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付了一下,又觉得不像,方才侍从所说的是缉拿要犯,那就说明来人还并不知道我被困于此处,不过有人来总比没人来要好,我对他们产生了殷殷期盼,转眸看着采蜜,正盘算着如何找机会向外边的人示警,忽听嗖嗖箭声钉在门板之上,伴着凄厉的惨叫,鲜血飞贱在门扇之上,守门的两个侍从应声倒地。
我徒然一惊,正欲探前 ,采蜜手中的剑刃又往我脖子肉下贴了贴,示意我莫要轻举妄动。
恰是此时,门外毫无征兆的传来一个声音:“风离,大局已定,你已无路可退了。”
这熟悉而又久违的嗓音,只一句,就如久溺幻海而遇浮木,让我一下子心跳漏了半拍。
却听得风离步步倒退至门边,道:“宋郎生……你,你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宋郎生冷笑一声道:“你处心积虑意欲借祭天大典谋害太子,以你素日行事之风定会在祭坛附近暗处布置筹谋,伺机而动,祭坛四周可藏匿之处虽多,然我几日前放走采蜜时在她身上下了九隐香,方圆九里能以犬嗅之,如此,方能在一夜之内寻得你们隐藏所在。”
采蜜闻言如石雕木刻,眼里泛着惊涛骇浪。多抵风离也有着同样的震惊,他道:“你是朝廷缉拿的逆贼,怎么可能统率得了五军营!呵,莫以为让那些追随你的前朝逆贼扮成朝廷的军队就能诓我就范!此刻京城四面皆有我的兵马,你以为就凭你这几个残兵破甲真能困得住了我?”
纵然风离不提,我也有同等的疑问,只听宋郎生笑了一笑,“不错,你在暗中集结势力,网罗天下武林高手,又利用聂光在京的前朝叛军意图揭竿而起,哪怕是三千营、羽林军、神机营也都有你安排的前朝叛党,若当真仅有几个残兵破甲,如何破你大计?”他顿了一顿,“不过……你可认得此乃何物?”
他应当是拿出了什么物什,我在屋中瞧不见,心下也有几分好奇,却听风离惊道:“……中军都督府的佩印……你……岂会……”
宋郎生波澜不惊道:“当今世上能授予我此印,只有一个人……”
“当今皇帝!”风离颤声道:“你是他的人?!他,他竟将中军府的佩印交予你手中!不,这不可能,你乃一介文官,岂能越职权而率千军!”
宋郎生平平地道:“文官自不能统军率兵,不过在下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被免去大理寺之职,此佩印更是昨日皇上亲授……”
“皇帝亲授?”风离声音凉了下来,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说,他……醒了?!”
我心中按耐不住的一震,父皇醒了?
“皇上醒或不醒,对你而言,已无分别。”宋郎生沉声道:“你在祭坛之下所埋的火药已被移走,三千营之中你的亲信也已捉拿归案,在如今京的前朝叛军有半数已被我招安归降于朝廷,至于另外那些誓死愿追随你的人……呵,都不需要动用五军营的兵力,也已全军覆灭。聂光是个聪明人,他明面上是让聂然助你,实则早已连夜撤兵逃脱……风离,你最大的仗势都已看出了你的颓势,此刻你早已孤立无援,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赢面?”
这一席话,让我莫名的想起临别前那一天宋郎生平平稳稳的说的那句:他已沦为我们的棋子。
那之后所有部署仅不过是逼他露出所有底牌,从而一网打尽。
或者对父皇对太子对宋郎生而言,击溃风离,是为了正式对聂光宣战。
风离……他是一个可怕的谋士,阴谋层出不穷,但对皇者而言,只有绝对的武力与阳谋,才是真正要正视的敌手。
大局早定。
““这不可能……”风离仍不甘心道:“你是如何得知祭坛底下有火药的?你是如何得知今日祭天的太子是真的?!当日公主分明用飞鹰传信予你宫中的太子是冒充的,难道你并未收到?!”
“我自然是收到了。”宋郎生笑了一笑,“只不过公主的信中所提及的并非是太子有假,而是……”
而是,在前日夜里踏入东宫之后,我躲在太子寝宫外听他们那番对话之时,就已猜出太子仍留在宫中这个真相。
委实诸事太过凑巧。
恰好让我发觉太子是假的,正好遇上东宫守卫均移于殿外我能毫无顾忌的偷窥,还让我赶上我所想听到的全部——就像是一场完美的计划。
所以我在离开东宫之前附耳问过守门的侍卫统领:“今日东宫可有人是在昏厥的情况下被抬出去的?或者有人搬了什么布袋箱子之类的东西出去?”
侍卫统领很肯定地道:“没有,属下们在此看守一日,从未见过此等情况发生。”
如果没有,就只能说明太子并未离开东宫。即使风离将太子熏晕,易容,也不可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一个大活人送走。
我当时心下有了判断,也约莫能猜到风离既诱我取出兵符必会尾随其后,于是当即去往藏书阁,拿了太子以前所备的假兵符,并写了一封信给宋郎生。
我将这一切所有的怀疑都用一封小小的书信传递到宋郎生手中,望他能查探出真相,或是将所有都告之赵庚年,共同谋划对策。
信上,我唯一诓骗宋郎生的话只有一句:我已平安离宫藏于安全之处,切莫忧心。
我心中明白若要宋郎生无心旁骛的去查案,就不能让他心有牵挂。
哪能料想,孙轩乃是风离所扮,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个聂然。
此些种种,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只懂得兵行险招,却不去预料事情往往会比想象的更糟糕。
这时,门外的宋郎生道:“你当真以为公主会一次一次的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她早已洞悉你的图谋,诱你踩入她的陷阱之中。这一场较量,你终是输了。”
这话听得我很是惭愧,要是让驸马得知我自己挖了个陷阱自己跳下去还差点埋死,也不知道他会否气得想要掐死我。
风离显然也觉得宋郎生最后说的这番话很是可笑,他远虑近忧,机关算尽,终于彻彻底底的沦为输家,于是突然发狂般的大笑起来,那笑声让人倒抽一口凉气,只听得胸膛凉飕飕一片——诚然我胸前确感凉飕飕来着,但连采蜜都有些把持不住的手一歪,剑刃擦破了我的颈,我一吃疼忍不住“啊”了一声——
宋郎生似乎听到了动静,问道:“谁?还有谁在里面?”
风离总算从上接不接下气的笑声缓过来了,他道:“宋郎生啊宋郎生,你是赢了,我输的心服口服,只不过尚有一事你还未知……”
“带公主殿下出宫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与聂然。”
“昨日夜里,聂然公子忽感寂寞,所以……在下就让公主与之相陪,让他们共赴巫山……熟料公主不大情愿,寻死不成,更饱受折磨……”
话音未落,门砰的一声已被撞开。
我抬眸,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冲入房中,堪堪站在我的跟前。
我彻底呆了。
那仅仅三步之遥仿佛隔着千山,万物都隐去,直当那人真的出现,才惊觉思念来的如此猛烈。
心头涌现强烈的浪潮,冲撞着五脏六腑,我忍不住泛出泪,想要上前去拥住他,却想起自己衣不蔽体的模样,脖子与胸前的斑点吻痕犹在,连眼睛都因昨夜哭得太厉害而消不下肿,这旖旎不堪的场景落入他眼中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
我颤抖着拢着被子,费力想对他说些什么,确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采蜜,她见宋郎生闯入顿时一阵紧张,抖着手握着剑在我的脖子上摩擦道:“你,你莫要轻举妄动……要是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剑下……”
“下”字还没说完,采蜜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中的剑一松当啷落地。我懵懂转头,根本未能看清宋郎生是如何将手中的刀掷向采蜜,便见采蜜怔怔的望着被刃戳穿的腹部,僵着身子倒在血泊之中,仿佛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宋郎生杀人,一招毙命,手下未留半分情面。
他从不是这样心狠果决的性子,那时被贺平昭围捕,饶是他势单力薄,性命堪忧,仍无法对敌方下重手。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他整张脸都苍白到毫无血色,不知道是有多么愤怒,连眼睛都红了。他这般看,看得我愈发紧张,可是我的心里何尝不是浓浓的委屈,我咬着嘴唇,哽咽道:“驸马,我……”
刚说出这几个字就感到,眼前一晃身子一倾,那分明只是眨眼的功夫,已被他紧紧揽入怀中。他浑身冰凉,眼底是满满的彷徨无措,我被他的模样吓傻了,试图推开他同他好好解释,话未说出口手便被他握住,他缓缓垂眸,用指尖轻抚摸我腕间的淤痕,颤抖得比我还厉害,衣襟滑落,他望见了我肩上血未干涸的齿印,眼中溢出浓浓的震惊,我下意识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费力让自己声音平稳一些:“不要看……”
温热的水泽从我的指缝间溢出,我心底一颤,他扭过头旋身拾起方才采蜜的剑,踏向门前的风离,风离的手中也有剑,却没有举起来,只是唇角微微一翘,问:“你要杀我?可我现在就死了,就没人知道聂然逃往何处,聂光真正的实力为何……既然皇帝派你来缉拿我,他自然还不希望你带一个尸体回去……”▲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下▲载▲与▲在▲线▲阅▲读▲
我深以为然,风离说的不错,宋郎生若想杀他,方才便已动手了,又岂会与他多费唇舌?我以为宋郎生是要逼问他什么,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却是嗡的一声长剑破空,毫不迟疑的刺去——
风离悚然一惊,出剑招架,但宋郎生去势如虹,锐不可当,逼得风离退至墙角。他横剑一扫,但听“嗤”的一声,风离双目圆睁,一只手慌忙的捂上自己的脖子,可鲜血根本不听使唤的汩汩冒出,直待眼里渐便失去了光彩,他才应声倒地。
窗前,宋郎生一下一下的喘着气,手中握着的剑染着嫣红,门外聚集的兵似乎都吓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宋郎生的声音飘飘响起:“所有人退至府外待命,若有妄言、妄动者,以军法处治。”
他的嗓音低沉平淡,却令屋外所有人齐刷刷转身听命,不敢有一丝懈怠。那股浑然天成的威严,与平日里那个古板无趣的驸马,简直判若两人。
正沉浸于思绪之中,周身一暖,再一次被宋郎生慢慢拥住,紧些,又紧一点,他怕压疼我,又克制的轻抚我的背,下巴轻轻抵在我的肩上,搂了良久良久,一室独静安怡。
这温暖太过久违,久违到我也不舍得与他分离寸毫,我静静趴在他的胸前,压抑太久太久的眼泪倾巢而出,啪嗒啪嗒掉个没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哑得根本不像是他:“都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再不离开你了……”
听他这样说,我眼眶又是一热,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欢喜,难过的是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欢喜的是他能这样说就会做得到,一切都会愈来愈好。
宋郎生稍稍松开我一些,发现我在哭,一下一下的替我拭泪,半晌,他道:“我一定会杀了聂然,一定会……”
我呆了呆,明白他或许是误会了什么,努力平复心中伤感的情绪,抬睫看他,“他其实没有动我……”
宋郎生愣了一下,一时间仿佛没有听懂我话里的意思,“你是说……”
我低下头,轻声示意道:“你瞧我里面的衣裤都还在呢……虽然他确实很是过分,但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做……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中了风离的软骨散,软骨散服下之后会失力失语,十日内若无解药,想要好起来可就难了,所以……”
所以,那个时候风离给了他一瓶药乃是解药,说什么怡情助兴,其实是因为聂然他也中了此毒——他与风离合作,风离却并不尽信他,除非他愿意当面侵犯我,他才能相信聂然与他还能搭上一条船。
聂然演了那么长的一段戏,在灌我饮下解药的时候还用上衣带,委实是他自己都没有太多的气力能够制住我了。
直待最后他用尽气力咬我,逼我撕心裂肺的啼哭,等到风离终于离去,他才松开我,宛如脱力一般瘫在我身旁,闭上眼,轻轻地说:“我知你恨我,哪怕告诉你这只是权宜之计,你依然会恨我,可我并不后悔,此番所为皆是我心中所想做的,虽然,我知道我终究不能得到你更多……”
我惊魂未定的看着他,他努力撑起身子,替我松绑道:“我今夜无法救你出去,不过你放心,风离暂时不会再动伤害你的念头,待到明日宋郎生会来救你,风离无法得逞,所有事都会平息的……”
他说完替我撵好被褥,我忽然想问他一句,“没有解药,你该如何逃离京城?”
可我没有问出口,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阖眸前,望见他站在窗前,任凭雪花吹在身上,良久未动。
宋郎生在听我说完这些之后眉头是舒展开了,他轻抚着我喃喃说:“只要你没有受到伤害,不要难过,那就很好……”他顿了一顿,又蹙眉道:“既如此,你方才怎么不说?”
我内心纠结万分,“那么多人在场,我也不知怎么细说,而且,聂然他……”
他问:“他怎么了?”
“他毕竟……”我挣扎了一下,细声道:“也是亲了我……然后也稍微那么摸了一下……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被他轻薄了……我觉得吧,可能你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介意……”
宋郎生板着脸,咬牙道:“我不介意……”
我看了他一眼,端详他表情,试探问:“真的?”
“嗯……”
我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害我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宋郎生抿唇忍了又忍,长长吸了一口气,问:“他摸了你哪里?”
我:“……”
“脸?还是手?”
我干笑了一声,拢着被子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道:“其实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风离的真面目来着……”
宋郎生抬起眼睛,回头望向躺在血泊中的风离,稍一蹙眉,起身踱过去,缓缓伸手掀开他的人皮面具。
——(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待修。
☆、第五十四章 (真完整)
是一张熟悉而又清俊的面孔。
宋郎生回过头来,望见我一脸的诧异,问:“他是谁?”
我愣了半晌,轻轻踏下床走得近些,宋郎生沉声问:“该不会……”
我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不是大皇兄,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是……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位应当是我的大堂兄,父皇最大的一个哥哥的儿子……”
宋郎生蹙眉想了想,问:“就是数年前闹兵变的那个禹王?”
我点了点头,“禹王伏诛之后父皇念及亲情并未赶尽杀绝他的家人,只判了流刑,后来听闻大堂兄在服刑的路上就病死了,为此,大皇兄还难过了一阵子……”
“你大皇兄难过?”
我道:“他们俩年纪相仿,志趣相投,是一个太傅教出来的学生,也算是交情甚笃……”
宋郎生挑眉道:“如此,便能解释何以他能对你了若指掌,看来,他是遁死而伺机复仇……或是想要走他爹的老路,夺取江山……”
我颇有些意兴阑珊:“也许吧……”
宋郎生揉了揉我的头发,“既不是你大皇兄,你当高兴才是,何苦沮丧个脸?”
我收回目光,道:“我只是觉得人生无常,有些人使劲浑身解数也不得所望,有些人日日夜夜盼着谢幕却又不得不扛下去……”
“你说的是风离还是你自己?”
我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猛地想起方才宋郎生所言,忙问:“你说父皇醒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郎生轻轻一笑,“自然是真的,连太医都觉得不可思议,虽说皇上走得还不利索,但却毫不糊涂。我收到你的信后与赵首辅取得联络,本欲冒险进宫确认太子的安危,哪知刚道了宫门就被皇上传召进殿,太子亦在金殿之内。皇上当着内阁与几位大臣的面说清了我潜藏聂光的真正目的以及他的授意,并要我一一道来,彼时我已查探出风离祭天的预谋,本只希望皇上能派兵镇压叛军,孰能料想皇上忽然赐我佩印,任我为中军都督,情况紧急我也不便推拒,火急火燎的赶至此处,却不想你竟被风离所困……”
我摇头微微笑了笑,又萧索的叹了叹气,“父皇此举哪是刚醒?只怕他装病是有一段时日了,五军营的都督们多是开国元勋,这些人未必信服于太子,而你临危受命立下大功,今后这中军都督的位置自然无人敢有异议,若非如此,历朝历代哪曾见过文官领兵的 ?父皇这是在为太子一步步集权,他想换一换朝廷的血液,便选择了这个时机,待到聂光起兵谋反,父皇定会任你为主将,到时,要烦心之事可远比现在还多……”
宋郎生慢慢揽住我,良久,“你莫要思虑过多……”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上阵杀敌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不是武功高计谋好就能保全性命……纵然你最终能战胜聂光,待班师回朝又要面对那样多的权谋争斗……”
他松开揽着我的手,弯下腰,眼底有笑意:“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也在你身边,此些种种何足挂齿。”这笑容太过好看,我看得心神一晃,咬了咬唇道:“我想要亲亲。”
宋郎生怔了一怔,旋即一笑,苍白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几分血色,他俯□轻轻的在我唇上啄了一口,亲得我心挠如痒,“还想亲一下。”
他眼睛晶晶亮亮地望着我,“阿棠,你想此刻就回宫去么?”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臃肿的眼皮,想了半天,道:“父皇他老人家才刚醒,我现在这幅光景要是被他看到,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你要回去述职就先走吧,反正此处离玉龙山庄倒是很近,我去沐个浴更个衣待恢复点精神气再回宫去,你看如何……
宋郎生亲了亲我的额头,点了点头道:“不好。”
我:“……”
他将我身上的被子裹的更紧一些,拦腰横抱而起,“我说过,从现在开始,你都要与我在一起。”
———————————————第二更———————————————————
是以,在说完那句肉麻兮兮但我听着很是受用的话之后,宋郎生义无反顾的陪我去了玉龙山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发那群中军营的士兵们的,反正等他抱我走出王府时,除了封锁现场的官兵,以及马车旁的修竹,府外是空旷一片。宋郎生让我放放心,现下四处都是我们的兵马,哪怕步行都能平安抵达。
“所以,修竹居然是父皇派去聂光身边的?!”我在听完他们二人的描述后激动得几乎要从马车里跳出去,“那他怎么不早说?”
修竹道:“在我确定驸马爷是真心为皇上之前,我自然不便透露我的身份。”
我瞠目结舌,“那么,如果宋郎生叛变你就出手揭穿他的真实身份,让他无法在聂光身边继续潜伏?哇,搞了半天就不能有一件事不在父皇的计算之内么?”
宋郎生笑了笑,“皇上也是为了以策万全。”
“于是当时在雪地里修竹阴阳怪气的和我强调你是夏阳侯的幕僚,”我踹了外头赶车的修竹一脚,“是担心我察觉到你的身份以免耽误正事?”
车外的修竹适时咳道:“请公主原谅我吧,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翻了个白眼,“那么茂林呢?”
宋郎生道:“他起初是风离的人,不过最终还是弃暗投明了。”
我连连摇头,“我是不想再听了,现在我看到一个人都恨不得先掐一掐,谁知道是不是本人?”
宋郎生逗趣的捏起我的腮帮子,说:“还不是你自己掉以轻心到处乱跑?你哪怕有一次听我的话乖乖呆着,都不用我去收场。”
我拍开他的手,道:“我决定了,待回宫去就让父皇下令民间禁止易容术这种邪术,否则,今日死了个凤梨,明日还会来个鸭梨,根本就防不胜防。”
话题还未聊完玉龙山庄已近在眼前,宋郎生小心翼翼的抱我下车,让修竹先禀告父皇就说他因为和敌匪厮杀了一番受了点伤需要包扎,晚些再回皇宫去。
修竹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风一样的策马消失在我们眼前。
我搂着宋郎生的脖子问道:“玉龙山庄守卫森严,你都好好的送我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一面抱着我一面往庄里行去,视跪着的一地侍卫奴仆于无物,待穿过长廊入了寝屋,他把我好好放在床上,问:“公主是想就在房内沐浴,还是去锦华阁泡汤泉?”
我原本只想简单的梳洗一番,脑海中乍然现出昨夜聂然伏在我身上那副上下其手的场景,心下一片恻然,忍不住打个寒颤道:“……还是好好的泡一泡,洗净浊气好了……”
“好,你先换上衣衫,我去命人打点。”
我在床榻上滚了一圈钻出被褥的围裹,顺手披了件锦袍,歪着头的瞧着驸马的背影:他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我说什么他都言听计从,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小别胜新婚?
玉龙山庄的锦华阁源于一个闻名遐迩的典故,大抵就是有一个皇帝在一处温泉盛地修筑了一处离宫,大兴土木,引泉入室,每每过冬便携爱妃游宴沐浴,说穿了就是嫌宫廷烦闷找了地方好给他谈情说爱,自此流传千古。
父皇效仿该帝,也捣腾出那么一栋汤泉池,奈何他政务实在繁忙,后来身体也不好,就没那么多闲情逸致鸳鸯戏水了,此池便成了宫中姊妹偶来庄内调养生息之处。
锦华阁四周群山掩映,进门处被屏风所挡,一入阁中可见泉水顺着石雕龙嘴潺潺流出,水面上热气蒸腾,人一近便感到湿润的热浪扑面而来,到处是烟雾弥漫,仿若腾云仙境。
撒花瓣的宫女们一见到我便齐齐跪□,我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用撒了,这寒冬之季有花瓣还不如拿去泡花茶,她们这才匆匆退下,留给了我一处清净之地。
宋郎生手中持剑,一身铠装靠在门边,俨然就是个侍卫的架势,我觉得好笑,逗道:“你分明就是假借护我的名义想要偷窥我洗澡,登徒子。”
他道:“我这并非偷窥,而是光明正大的瞧。”
感到脸上微微一热,想到若换成是他沐浴,我应当也会无耻的围观,仿佛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反驳他。我深吸一口气,这才背过身去,绕过屏风,除下锦袍,缓缓步入池中花瓣汇聚密集的地方,然后回转过身,若无其事的看向驸马。
因屏风所遮,只能隐约望见宋郎生侧靠在墙上的半张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被蒸气给熏得,连耳根子都涨红起来,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我的心何尝不是砰砰乱跳,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一个男子的面脱的□□钻入水中,即使他是我的夫君,这也是要羞死人的,本意是想逗他,弄得自己比他还要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