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易小说全集上一章:乌金血剑
- 黄易小说全集下一章:
在虎跳峡,他要征服的是巨岩湍流。在羌塘,他要克服的是变幻莫测的天气。但在塔克拉玛干,你却连对手是甚么也弄不清楚,有的只是永恒的死寂和突如其来的狂暴。
脚步踏在沙子的“哧哧”声,自远而近。
就在此刻,仿如在绝对漆黑里,龙鹰看见了微弱的火光,捕捉到东北方的一点生机,同时晓得自己这不称职的向导,偏离了捷道近三十里远。
龙鹰暗抹一把冷汗,睁开眼睛。
风漠忧心忡忡的来到四人旁坐下,道:“有二十多人病倒了,很头痛。”
风、万两人目光投往龙鹰。
风漠讶道:“狄大哥懂治病吗?”
万仞雨代他答道:“我这个小弟,周身奇技,最拿手是治寒热之症。”
风过庭加盐添醋的道:“沙漠有种叫‘正午幽灵’的奇难杂症,没多少人懂治疗,我们的小弟是其中之一。”
铁刚讶道:“随行的大夫,不是且末有名的大夫吗?”
风漠苦笑道:“第一个病倒的正是他,到现在仍爬不起来,抬高他少许便呕吐大作。”
转向龙鹰充满企盼的道:“狄大哥真懂治沙漠的怪疾?”
龙鹰本想挺起胸膛,却没法挺得起来,因气虚胆怯。忽又灵机一触,道:“有没有针灸一类的东西?”
风漠爽脆答道:“当然有哩!”
此时伺候彩虹夫人的其中一个俏女兵,婀娜而至,说彩虹夫人有请龙鹰。
万、风两人心忖难道这小子又走桃花运,同时嗅到俏女兵浴后的香气。这才真的令他们羡慕。
龙鹰起立道:“将军预备针灸,见过夫人后,小弟立即动手医人。哈!我差点忘了,除了大漠三英之一的外号,还有人唤小弟做‘丑神医’。”
万、风两人差点喷出干粮。
第十七章 沙中净土
彩虹特大的方帐,设于营地中央。
俏女兵一直没有说话,直至营账在前,方低声向龙鹰道:“我和另一姊妹非常感激先生,若夫人有甚么闪失,我们休想活命。”
龙鹰道:“该如何称呼姐姐?”
俏女兵粉脸微红。轻轻道:“我叫玉雯,另一个姊妹是玉芷,是夫人的贴身婢女,也随她一起习武。夫人便是过于自恃,风势稍歇时起身观风,又不理会先生的警告,岂知大风回来得这么快,我们想抓着她,但办不到。”
龙鹰止步道:“玉雯很漂亮呵!”
玉雯现出欢喜的神色。白他一眼,神态可人,尽显西塞女子开放热情的作风,最使龙鹰感到刺激的。是自己现在的尊容,仍似可打动她的芳心。
此时离帐只有十多二十步,在沙漠的寒风里,星夜的覆盖下。大家又只是刚开始认识对方,却涉及男女间的微妙处,感觉分外迷人。尤其是经历了多天单调的旅程。
龙鹰心忖女人的威力真厉害,不论时地,即使可怕如“死亡之海”,也可被她们转化为生机盎然的世界。
玉雯道:“先生才是我们女儿家梦寐以求的郎君,高大轩昂又有本领。”
龙鹰讶道:“玉雯不觉得我长得很丑吗?”
玉雯羞答答的道:“才不丑哩!快进去,夫人很易发脾气的。”
龙鹰正要举步,玉雯扯着他衣服,低声道:“玉芷也很喜欢先生。”
龙鹰听得心花怒放,伸手捏她脸蛋,这才入账去了。
对玉雯和玉芷这对俏女兵,他是明白的。她们的幸福已与彩虹挂了钩,如彩虹有甚么三长两短,罪责会降临她们身上,必被处死无疑。甚至庄闻和风漠亦轻则掉官,重则受刑。
幕门掀起,现出另一俏女兵的如花容颜,由于晓得她明言喜欢自己,看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时,特别有感觉。
当然也晓得和她们是止于调笑,不可能有任何进一步发展,她们是身不由己。
彩虹夫人穿着且末族色彩鲜艳的民族服,洗刷得丰满的胴体和秀发不留一粒沙子,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与帐外任何一人都成强烈对比。
不过她却是面无表情,且带着故意装出来的冷漠,似乎龙鹰从未救过她,肉体从未曾亲密接触过。
龙鹰在她指示下坐在离她五尺许的牛皮上,两女跪坐两旁。
龙鹰尚未有机会说话,彩虹夫人冷冷道:“早前发生的情况,你必须守口如瓶,明白吗?”
龙鹰一点没有怪她。彩虹夫人一向自觉高人一等,竟被一个受她鄙视、低三下四的男人,占足便宜大揩油水,又倒在看不起的人怀里失声痛哭,事后回想,确是难以接受。
龙鹰微笑道:“夫人放心,我被沙子打得头昏脑胀,根本记不起曾发生过甚么事。”
彩虹微一错愕,欲言又止,最后道:“赐金五两。”
玉芷向他递上小袋子。
龙鹰欣然领赏,出帐重过神医生涯。
龙鹰施展神医手段,大显功架,病倒的二十多人,无不大有起色,其中七、八人霍然而愈。这些人主要是因不服沙漠的水土,加上受不了上丘下丘,驼峰上的颠簸,积劳成病。而事实上人人受尽折磨,吃尽“死亡之海”的苦头,只看谁捱得久一点,现在丑神医有风过庭和万仞雨两大助手,于他施针后顺手打通病者经脉血气,自是更为收效。
庄闻、风漠和一众且末兵员,对三人已是奉若神明,心知肚明若没有三人领路,大有可能全队已埋身沙粒底下。深深体会到塔克拉玛干“进来后出不去”的含意。
完成医者救人的大任后,龙鹰三人与庄闻、风漠和几个兵头到一旁商议。
龙鹰提议道:“我已感应到绿洲所在处,只是一天的路程,如能提速,半天可达。”
庄闻凭着过去十天许的经验,闻之又喜又忧心的道:“沙漠地势不住变化,遇上大沙丘,想跑快点也不成,更怕中了太阳的热毒,会有更多人病倒,欲速不达。”
风漠终听到“绿洲”两字,精神大振,道:“若可在明天黄昏前抵达绿洲,我们便有救了。现在最缺乏的是清水,怕捱不到半天的行程。唉!明知缺水,彩虹仍要……唉!”
万仞雨道:“你们不敢劝她,由我们三兄弟和她说。”
庄闻心情大佳,道:“到绿洲才由狄兄弟和她说吧!她虽仍是那副样子,但我看她心中是感激的。”
龙鹰道:“我有个提议,就是在天亮前两个时辰起程,冒寒怎也好过冒热。”
风漠吓了一跳,道:“黑漆漆里如何看得清楚前路?如越丘时误踏松软的沙子,留不住脚,会直掉到丘坡下,被沙活埋。”
龙鹰摆出熟悉驼性的姿态,道:“放心好了!经过多天来的紧密配合,一众骆驼大哥已习惯了一头跟着一头,绝不会走错路。我们三兄弟,由我领路,另两人分押中间和队尾。我更高举火把,让人人看见。唔!这个火把要有两丈高,便可作指路明灯。”
风过庭道:“大家以毛毡紧裹身体,还可在驼背上继续睡觉,让骆驼自己走路。”
庄闻半信半疑的道:“行得通吗?”
龙鹰拍胸保证道:“我们正是以昼伏夜行的方式,征服了库姆塔格,驼儿在沙漠比马儿有本领,更难不倒它们,说不定明天正午前,我们已可在绿洲的湖泊里,享受到彩虹沙漠出浴的乐趣。”
庄闻等终于同意,大家立即四散回帐,争取休息的时间。
岂知睡不够个半时辰,便给三人唤醒,个个睡眼惺忪的爬出帐来,驱赶骆驼集合成队,装上鞍架货物。
彩虹夫人无端端给弄醒,不理庄闻的劝阻,气冲冲的到队头寻龙鹰的晦气,庄闻、玉雯和玉芷,追在她背后,怕她弄出事来。
她直抵龙鹰身前,人人以为她大兴问罪之师时,竟出奇地没有大发脾气,口出恶言,只是冷冷道:“你知现在是甚么时候吗?没有足够的休息,大部分人会累倒。欲速不达,你明白吗?”
刚好驼儿探头下来和他亲热,龙鹰搂着驼头,爱怜地抚摸修长的驼颈,驼儿极为受用,不住发出轻轻的嘶鸣,人驼融洽至令人难以相信。
龙鹰的人脸和驼脸,同时转过来瞧她。龙鹰的双目在暗弱的灯火映照里,闪动着魔异般的芒光,熠熠生辉,登时令彩虹和庄闻等人忘掉了他的丑脸,生出奇异的感觉。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我们三兄弟刚才没睡过觉,赶制三枝高两丈的火把,又研究以火把作简单传讯的手法,务求不会出岔子。”
彩虹夫人的目光不由落到他插在前方丈许处,高两丈尚未点燃的火炬,如加上骆驼的高度,在近四丈的高空燃烧,确可成为黑夜里的明灯。彩虹夫人一时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龙鹰续道:“不瞒夫人,黑夜和白昼对我来说没有丁点儿的分别,我精确的计算过时间,只要依我的驼速,明天太阳出来时,夫人会看到令你惊喜的景象,便当是本人送夫人一份只有在沙漠才变得那末珍贵的礼物。”
不独是“首当其冲”的彩虹,在旁听着的庄闻和玉雯、玉芷两个俏女郎,亦听得发怔。龙鹰随口说出来的这番话,不论遣词用字,字里行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强大信心,均与平时的他大有分别,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知龙鹰因面对“死亡之海”严厉的考验,处于魔极的状态下,自然而然显露出中土邪帝的本色气魄,不战而慑人。
又露出雪白的牙齿,道:“夫人和两位姐姐跟在本人身后好吗?让我做夫人的亲兵。”
彩虹软化下来,点头答应。
龙鹰大喝道:“兄弟们!起程的时间到了。”他的声音从队头传至几看不到的队尾,回荡夜空。
众人轰然答应,连骆驼们也以鸣叫响应。人人晓得绿洲在望,士气情绪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
连万仞雨和风过庭,也没想过龙鹰的所谓赶路,会是这么赶。
他便像骑的不是骆驼而是雪儿,展开黑夜飞驰的本领,高举火把,不住朝沙漠挺进,过丘下丘,左弯右折。而众驼一如所料般,一头跟着一头,且愈奔愈兴奋,愈跑愈快。
没有了炎阳的烧烤,人也精神起来。
龙鹰并非随意使整队人随他急进冒险,而是记起在库姆塔格,敌人正是以这种速度方式,日夜不停的追赶他,差点累死爱马雪儿。这该是秘人催驼的奇技,他只是从秘人处偷师,晓得骆驼有此本领。
开始时人人动魄惊心。不过半个时辰后,仍没出岔子,便习惯了,还感到以此速度,确可在两、三个时辰内,走毕过往整个白昼五个时辰的路途。
天亮前,驼蹄踏的再不是松软的沙子,而是较紧实的砾石地。在过往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的日子里,如此变化,本身已足令人欣喜如狂。
两边忽然高起来。像走进山坡间的低地,虽仍看不清楚,但已知正走在干涸了的河床上,首次晓得没有偏离捷道,误入歧途。那种喜悦和安心,是没法形容的。
到天色微亮,龙鹰抛掉火把,放慢驼速,领着彩虹夫人三女首先离开河床。奔上岸旁一处贲起的土坡上。
三女同时“呵”的一声惊呼,不能相信地看着眼前美景。
凹凸不平,岩石裸露,盐渍密布的河床。向前延展十多丈,开始见到零星从灰黑的泥土长出来的芦苇,然后愈变茂密,胡杨、红柳、不知名的针刺植物夹杂其中。又往两岸发展,再往前百多丈,水光闪闪。断去的河水从地底冒出来,继续未完成的旅程,朝前蜿蜒而去,淌流灌往里许外的绿洲,那处树木成荫,青草萋萋,在眼前如巨鸟展翅,左右扩展各三、四里,前方则似延至地平尽头。
只要想想眼前流动的河水,来自千里之外昆仑山的冰川,便使人生出与大地血肉相连的感觉。
这是居于神都内的人,永远感觉不到的。
其他人策驼来到他们后方,自然而然往两边散开,争睹令人目眩神迷,激动不已的沙漠净土。
没有人吭一声,怕骚扰绿洲神圣的平静。
天地被一层奇妙的光环笼罩,天蓝地绿,融洽和谐。
龙鹰待人和驼齐集后,以学回来的且末话大叫一声:“上!”领先奔出。
由上至下,人人变成了顽皮爱闹的儿童,抱着赤子之心,朝绿洲仿如母亲的怀抱投过去。
那种畅快酣美的感觉,远超出任何言词的描述能力。
这明显是尚未屈服在沙漠淫威下,从春夏保留至今天的河段,抵绿洲后,河水除主流外,还分岔为溪道,往两边扩展,形成绿洲大大小小十多个湖泊,主流向北再流淌二十多里,化为径长半里的大湖,才消失在绿洲边缘,此外又是一个接一个高耸的新月形沙丘,沙浪起伏无限。
龙鹰、万仞雨和风过庭首先抵达这个大湖,湖畔被数亩胡杨、耐旱奇树、多种不知名的沙生野草环绕,认得出来的是碧绿油嫩的香蒲草。胡杨树高达三丈,完全隔绝了沙漠的热浪和风沙。
绿湖栖息着野兔、鸟儿、野鸭、蜥蜴各类野生动物,为这荒芜的地域添上蓬勃的生机。若闭着眼直走到这里才再睁开,肯定不相信这是“死亡之海”内的美景。
这段和阗河道的水深及腰,却颇为湍急,河床是一片片的沙质地,踏下去会脚陷其中,拔出来并不容易。
三人就那么脱掉衣服,投进湖水里,远处传来呼喊欢叫的声音,不用看也知人人投进大小湖水里,忘情地享受沙漠里的奇迹,没有东西比清澄的水令人更兴奋,阳光也顿然变得友善可亲。
三人只穿短犊鼻裈,泡在湖边的水里,洗涤衣衫。龙鹰见最接近的且末人亦在数里之外,早脱掉面具,享受真脸和冰寒湖水直接接触的无上滋味。
龙鹰若无其事的道:“万俟姬纯后脚走,我们便前脚到。”
万、风两人像听不到他的话般,继续洗刷衣物。他们的三头骆驼,被卸下鞍架货物,在不远处喝掉大量湖水后,开始对湖畔丰美的水草展开扫荡。
龙鹰将扭干了的外袍随手一抛,准确无误地挂在一株大树的横干处,往后仰身,在水里载浮载沉,续道:“我嗅到她熟悉的气味,她是故意留下气味,让我晓得逃不过她能驭龙的纤手。哈!又辣又漂亮的娘儿。”
万仞雨从水里拔身而起,坐到一块岩石去,双脚仍浸泡在湖水里,现出阳光般的笑容,从容道:“她凭甚么敢来惹我们呢?”
风过庭从湖心泅泳回来,道:“这妮子绝不可小觑,我们三个脑袋加起来,可能及不上她随意想出来的东西。如非她不能知己知彼,不明白龙鹰是怎样的异物,我们恐怕早已归天。”
万仞雨狠狠道:“这家伙根本不算是人,怎可能嗅到她的气味?还认得是她的气味?她绝不会是孤身一人,因为是来开战而非陪睡觉,那你有嗅到其他人的气味吗?”
风过庭沉吟道:“她在试探龙鹰。”
万仞雨道:“对!给公子提醒,我明白了。正因她仍摸不清楚龙鹰的能耐,故特别留下气味,如果我们立即变得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便知龙鹰的鼻子,不会比她的差。哈!好计!”
风过庭向正轻松写意、半浮水面的龙鹰道:“我从不会羡慕别人,你是唯一的例外。”
龙鹰仰望没有半朵云的天空,大讶道:“风公子本身已是人中之龙,小弟有何值得你羡慕之处?女人确似比你多一点,却无关幸运或手段,只因公子曾经沧海难为水,别有怀抱。”
万仞雨责道:“还要提这方面的事。”
龙鹰道:“这叫有福同当,至少可为他分担些许。”
风过庭道:“有些事,发生了便永远没法挽回。”
万仞雨分他神道:“我也想知公子羡慕这家伙甚么。我倒非常满足现在的自己。”
龙鹰浮往岸边,站直身体。
风过庭道:“我们的世界是怎么来的呢?”
两人听得摸不着头脑。
万仞雨沉吟片刻,点头道:“确有其玄机妙意。我们从娘胎钻出来后,便置身尘世之间,逐渐长大,心境随识见不住变化,到最后形成习惯和牢不可破的诸般信念,境由心生。所以没有一个人的世界,是完全相同的。我晓得公子羡慕这小子甚么了,只是气味的世界,我们和这小子已有差别。”
龙鹰摊手道:“对此我是无话可说。”
风过庭神驰意飞的道:“人有六识,就是‘色、声、香、味、触、法’,以心为主,透过眼耳鼻舌身意,去感受外在的世界。以他的好色为例,肯定他在与美女厮混时,感觉比我们更强烈,更投入。这只是略举一例,其他可以想见。”
龙鹰抓头道:“我倒没想得这么深入,说得好,色声香味触,五个字道尽了云雨之欢。”
万仞雨叹道:“不见不见还须见,我们想尽法宝躲避秘人,忽然间过往所有努力,被可怕的美人儿留下的一丝香气,破坏无遗。哈!确是香艳的警告。”
风过庭道:“秘人的目标像法明,只钉着龙鹰,如果有我和万爷助拳,万俟姬纯只好掉头回于阗去。”
万仞雨皱眉道:“万俟姬纯凭甚么可令鹰爷犯险,踏进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谁都知道,没有人可拦得住一意遁逃的龙鹰。”
龙鹰道:“别人我不敢肯定。这驼蹄子肯定有方法办到。而只有让我凭一人之力,令他们知难而退,我们和秘人始有希望和气收场。沙漠是他们的强项,环境战术亦是我的强项,强遇强,当是好戏连场,你们等着瞧吧!”
万仞雨道:“据你所言,只是那漂亮的妮子,已与你有一较高低的本领,何况还有过百个武功高强的秘人,对他们的沙漠战术,你更是一无所知。”
风过庭笑道:“你少为我们鹰爷担心,正如我刚说过的,真正无知的是秘人。现在我们装作没嗅过美人儿的体香,先还她一招。”
龙鹰又游开去,大笑道:“原来沙漠可以变得这么好玩的,从未想过水可以是如此令人心醉。”
“咚”的一声,他已深潜湖水里去。
足音从远处传来。
风过庭大力拍打湖水。
龙鹰潜回来,在岸旁冒起,取得搁在石上的丑面具,不情愿地戴上。
玉芷容光焕发的来至湖边,一点不害羞扫视三人近乎裸露的男性雄躯,娇声道:“夫人请三位伴她吃午膳。噢!原来最大最漂亮的湖在这里,早知叫玉雯也一起来哩!”
风过庭乃风流人物,笑道:“玉芷姑娘要来个美人湖浴吗?我们可以闭上眼睛。”
玉芷叉着小蛮腰道:“人家根本不怕你们看,我们且末人向有在河里沐浴的习惯,任经过的路人看个够,但走过后却不可以回头看。唉!快穿衣服,迟了夫人会骂我的。”
她的话令他们感受到异国的情调风气,三人笑着离开美丽的湖,穿上衣服,唤驼儿随他们一起离开。
第十八章 神山绿洲
在绿洲享受了毕生难忘的三天后,大队继续行程,只要想想所有可盛水的器皿,都注满甜美的清水,感觉已是焕然一新,加上沿途不时见到零星的沙生针类植物,又或河床的遗痕,心情大是不同。落实安心多了。
驼儿们则在体内储足粮水,走起来精神抖擞,如飞似跃,表现它们独有的沙上舞步。目的地是横亘于“死亡之海”腹地,东西绵延一百五十里的神山。
据曾来回捷道多次的铁刚所言,龙鹰等早有耳闻、互相辉映的红白两山,正是神山东端伸出来的两个山嘴,直抵和阗河西岸,而此截河段不管冬夏,永远有水淌流。蜿蜒二十多里,形成了最大的绿洲,是旅人救命之所。
由于神山绿洲位处捷道中段,紧扼捷道,更是自汉代以来兵家必争之地,唐太宗为保安西诸府,曾在此建设坚固的戍堡和烽燧台,但被吐蕃人逼离安西后,此戍堡曾被吐蕃人占领。到吐蕃人撤退后,戍堡已被废弃。
龙鹰等学乖了,不再只凭帽子挡遮炎阳,而是学且末人般以棉布包扎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至此方明白波斯女郎,因何把全身紧裹在白布里,那是在火热如蒸炉的沙漠里,生存的必需手段。
他们昼行晚伏的走了两天后。植物愈趋稀少,代之的是链状往四面八方伸延,沙丘层迭起伏的地势。黄澄澄、起起伏伏、高达四、五十丈的沙山。如凝固了的金浪,在灼白的阳光下闪闪生辉,眩人眼目。其中最醒目的是尖塔状的沙山,耸峙在无数新月形沙丘之上,比其他沙山高起一倍有余,在日出日没,太阳斜照的时刻,背阳的一面投下阴影,不但强调了沙山的立体感,变得棱角分明,沙山的明明暗暗,更构成大地的图案,令人惊叹大自然之手的奇妙。
不过对旅者而言,却是非常艰苦的旅程,小心翼翼的登山下坡,全赖龙鹰三人的敏锐,选择得相对较紧实的沙层,步步为营的朝前走。
尽管如此,仍发生几起人驼坠坡事件,那并非滚下沙坡般简单,而是深陷沙子里。当这样的情况出现时,必须立即抢救,人还容易救出来,要把又大又重的骆驼从沙里起出来,却是需用尽法宝的大工程,且不死也要受伤。进入这可怕的区域后,一天内已有三头可怜的驼儿因而死亡。
众人本是轻松的心情,转为沉重,想快点离开这个美丽的死亡陷阱,偏因山势险阻难行而无法办到。
在沙谷沙沟间结营休息一晚。当红日透过沙雾,在东边沙丘起伏连绵的地平徐徐上升,他们又向茫茫沙海进发。午后不久,危险来了,远方出现了三股龙卷风,卷起直指天空的沙柱,白天被灰黑色的风沙替代,沙烟腾冲,前方一片迷茫,迅速波及他们结阵御风的沙谷内。比之上次突如其来、滚滚而至的龙卷沙暴,他们今次是有备而战,但却更为紧张,只要想想亿万石的沙粒被龙卷风带得盖天压下来,弹指光景可将大队人畜一次加以埋葬,便知情势有多危急,即使以龙鹰三人之能,亦难幸免。
唯一可以做的,是闭上眼睛求老天爷格外开恩,交错而至的龙卷风绕道放过他们。
天昏地暗下,人人失去时间的观念,因为一刻的时间,已像经年累月的漫长。
龙卷风可怕的尖啸声逐渐远去后,漫空沙尘似雪絮的缓缓飘降,沸腾的沙涛平息下来,天地一片混沌。
他们收拾心情,心底抹汗的上路。到达第一个坡顶时,登时看呆了眼,里许内仍是先前的模样,在此之外竟是平展的沙丘,龙卷风竟夷平了以千万计的沙丘,变成鱼鳞状的沙面,令人完全没法相信眼睛。
是夜他们在离遇上龙卷风二十里外结营度夜,这晚天气特别寒冷,三人躲在帐内吃干粮,还有一尾从绿洲打来的鱼。
风过庭道:“秘人如果当时在附近,说不定给龙卷风扯往数百里外,我们便可消灾解难,不用日夜提防。”
万仞雨颓然道:“只能在心里提防,难道可在帐外放哨吗?最怕他们杀害无辜的且末人。”
龙鹰道:“放心好了,万俟姬纯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记得吗?初次见她,她对我们生出怜才之意,一副不忍对我们下杀手的样子。这样的人,会随便伤人吗?更何况小弟曾吻过她的香唇。”
两人失声道:“甚么?”
他们虽听过万俟姬纯私下来见他的事,却不知他们有过如吻嘴般的亲密行为。
龙鹰解释清楚后,笑道:“我和你们的分别,就是不错过任何调戏美女的机会,哪管是在皇宫禁苑,又或敌我相对的情况。可以占便宜便尽量占便宜,因而在风流阵仗上,战绩彪炳。哈哈!”
风过庭向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的万仞雨笑道:“这小子不无一点道理,尝试才有机会,论艳福,我虽自命风流,但总觉差他一截。”
万仞雨道:“逢场作戏我也会偶一为之,但要看对方是否良家妇女,做男人必须负责任,有始有终。”
龙鹰道:“这个当然,不过像万俟姬纯般出色的美人儿,你想娶她也不成。今晚好好睡觉,再不用担心她和秘族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