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楠雄边想边默不作声地屏蔽了自己的嗅觉。
然后他听到身边的人掸了掸手指,用低哑得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呼喊。
“丽兹。”
趴在十束多多良怀里的爱丽丝正忙着哭:“呜呜呜……”
“……丽兹。”
爱丽丝还忙着哭。
“呜呜呜呜……”
齐木楠雄:[……]
他略带同情地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不过对方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同情。
那双黯金色的眼睛通常只会让人想起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捕食者,可此时他却只是注视着他想注视的人,像是怎么也看不够那样,一瞬不瞬地望着——哪怕对方是个只露给了他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的小家伙。
喊了半天喊不动。
“算了……”男人无奈地挠了挠头,轻叹一声,然后在齐木楠雄收回目光之前对上了他镜片后的眼睛。
他的目光掠过齐木楠雄与走到旁边的齐木空助身上:“如果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你会老实回答吗?”
齐木楠雄:[……]
很好,人生第一次被人威胁了。也算收获了一种崭新的普通人生必经的体验。
[可以。]齐木楠雄说,[不过在那之前——]
他要先把石板给叫出来一起面对这个烂摊子!!!
现在不管是爱丽丝还是周防尊和十束多多良都已经很难再放开对方,如果说在爱丽丝还没意识到这件事之前,他处理这件事的难度不过是从爱丽丝紧紧抓着的小手里将她喜欢的玩具偷走,然后偷偷丢回石板的世界的话,那么现在的难度完全已经可以堪比在家长面前绑架孩子了!
想让他们分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齐木楠雄就头疼,他沉默了片刻,放松绷紧的身体,将手放在吠舞罗的门上。
沉重的门扉再次被推开了。
而这一回,外面的阳光没有再铺进这间优雅的酒吧。
更加耀眼的白色奔涌而出,将他们所有人包裹其中。
让齐木楠雄不得不承认的是,石板在提升自己逼格这方面的手段确实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起码光是“王权者”这个称呼就是齐木楠雄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出来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自己视野正中央的抱着一本书的小男孩,然后很快得到了周防尊无声的注视。
想也知道这人是在等他的解释。
幸而爱丽丝在与同龄人——至少外表同龄——social这方面的积极性向来不低,脆生生地叫道:
“石板!骗子!!!”
石板:[……]
齐木楠雄:[……]
“你说过要送我回家的!你是骗子!!!”爱丽丝不依不饶地大声谴责着石板的缺德行径。
她的声音回荡在纯白的空间中,仿佛回荡的洪洪钟声。
随后石板手中的书忽然漂浮到空中,书页哗哗翻动,浮现出一串又一串“哈哈哈哈哈哈”的黑字。
石板:[……]
虽然不存在内疚或者羞恼之类的情绪,但为了让爱丽丝情绪稳定下来,这块能够听到世人之愿的石板还是向她解释道:[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送你回了家。]
[具体是哪个家,你并没说。]
[他们把你送过来,再用幼虫之歌让你暂时忘了你的家在哪里,]祂那双无机质的眼睛看向齐木楠雄,以及一直笑而不语保持沉默的齐木空助,[但是我不能忘记。]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爱丽丝突然变得很聪明。
“你问我我就会告诉你了啊!”
其实只要小狗想要计较,也是能很斤斤计较的。
石板:[……]
爱丽丝:“你就是骗子!!!”
石板:[……]
出现在空白书页上的“哈”字更多了。
“那个,”十束多多良举起手,“我想请问一下,什么叫做‘忘了家在哪里’?”
[她不是我们世界的人,]石板很快接住他的问题,像是生怕爱丽丝继续骂他一样。
[来历不明,能力怪异,既不是权外者,也不能异能力者。这些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
“知道是知道……”十束多多良哽了一下。
可谁能把这些跟“来自异世界的孩子”联系在一起啊?
他们好歹都是社会人了,又不是天天妄想着异世界穿越的中二病……
“所以她在原世界是有父母的?”拧着眉的周防尊只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当然。]石板说。
“那我们算什么?”他金色的眼睛看向齐木楠雄和齐木空助,“说起来,你们两个又是谁。”
[她哥哥。]齐木楠雄回答道。
“她哥哥的哥哥。”齐木空助指了下齐木楠雄。
“哥哥……哈……”周防尊扯起唇角,他将爱丽丝从十束身边抱进怀里,“但她现在已经是我女儿了。”
“尊身上臭臭的……”爱丽丝皱皱鼻子,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但还是乖乖地仍由他抱起自己。
周防尊揉了揉她的脑袋。
“如果我说我要带她回去。”
他向齐木楠雄发问,却始终凝视着爱丽丝的脸,然后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这伤哪来的?
他心情糟糕,语气不好。
“你们打算怎么办?”


第172章
“如果我说我要带她回去。
“你们打算怎么办?”
齐木楠雄:[……]
什么怎么办?
周防尊一边问着,一边被嚷嚷着抱怨他身上烟味大的爱丽丝用小爪子企图推开。
而众所周知,赤之王向来喜欢跟他那一逗就哭的小女儿唱反调,爱丽丝越是嫌弃他靠近自己,他就越是要把自己凑过去,还用自己青灰的胡茬去剐蹭人类幼崽滑不溜秋的脸蛋。
这个唐突又冒犯的问题,以及当下正在发生的这幕“我偏不如你意”的闹剧,都令少年波澜不惊一万年的脸上多出了两道夹在眉毛之间的皱纹。
平心而论,齐木楠雄现在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好好地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红发男人。
只有二十出头岁的人长了张快三十岁的脸,但从提问的方式来看又很像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一样幼稚……
这么说起来,他之前是不是太放心把一切全权委托给石板了?
见他不作回应,心情不好的周防尊差点嗤笑出来——不过在他发出这种意味不明但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带着点嘲讽的声音之前,一记正义的手刀落在了他的头上。
“嘶……”
腾出一只抱着爱丽丝的手捂住被殴打的后脑勺,周防尊扭头看向身后的人——十束多多良完全没有要掩饰自己刚才大不敬之举的意思,反倒气势汹汹地站在原地,在周防尊向他发火前先发制人。
“你在说什么啊King。”十束一把将爱丽丝从周防尊怀里给抢了回来,他那纤瘦的、平时总在用自己不够强壮逃避体力劳动(比如说各种家务)的手臂,此时倒是有力了不少,“就算是King也不会放任你伤害丽兹哦?那可是丽兹的哥哥诶。小孩子看到家里人吵架会很害怕的,自私的大人最讨厌了。对吧?丽兹。”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爱丽丝,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青年难得的一脸正色,这让他那张看起来年轻甚至能用年少来形容的脸显得沉稳许多。
被人训了有点不服气但又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没做对的周防尊:“……”
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感觉到丢脸了吧……
作为大家长的自己,在孩子面前被平日里总显得最不靠谱的家伙给教育了的……丢脸。
可要承认自己觉得“丢脸”这件事,本身也很丢脸。
毕竟做错事然后坦荡承认自己错误并予以改进才是一个大器量的家长该做的,而“死不悔改”对于还处于有样学样年纪的爱丽丝来说完全不是个好榜样。
周防尊瞪着十束多多良,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终才转过头去,一言不发地继续与齐木楠雄对峙。
而目睹了这十秒内发生的一切的齐木楠雄:[……]
虽然听不见这些人的心声,但阅人无数的齐木楠雄依然能结合已知信息将他们的心理活动猜得七七八八。
得到的结论就是这个名叫周防尊的男人就只是长得急。
作为一个家长,他在教育孩子这方面属实有点幼稚。
两边的世界里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了当家长的人就必须行事成熟,而要说周防尊作为一个父亲对爱丽丝怎么样……看在他能听取建议的份上,齐木楠雄倒是还可以给他打个及格线以上的分数。
不过被人挑衅虽然不是什么值得他生气动怒的点,但硬要说的话果然还是有点不爽。
可如果真要计较,十束多多良的那番话就能同样对他适用,齐木楠雄也会随之变得跟周防尊一样幼稚。
——虽然前提是听到这句话的双方都足够在乎爱丽丝的感受,但只要满足了这个前提,那么这段话将找不到任何突破点,是各种意义上超绝完美的立体防御。
……这个名叫十束多多良的男人,或许比他的外表看上去更加可靠。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在心中评判着这位爱丽丝的临时监护人。
但周防尊那两道不可忽视扎人的目光没有容许他将思维发散到更远的地方去。
重新回到与赤之王对峙的位置上,齐木楠雄仍旧保持着可贵的沉默。然而这种漠然的缄默,落在周防尊眼中更像一种身为“我才是她亲哥哥,你算哪根葱敢来跟我抢抚养权”的高傲。
假如想要形容他们之间凝重的气氛,“山雨欲来”这个词应该是合适的。
抱着爱丽丝的十束多多良感到为难——而与这般焦虑的十束表现相反的是一直像个没事人一样完全置身事外的齐木空助,以及从小就很会看人下菜的爱丽丝。
虽然不太清楚伟大的楠雄a梦和尊为什么看起来随时都有互相对对方脸上出拳的架势,但爱丽丝倒是飘飘然了起来。
众所周知,吠舞罗的构成成分相当复杂。上到超级纳税人的青年企业家下至初中都没好好毕业的不良,这个包罗万象的氏族所能带给爱丽丝的东西自然也是包罗万象的。
即使草薙出云规定了哪些话是绝对不能在安娜和爱丽丝面前说的,爱丽丝还是在学习之外学到了不少多余而无用的东西。
比如说,有过许多任女朋友的千岁洋就曾经教过爱丽丝,当有两个及以上的人以你为中心而发生争执时,排除掉父母吵架的情形,这种情况可以被统称为“修罗场”。
而如果有修罗场出现,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修罗场的激烈程度完全可以从侧面反映出作为中心的人物受欢迎的程度。
“毕竟如果中心人物不被他人所在意,那也没理由成为所谓的‘中心人物’了。”
彼时千岁给到爱丽丝的解释弯弯绕绕,十个字里她能听懂三个就算不错,留下的印象自然也就被误解成了——要是有人为了我吵架(虽然吵架这件事本身并不好),就说明我很受欢迎,而且是越激烈越好——如此这般似是而非的错误印象。
但放在眼下,这个印象却非常巧合地适用了。
“多多良,尊和楠雄会打起来吗?”
当然不会了!
听到爱丽丝发出的疑问,十束多多良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安抚这个被夹在兄长与养父之间、大概心情比他还要复杂的小朋友。
可转念他便反应过来——这孩子的语气怎么这么不对???
不仅完全听不出担心的意味,反而透着股“要打了吗要打了吗真的要打起来了吗”的期待与兴奋。
原本还隐隐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她这么一闹,不管想打起来的还是不想打起来的都沉默了。
齐木楠雄:[总有种如她愿就输了的感觉……]
周防尊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收回了一直凝视着齐木楠雄的视线,以此表示对该观点的认同。
臭小孩。
他走到十束多多良身边,向爱丽丝毛毛糙糙的脑袋伸出手准备发泄一下自己从她这里收获到的不爽。
作为一只被家里人挼到大的人类幼崽,爱丽丝自小在被人揉揉脑袋搓搓脸这方面的适应便相当良好。说白了就是人人揉搓,只要跟她够熟,哪怕把她那头软塌塌的头毛揉乱,爱丽丝也很少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发脾气(会不会收到来自草薙出云的死亡凝视另当别论),更不会躲开。
可今天当周防尊的手刚一碰到她的脑袋侧面,爱丽丝却尖叫着、像是恐惧着什么怪兽一样地躲开了。
——七天不见感情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
被甩开手的那一刻,赤之王遭到的心理创伤不啻雷劈。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
他扭头看向齐木楠雄,少年却叹气道:[这种事应该你自己问她。]
“丽兹?”十束将她放到地上,用手掌轻轻拢住正在瑟瑟发抖的爱丽丝的脑袋。
他甚至有点不敢碰她,像生怕这个糖霜做的小不点会因为自己任何一个微小的触碰而破碎。
“……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防尊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爱丽丝的哭声。
总之,假如有人敢向他提问“可以介绍一下你的家人吗”,他脑海里会第一时间跳出他的大女儿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小人偶,他的小女儿则是个截然相反的……该说她是只小尖叫鸡吗?不管力道轻重动作大小,她都会立刻给出相应的反应——这样让他不敢对爱丽丝坦白的答案。
和栉名安娜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在于,周防爱丽丝是个娇气包。
打是打不得的,骂自然也是不能骂的。甚至哪怕语气稍重一点,都会惹得这只软趴趴的黏黏宝滋滋地往外冒出咸涩的眼泪水。
她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可怜。
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孩子,必须好好保护她才行——这样的意识悄无声息地被种下,又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盘错成细密的网。而制造出这一切的,并非是为他们营造出错误认知的假象和伪装,而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实。
周防爱丽丝是确确实实的、非常的弱小。
一场感冒可以让她难受三五天,一次摔跤可以让她膝盖留下伤口并且发脓一星期,剧烈运动超过两百米就会气喘吁吁,四肢细得从楼梯第二阶摔下来都会吓得人魂飞魄散。
看着她玩滑板死死地抓着八田的手,不管八田怎么喊疼都不肯放开,彼时靠在吧台旁边的周防尊就会想,说不定刚出生的幼鹿都比爱丽丝强壮。
毕竟野生动物从出生起便大多都是坚韧的。
在只有弱肉强食的野外不能很快地学会奔跑只会等来死路一条。
所幸爱丽丝并不需要接受那种残酷命运的倾轧。
作为一个有点不太普通的人类小孩,她会健康快乐地长大,然后等到时机成熟走出舒适的象牙塔开辟自己陌生的领域。
而假如她在外面受到了挫折,想要缩回家里也没关系。
因为是他的女儿,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能给她气受。
为了她和安娜,还有其他人,他似乎也不是不能再试着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和脾性,在这间名为“责任”的永恒牢笼里心甘情愿地待下去。
至少在那个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明明是这么想的,甚至还想到了很多他自己没有经历过、只是在电视上看到了类似的社会新闻的情形。比如说被同班同学霸凌、被教导主任刁难、被讨人厌的男生塞情书之类云云……
他倒也没夸下过海口说在教养爱丽丝这方面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只是起码能做到不让她受伤,或者被人欺负之后帮她打回去之类的事情……
然而事实是,他连这种简单的承诺都没能履行。
在她被人几乎扯掉头皮的时候他不知道在哪里,在她被关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大哭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在哪里,还有在她因为害怕到说不出话连许愿的能力都被剥夺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
周防尊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烟放在吠舞罗一楼的茶几上,好不容易为了爱丽丝戒掉的烟瘾又被他重新拾起。
……好在现在又有理由重新戒掉了。
抱着哭声逐渐低弱下去的爱丽丝,他听小家伙细声细气地念叨。
“想要回家”。
“想见出云”。
“如果见不到,爱丽丝会很快因为伤心而死掉的……真的会死掉……”
她一边用谁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的哥哥们,又讨好地看了眼石板。
她的哥哥们态度倒还算柔和。齐木楠雄一言未发,站在他身后的齐木空助则向爱丽丝微笑着,似乎是在鼓励。
只有作为非人造物的石板的态度依然很不近人情:[不行。]
[如果你不去触碰更改他人的命运还能稍微延长这段时间,但我已经放任你为所欲为很多次了。]
[要么跟你原来的世界彻底说再见,要么就永远别再回来。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你也跟我约定过了。]
[现在反悔,你是在试图毁约?]
祂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冷冽。
可以把这块破石头给砸了吗?
周防尊拧眉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呜……”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爱丽丝又开始哭。
而这次她很聪明地换了个更容易被说动的对象。
“楠雄a梦求求你……”
齐木楠雄:[……]
他头疼了半晌,最后还是在爱丽丝比波涛一层更比一层高的哭声和愿望中叹了声气。
[能否允许她回去,再见想见的人最后一面?]
[这是交易?]石板问。
[不,是请求。]
[同为世界的意志居然向我发出请求……你,不要尊严的吗?]
[?]
齐木楠雄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可能对我们人类的认识还有很多不足。]
石板:[哦?]
[在适当的时候放弃那种莫须有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木楠雄坦荡道。
[如果是为了咖啡果冻和不那么屑的家里人。]


第173章
或许是被齐木楠雄那副“对,没错,我就是不要脸”的态度所震撼,在沉默了体感时间上流逝的几秒钟后,犹豫了许久的石板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再见最后一面”的请求。
而不管这个消息的前缀是什么,在爱丽丝听来它都只代表“自己又能见到出云了”这么个好消息。
“好耶!好耶!!”
爱丽丝兴奋到在十束怀里蛄蛹,巨大的欢呼声从她小小的身体中爆发出,在这个纯白的空间中宛如一片小小的涟漪,只荡开了数米的距离便湮没在了更加长远的静默里。
对于爱丽丝而言,这真是曲折又多磨的一天——或许在那间黑黢黢的小房间里她度过了不止一天的时间,可无论如何,现在她总算熬过了那些疼痛与难过的艰难时刻,可以回想回的那个家了。
欢呼过后她被交给了尊,刚才的一番蛄蛹让严重缺乏锻炼的多多良的手臂开始酸痛。
对于他在这方面的无用,周防尊用眼神和哼笑表示了自己的鄙夷,但他还是接过了爱丽丝。
眼下人多,他要是不抱,想都不用想也知道爱丽丝肯定会去找她那两个哥哥。
在撒娇这方面鲜有人能出其左右,黏黏宝这个昵称可不是乱起的。
要是有一个人不肯答应爱丽丝的请求,稍不注意她就会立刻转移自己的攻略对象,去找下一个愿意答应她请求的人撒娇说好话。
偶尔这种小聪明会让家长恨她恨得牙痒痒,但即便把她抓了回来,最重最重的惩罚也不过是冷着脸把黏在自己的腿边的黏黏宝推开两次,然后在那双可怜兮兮的蓝眼睛的注视下把她抱起来,听她说上一箩筐“尊你最好了”“尊你最帅了”“我下次不这么做了”这种半真半假的好话,最后选择把她原谅。
好烦……
可如果看不到她,会更烦。
麻烦死了。
周防尊想揉揉她的后脑勺,而刚才爱丽丝应激的尖叫像是还在耳边回响,他的手掌在空中悬停了半秒,落在了她单薄的后背上,然后轻轻地拍打起来。
两年过去周防尊的手掌依然能笼住女儿的后背,区别在于不太能像以前那么轻松,不过总归她还是个小不点,蜷成一团的话还勉强能趴在他肚子上午睡,在入冬之后失踪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她就是这么做的。
知道自己可以回家后肉眼可见变得十分开心的小家伙抱着他的脖子哼歌,总是一个调子来来回回,并且随着他拍打的频率不时发出突兀的重音。
听着人有点烦,可这比什么都好。
她还活着。
健康又快乐。
就是被人扯了头发之后头皮还在发疼,不准让人碰她的脑袋。
以及嘴角里外的破皮也都被发现了,作为一个让家长头疼的亚健康小朋友,爱丽丝回去之后还得要多补两片维生素,不然等过两天她的可能会因为口腔溃疡而疼得吃不下饭。
哭和高兴都很消耗体力,可这次爱丽丝努力撑着自己沉重的眼皮,死活都不肯睡。像是生怕谁走过来把她从周防尊身边抢走似的,手脚并用地扒在他身上。
一旁的齐木楠雄见状:[……]
完蛋了。他心想。
看这幅光景,他已经完全能够预见之后把爱丽丝拖回家时的难度有多大了。
——搞不好会被记恨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强忍头疼,瞥了眼站在身旁的空助。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显得诡异的沉默。
虽然齐木楠雄不是没想过哪天亲哥突然脑回路突变性格一百八十度大逆转能少给自己找点麻烦,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猜想是绝对不可能成真的,以及空助这么沉默真的很不正常。
爱丽丝的突然归来对于他来说,就仿佛是一个许久未曾启动的大型3A游戏突然被打开了那样。忽然增加的巨大占用率迅速挤占了他空闲了快两个月的脑子,让他的思考速度在一段非常短暂的时间内变得迟钝了。
刚才一直在应付爱丽丝的愿望,眼下有空仔细想想……
——果然很不对劲!!!
不止是现在这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还有空助带着爱丽丝出现在他打算把吠舞罗打包丢回去的时机,那么“恰巧”,而当时空助将这一切发生的原因都推给了爱丽丝——他认为逻辑没有毛病,然后顺势便没有再继续深究了……
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想把爱丽丝弄醒的方式有一万种,暗示引导她往商店街这边来的方法也有一万种。对于冷读术都可以轻松的齐木空助来说,要掌握学龄儿童的心理和行为方式简直不要太简单,他说往东爱丽丝就不会往西——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这都是有很大可能的。
而且当初爱丽丝说要玩游戏的时候,这家伙也表现出了完全不符合他人设的热情……而他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毕竟有栖川爱丽丝要玩游戏,能关他齐木楠雄什么事?
[啧……]
齐木楠雄咂了下舌,又很快收起了自己完全没有显露在面上的失态。
这些无数的烦恼和麻烦组成的风暴将他裹挟,向命运回应“我就是风暴”是勇士才会做出的选择,正常人通常只有逃离风暴的想法。
他看了眼爱丽丝,刚才还强撑着不肯睡觉的小不点此时此刻正趴在她那个长得很急的养父肩上,开始打小呼噜了。她平时不这样,估摸着十有八九是感冒的前兆。
一个成年人的肩膀和床的舒适度完全没有可比性,可她还是睡得很香,甚至在梦里砸吧嘴。她的手没有再固执地扒在周防尊的脖子上,而是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注意到她脏兮兮的爪子(在有栖川家门口钻围栏时弄的),周防尊捏着她的手,用拇指在她的掌心里摩挲了几下,爱丽丝被弄得痒痒,踢腿,周防尊拍拍她的背,不安分的小家伙就很快安静下来,然后从喉咙里咕嘟出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