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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大赞郭元振道:“老哥一手训练出来的三千骑,确是精锐里的精锐,令我们大添胜算。”稍顿续道:“但最重要是能在任何天气下,于黑夜行军,他们办得到吗?”
郭元振面现难色,道:“虽然我集中训练他们在这方面的能力,可是由于是在熟悉的环境进行,若到了陌生的塞外,不知他们是否应付得来。”
龙鹰道:“有没有能在晚上发光的颜料呢?”
郭元振道:“有种叫夜光漆的东西,可在黑夜里现出荧光,但近看才有用。”
龙鹰大喜道:“那就成了。现在我们回去睡觉,明天将会非常忙碌。”
众人各自回房睡觉去也。
清晨时分,三军齐集大校场,接受代驾出征的龙鹰检阅。龙鹰虽未曾真正领军,但早成了大周军心中的英雄人物,其事迹广为流传,加上有天下第一刀之称的万仞雨、稳为军中第一剑手的风过庭,人人渴望得睹他们的风采,但仍没想到他会用竹竿挑着个人头出场。虽一时看不真切,但知此首级大有来头,却没人猜到竟属契丹之主。
十二万武周大军,分成百多组,分布在纵横达千五丈位于城东的大校场上,队形整齐,气象肃穆壮观,没有人呼一口大气,只剩下龙鹰由娄师德、杨玄机、张九节、郭元振、万仞雨和风过庭陪同进场的蹄音。
龙鹰双目魔芒大盛,策马立在三军前的帅台上,环目扫视,娄师德等在他后方一字排开,他们的战马衬得回复四蹄踏雪的雪儿更是神骏高大,坐在马背上的龙鹰状如天神。
蓦地雪儿人立而起,两蹄往前猛踏,发出震慑全场的嘶叫,龙鹰则仍从容淡定,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雪儿足回地上,神气的抖动几下。
龙鹰将竹竿往前伸,垂下,大喝道:“这是谁的首级?”
十二万人响起嗡嗡议论的声音。忽然有人惊呼道:“看那个肉瘤!”也有人不肯定地呼叫道:“尽忠!”
龙鹰狂喝道:“对!这就是契丹之主,自号‘无上可汗’者尽忠的人头。”
全场十二万人哄动哗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铁铮铮的事实。
娄师德驱马移前,来到龙鹰右侧,大喝道:“尽忠的首级,是由我们的鹰爷,单人匹马直赴契丹人的新城,于千军万马里从尽忠身上采回来。尽忠不是病了,而是患了身首异处的绝症。”
大校场爆起轰天欢呼应和,开始沸腾。
张九节也往前移,举臂狂呼道:“这是谁的首级?”
三军齐声叱喝道:“尽忠!”巨大的声音,不但震动大校场的上空,还远传至城内每一个角落。
场内人人双目放光,情绪激烈。
杨玄机乘势移前,叫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将是战无不胜的天朝之军。我们的血仇,必须以敌人的鲜血来清洗。我皇万岁万万岁!”
全场齐声应和,高呼万岁。
万仞雨、风过庭和郭元振移到两侧,七骑并排台上。
第七章 四路进军
龙鹰待呼喝声稍敛,以魔劲注入声音里,看似没有提高声音,却每一句话都清晰传入众兵的耳鼓去,道:“本人龙鹰,今次是代驾出征,你们不是龙鹰的属下,而是我龙鹰的兄弟。我要带你们去打一场大胜仗,且是彻底的胜利。下一个我龙鹰割下的首级,就是从孙万荣的身上割下来。”
不待众人反应,先将挑首级的竹竿往横垂下,探手从雪儿马侧取来装在鞍侧处的接天轰,右手举之往半空,就那么单手挥旋。接天轰变戏法似的幻成漫空光影,发出可怕至极的呼啸破空之声,直有撼天震地惊人至极的威势。
不要说三军,连娄师德、杨玄机、张九节和郭元振亦看得目瞪口呆,没想过世间竟有如此可怕的神器,可以想象它在龙鹰手上,纵横战场无坚不摧的威力。
光影消去,就像出现时那么突如其来,变成扛在肩上长一丈二尺的兵器。
龙鹰在众人看得呼吸屏止的当儿,再现信心十足、充满强大感染力的笑容,好整以暇的道:“我龙鹰将凭此御赐神兵,割下孙万荣的人头。”
大校场爆起再无法遏制的吶喊喝采,人人激动如狂。
娄师德等全体掣出兵器,指向北方,齐喝道:“我皇万岁万万岁!”
三军齐声应和,高举各式兵器齐指北方,士气斗志攀上颠峰。
接着的三天,聚集在幽州的主力大军,全体开赴前线,兵分四路,阵容鼎盛,士气昂扬。
第一路由娄师德亲自领军,兵力最强,达六万人。直出关外,于擅州城西北二十里处停下来,目标是固守而非攻敌,于战略要点建设坚固战寨,牵制敌人。因敌人总兵力只在八万人间,且分散于营州、蓟州、平州和新城,一时间将无力挑战此主力军,让娄师德这最资深的大帅可从容部署。
第二路由杨玄机领军,兵力二万,直扑山海关。务要将此域外重镇置于绝对控制下,掌控长城。
第三路由张九节指挥,兵力五万,朝蓟州步步为营的缓军推进,一副稳打稳扎的格局。
第四路兵力最薄弱,是万仞雨和风过庭苦心训练出来的一万精兵,又以隐在暗处,秘密随行的三千精骑为辅,由郭元振领军。
表面看来。第四路军最弱,领军的郭元振又不是有名气的大将,只要深谙兵法者,该认为大周军此次军事行动。是以蓟州为目标,其他只是牵制性质,而第四路军更是聊备一格。
最精采是龙鹰等三人起始的一段路程,会随张九节的第三路军开往蓟州。由于雪儿和龙鹰均非常易认,将更坚定契丹人错误的想法。岂知他们的目标是平州。
物资、粮货和各类攻城器材源源不绝从大运河送上幽州,武曌遣来的二万人负责守卫幽州和附近的城池。由李多祚亲来指挥。大运河还集结水师战船队,可随时支援各后方城池。
起程前,荒原舞回来了,只从他能及时回来,便知他大有可能一直在旁窥伺,于关键时刻加入他们。
蓟州离幽州最近,缓走三天后,离蓟州已不到十二里。张九节对这一带地势了如指掌,选取了几个有优良条件的战略地点和制高处,下令动工立寨,成为攻城大军后方的有力支援。
龙鹰、万仞雨和风过庭聚在军帐内,召来荒原舞。龙鹰回来后,尚是首次见到他,客气几句后,道:“我们立即动身。”
荒原舞大讶道:“到哪里去?”
龙鹰探手抓着他肩头,微笑道:“我们现在是去大玩一场,荒原舞你有兴趣吗?”
荒原舞眼中闪过惊异神色,叹道:“到平州去!对吗?”
三人均对他思想的敏捷精到,感到惊异。
荒原舞又道:“鹰爷是如何办到的?”
龙鹰知他指的是杀尽忠的事,不答反问,道:“尽忠死亡的消息传开去了吗?”
荒原舞有点意兴阑珊的道:“像瘟疫般传播着,我刚入关便听到人谈论此事,山海关各族各帮,都约束手下,偃旗息鼓,因知我们必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万仞雨道:“有没有其他消息?”
荒原舞道:“契丹人非常紧张,不住从各地调动兵员到营州去,又加强城防和巡逻。我曾亲眼目睹一支约五千人的契丹兵,从新城往营州去。”
龙鹰叹道:“新城危矣!”
荒原舞惊异之色一闪即逝。
风过庭道:“探得往契丹人新城的行军路线吗?”
荒原舞现出苦涩的笑容,道:“还有甚么意思呢?”
三人均明白他的心情,只他自己不晓得被三人看破,气氛很不自然。
龙鹰淡淡道:“你仍要随我们去吗?”
荒原舞振起精神,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龙鹰起立道:“我们趁黑走!”
平州位于滦河东岸,此河从西北而来,流过长城,出渤海,宽处逾百丈,成为平州的天险。
平州的规模,大上蓟州一倍。而与幽州相比,虽是卫城的规模,但城墙坚固,高十五丈,宽两丈,全城纵横约五百丈,城周长一千六百丈,东南西北都开城门,又引进滦河之水,成宽达三丈的护城河。为防范河水泛滥,全城位于山丘高地,确是尽得地理优势,易守难攻的险塞。
郭元振沿海岸推进,乙寃羽闻得大周军至,拆掉跨越滦水的四道浮桥,断去东西两岸的交通。不过郭元振早猜到乙寃羽有此一着,在西岸扎营度夜,又沿河设置箭楼,筑起防御工事,以防凶悍的契丹人渡河来袭。
翌日清晨,大批水师战船开至,运来五千戍兵,由李多祚亲自指挥,于离城两里处筑起三重防御线,粉碎了乙寃羽多次遣人突袭。到中午时分,郭元振成功筑起三道跨河浮桥,兵员和物资源源送到对岸,并着手建造龙鹰心目中的高台。
黄昏时分,龙鹰四人抵达平州城外,与郭元振的一万精兵会合,高过城墙逾丈的高台亦完成了。
龙鹰四人和郭元振登上一处高岗,遥观平州东城门的情况。
龙鹰轻松的道:“休息够了吗?”
郭元振道:“沉重的工作都由李大统领分担过去,众兄弟昨夜睡足一晚,午后又开始休息,直到此刻,可以随时出动。”
荒原舞目注高台,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万仞雨用肩头碰他一下,笑道:“猜到了吗?”
荒原舞茫然摇头。
龙鹰颇有大局已定的感觉,道:“射杀乙寃羽后,我们三人会杀进城上去,夺取吊桥的控制权。这是条没得回头的不归路,荒兄有兴趣吗?”
荒原舞现出古怪神色,道:“能与三位在九死一生的环境里,并肩作战,是荒原舞的荣耀。”
龙鹰心有所感。作卧底的痛苦实难以向外人道。初遇荒原舞时,他是何等潇洒,但现在却不时流露出某种情绪,不是因他不称职,而是因他已和他们生出感情,不忍伤害他们。自己将来扮范轻舟,打入大江联,也会陷身同样的处境。
郭元振道:“来!让我给你们看预备好了的东西。”
五人策马回到营寨外的木架高台之下,地上放了一排十多个木箱。他们落马来到箱子前。郭元振命人开箱取来一支怪箭,箭簇被一个径长三寸的圆球代替,道:“这是毒烟箭,球面以麻皮涂上沥青制成,内藏火药、石灰末、砒霜等药料,发射前用烧红的烙锥将球锥透,爆发火焰熏灼敌人。在今晚这种只有微风的晚上,产生的浓烟会历久不散。是从江南运来的厉害火器。我们现在有二千枚。”
万仞雨接过毒烟箭,拿在手上把玩。
郭元振又使人取来一支铁箭,递给龙鹰,道:“这是鹰爷要求的重铁箭。”
龙鹰欣然接过,以手秤重量,道:“果然分量十足。”
风过庭道:“要不要试射?”
龙鹰摇头道:“不用!我已有十足的把握,就凭此箭取乙寃羽之命。”
郭元振从怀里掏出纸卷,来到四人前方,张开,道:“这是画师依乙寃羽外貌画出来的肖像,与他真人有八成相似,幸好他爱在甲冑外穿黄披风,并不难认。”
万仞雨道:“最怕他戴上钢制头盔,铁箭也没法穿破。”
龙鹰信心十足的道:“铁箭将贯满我的真气,加上高度和铁箭的重量,钢甲也顶不住。他戴钢盔更好,会令他减少敏锐度。”
郭元振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何时发动?”
龙鹰道:“方均准备好了吗?”
方均已成了郭元振的副手,郭元振没法分身时,由他负起统率三千精锐之责。
郭元振道:“没有问题。”
荒原舞问道:“城内敌人情况如何?”
风过庭代答道:“早在占领平州前,城内住民就全体逃亡,躲到幽州之南的村落城镇去。现在城内只有契丹人,总兵力约在一万二千人间,比蓟州的契丹军多上一倍。”
郭元振接下去道:“所以乙寃羽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即使加上李大统领的兵员,我们只比他们多出三千人。这当然不包括我们的神鹰军在内,他们该已进入伏击的位置。”
第八章 圣神旨到
龙鹰失声道:“神鹰军?”
风过庭笑道:“这是我们想出来的好名字,却与你无关,而是与它有关。”指向天上。
五人抬头望去,风过庭的神鹰正在高空盘旋,监察平州城里城外的动静。
龙鹰拿他没法,向郭元振道:“我们半个时辰后发动。哈!他奶奶的,今晚老子该可在城里好好睡一觉,若可搂着个美娘儿来睡会更爽。”
木构高台在过百个特别粗壮有力的大周兵拉拽推动下,稳如泰山的朝平州城东门移动,直逼而去。台上四角挂着风灯,蒙蒙眬眬映照出四个人的身形。
一万精兵亦全军发动,步履整齐的随高台往前推进。军靴踏在泥石地上,发出庞大的足音,震动大地。
李多祚指挥四千骑兵,分成两组,在两侧押阵,防止敌人从左右方的城门绕过来突袭。
一万精兵全体步行,在高台后列成战阵,前排手持高盾,后三排是弓箭手,接着是分为五队的步军,分持矛、斧、刀、枪等冲锋陷阵的兵器,身穿轻甲,做好巷战的准备。
高台上,万仞雨和荒原舞立在前方,龙鹰和风过庭居后,人人从容冷静,一点不紧张,谈笑自若。
万仞雨笑道:“龙小子真风流,连攻城前也想着破城后要找个娘儿来睡。”
风过庭道:“这个叫习惯成自然,没法改的。”
龙鹰向荒原舞笑道:“以荒兄的人品武功,又舞技歌艺出众,该比小弟有更多风流韵事。”
荒原舞叹道:“不要提了,我是注定了做薄幸人,真不敢碰正经人家的女子。”
万仞雨道:“荒兄怎可能有这个烦恼,塞外女子远比我们中土的开放,难道不是这样吗?”
荒原舞道:“那就要看她们追求的是一夕欢娱,还是长相厮守。而我则像风兄的鹰儿。在天上自由翱翔,不受任何管束,游遍大地,直至老死他乡。”
龙鹰道:“原来荒兄志在远方,我也想过这种生活,不过怕我的娇妻们受不了。”
接着大喜道:“乙寃羽现身哩!”
三人目光投去,乌灯黑火的城头上,人影幢幢,一时哪分辨得谁是乙寃羽。
高台继续移动,当抵达离城千步远处。悠然停下来。军阵的万兵整齐一致的重踏两步,倏地停下来。
风过庭问道:“他在哪里?”
龙鹰道:“就在门楼左旁三十步许处,躲在城垛后朝我们观望,所有箭手均箭在弦上,等我们去喂箭。我感应到乙寃羽心中的惧意,像他这种爱用计的人,特别害怕面对猜不透的情况。”
取出折叠弓,半蹲下去,借万、荒两人遮掩他张弓上铁箭的连串动作。又喝道:“吸引他注意。”
万仞雨大喝过去道:“乙寃羽!今夜你的死期到哩!”他说的是龙鹰教他的奚语。好让对方听个清楚明白。
龙鹰在他含劲说出乙寃羽三字时,铁箭离弦而去,斜斜射上星夜下的高空,一去无迹。
万仞雨和荒原舞往左右移开。让乙寃羽的目光可直接落在后面的龙鹰和风过庭身上,龙鹰则前踏两步,来到台缘处。每个行动,均经精心设计。务必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龙鹰刚藏起折叠弓,功聚魔目,远在城墙上乙寃羽的面容顿时变得清晰。他一边感应着铁箭升抵离对方立处墙头逾百丈的最高点,然后斜画出优美至难以形容的弧线,往乙寃羽弯下去。
此箭乃他融合过往所有经验和灵应的颠峰之作,绝对是魔极级的箭法,迅如电闪,无影无形,贯满敛而不露的魔劲,不发出任何声色。
乙寃羽在墙垛后现出胸口以上的半身,头戴兽形钢盔,只露出双目和鼻以下的部分,正狠盯自己。
龙鹰知是时候,大喝道:“乙寃羽!接受上天对你的惩罚吧!”
乙寃羽似要大骂,刚张开口,铁箭已离他额头不到六尺,他终是高手,发觉有异,抬头上望,现出惊骇欲绝的神色。
铁箭破盔而入,发出奇异至难以形容、又干脆利落的金属磨损怪响,从前额强贯入他的面门,乙寃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往后倒跌。他的左右手下们立即乱成一团。
龙鹰狂喝道:“乙寃羽死了!”
万仞雨三人同时大喝道:“乙寃羽死了!”
接着是大军齐嚷道:“乙寃羽死了!”都是以奚语嚷出来,轰传城里城外。
大周军的士气沸腾起来。
郭元振的声音大喝道:“前进!”
高台再次移动,八个身手敏捷的大周兵攀上高台,捧来火盆烙锥,伺候他们发射毒烟箭。
平州城墙头乱成一片,数十支箭矢未待他们进入射程,已盲目的射来,显见乙寃羽之死,令守城的契丹军人心惶惶,阵脚大乱。
战鼓急鸣。
毒烟箭一支一支从高台上往敌人墙头射去,爆出一团又一团的毒烟雾,当高台移至护城河旁,远近墙头全被毒烟笼罩,且扩散往城里城外。八个箭手,登上高台,代龙鹰等继续施放毒烟箭,另有盾牌手立在前排,负责挡格由墙头射来的敌箭。只看对方只能射来零星而没有准头的箭,毒烟里又惨哼之声不住起落,便知对方已溃不成军。
郭元振一声令下,三排箭手轮流发射,箭矢如雨般洒往城墙上。
因距离接近,毒烟箭改为深深投进城里去,好惹起更大的混乱。
龙鹰背挂乌刀,手提接天轰,向三人打个招呼,脚下魔劲爆发,三丈多的距离转瞬飞越,一个空翻,落在毒烟弥漫的墙头上,此时哪有仁慈可言,接天轰化作数十道厉芒,利用其两端均为利器的旋动特性,如虎入羊群,七、八个不知所措的契丹人,立即骨折肉裂的往四外抛跌,其中两人更给轰出城墙,发出凄厉的惨叫,掉进护城河去。
大周军见龙鹰成功登城,气势陡增,箭矢改往两边发射,大部分落往城里去,也不知有多少敌人被流矢所伤。只从对方布于墙头的投石机,发射的投石不到十个,便知对方已阵不成阵,没法作有效的反击。
万仞雨、风过庭和荒原舞先后落到龙鹰附近。风过庭最勇猛,甫触地立即凭百变盾硬撞进从门楼那边冲过来的十多个敌人丛中,剑势开展,竟没有人能阻他片刻。四人功力精纯,不惧毒烟。
万仞雨怕风过庭有失,追在他身后,黄芒一闪,将首个遇上的敌人连人带盾劈得掉往城外,势不可挡。
荒原舞正要来助龙鹰,后者以接天轰打得冲过来的敌人后掷侧跌,头也不回的喝道:“荒兄去助他们夺门楼。”
荒原舞脸上又现古怪神色,掉头加进万仞雨和风过庭的战斗去。
两丈宽的墙头,完全在长一丈二尺的接天轰的威力笼罩下,令敌人寸步难进,虽有以百计的契丹战士想冲过来,可是只要步入接天轰的势力范围,不是连人带兵器给捣得往后抛跌,撞倒后面的战友,便是身首异处,或给扫得掉往城墙内外,鲜血激溅。
尖哨声传来,龙鹰晓得万仞雨一方已成功占据门楼,又杀得性起,双手握着接天轰正中处,左挥右打,硬往敌人攻去,对方早被他杀得心寒胆颤,前面的六、七人骇然后退,与后方涌上来的人撞作一团,左仆右跌。
龙鹰倏地后退,风过庭与他擦身而过,守住这边墙头。此时墙头的毒烟雾转趋稀薄。
到了门楼处,万仞雨来到他旁,叫道:“放铁索的绞盘被大铁锁锁死。”
龙鹰朝顶着另一边敌人的荒原舞瞥一眼,见他正施展大开大阖的惊人剑法,一个人接着了前仆后继杀过来数之不尽的契丹战士,不过绝撑不了多久。
想也不想拔出乌刀,竭尽全力一刀往大铁锁劈下去。“铮!”大铁锁怎抵得住他贯满魔劲、力逾千斤的砍劈,应刀变形断折。
万仞雨看得呆了一呆,方懂得转动大绞盘,放下系城门的大铁链。
“砰!”
吊桥降下,跨过护城河,展现畅通的入城之路。
郭元振一声令下,盾牌手拔出佩刀,蜂拥过桥,杀往城内去。
龙鹰一声呼啸,与万仞雨、风过庭和荒原舞,舍下墙头的敌人,翻入城内,两边夹攻守门的契丹战士。
城内守军因主帅被杀,早士无斗志,加上门楼被夺,大周军气势如虹的杀进来,终于彻底崩溃,从其他城门四散逃亡。
方均率领的三千精骑从埋伏处杀出来,分成三十组,对逃走的敌人展开无情的截击和追杀,一个不留。
到黄昏时分,大局已定。
平州城重入大周皇朝之手。
平州的争夺战,不但重振天朝的声威,还带来可观的军事效应。守蓟州的契丹将领何阿小知道平州失陷,防御力远比不上平州的蓟州更难守得住,连夜开城逃亡,将蓟州拱手让予张九节。
在旁俯视的娄师德深明穷寇莫追之理,又知黑夜行军比不上对方,一边移师助张九节接收蓟州城,一边针对营州的孙万荣,于蓟州城外设置箭楼垒寨,大幅加强蓟州的防御力。又分出一军五千人,到平州驻守。
杨玄机亦全面加强对山海关的防御和控制,扭转了该处无法无天的状态。
将平州的指挥权交给李多祚后,龙鹰四人与郭元振和方均率领三千精骑,离平州往蓟州去。夺门战一役里,四人全告负伤,伤得最轻的龙鹰也有三个伤口,不过经十多天的疗治,已大致复元。龙鹰身具魔种,与别不同,第二天已像个没事人。
抵蓟州后,立即举行会议,几乎是原班人马,多了个方均,荒原舞则没资格参加,龙鹰亦不肯让他得知机密。
与上次会议相比,颓唐之势一洗而空,气氛炽热激昂,对契丹人再无丝毫惧意。
娄师德、张九节和杨玄机大大夸奖他们一番,对龙鹰的盖世箭技和奇谋妙策,更是佩服至五体投地。
娄师德叹道:“不过此策只可用一次,再用就不灵光,否则一箭射穿孙万荣的面门,会是多么爽。”
众人听得笑起来,心情无比轻松。
张九节道:“我们应否乘胜追击,直扑营州?”
众人目光全落在龙鹰身上,唯他马首是瞻。
龙鹰道:“我想听郭老兄的意见。”
郭元振在平州一役,表现出色,与龙鹰配合得天衣无缝,地位大是不同,龙鹰特别征询他的想法,人人觉得理所当然。
郭元振坦白道:“不瞒鹰爷,斩下尽忠人头,只证实你武功盖世。可是当攻入平州的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为何圣上和国老对你推崇备至。这番话我不说出来,会郁得很不舒服。”
娄师德大有同感道:“说得好!”
龙鹰连忙谦让。
郭元振续道:“我军新胜,且胜利来得太突然,事实上阵脚仍未稳。契丹人虽败,痛失乙寃羽,可是本国未失寸土,仍占着塞外御守力最强的营州,兵力达七万之众。且因尽忠被刺杀,心中愤慨。如果我们贸然进军,以孙万荣的智勇,当采游击战方式,凭对地形的熟悉,以夜袭的方式、来去如风的战术,不住伏击偷袭,令我们损失惨重,未抵营州已失去士气斗志。所以愚见以为,我们暂时不宜对营州用兵。”
风过庭同意道:“我们须采稳守突击的方法。方为上策。”
万仞雨道:“我们的三千精骑,可在这种情况发挥最大的作用。”
龙鹰摇头道:“我们的精骑,仍比不上契丹人的普通货色,加上我们,或可大添胜算,但损折必重,且难作补充,我不愿他们去送死。”
杨玄机同意道:“然则我们该怎办好呢?”
龙鹰道:“就是以静制动,等待最佳时机的出现。”
娄师德道:“甚么时机?”
龙鹰道:“等待并非呆等。而是全面重整阵容,伤者均准立即退役,付以优厚粮饷,死者则重重抚恤。我大周国力雄厚。绝对负担得起。”
万仞雨欣然道:“若圣上责我们花费太多,你最好一个人顶着。唉!龙鹰,从第一眼我便没看错你,所以以石头代金子。为你挡了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