,在军事上仍是举足轻重。
汉武帝又置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四郡,敦煌位处两关之内。
万仞雨道:“往龟兹怎样走?”
安天道:“在这时间到龟兹去很容易,因为河流没有消失,只要找到我们神海北端的孔雀河,沿河北上,再循河折西,便是焉耆和位于其东北的高昌国,过焉耆而不入,沿河走,便是最大的河流塔里木河,从焉耆到西面的龟兹去,快马八天可达。”
龙鹰赞叹道:“安天见多识广,对远近道路了如指掌。不知突骑施人的国家又在哪里?”
安天道:“突骑施人在更远的西北方。突骑施王娑葛的牙帐在龟兹西北的碎叶,离龟兹足有六、七百里远,但娑葛的小牙弓月城,则位于龟兹的北方,路程近上一半。”
万仞雨苦笑道:“安天随口几句话,胜过我四出打听十多天。”
安天打开了话匣子,谈兴极浓,喝一口茶后,徐徐道:“河流是最好的道路,不过千万要分辨主流和支流,我们神海的西南角是且末河注入处,沿河西南行,穿越大沙海,是像珍珠串般的大小绿洲,也是蒲桃城、典合城和且末城所在地。由此再朝西走,连越两道大河后,便是位于和阗河的于阗人首都于阗城了。于阗是大沙海南面最兴旺的地方,各国商旅聚集之处,龙蛇混杂,我们男人欢喜的玩意,在那里应有尽有。”
龙鹰立即双目放光,道:“西域竟有这么有趣的城市。”
安天语重心长的道:“对你们般的外人来说,最大的灾难不是马贼,而是迷路。光算近二十年,就已不知有多少骆驼队整团百多人忽然失踪,以后也从没有再出现。事实上认路并不难,只要弄清楚这片大小沙漠密布的土地上,河流分布的情况,便可像回到家里,怎可能不懂得揭幕入账,找到自己女人的身体。哈!”
三人连忙虚心求教。
安天道:“首先说源头,主源起自雪山上的冰川,由喀喇昆仑山的特力木坎力峰的东南麓,倾泻而下,到山脚后分作三条河道,注往大沙海,分别为叶尔羌河、阿克苏河与和阗河,此三河便是横跨大沙海北疆的塔里木河的三个主源。其中的和阗河,在水流充足时,由南至北的贯穿大沙海,注入塔里木河去。塔里木河则沿大沙海北部边缘,由西向东蜿蜒而走,再折向东南,穿过大沙海东部,最后注入我们的神海。孔雀河只是塔里木河大约从龟兹到我们这里一段河道的名称,仍属塔里木河。”
风过庭对贯穿“死亡之海”的和阗河最感兴趣,追问详情。
安天道:“和阗河来自两个水源,所以充满动力,成为唯一能战胜大沙海的河道。两个源头分别是喀拉喀什河和玉龙喀什河,前者出自喀喇昆仑山北面,后者出自昆仑山,到平原时汇合成流,始称和阗河,过大沙海再与阿克苏河、叶尔羌河会合,合流而成我们这里最大的河流塔里木河。”
龙鹰听得津津有味,一时忘了到这里来是要打听到高原去的道路,正想多问点各国的情况,蹄声自远而近,又戛然而止。接着脚步声响,一人揭帐冲了进来,跪倒龙鹰身前,激动地以吐蕃语道:“谢天谢地,终于盼到鹰爷来了。”
龙鹰定神一看,失声道:“林壮!”
林壮是当年随横空牧野到中土来的高手之一。龙鹰初会横空牧野,与他比武,由于手无寸铁,横空牧野命手下借出长枪,而借枪者便是林壮。
林壮坐好后,挥泪以吐蕃语道:“是王子派我到这里来守候鹰爷,已等了两个多月,终盼到鹰爷。王子果然没看错鹰爷,他说只要鹰爷收到他有难的消息,必抛开一切赶来助他。”
安天捋须欣慰的道:“王子是我们的朋友,我的两位年轻妻子,正是王子送给我的生日贺礼。所以林壮来后,我一直着人留意你们。”
龙鹰三人听得横空牧野仍安然无恙,放下心头大石,且明白过来,为何巴达等晓得他们是横空牧野的兄弟,态度大改。
风过庭代龙鹰问道:“美修娜芙是否在王子身旁?”
林壮道:“美修娜芙和我们护着王子,在敌人围攻下杀出重围,虽然人人负伤,但仍能逃入山区,不过很多人被杀了。”说毕又流下热泪。
龙鹰听得心中大定,但想到随横空牧野来的妻妾团恐怕凶多吉少,又心中恻然。犹记得当年宴会之后,同游上阳宫外的沿河长廊,众女与美修娜芙轻歌妙舞的动人情景,更令他低回不已。
万仞雨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林壮道:“我们到今天仍弄不清楚。回国后,我们随大王远征南诏,大王在其中一次行军途中,被人刺杀身亡,王子和我们当时在另一地方,闻噩耗只好退兵,从边界将大王遗体送返首都。”
龙鹰道:“突袭你们大王者,是否南诏派出的人?”
林壮道:“南诏并没有这样的高手,刺客不知如何扮成我们的战士,突然发动,被他连杀十多个护驾高手和大王后,成功逸去。王子说刺客肯定有内奸帮手,否则绝不可能如此接近大王。”
风过庭道:“你们大王过世,不是该由王子继位吗?”
林壮道:“王子只是大王的堂兄侄,大王有赤德祖赞一子,现在刚满岁半,遂由他继承王位,其祖母没庐氏赤玛类听政,但真正话事的却是赤德祖赞的亲母支清丽,这个女人曾向王子求欢,被王子严辞拒绝,从此含恨在心。”
万仞雨皱眉道:“这样的理由,该不足以使支清丽向王子大动干戈。”
林壮道:“因为大王最看得起王子,视如己出,还希望让王子作继承人,但因遭支清丽强烈反对,又有不少大臣附和,所以一直未能落实。”
三人明白过来,这是皇位的争夺战。
龙鹰道:“王子不是你们国人景仰的英雄吗?”
林壮傲然道:“到今天,国内支持王子者,仍大不乏人。我们回首都后,并没有防范之心。所以支清丽发动时,我们事前没有收到任何风声,猝不及防下,抵不住敌人的多番猛攻,不得不突围逃走,若是正面交锋,我们怕过谁来?”
风过庭不解道:“王子不是掌军权的大帅吗?支清丽可调动甚么人来对付你们?”
林壮解释道:“王子之外,还有另一大帅,论声誉武功,仅次于王子。此人叫钦没晨日。出身于著名大家族,助先王都松芒波结讨伐噶尔家族的论钦陵,立下大功,升至大帅的地位。我们出征南诏,首都的兵权落入他手上,正是在他大力支持下,赤德祖赞在襁褓里继位为王。”
龙鹰道:“钦没晨日和支清丽间定有私情,收拾王子后,钦没会露出狰狞面目。逼孤儿寡妇让出王位。”
众人点头同意。吐蕃的局面摆明是个夺位的大阴谋,由钦没一手策划,包括刺杀都松芒波结的行动在内。
万仞雨道:“钦没且勾结外人,否则何来如斯可怕的高手。在严密保护下不但能成功刺杀贵王,事后又能安然逃遁,令你们完全找不到证据?”
林壮愤然道:“确是如此,我们后来也打听到。钦没的帅府来了一批天竺的高手,其中一人叫乌素,据闻是天竺戒日王朝的第一高手。精通瑜伽密修,其武技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当我们在南诏深陷战争之际,钦没又曾接待突厥来的使节。”
风过庭道:“在钦没率兵攻打你们帅府时,你们有遇上天竺或突厥的高手吗?”
林壮道:“确曾与大批来历不明的人交过手,也令我们伤亡惨重。我属王子的亲兵团,人数达五千之众,帅府更是位于形势险要的山上,具战庄的规模,仍抵不住对方的攻击,最后能从地道逸走者,不足五百人。”
众人可想象当时战况之惨烈。
林壮道:“逃出首都的范围后,王子晓得鹰爷定会来助我们,遂派出我和另一人,分别到这里和青海两条登高原的必经之路,守候鹰爷。”
万仞雨问道:“从这里如何到你们的地方去?”
林壮道:“从北面到我们处去,有两条路线,一路是穿过草原南面的库姆塔格沙漠,翻越阿尔金山,先到青海,再往西翻山越岭。另一路线是登上于阗附近的昆仑山,但那条路线非常难走。”
风过庭忍不住道:“穿过沙漠竟比登山更容易吗?”
林壮道:“库姆塔格内有两个绿洲,只要晓得位置,并不难走。当年我们从中土回来,便是循这条路线返国。”
龙鹰断然道:“我们明早天亮前出发。”
安天赞道:“果然是横空牧野的兄弟,义无反顾。王子说鹰爷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战士,一人胜过千军万马。安天能和你们同帐共话,是安天的荣幸,也是我族的荣幸。”
万仞雨道:“最近这里有没有多了生面孔的人呢?”
安天朝一直没法插嘴的巴达瞧去,示意他可说话。
巴达再不是以前侃侃而谈的神态,恭敬地道:“路过的人确是多了,不过现时乃道路兴旺的季节,并没有异常的地方。但少了汉人商旅,却是事实。”
安天解释道:“据闻突骑施人正与贵国开战,很多汉人采观望态度,是可以理解的。”
风过庭明白万仞雨是在探听敌情,改变话题,问道:“这片草原上,除贵族外,还有其他种族吗?”
安天又示意巴达说话,显然因巴达接得他们来,立下大功,令他老怀安慰。
巴达答道:“这片草原很大,可以容纳很多人,除我们族外,还有二十多个其他民族,却以我们最强大。遇上事时,我们会将箭头一致向外。”
龙鹰等交换眼色,均感不安,因既有别的游牧民族,便不是所有人全在安天控制下,很容易泄漏他们抵达草原的消息。
嘻笑声传来,有娇甜的女子声音在帐外向安天说话,安天咕哝几句后,横空牧野赠安天的两位年轻娇妻,捧着一匹布进入账内,放在安天身前,又目不斜视的退出帐外。
安天看着帐门,傲然道:“她们初入我帐时,仍是处子之躯,这些年来能令她们活得幸福快乐,是我最大的成就。”
又向巴达示意。
巴达忙移前捧起布匹,摆在龙鹰身前。
安天道:“这是由我的妻子亲手织制的白棉布,质地坚韧、厚而软,以之为材料做的衣服最适合在沙漠里穿着,除此外还有其他用途,可作睡席之用,若撕成条状,还可用来作灯芯。这匹白棉是我们的回礼。”
又向巴达道:“你的回礼是甚么?”
巴达忙道:“我答应每人送一袋盐。”
安天点头表示满意。
这样的礼物,三人并不愿接受,也知不可拒绝,还要装出欢天喜地的模样,待远离草原,再想办法处置。
安天一句愿神保佑你们,结束了谈话。
龙鹰三人仍没有睡意,偕林壮返安天腾出来招呼他们的另一大帐,详询吐蕃的地势人口、登高原路线的细节,临天明前个把时辰,才稍睡一会。
次日天未亮,四人踏上往高原去的路途。
起程前,风过庭重施故技,借来染料,将雪儿四脚染黑,减少他们被认出来的机会。
依依不舍地离开草原后,在林壮领路下,他们回到早令他们生厌的半荒漠地带,以坚强的意志克制着掉头回蒲昌海的冲动,朝库姆塔格前进。
龙鹰等已失去四处张望的兴致,因为不论往哪个方向看去,看到的都是大致上差不多的东西,就是黄沙、岩石,岩石、黄沙。空间没有变化,时间也停顿下来,没有丝毫生机。
这是个与生命无缘的世界,热得要命,也冷得要命,春、夏、秋、冬四季,可以在一天内出现。
不过据林壮说,比起沙漠,这区域可算是人间乐土。
他们昼伏夜行的急赶五天路,令人望之生畏的库姆塔格已遥遥在望,还以为很接近,但仍要再走两晚路,才抵达沙漠的边缘区域。太阳升起后,他们扎营休息,又架起挡阳光的篷幕,以免热毒灼伤马儿。
众人立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看进沙漠的深处,果如林壮所言,比半荒漠地带单调多了,贲起的沙丘,漩涡状的沙纹,延展至无限的远处。
林壮道:“沙漠的幽灵,会在正午时分出来害人。”
龙鹰笑道:“看得见它们吗?”
林壮脸现惊怵之容,道:“看得见就不用害怕,正因它们是无影无形,故令人无法抵挡。”
万仞雨从来是个不信邪的人,道:“既看不见摸不着,怎知它们的存在?”
林壮深沉的道:“幽灵的力量,体现在被它们攻击的人身上,就像定时发作的热病,受害者浑身疲软无力,不但筋疲力竭,还完全失去斗志,像发了狂般,舌头不受控制,没法说话,又或疯了似的往沙漠深处奔去。那是最严重的情况,必死无疑。”
风过庭苦笑道:“沙漠的凶险,确出乎我们想象之外。照我猜,该与幽灵无关,而是一种沙漠的可怕症候。”
林壮道:“明晚我们须牵着马儿走,否则它们绝捱不到绿洲。”
龙鹰笑道:“到这里后,你才是唯一的高手,我们全是跟班随从。”
林壮连忙谦让,很不好意思。
第十一章 沙漠之行
风过庭问道:“在我眼里,所有景象无不千篇一律,如何晓得我们走的方向正确?”
林壮道:“首先要凭天星定位,且沿路有特定的标记,因绝不可以走错路,只要偏离正确的路线,便万劫不复,我们携带的水,只够我们到达绿洲之用。”
太阳开始往中天攀去,烈日无情照射下,远近所有物体像褪去了实体,变得眩人耳目,风过庭的神鹰也飞入账来,在风过庭臂上栖息。库姆塔格沙漠灰暗迷茫,坦平如砥地延伸往天的底部。
想起林壮所形容的“正午幽灵”,虽是热得要命,众人心底仍泛起寒意。
太阳下山后,气温骤降,令人马冷得发抖。他们起程进入沙漠,狂风阵阵,卷起沙粒,迎头照面的打来,那种被沙粒无孔不入全面侵犯的感觉,确是难受,但怎都好过万里无云,只得太阳往大地猛喷烈焰,沙粒则反射着灼热眩目阳光的白昼。这种恶劣的环境是有后果的,会令人和马患上“沙盲症”。
三人很难想象在这没有任何生机和希望的地方,竟可以出现绿洲,据林壮说,是因地下河道在春夏洪水期时涌上地面的奇异现象,到秋天和冬天,绿洲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绿洲的植物变回藏在风沙下等待另一个春天的种子。这条深藏在沙漠的登上高原之路,并不为人所知,即使晓得,也不敢闯进来。只有懂得绿洲出现时间和位置的吐蕃人,方敢由此路线来回。不过即使吐蕃人,也非有十成的把握,因为绿洲会随地下河道迁移,故此两个绿洲分别被称为“大幽灵”和“小幽灵”,找到它们须凭点运气和对湿气的敏锐感觉。林壮在这方面有超凡的能力,故被派至此秘密路线来迎接他们。
龙鹰等并不担心找不着绿洲,龙鹰身具魔种。只要大致走对了路,水源肯定瞒不过他的灵觉,更令他们放心的,是在天上飞翔的神鹰,它可以发现于百里之内,任何与别不同的地方。
他们牵着马儿一步一步往前走,四周一片迷蒙,风沙稍歇时,林壮抬头看天,从尚未被风沙掩遮的空隙。辨别天上的星辰。马儿中,只有雪儿仍是悠然自得,不用牵扯的跟在龙鹰身后,亦步亦趋。林壮的吐蕃马虽长得比他们的马矮小,但在沙漠的环境里显现出刻苦耐劳的体质。
天亮前,忽起大风沙,狂风卷旋而至,黄沙随风滚滚而来,幸好入漠前所有东西都扎个结实。否则任何没有被系紧的东西都会被刮走,风沙遮天蔽夜的肆虐下,寸步难移,众人挤作一团。把马儿护在中间,可以做的就是求老天爷让风沙尽快过去。
天终于亮了,但事实上分别不大,看到的仍是沙暴。它统治了一切,和夜晚的分别只在除风沙外还有沙漠的热浪,阳光在沙暴下也显得乏力。
他们失去了时间的观念。过了不知多久,沙暴终于歇止,大伙儿总算重回人世。
四人欢呼怪叫,雪儿仰天嘶鸣,风过庭最担心的神鹰安然无恙的降到他肩头上。只有捱过刚才沙暴的人,方明白可活着喝另一口水,是多么难能可贵。
他们结营盖帐的休息,又以安天众妻送的白棉布当做睡席,这卷布长达逾三丈,厚软耐热,幸好没有嫌它重而扔掉。
林壮沙漠经验丰富,首先将草料弄湿,喂饲马儿,才伺候它们喝水,又以湿布拭抹马体,让它们保持凉快。
林壮道:“在沙漠,马儿体内的水分会迅快蒸发,血液变得稠浓,不能流动时会忽然倒毙,所以在白天时需喝大量的水。”
万仞雨道:“我们该带几头骆驼来。”
风过庭纵目四顾,犹有余悸的道:“要多久才可找到‘大幽灵’?”
龙鹰笑道:“千万不要一时错脚,找到林壮说的‘正午幽灵’。”
万仞雨道:“亏你还有说笑的心情。”旋又叹道:“我会永远忘不掉这次的旅程。”
林壮欣然道:“因为鹰爷非是常人,刚才沙暴作恶时,我感到鹰爷的力量保护着马儿,使它们安静下来,否则它们会耐不住性子发狂。”
龙鹰笑道:“林壮果然是有道行的人。”
林壮微笑道:“所以王子每次出门,都带着我去。”
风过庭续问道:“还有多少天?”
林壮目光投往沙漠深处,道:“五、六天该可以了。”
众人颓然无语,一晚已这么难捱,五、六天真不知怎么过。小得多的库姆塔格已是如此可怕,大上数倍的塔克拉玛干,真不知是何等光景。
太阳下山后,他们继续行程,岂知走了七天,仍见不着绿洲的影子,连林壮也苦着脸孔,希望绿洲只是转移了位置,而不是消失了。
到第九天的晚上,他们开始缺水,就在这个晚上,终出现转机。
是夜大漠一片死寂,天地静止,夜空却是不寻常的美丽,月亮又大又圆又远,眼前的沙漠再不是平展,而是一座座高大壮观的塔状沙丘,屹立在茫茫沙海的波涛上,形成高低起伏的地表。林壮告诉他们一个听回来的原因,这种形态的沙丘,是在多种风向共同作用下,所形成风沙堆积的特殊类型,三面有棱,顶面是尖塔的形态,有人称之为“尖塔丘”。
从远处看,它们更像窈窕淑女起伏的酥胸,可是当踏足其上,这种美感立告荡然无存,迎风那面的斜坡十分坚固,沙子堆得结实紧密,另一面却非常松散,走错路拣错坡,脚一踩上去立即惹得沙子流动,直陷到膝上大腿处,如在白天,肯定立被烫伤。
马儿们变得很紧张,走上坡顶时踌躇不肯前进,在他们半哄半逼下,缓缓举蹄,不情愿地走着。因怕它们滚下山坡陷入松散的沙子里,马儿的负载全由他们承担,在这种情况下,甚么轻功都不管用,只能一步一步的支撑下去。
午夜后,终将沙丘阵抛在后方,出乎料外,周围是一片沙砾平原,不过人和马均已筋疲力尽,没法往前走。
左右两方远处仍是绵延不绝的沙丘,可是正南方竟然是坚实的沙石地面,像通往某一神秘处所的阳关大道。
龙鹰道:“我感觉到水。”
林壮闭上眼睛,好一会后睁开来,皱眉道:“我嗅不到!”
风过庭精神大振,道:“这个容易。”向天嘬唇发出音乐般的啸声,神鹰一个盘旋,依风过庭的手势望南飞去。
众人紧张起来,有水没水,是生和死的分别。日出前若再寻不到绿洲,除雪儿外,见到太阳时会是其他马儿的死期。
神鹰变成一个豆大的黑点,忽然迅速盘旋,演出它独特的空中舞蹈,又往下冲去,消失不见。
众人欢喜若狂,发出怪叫,不顾一切的领着马儿,往神鹰落点奔去。
绿洲在前方不住扩大,四周的环境极尽变幻,出现了很多形状奇特风化了的巨岩,一排排胡杨树成阵成林的出现眼前,还有各种奇异的沙漠动植物,联群结队的飞鸟在天上翱翔,空气变得湿润,几疑是海市蜃楼,否则沙漠的腹地里怎可能有此奇景?
雪儿领头奔去,众马紧随之,龙鹰等也展开身法,与马儿竞赛般奔向“大幽灵”。
庞大绿洲的核心处,是个纵横达三十丈的湖,一片绿蓝,在月照下波光点点。人马同时扑进水里去,不管湖水如何冰寒彻骨,幸好出奇地湖水仍保留着在白天储得的热能,温暖如春,教他们舒服透顶。
林壮叫道:“这是个温泉湖,感谢上天。”
龙鹰等早察觉此湖雾气腾腾,一股股蒸气缭绕半空,恍如仙雾,不过心中想到的只是水,哪有闲情想这个湖是冷是热。
周围绿油油一片,这个绿洲纵横该不少于五十里。布满嫩草和野生动植物,是个令人难以相信的异境仙地。
四人纵情享受一番后,湿漉漉的离开温泉湖,此时太阳升起,趁马儿在草原悠闲地吃着新鲜的草,众人来到一绿丘高处,在树荫里眺望南方的前路。
十多里许外,草原被古怪的岩石区替代,风化了的奇岩异石千态万状,如桌如台,有的更宛如驼峰,聚散无定,形成多姿多采的石林,断断续续的往南延伸。
林壮大吁一口气道:“成功了!这片奇异的地域叫‘诸神大道’,延展百里,通往另一绿洲,再往南走数十里,可抵阿尔金山山脚的疏林区,再不会迷路。”
神鹰往下飞来,落在他们身后胡杨树的横干上,锐利的眼神投往南方。
风过庭道:“绿洲以前不是在这个位置吗?为何没听你提过有如斯易认的快捷方式?”
林壮答道:“绿洲可能是两条地下河道的交汇点,雨水盛时,地下河水涌上地面,形成绿洲,当地下河改道,绿洲也随之转移位置。上次我经神道进入沙漠,大幽灵离此处足有六十里路。”
第十二章 绝境求生
风过庭轻松的道:“老天爷正在帮我们的忙。哈!”
万仞雨最谨慎,问道:“大幽灵可以迁变,小幽灵亦该如此,怎能肯定小幽灵在神道快捷方式的另一端?”
林壮道:“这与地下河道的流动有关,小幽灵总在大幽灵南面六十至七十里处,千百年一向如此。”
万仞雨见龙鹰一直没有做声,讶道:“鹰爷为何这般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