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短的时间,这些显然都不是今天刚刚准备的。
葛飞驰把文件再递给向衡。向衡扫了两眼,不动声色。
简语道:“正如文件里说明的那样,在今天之前,顾寒山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她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刺激。正常人在受到惊吓的情况也会出现失语、思绪混乱的状况,需要有一个安定安全的环境恢复。顾寒山也一样,甚至她对环境的要求更高一些。我目前无法判断她的情况糟到什么程度,但我确认她并不适合马上进行审讯,她无法配合警方的问话。拘留扣押她会加重她的应激状态,会让她病情加重。
“如果警方没有证据指认她为杀人嫌疑人,我建议,先让她去新阳医院做检查,那里是她熟悉的环境,也有完备的检查设备,在我确认她能够回家静养后,让她回家。等她情况稳定,可以正常沟通了,由她家属送她到警局接受问话。如果警方认定她有杀人嫌疑,那我们就走程序,取保候审,让她得到必要的治疗,之后再配合警方调查。这样可以吗?艾局。”
话说得挺周到,但向衡和葛飞驰听到要送回新阳疗养院检查均是心里一跳。两人互视一眼。
简语看了看他们,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又道:“这个方案是与顾寒山家属沟通后的结果,也是顾寒山同意的。她的律师也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会配合警方的工作。”
向衡扫了贺燕一眼。
贺燕面无表情,没有反驳。
葛飞驰忙道:“艾局,借一步说话。”
艾勇军看了他一眼,跟着他走到了楼边角落。
葛飞驰把现场情况对艾勇军做了报告,他自己的观察,加上向衡的分析,葛飞驰梳理了一遍,讲得头头是道。重点说明的是,从现场情况看,顾寒山并不是凶手。之后的痕检证据出来能证明这一点。凶手另有其人,而顾寒山能帮助他们找到凶手。
接着葛飞驰又把顾寒山从前配合警方,做了许多贡献的事做了说明。这些从前的报告里其实也有,但从前报告主要讲述案情,对人证提的不多。葛飞驰这次仔细说了一遍。
葛飞驰强调顾寒山从前就帮了他们挺多,不少线索都是从顾寒山那得来的。顾寒山的病情他也了解过,就是刚才简语说的那些。
“简教授出面说明,那肯定是顾寒山确实情况不太好,她需要时间恢复。那就让她去医院检查检查,休息一晚上。我们可以要求她明天到警局报到。”
艾勇军瞪着葛飞驰。
葛飞驰忙又道:“我会派人盯紧她的。艾局,我们需要她的证词,继续刺激她给她压力不是一个好办法。”
艾勇军憋了一肚子的火,他刚要亲自加强监管督导专案组竟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再一次发生命案不算,还有可能牺牲了一个警察。而真相只有顾寒山知道,他真是恨不能马上从顾寒山的脑子里把所有的东西都挖出来。但葛飞驰说得有道理,何况简语亲自出面。有医生证明,有现场刑警的报告,他也必须冷静下来,让顾寒山能尽快配合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限制她的行动范围,不得离开本市,派警员监护她。她明天得到警局报到,明天还不好就后天继续报到,医院需要每天提交她的医疗情况说明,直到她恢复正常能配合警方工作。”艾勇军道。
葛飞驰松了一口气:“行,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这事不是这么就算了。先处理现场,回去我再跟你说。”艾勇军又道。
葛飞驰心又提起来:“好的,艾局。”
向衡这边。简语平静地看着向衡。向衡心里颇不是滋味,但也能做到表面若无其事。
他问简语:“简教授,顾寒山的情况怎么样?”
“我刚才试图与她说话,她拒绝了。”简语道,“情况有多糟糕,我需要带她回医院检查之后才能知道。”
都拒绝说话,又怎么会配合检查?
向衡看了看贺燕。贺燕冷着脸,双臂抱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一家人,冷漠绝技真的是使得炉火纯青。
向衡便与贺燕道:“我们聊几句。”
贺燕还没开口,简语已经主动道:“你们谈吧,我正好需要打几个电话。”
简语走到稍远处,他的车子停在那里。宋朋在车旁等着他,见到他过去为他打开车门。简语拿出手机上了车。宋朋站在车旁没进去。
贺燕退了几步,退到了她的车子旁。
向衡跟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回事?你居然把简语弄来了?”
“我倒是不想招惹他的,但你有更好的办法,能马上找出一个医生证明顾寒山需要安静疗养吗?你能找到一个医生,在警局里有人脉,能让领导们卖几分薄面安静听他说说理由,接受他的说辞的吗?”
向衡说不出话来。当然没有。没人比简语更合适。
“你怎么跟他解释顾寒山会出现在这里?”向衡再问。
“就说警方带顾寒山来找宁雅问话。结果顾寒山发现宁雅遇害。顾寒山受了刺激发病了,但警方因为来得比顾寒山迟,所以把顾寒山当成了嫌疑人,押着她不让她走,我需要顾寒山的医生来为顾寒山的病情做证明。”
“他问案子细节了吗?”
贺燕道:“没有。他问我也不知道。我是顾寒山出事后警方找来处理情况的。我只见到了顾寒山,没见到现场,不了解案情。”
很合理。向衡留意着简语的方向,他一直呆在车子里没有出来,宋朋也站在车旁没有动。没有打探他跟贺燕聊什么的意思。
很简语,周到、体贴、善解人意。
“你和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贺燕心情恶劣,应得硬梆梆的。
“他问了你什么?”
“就问了顾寒山具体什么反应,我做了什么措施,有没有给她服药,周围什么环境。其他没问,然后他就赶过来了。”贺燕缓了缓,“他来了之后先看了顾寒山,然后跟律师说了几句话,他说一会先了解案情,如果警方坚持扣押拘留,务必走程序把顾寒山保出来,他会出具医疗证明。没说几句,然后这位局长就到了。”
向衡沉思着。
贺燕盯着他看,压着怒气没有吼出来:“你想说什么?现在只能这么处理,真把顾寒山拘留进去,会害死她的。是你们警方的责任,你们把她害成这样。我宁可把她交给简语,也不会让你们把她关起来。”
“是,现在只能这么处理。”向衡明白贺燕的意思。交给简语,她好歹还能拼一拼,被拘留关押,她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向衡道:“让我跟顾寒山说说话。”
“她不愿意说话。”贺燕道。
“那她是怎么同意去新阳的?”
“问她,她点头。”
“行,让我跟她说说话,我想看到她对我点头。”向衡道。
贺燕抿了抿嘴,想了想,按开了车门锁。
向衡走到后门,先敲了敲车窗,想让顾寒山先有个心理准备,然后他才轻轻打开了车门。
顾寒山缩在后座,把自己抱成了一团,她戴着她那副降噪耳机,睁着眼睛看着打开的车门。
向衡矮下身子,钻进车里,与她保持着一点距离。
“顾寒山。”向衡喊她。
顾寒山不说话,只冷漠地看着他。
“你还好吗?”
顾寒山仍不说话。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我还知道凶手有两个人,你看到了其中一个。”向衡道。
顾寒山的目光闪了闪。
向衡看着她,让她也能看清自己的眼神。
过了一会,他问她:“我们会让你离开,你愿意去新阳做检查吗?”
顾寒山认真地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向衡再问她:“你在现场,除了尸体,水果刀,还碰过什么东西吗?”
顾寒山摇摇头。
向衡便道:“在你离开之前,我们需要取你身上的物证。你的衣服,鞋,都得留下来。还需要检查你的身体情况,我一会找个女警来,你跟她到屋里,换一下衣服,可以吗?”
顾寒山发了一会呆,点点头。
“好。”向衡点点头,转身出了车子。他把车门关上,去找葛飞驰。
葛飞驰正好也跟艾勇军沟通完,艾勇军上楼看现场去了。葛飞驰过来找向衡。
向衡把顾寒山的情况跟他说了,让他找个女警过来。
葛飞驰也把他跟艾勇军谈好的告诉向衡,两人一碰,各自安排好后面的工作。
葛飞驰很快找了个女警过来。他跟向衡一起把安排和要求跟贺燕和律师说了。律师这边没问题,他去找简语沟通。贺燕给女警现金,让她帮忙在旁边的服装店买一套新衣裤,尺码都说清楚了。
女警去了,很快买了回来。几个人带着顾寒山到了屋里,把她身上的衣裤换了下来,女警用物证袋装好。她检查了顾寒山的身体四肢等,出来后法医那边取了顾寒山的指甲物质。
顾寒山全程无声,冷冰冰地看着每一个靠近她的人。
全弄完了,她又回到了车上。
向衡一直等着她,跟着她上了车。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被向衡交代过,都离车子有一段距离。
向衡与顾寒山肩并肩坐在后座。顾寒山依然一言不发。
向衡道:“现场还有许多工作,我们长话短说。顾寒山,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同意去新阳。”
顾寒山盯着前座的椅背,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很期待这次与宁雅的对质,也知道她的死对你打击有多大。”向衡也不管顾寒山理不理他,他继续说他的:“梁建奇、宁雅,那些你辛辛苦苦找出来的同伙,你努力克制着没有伤害他们,就是想让他们亲口说出真凶主谋是谁。但他们一个一个从这世上消失,与你父亲一样,完美犯罪,没有破绽。宁雅差一点也这样,如果你和陶冰冰不在,那这就会被打造成一场家暴引起的悲剧。”
顾寒山仍不说话。
向衡道:“我明白你很愤怒,明白你觉得从前的仁慈是错的。你不想再找证据了是不是?”
顾寒山的眼睛终于动了动,她看向了向衡。
向衡看着她,道:“凶手不是简语。”
顾寒山盯着他半晌,哑着声音道:“只是还没有找到证据。”
她的表情就像是只受伤的小兽,向衡心疼得暗暗吸气:“是的,没有证据。”
顾寒山看着他的眼睛,她读不懂他的眼神,但她很难过。在她这里,已经不需要证据了。
“顾寒山,我知道今天早上你答应我不伤害宁雅已经是你目前能做的最大让步。我也知道你一定能遵守你对我的承诺,如果你有违法犯罪的想法,你在动手之前会给我一个电话。”向衡顿了顿,“我也知道我收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顾寒山很难过,她觉得眼睛发热。她很难过。
向警官多聪明啊,他真的是一个神探。他真的是一个好警察,但她却不是一个好市民。
“顾寒山,我没有办法放弃你。”向衡伸手,擦掉她滑出眼眶的一滴泪。“所以,这次换我给你承诺。”
顾寒山看着他的眼睛。
“你给过我你的家门钥匙,允许我走进你的家。虽然现在门锁换了,但这个意义还在。”向衡道,“我今晚无论多晚,都会去你家。我会用你给的钥匙,打开你家的门,坐在你家沙发上,跟你爸爸一起等你回来。”
他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拒绝。
“我想等你回来,不想接到你的电话。顾寒山,我是一个好警察,我知道我能把警察的工作做得很好。你一直在帮助我,而我需要你更多的帮助。”向衡看着顾寒山的眼睛,缓缓地道:“现在,我预见了你的犯罪意图,而我没有阻止你,我把你放走了。如果真的有人因此丧命,或者受了严重伤害,我没办法隐瞒自己的过失,我会因此受到处分,我会丢了工作。我也没脸,再做警察。”
顾寒山的眉头慢慢皱起,她听懂了。她瞪着向衡。
“我想继续做一个好警察,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顾寒山摇头。
向衡道:“我知道,你不会再给我新的承诺了。”
又一滴泪珠划掉顾寒山的面颊。
向衡终于没忍住,他捧着顾寒山的脸,在她眼睛上印下一吻,他不喜欢她哭泣,虽然这表示她又有进步。
他把她抱进怀里:“你可不可以,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我会在你家等你。你在外头完成挑战,然后就回家。你恢复平静,调整好状态,然后就回家。你告诉简语,你没事。你告诉简语,你会调查出真相,你会把真凶绳之以法,然后你就回家。我在你家等你。”
顾寒山摇头。向衡把她的头按住。顾寒山靠在向衡的胸膛,再次听到他的心跳声。她紧紧拽住向衡的衣襟,掩去了自己的泪水。


第104章
向衡与顾寒山谈完出来,一眼就看到守在车外的贺燕。
“你跟她聊了什么?”贺燕问。
向衡想了想:“聊希望吧。”
贺燕不说话了。希望这种东西,实在是虚无飘渺。
“她懂的。”向衡道。
贺燕应道:“她又不傻,字面上的意思她都懂。”但能不能体会,在不在乎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就告诉她字面的意思。”向衡看了看贺燕,“你对她的要求也高一点。你是怎么要求自己的,就怎么要求她。”
贺燕垂了垂眼,看了看自己脚尖。
向衡又道:“顾寒山的情况可能比表面上看到的更糟,你看好她。如果能不去新阳,最好不去。直接回家吧。”
贺燕皱眉头:“就是因为担心她比表面上看到的更糟,才需要送医。你没经历过,你不知道。虽然她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顾寒山,但真的不能掉以轻心。检查确认一下最好。简语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带走她,又有警察跟着,不敢怎么样的。我必须要确认顾寒山没事,确认完了,就带她回家。”
“好吧。”
“还有。”贺燕看着向衡,道:“后面的调查,我们需要再谈谈。顾寒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这些。她扛不住的。”
“行,我们回头聊。”
贺燕上了车,向衡去找了罗以晨。
罗以晨说他已经把情况跟关阳报告了。关于简语的情况,关阳都需要知道。
向衡把顾寒山会被送到新阳的事跟罗以晨确认,他对罗以晨道:“你先回局里,申请一把电枪。然后再去新阳与他们汇合。”
罗以晨愣了愣。
向衡道:“你要盯好,别让顾寒山跟简语单独呆在一起。如果发现顾寒山发病,有伤害别人的倾向,就控制住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心处理,别伤害她。”
罗以晨琢磨了一会:“行。”
罗以晨去联络安排了。这边葛飞驰接到通知向衡已经结束谈话,他便将艾勇军送下楼。艾勇军与他们确认了安排。葛飞驰调了两名警员跟着顾寒山去新阳,而市局这边有罗以晨跟进。艾勇军不再说什么,他嘱咐他们认真处理,又让葛飞驰从现场回去后马上找他。交代完毕,这才离开。
葛飞驰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向衡,道:“新阳那里还有我们的人在封锁园区做调查。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会关注顾寒山这边的状况的。应该没什么事,放心吧。”
葛飞驰也不知是安慰向衡还是安慰自己。他问:“你跟顾寒山谈什么了,她情况怎么样,你觉得她明天能恢复吗?可以到警局来接受调查做笔录了吗?”
“我不知道。”向衡道,“我希望可以,看运气吧。”
看运气?葛飞驰想叹气。
他这人,运气一向不太好。现在好像把向衡都带衰了。
顾寒山的车子又等了一会,之后在警察的开路下,跟简语的车子一起离开,驶向了新阳精神疗养院。
向衡目送车子消失在车道里,转头专心投入到现场侦查工作。
只有找到线索,挖出证据,把真凶抓到,才能治愈顾寒山。
治愈这个词在顾寒山的身上就像是个奇迹。向衡愿意用他所有的好运气换这个奇迹。
向衡重新戴上手套、鞋套,回到楼里,仔仔细细地又从一楼观察到七楼楼顶,中间遇到一些现场调查的刑警,他问了问情况,然后回到了六楼宁雅家。
葛飞驰从楼下上来,与向衡在宁雅家汇合。
他道:“我有好消息。”
“你说。”
“不急哈。”葛飞驰道:“咱们先仔细分析分析。陶冰冰给我打电话,说顾寒山跑上了楼,到我们赶到,这中间只有三分钟左右。凶手就是这个时候动的手。”
向衡点点头。
葛飞驰分析道:“按你说的,他们有两个人。那就是其中一个埋伏在楼道里,他逃跑时陶冰冰追了出去。”
“他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掩护屋子里的那个人,想把陶冰冰她们引走。”向衡道。
“嗯,但是顾寒山没走。”葛飞驰带着向衡下到五层,他已经让痕检的人采集楼梯扶手和墙上的指纹,楼梯间现在到处都刷的是黑色指纹粉。“陶冰冰应该是在这个地方摔下去的。落单、女性、没有防备。那人从暗处冲出来,一把将她扛起丢了下去。”
向衡看了一圈楼道情况,看到了一扇与其他屋子不同的房门,他过去,伸手一推,这是一间水表房,里面还有些杂物。
“那只能是这里了。”
“对。”葛飞驰道:“陶冰冰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她为了追顾寒山,急匆匆地跑上来,根本顾不上观察环境。接着她又从宁雅屋里冲下来追人,她本能地会观察楼梯下面,看看那人跑到了哪里,她完全没注意到楼道里会有能藏匿行踪的地方。”
“但是凶手知道。他们对这里很熟悉,他们甚至有宁雅家的钥匙。”
葛飞驰道:“他们盯了宁雅很久了。”
“就像他们控制梁建奇一样,必须得有挺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办到。”
葛飞驰看了看向衡:“是同一伙凶手吗?”
“是。跟杀顾亮的也是同一个。”向衡很肯定,“作案手法都一样。”
其实就杀人的具体办法来说,完全不一样,但葛飞驰明白向衡的意思。
完美犯罪。
葛飞驰探头看着陶冰冰摔落的地方,那里有血迹:“他们想把宁雅的死伪装成家暴冲突。他们不知道陶冰冰和顾寒山在。”
“所以他们的计划被打乱了。”向衡道:“现场必定会有许多破绽。他们来不及收拾,只能赶紧撤退。”
葛飞驰点头:“比如那把菜刀。”
“是的。”
“比如。”葛飞驰顿了顿,“手机。不只宁雅的手机他们没来得及调回正常音量,还有王川宁的手机。现场没有发现王川宁的手机,凶手没来得及把它放回王川宁身上。而凶手也并不知道,我们之前就一直在监控王川宁手机位置。”
向衡眼睛一亮:“凶手一直拿着。你们监控到的王川宁位置移动,是凶手在移动。”
“没错。”葛飞驰道:“我刚才联络了技术科。那手机虽然现在已经关机了,但技术那边监控到他离开了这个小区。王川宁死后,这部手机移动到两公里外,信号才消失。这是铁证,向衡。它证明了凶手另有其人。顾寒山不是凶手。”
“嘿。”向衡高兴地拍了拍葛飞驰肩。
葛飞驰疲惫道:“我没敢单拿这事给艾局打电话,但一会回去报告的时候就可以好好说了。除了现场推理,有个实证,这才有底气啊。”
“对,没错。”向衡很开心。
葛飞驰瞪他:“你赶紧给顾寒山或者贺燕打个电话啊,让她们安心。”
“没事。”向衡摇头,“她们开车呢,晚点再说。”对顾寒山来说,这个不重要,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向衡的喜悦心情很快消淡。他希望他今晚能有机会当面跟顾寒山说。
——————
贺燕开着车,夹在简语和警方的车子中间往前行驶。
车上只有她和顾寒山。
顾寒山还是老样子,安静地坐在后座。贺燕从后视镜看了她好几次。她一动不动,对着车窗外头发呆。
“顾寒山。”贺燕叫了她一声。
顾寒山闭上了眼睛。
这一声唤,让无数呼唤“顾寒山”的声音将她包围。跟随那些声音而来的,是许许多多的面孔。那些面孔在跟她说话。其中还有梁建奇、有宁雅、有爸爸、有张益、有简语……有许塘的尸体、有张益开着车子朝她冲来的画面……
顾寒山皱紧眉头,捏紧了拳头。
贺燕在后视镜里看到,赶紧闭了嘴,不敢再叫她。
顾寒山用力吸气,试图让稀薄的空气能钻进她的肺里。
“你在家要乖乖的,爸爸很快回来。啊,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束花,向日葵好不好?”那是爸爸的声音。
“顾寒山,你冷静一点,你爸爸已经走了!”这是贺燕。
“我会在你家等你。你在外头完成挑战,然后就回家。”向警官啊,这是向警官。
顾寒山用力得全身都有些颤抖。
贺燕很紧张地一边跟着简语的车一边观察着顾寒山。
“贺燕,我好痛苦啊。”顾寒山忽然道。
贺燕顿时眼眶一热。顾寒山,第一次跟她说痛苦。
顾寒山小时候因为不堪病痛折磨曾经自残,她还接受过许多对她而言残酷又艰难的治疗,那种状况下她都没说过一声苦。她爸爸死后她激烈的反抗,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迅速消瘦不成人形。贺燕自己受不了大哭,她却还说“哭什么,我还在呢”。
顾寒山,真的从来没有诉过苦。痛苦这个词,只存在于现实,却没录入她的字典。
“我在呢,顾寒山。我在呢。”贺燕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寒山,她没有这个经验。顾寒山是不需要安慰的人啊。
“你又哭了吗?”
贺燕伸手擦擦眼角:“没有。”
“你怎么这么爱哭呢?”
“我并没有。”贺燕打起精神,声音硬朗起来。
顾寒山却没有说话了。
贺燕等啊等,忍不住道:“顾寒山,我已经失去你爸爸了,别让我再失去你。”
车里是良久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顾寒山又忽然道:“解脱不好吗?”
贺燕的心,沉了下去。
“不好。”贺燕答。
顾寒山没理会。


第105章
一行人到了医院。
因为新阳现在仍处于封闭管理状态,车队在医院门口遇到了警方的盘查。
随行警员出示了证件,说明情况。
新阳这边的值岗警察已经得到了通知,核对好之后就把他们放行了。
顾寒山自从与贺燕说“解脱不好吗”这句话,就再没有开过口。且之后她就紧闭双眼,抱着她的包,把自己缩成一团横卧在后座上。
贺燕忧心忡忡,但也不能表露出痕迹。她冷静地通知简语顾寒山的状况。
简语在新阳停车后,走到贺燕车子那儿看了看顾寒山。他摸了她的脉博心率,摸到她的手冰冷,脖子却被汗水浸湿。
简语的医疗小组一早已经得到简语通知,在新阳做好了准备。此时已经推来了轮椅在停车场等着。简语让开位置招呼一声,一名护士与一位女医生一起把顾寒山从后座扶了下来。
简语上前搭了把手。
顾寒山很虚弱的样子,她的心跳很快,一身虚汗。女医生把她的包从她肩上取了下来,递给了贺燕。
贺燕接过了。
顾寒山睁开了眼睛。贺燕对上了她的视线,对她道:“没事,我们到新阳了。”
顾寒山微皱了皱眉。
贺燕把顾寒山的手机从包里取出来,放进自己包里。剩下的东西她丢进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