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鹏回想了一番,自己似乎大声了几句,还拍了桌子。
“我已经确认没人了,才让简教授在这里等的。常医生过来也是偷偷的,谁会知道?”宋朋道。
常鹏想起了许光亮。
他的手机铃声,就一直是品牌默认铃声,他懒得换,从来没有换过。
一楼楼梯大门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林玲确认再没人跑上跑下了,便从门后钻了出来,飞快地奔进了夜色里。


第120章
办公室里,常鹏和简语有片刻的沉默。
常鹏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但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过来的时候遇到许光亮,也许许光亮半路想到了什么折返,看到他爬楼起了怀疑,于是偷偷听墙角,那应该是最大的可能性了。
简语看着他,再次道:“这里的隔音挺好,不论是谁在外头听,那个位置,听不到什么具体内容。”
常鹏没说话。
简语转向宋朋:“你在外头等等我,我再跟常医生说几句。”
宋朋看了常鹏一眼,点点头,出去了。
待得门关上,简语对常鹏道:“我没什么时间了,我得去医院一趟。杀宁雅的那个凶手,把一个警察打伤了,那警察最好不要有事,不然事情真的不可收拾。你现在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我怎么找他们?”
常鹏的脑子转着,他答道:“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一直都是钟敏跟他们联络的。”
简语不信。
常鹏看简语的表情,道:“真的。杨安志是我联系,因为他不喜欢钟敏。但那边的人不喜欢我,他们是范志远的人,他们只跟钟敏联络。”
简语看着他,道:“行,那我去问钟敏。”
常鹏道:“她应该,不会告诉你。那些是她的底牌。”
“现在这种时候,谁都没底牌了。”简语道:“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是不是这样?你们被人利用了。”
简语在给他们找台阶下。
常鹏看着简语的眼睛,默了一会,道:“我们只是需要钱,做研究需要花很多钱,我们没有办法。而且钟敏还被范志远威胁了。”
简语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常鹏起码现在表面上愿意配合他了。
“我就知道。”简语故意道。他看到常鹏流露出满意的表情。
简语再道:“我来处理。但你得配合我。别想太多别的,你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不可能全身而退,那你就只要知道,不会比你原来认为的结果更差的了。但这次你一定要头脑清醒些,我让你去自首,告诉你怎么说话,都是在帮你。”
常鹏不说话,但简语知道,他听进去了。
“别去找刚才的那个偷听者,不要节外生枝。无论那人是谁,他什么都听不清,除了听到你大声嚷嚷几句,其他的都没什么。我常教训你们,大家也都知道。所以你跟我起冲突不是什么需要特别解释的事,你得沉住气,不要再节外生枝,明白吗?”
常鹏默了默,他心里不是这么想。如果那个人是许光亮,那就是麻烦。他会看到他偷偷爬进楼,他会想起孔明画的鸟,他会联想到孔明嚷嚷的“呯”不是“呯”,而是“鹏”。
许光亮是孔明的医生,他可以引导孔明确认究竟看到了什么,究竟是不是他常鹏。他还需要向警方提交孔明的资料,他直接跟警方有联络。
常鹏犹豫两秒,但很快点头:“我知道了,教授。”
简语盯着他:“你最好真的知道。别再去找任何人麻烦,现在警方还没有掌握证据,他们需要时间。你一旦有所行动,被他们抓到把柄,那到时你沉默也不管用了,明白吗?”
常鹏这次点头很快:“明白了。”
简语正要说什么,手机却响了,他拿起一看,居然是顾寒山的来电。
简语把来电声音关掉了,把手机再放回口袋。
常鹏瞥到来电名字,问:“顾寒山今天怎么样?”
“别再对她动手。”简语的声音冷下来。
常鹏道:“你对她太好了,比亲生女儿还好。你对她越好,钟敏就越恨你。如果你想跟钟敏好好谈,想让钟敏配合你,你就得弄清楚这一点。”
常鹏顿了顿,看着简语的表情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你很厉害,你可以说服任何人,你可以让任何人都相信你,但偏偏对钟敏不管用。”
简语道:“如果我真的说服你了,你就帮帮钟敏。你和她是一体的,你帮她,就是帮了自己。”
常鹏问:“你说不会比我们原来预估的更坏,那又能怎么样?”
“把我给你的口供好好背下来,那些话是你日后最好的辩护。但首先,记住,如果警察拘留你,你得保持沉默。要说任何话,等我把事情都弄清楚,等我会一会那些贩子。如果你可以说服钟敏一起配合,那就更好。”
简语停了停,看着常鹏,加强了语气:“你想想,连范志远这样的变态凶手都能一审无罪,何况我们这样体面的医生。”
常鹏注意到,简语用了“我们”这个词。常鹏点了点头:“好,我跟钟敏说说。”
——————
顾寒山靠在车座上,盯着她的手机看:“他居然不接我电话。”
向衡开着车,看着前路问她:“谁?”
“简语。”顾寒山道:“他不接我电话。我想告诉他,一会儿医院见。我受警方委托监管他,催他赶紧到。”
向衡一时没说话,过了好一会,遇着红灯,车子停下来,他才转头看着顾寒山道:“我是不是得提醒你一下,别以为他对你特别好,你就可以嚣张。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哪次你真惹到他的痛处,你却没有足够的防备……”
向衡在顾寒山清澈的目光下闭了嘴。哦,对,这位姑娘不是人家对她好她才敢嚣张的。她就是什么人她都敢嚣张的那种。
“总之你要防备他。”向衡总结陈词。
“我当然会防备他。”顾寒山回道。她今天差点跟简语拼命。
向衡点点头,他已经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很蠢了。但为什么这么蠢,他一时也不想承认。也许乍一听,她的那句话有点小女生抱怨的意思。而他并不喜欢她这种语气用在简语身上。
又想到她今天明明度过这么艰难的挣扎时刻,现在又没事人一样给“仇人”打电话,真的不服不行。
顾寒山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特别好,所以你就可以特别唠叨?”
向衡:“……”行,这真是很会融会贯通,学以致用,把他的教训扔回他脸上。
顾寒山又道:“我还挺喜欢听的。”
向衡:“……”我真是信你个鬼。
顾寒山刚要开口继续说,车后头有人按喇叭,向衡一惊,一看已经绿灯了,赶紧一踩油门,把车子开了起来。
顾寒山不满地转头看了后头车子一眼,道:“我记住它的车牌号了。”
“为什么记?它跟案子有关?”向衡警惕。
“它吓到你了。”
向衡:“……我谢谢你。”
“如果我有机会拿到驾照,以后在路上偶遇这车,我也要朝它按喇叭。”
向衡:“……”这是什么样的记仇心理?而且她这辈子还真是能永远记住这辆车。
“等等,你为什么会拿不到驾照?”
“万一我死了呢。”顾寒山的语气像谈论天气。
向衡:“……”
“我死前会立好遗嘱的。”顾寒山道:“我明天就去找律师。我死后,如果你能帮我把我爸的案子破了,让真凶伏法,还我爸一个公道,我的房子就送你。”
向衡:“……我谢谢你。”她怎么又提这事呢。他都不好吐槽如果那屋子的连续两任屋主都是被人谋害身亡的,正常人一般不会想着拿来送人。
“不客气。”顾寒山应。
“但是。”向衡还有后话。
顾寒山看着他。
向衡盯着前路,道:“如果我真抓到了真凶,那真凶可以用你的这份赠与协议来为自己辩护,说我是为了利益诬陷他的。就算他最后还是被判有罪,他也能用这个诋毁我的名誉。”
顾寒山皱起眉头。
“我很爱惜我身为警察的名誉。”向衡道。
顾寒山没说话。
向衡道:“所以你最好别死。”
过了一会,顾寒山道:“那我留给你什么好?我总觉得应该给你一点什么。”
向衡叹气:“顾寒山,与人交往,做朋友,互相帮助,是不需要利益交换的。你不送我房子,不请我做家政,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你。你今天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做事和想法会冲动。你好好睡一觉,休息两天,就不会这么想了。”
“可是不是靠利益交换建立的关系,那就只能靠感情维系,我没有感情可以付出。”
向衡:“……”这真的,精准打击。
向衡顿时不想说话了。
顾寒山看着他:“向警官。”
“我先专心开车,回头再聊。”
“你是不高兴了吗?”顾寒山问。
向衡心里一动,她是瞎猜的,还是真的进步了?
“我没有不高兴。”向衡道。
“我虽然已经完全记住你的样子,还是我还是想多看你两眼。”顾寒山道,“我这样夸你好看,帅气,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向衡:“……”心情更沉重了。一边说没有感情可以付出,一边对他甜言蜜语。
“顾寒山。”
“哎。”
“你还是闭嘴吧。”


第121章
顾寒山闭嘴了。
向衡继续开车。
车子里很安静,顾寒山竟然真的一言不发。向衡没撑住多久便觉心虚。虽然顾寒山原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但现在这个反应,是不是他刚才有点太严厉了?
向衡偷偷看了两眼顾寒山。
顾寒山完全没理他。她一直侧头看着窗外。
这让向衡心里更犯嘀咕。他有这么凶吗?让她不高兴了?
再次遇到红灯时向衡停了车,忍不住再度转头看了一眼顾寒山。顾寒山盯着车窗一动不动,向衡心里正待叹气,忽然灵光一现,他反应过来了——车窗上能看到倒影。
顾寒山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车窗上盯着他看。
向衡故意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头转了回来。
顾寒山果然跟着他的方向转头,她看到那个白眼了。
向衡顿时失笑。
顾寒山狐疑地盯着他。为什么做了个古怪动作之后突然笑起来?
向衡眼角瞥到她的表情,笑意更浓。
顾寒山干脆半转身盯着他的脸看,认真研究。
前面的车子动了,向衡伸出手掌把顾寒山的脑袋推开:“开车呢,别闹。”
顾寒山在位置上坐直了,但还是没说话。
向衡开着车,清了清嗓子,问她:“在想什么?”
“我没遇到过一直安静却被人说闹腾的情况,在想为什么?”
向衡:“……”
“如果你可以解释一下就更好了。”顾寒山道。
向衡脸一热,再清了清嗓子:“我想不出能怎么解释。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行吧。”顾寒山居然就此放弃,完全没有追究到底的意思。
向衡也不知自己心里那一丝丝的拨动是失望还是松口气,他又补充:“还有就是,有些话其实没什么字面上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类似于语气助词。”
顾寒山脑袋又转过来了,那表情明显摆出了“不信”两个字。
向衡假装没看见,心里暗骂自己多嘴。本来已经结束了,他非要加上一句,这下好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寒山没说话,但那审视的眼神足够让向衡心跳加快。
救命。
手机响了,非常好。
向衡抽着空按了一下手机架上的手机,接通了。
是向衡的母亲大人丁莹。向衡从来没有觉得亲妈这么懂他。
“向衡啊。”丁莹的声音不小。
“妈,我在开车。”向衡道。
“哦,没事,我就是看看你活着没,几天没联系了,你也没个消息的。活着就行,你好好开车。空了回家喝汤。”
向衡的“好”字还没有说出口,丁莹就把电话挂了。
“你妈妈是故意这么说还是真心的?”顾寒山忽然问。
“什么?”向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妈妈是讽刺你不联络还是真的想知道你是不是活着?”
“一半一半吧。”向衡那颗被顾寒山撩动的心终于平静了,“警察家属,确实比较容易担心。”
“那你反省一下。”顾寒山学会了丁莹的语气。
向衡:“……嗯。”
过了一会顾寒山又道:“我会每天给你发个消息的。”
向衡心里长叹一口气:“好的。”
——————
常鹏跟简语谈完话,离开了检查中心大楼。
虽然简语的话他大部分听进去了,但他仍有他的担心。他不觉得可以完全依靠简语,但最坏的情况也就这样,他愿意再看看简语究竟能做什么,他所说的他来处理,结果会怎样。
常鹏在医院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许光亮。
许光亮坐在花园这边的长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常鹏站在远处的墙角那儿,前方有大树遮挡他的身影。许光亮当然看不到他,而从他的角度,也看不清许光亮的举动。常鹏揣测了一会,干脆拿出手机给许光亮打了一个电话。
手机铃声划破安静的夜空,熟悉的音乐听着很是刺耳,那正是手机自带的铃声。
许光亮似乎吓了一跳,他把电话铃声按灭了,但是并没有马上接通电话。
常鹏一直等到自己手机里拨号铃声停止,这才按灭屏幕。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身走进夜幕里。
那个人偷听者,果然是许光亮。
常鹏溜溜达达去了停车场,刚上了自己车,就接到了许光亮的电话。
“常鹏,刚才你找我?”许光亮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常鹏心想这是调理好了心理状态,想好了说辞才敢给他回电话吗?
“对,我刚在检查大楼那儿遇到了简教授,他去看了看孔明的情况。我多嘴跟他聊了聊,现在准备走了。刚才是想问问你还需要我帮忙吗,你没接电话,我就走了。”常鹏的语气听起来也很正常,他对自己的演技一向也挺自信。“我现在在停车场呢。”
“啊,你看到简教授了?”许光亮的声音有些惊讶,“那他去看孔明有没有说什么?对孔明诊断用药有建议吗?我以为他今天只顾着顾寒山呢。”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孔明的事,倒是把我训了一顿。觉得你对孔明细心,而我之前接诊胡磊没把情况弄清楚,给医院和他惹了麻烦,现在警察都没走,他觉得我得负责任。我急脾气跟他吵了两句。你想问孔明诊断的事,你给他打电话吧。我是不敢问他的。”
“嘿,你别跟简教授吵。最近医院的麻烦事多,大家都挺上火的。”许光亮只安慰这一句,就道:“那我先挂了,我问问教授孔明的事。”
“行,拜拜。”
常鹏挂了电话,觉得许光亮真是挺敷衍的。但无论许光亮怀疑他什么,他也只能这样解释了。至于他爬楼,反正许光亮不问,他也当不知道吧。
常鹏觉得烦躁。怎么永远都有补不完的漏洞?这路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常鹏启动车子,赶回了家。
——————
简语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宋朋进来,帮他锁上门。为他倒了一杯茶。
简语看着那澄黄清亮的茶汤,闻到了熟悉的茶香,绷紧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钟敏疯了,他们疯了。”简语跟宋朋道。“他们居然,贩卖人体器官,从中牟利。”
宋朋愣住了:“真的?”
“他们跟范志远做了几年了。”简语道,“刚才常鹏告诉我的。”
“这可不是简单的事,他是不是吹牛的?”
简语摇头:“我之前就觉得奇怪,范志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合钟敏的研究。数据那么详细,那一定是做过很多不同实验。他费时费力,还倒贴钱给钟敏做资金支持。这怎么可能。他能在里面得到什么好处?”
“嗯。”宋朋点点头。
宋朋还记得当时钟敏跟简语说是因为他们在恋爱,范志远对她百依百顺。她向简语炫耀,说简语有个顾寒山,而她有范志远。可惜简语对顾寒山的研究永远不能曝光,但她与范志远的合作却可以。她说她的论文会比简语更早发表,她嘲笑简语不让她读神经科学也不能阻止她在简语的专长领域发光。她的名字会跟简语并列在新闻报道里。
而简语看了范志远的脑部扫描图后,让宋朋去调查范志远的家庭情况和个人经历。宋朋去办了,调查得非常仔细。简语拿到调查结果后马上就去找了钟敏。他非常严厉地把钟敏训斥了一番,禁止钟敏跟范志远交往,他要求她马上终止跟范志远的合作,远离这个人。
简语称范志远是魔鬼。
当时宋朋在场,听到他们大吵。
钟敏骂简语诬陷,她说简语根本就不认识范志远,他不过是想一直控制她,一直压制她,所以不允许她有朋友,有成就。她说如果范志远是魔鬼,那顾寒山也是。他们的脑子情况差不多,顾寒山除了记忆力比范志远强,其他都差不多,凭什么范志远是魔鬼,而顾寒山是天才?
简语回复的是:“凭他们的爸爸不一样。”
宋朋想到了顾亮的死。他看了看盯着茶汤的简语。
简语似乎也正在回忆,他轻声道:“我当时,要求钟敏跟范志远分手,钟敏非常抵触,她认为她有一个可以与我抗衡的筹码。她太天真了,她心里只有仇恨。我已经尽力在弥补,而她只有仇恨。我当时脑子一热,我说顾寒山和范志远的区别,是他们的爸爸。所以顾寒山可以成为宝藏,而范志远是垃圾。”
宋朋没说话,他知道简语在想什么,可他不知道怎么安慰。
简语沉默了许久,轻声道:“顾亮是因为我死的。我刺激了钟敏。”
宋朋赶紧道:“那不是你的责任,教授。你又不是神,你无法预见未来,你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简语摇头:“我在一个对父亲充满仇恨的年轻人面前对比父亲,对比的目的是为了训斥她,违背她的意愿干涉她,打击她引以为傲的成果……”
“你是为了救她。”宋朋道:“她不知道范志远有多危险,后来事实也证明了,范志远就是魔鬼。”
“我明知她跟魔鬼在一起,我还刺激她。”
宋朋一时无语。
“我一开始就该阻止这一切的。”简语道:“我在发现钟敏不对劲的时候,我就该阻止的。”
宋朋终于没忍住,道:“教授,我看你自责了这许多年,看你因为自责一直努力帮助钟敏,你帮助她,不就是想阻止她吗?除了这样,你还能怎么阻止呢?难道还能杀了她?”
简语愣了愣。
“钟敏的心态是极端。但她什么都没做的时候,你除了骂骂她,教导她,还能怎么样?你并不知道她会做什么。顾亮的去世,完全没有疑点。谁也不会往钟敏身上去想。你觉得范志远很危险,可什么事都没发生,你除了让钟敏跟他分手,难道还能报警,报警的理由是这个人的脑部扫描结果有犯罪倾向?”宋朋道:“而且钟敏后来不也说了跟范志远分手了嘛。表面上,她还是听你的话的。你是专业人士,道理和知识你比我懂,但你当局者迷。用未来的结果去反推自己当初哪里没做好,然后陷入情绪泥潭里,这样不对。”
简语张了张嘴,但又闭上。他没法骗自己,别人帮他做辩解,让他的内心舒服多了。他非常需要这样的开解。
“顾亮也知道自己女儿有可能变成魔鬼,但他不是跟你一样的处理方法吗?他除了爱他的女儿,无条件的支持帮助她,他还能做什么?如果顾寒山杀了人,难道顾亮还能怪自己没提前阻止?”
简语想着顾亮,沉默。
顾亮不会自责自己没阻止,顾亮只会请最好的律师给女儿打官司,用女儿有病来帮她逃避罪责。然后找一家条件很好的精神病院,比如新阳,安顿好女儿。再然后,事情过去,在法律许可的条件下,他还会接女儿回家的。
而他,是不是其实跟顾亮一样?
宋朋继续道:“钟敏的仇恨确实是因为你造成的,这点我当然不赞同。但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你从前用错的方法,以后就不该再用。你从前自责,就放纵钟敏,太惯着她。你对顾寒山也一样。教授,事到如今,你得振作起来。别自怨自艾,你回不到过去,就处理好现在吧。”
简语长吸一口气,点头:“你说得对,宋朋,你说得对。我得跟钟敏好好谈谈,我得弄清楚那些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情况。”
宋朋道:“这事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器官买卖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多得很,什么渠道出手,医疗检查,配对筛查,器官保存、运输,中间人,买家维护等等,这不是一般人敢弄的,就算有那胆子也未必有那本事。”
简语眉头一松:“你对这种事了解多少?”
宋朋摇头:“了解不多。我做警察的时候还没到这个资历。你跟钟敏谈完,我恐怕也没法帮你查证更多信息。”
简语的眉头再皱起来。要论资历资源,他倒是有很合适的刑警朋友。
简语正思索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一看,又是顾寒山。
简语定了定神,他这会儿可比之前顾寒山来电时候冷静多了。简语调整了呼吸,确定自己状态没有问题,这才接起电话。
此时顾寒山站在医生办公室里,面前是陶冰冰的各种检查报告以及扫描片子。她身边还站了好几个医生,以及葛飞驰和向衡等人。
简语一接电话,顾寒山便直接道:“简教授,我在医院,我受警方委托了解和督促陶冰冰警官的伤情治疗,我已经看了检查结果了,现在最危急的是脑部情况,她需要手术。大家在等你会诊,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还没来?”
葛飞驰很克制地没有捂脸,强撑着保持着面部表情的稳定。
向衡悄悄捅了捅顾寒山的腰际。顾寒山狐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葛飞驰。怎么了?不是你们着急忙慌地拉着她冲进医生办公室,现在依据你们的紧急情况帮你们催催,不好吗?
周边一圈医生有些愣地瞪着顾寒山。
跟简语教授,可以这么打电话的吗?
之前与顾寒山通电话的那个医生更是心态有些崩。他接电话的时候听顾寒山一番问话非常专业,但声音像小姑娘,他还以为只是嗓音听起来显小。结果人来了,还真就是个小姑娘。
长相打扮还像个学生。一打听,人家很理直气壮说虽然是历史专业学生,但是对医学尤其脑科学特别懂。旁边的警察一个劲给这姑娘打眼色,真是尴尬。要不是这姑娘看了结果和片子真的说出一二三四五的,他们真得以为警察在开玩笑。
现在可好嘛,大家说只等简教授了,人家直接一个电话过去,还这种语气跟简教授聊天的?
向衡被顾寒山这眼神看得没脾气,只得微笑,摆摆手:“没事,你继续聊。”
葛飞驰也跟医生打哈哈,安抚着:“顾寒山脾气急,有时候就是没轻没重的。”
医生们不说话,没看出来脾气急,只觉得她狂妄。
电话那头简语说他刚处理完一些事,现在就出发,半小时之后到。顾寒山把这话转述给在场各位听,然后她干脆点开了免提,把语音放开了,又跟简语道:“情况跟孔明的很像,她现在脑压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