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组织里已经磨砺了五年,早就喜怒不形于色的金发男人此刻也是脸上带汗,他冷着脸抽了张纸,边擦边道:“你冷静一点,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怎么冷静!”宫野志保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瞳孔因惊惧微缩,“神索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任何摧残,万一她在琴酒手下突然昏迷,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可在东京这块地,负责处理叛徒的偏偏就是琴酒,而且这次的事情更加不同寻常——黑麦威士忌便是冲着琴酒来的。
降谷零心中暗骂诸星大这个祸害,表面还是理智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神索跟黑麦平日里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吗?”
宫野志保摇头:“她很少与人联系,大部分时间就是待在房间里发呆睡觉,或者——”
“或者什么?”
“折纸?”宫野志保有些踌躇地道,“我没仔细打探过她的房间。”
折纸也是这几年宫野志保发现的,神索闲暇时难得的消遣。
黑发女人因为视力的衰退,被迫断掉了许多正常人的生活习性,成天像是一只黑漆漆的大猫缩在屋里,连出门晒太阳的兴趣都没。
宫野志保一开始担心她闷过头了,还折腾了录音机或者电视给她送过去,后来发现神索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只是偶尔听听。
直到某一天,她从研究所下班回家,难得见神索蹲在录音机前面悉心听着什么,连长长的黑发垂到地上都毫无察觉,见她回来,那双灰眸便盯着她的方向,幽幽地道:“雪莉,去给我买点东西。”
宫野志保当时还以为神索怕不是被什么小广告骗的想买推销产品回来,后才知道她只是突发奇想打算开始学折纸。
怀着一种无语和不可置信的心情,宫野志保给神索买了一堆各种款式的折纸。
她不觉得这个颓得要死的女人能在这上面维持多久的兴趣,但没想到,这几年下来,神索还真的一直坚持不懈地自娱自乐着。
只不过那些折出来的星星或者纸鹤,或者其他的东西,都在折好后,又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宫野志保没有过多关注这点兴趣爱好,这显然与如今严重的事态无关。
“她不可能——!”包庇卧底。
宫野志保刚想澄清,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她现在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若五年前神索能一时发善心把她从琴酒手中救出来,那么解除洗脑之后发现诸星大卧底身份,是否也可能真的主动去保他?
那女人表面冷冷淡淡漠不关心,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柔软。
“不可能什么?”波本问。
宫野志保咬着唇:“她不可能出事。”
见她这副模样,波本紫灰色的眼眸一暗,声音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雪莉,你在隐瞒什么?”
“我没有!”宫野志保的表情也冷了起来,“波本,我没有什么义务跟你交代这些事情,如果你有意见,可以让琴酒自己来问。”
波本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我们不是敌对关系。”
宫野志保冷笑了一声:“我不管你跟神索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她的性格你也清楚,你觉得她会告诉我什么吗?”
——不会。
神索独断的性格,波本在没进组织前就领教过了。
那时还是降谷零的他就在新干线上直面了一次“神索警告弟弟远离组织”的“爱的教育”。
哪有人让弟弟远离危险是放炸弹去炸新干线来吓唬的?
更别说这几年他跟神索混熟了,知道她是万事藏于心的性格,哪怕他拿“警视厅上任的那正义之星与你很像”这种近乎威胁的话打探,神索都是一副“随你便”的模样。
神索看上去完全不在乎千代谷彻,而后者在知道“千代谷早织”位于东京后,也是松口气后便一副“有缘自会相见”的表情,完全没有一开始的急切寻找。
降谷零甚至怀疑这对姐弟是不是在什么时候碰面过,怎么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沉默态度。
也正是因为两人如出一辙的闷葫芦性格,在得知诸星大暴露叛逃后,实在是调查不出这与神索有无关联的降谷零,才会主动去找与神索同住的雪莉调查。
没想到看雪莉的表情,神索还真有可能帮诸星大。
再加上她对千代谷彻暧昧不明的态度,这能否直接证实神索并非效忠组织?
这个发现来得太晚,只令降谷零更加难受。
金发男人在被反问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道:“今天凌晨FBI卧底黑麦威士忌试图抓捕琴酒,计划暴露后叛逃。下午,与黑麦有所牵扯的全部人员都被问询,神索和基安蒂有直接关联,两人被琴酒带走。”
宫野志保浑身一颤,蓝眸中闪过一丝绝望:“真的是琴酒……”
她牙齿都有些发颤:“怎么又是琴酒!”
降谷零蹙眉:“神索跟琴酒之间有仇?还是说组织里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他近些年被朗姆招揽,忙活了许久国外的事情,琴酒和神索的绯闻在组织内一直有流传,但他看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任何旖旎。
再加上琴酒是行动组的劳模,神索日常家里蹲,降谷零其实没见两人碰面过几次。
“不是他,是他旁边的那个……”宫野志保微微闭目,用颤抖的声音道,“格兰玛尼。”
降谷零手一抖,刚才松松捏在指尖用来擦汗的纸巾落下,掉在地上,很快就染上了污渍。
“格兰玛尼?”他跟着重复了一次,莫名觉得一股寒气自脚下向上窜,降谷零有些急迫地问,“这跟神索有什么关系?”
茶发少女有些急促地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沙哑着声音道:“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想杀了神索,如果这次找到机会……这是个机会!”
——干掉神索的机会。
……
那次两年前的某天,宫野志保难得被允许与宫野明美独处的日子,姐妹俩出去逛街买衣服享受难得的温情。
在宫野明美去补妆的时候,随意在附近拿了本杂志看的宫野志保碰到了出任务的两人。
——琴酒和格兰玛尼。
宫野志保下意识躲到了广告牌的后面,她敢肯定当时他们看到了她,但也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并没多关注。
那时两人在对话。
琴酒的语气难得的平和,他说:“格兰,今年再有下次,你的车组织不报销。”
“哦。”普通的易容完全掩饰不住男人内里的冷漠,格兰玛尼平淡地道,“但我任务达标了——到底什么时候让我去见神索?”
宫野志保心中一惊,没想到会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成员口中听到神索的名字。
琴酒显然不想回他,但还是有些无奈地道:“那位先生说过,她还有价值。”
“三年。”格兰玛尼停下脚步,面色阴沉,“这话已经说了三年。”
琴酒比他走得快了一步,闻言也停下,转身看他,面容冷酷:“格兰,你现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吗?”
黑发男人定定地看他,抬起手咳嗽了两声,低笑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碰到她会怎么样……但是我由衷希望她能死在我手里。”
尽管已经过了两年,但宫野志保依旧记得那人身边浓厚到仿佛是罗刹地狱的杀气,她抱着杂志蜷缩在广告牌后面,浑身发抖,险些晕厥。
“后来……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神索了。”宫野志保回忆着说,“但是她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让我不要操心那么多,我总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什么的。”
“她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格兰玛尼。”茶发少女现在想起还是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但是那个男人是真的想要杀掉她!”
若说降谷零在组织中最厌恶谁,在格兰玛尼面前,连黑麦威士忌都得靠边站。
他咬着后牙槽,若有所思地问:“所以——这些年,神索和格兰玛尼从未碰过面?”
宫野志保摇头:“没有,组织刻意阻拦着他们两人见面,就是担心格兰玛尼动手。”
“那人从头到尾都是伪装,易容、变声,仿佛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降谷零冷笑道,“我说琴酒为什么一开始让我监视神索的行动!”
“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茶发少女焦虑地起身,沉着脸道,“现在我们到底能做什么!”
降谷零言简意赅地道:“等。”
“等个屁啊!”平日里冷静文雅的女孩难得爆了粗口,她眸中压抑着怒火和焦急,“我得去见琴酒,就说神索身上的研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不能没有她——”
“你这是把你的把柄交出去。”降谷零抬眸看她,“没有意义。”
“处置一个有代号的组织成员,必须要找到确凿的证据。雪莉,你再仔细回忆一下,神索到底有没有哪里出了纰漏——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让他出手去补救。
这话可以说是对组织的大逆不道,但在场的两人却难得统一了阵营,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宫野志保重新被按回了位置上,咬着下唇开始迅速思考。
降谷零坐在沙发上,观察着安全屋的环境,也不知心底想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临近深夜,并不大的空间内却只能听见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就这时,铁门突然被拨动,发出窸窣的碰撞声。
降谷零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枪,给雪莉比了个手势,兀自走上前,隔着门低声地问了声:“谁?”
门外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是透过门依稀听见一声低哑的咳声。
金发男人莫名想到自己第一次来神索的安全屋时,后者便是警惕地隔着这道门问他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可攻可守的姿势,迅速拉开门。
在并不透亮的月光下,一个黑影背着光站在门口,似乎是被迅疾的开门所惊动,她有些不稳地向前倒去。
降谷零下意识松开握枪的手,仍由武器砸落在地,近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开双臂将倾倒的人接住。
神索带着夜风与鲜血,砸在了他的怀里。
将人抱起来的一瞬间,降谷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反应。
——好轻。


第104章 姐弟场合
268.
[阿卡伊, 活该你没老婆!!神索把你领进来你这是怎么对她的!!(震怒)]
[一时间不知道神索和明美哪个惨,明明只是顺手帮基安蒂还个人情,完全没有付出过感情, 结果神索姐姐还是被牵连了(闭目)]
[神索,我愿称之为名柯中最倒霉的角色(默哀)明明啥都没做, 但锅都是她背,太惨了真的, 惨的我这个月打投都没忍住把票给她转转运……]
[其实惨的还有格兰吧...不管神索被怎么罚, 他是真的啥都不清楚还要被迫共感疼痛, 没疯都算好了]
[我觉得格兰会把toru推出来顶缸(小声逼逼)]
[我也觉得,他就是个屑!坏猫猫!(大声比比)]
[理解赤井秀一的做法,毕竟神索在他那就是黑方,对敌人要什么心慈手软……明美那都付出感情了不也没一起带走...敲,但这不妨碍我想打他!!]
[我哭得好大声,雪莉回忆里面她跟神索真的是又甜又刀,跟大猫猫一样蹲在录音机前面的姐姐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这折纸之后不会还有什么伏笔吧?(警觉)但是神索都撕掉了...?]
[呜呜呜,我的姐弟贴贴...感情连雪莉都知道格兰想杀神索了, 那这还咋贴?]
[我更好奇BOSS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又扯到格兰头上了?琴酒都一副瞳孔地震的表情]
[总之没啥好事(奄奄一息)我在想这姐弟俩下面可怎么办啊,一个赛一个惨最后别连HE都达不到...]
[自信一点,就是达不到]
269.
这是今晚最大的惊吓。
降谷零在宫野志保近乎带着哭腔的语气中将人平放到床上,只觉得手脚都有些难以控制, 神索身上湿漉漉的血气沾在他白色的衬衣上, 变作了一团刺目的奇怪图样。
他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全然没想起打理自己的衣服, 反倒是被宫野志保又赶远了两米。
因为神索本就菜鸡到极致的体质, 宫野志保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安全屋里堆了一套医疗设备, 足够当作此时的救命稻草。
还未成年的茶发少女迅速忙活起来, 原本的慌乱瞬间沉淀,变作了连手都没有丝毫抖动的稳定。
降谷零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眼睛一阵酸涩,血色明晃晃地倒映在视网膜里,让他在厌恶之余又无法挪开视线。
神索这番被带走,必然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不论是与她恩怨众多的琴酒,还是厌恶叛徒的BOSS,无疑都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试图从她口中套出诸星大的真实情报。
但她此时能回来,便说明组织终究没有把她也当作叛徒定罪。
女人此刻无力地躺在床上,湿漉漉的黑发散乱地披散着,她本就苍白的嘴唇被咬出了一道血色,随着宫野志保的举措而微微颤抖的身躯显得她此刻格外狼狈。
像是骨折的倦鸟凑巧撞上了暴雨夜,连振翅的力气都无,只试图蜷缩成一团,迎接雷鸣和雨点的冲击。
这个模样让降谷零想起了自己同期负伤躺在医院病床时的画面,都是一样的苍白,仿佛下一秒就会凋零。
千代谷家的基因真的很好,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很轻而易举地就能调动起情绪,格外富有感染力。
只不过千代谷彻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成为警界冉冉升起的明星,被众多群众所称赞。
而神索的道路却依旧是一片迷雾。
这反差不由让降谷零的心被揪紧,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悄无声息地出现,又被属于波本的谨慎所压下去。
“波本。”宫野志保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出去!”
降谷零还在想事情,他皱眉:“你做你的。”
宫野志保:“?”
茶发少女转身恶狠狠地瞪他:“我要给她换衣服!”
降谷零:“……”
金发男人终于露出了一种近乎狼狈的惊愕表情,不等宫野志保再说什么,立马转身快步逃离了房间。
宫野志保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
[战损姐姐斯哈斯哈,果咩!虽然看着好惨但是真的好美(哐哐磕头)]
[神索能自个儿摸回家,感觉问题应该不会很大...吧?不对,她不可能一个人回来,是琴酒把人给送门口来的?那透子这位置瞒得住?!]
[如果这么离开的话肯定瞒不住,但既然放神索回来就说明这一关是过了,我更好奇格兰那边的进展...]
[救命!零零你在做什么啊零零!雪莉的手都搭神索胸前了,你还能站着目不转睛看!对lsp指指点点]
[笑死了,要不是黑皮这怕是耳朵都红了吧!!]
[rwkk!我要康姐姐换衣服!(从指缝里望)]
一个小时后,满头是汗的宫野志保疲惫地带上门,走到桌上咕噜噜地灌了整整一杯的水。
她有些疲惫地道:“伤得不是很重,只是例行惩罚,再进一步的检查这里没条件,到时候得借研究所那边……”
降谷零出声道:“刚才琴酒给我打电话了。”
宫野志保顿时将杯子往旁边一贯,急切地问:“说了什么!”
“无非是问我在哪,知不知情神索的事情……我含糊过去了。”降谷零嗤笑一声。
他冷静地道:“找神索的是那位先生,具体说了什么并不知晓,只是从琴酒那来看——这件事情勉强算是揭过。”
宫野志保皱眉:“你不会被牵连吗?”
“我是朗姆的人,他乐意我跟琴酒对着干,但也仅限于此。”降谷零垂眸看着自己胸前的污渍,努力压下所有感性,冷漠地道,“之后的事情,雪莉,你好自为之。”
“哦,那你出去吧。”
宫野志保没太多反应,或者说波本今天回来找她,她都已经觉得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只能说神索虽然不大爱动弹,但在组织里还是有个美男杀手称号的……
#基安蒂和琴酒功不可没#
降谷零:“。”
“还有一件事。”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琴酒交代我之后配合他的行动,足以证明与他目前常合作的格兰玛尼会有别的安排,具体什么情况我不了解——雪莉,你看好神索。”
宫野志保听到这两个代号就忍不住抖一抖,她双手抱胸,强撑着道:“我会照顾好她,你可以走了!”
金发青年没忍住抽了抽嘴角:“至于那么急着赶我出去?琴酒估计还在这附近,我还不想暴露位置。”
宫野志保翻了个白眼,指了个房间:“那你进去躲着,自己看着办。”
茶发少女没多说话,她走进盥洗室洗漱,接着拿上东西便进神索的房间去陪床了。
降谷零顺着她的动作看,发现是个窄窄的厨房间,连个凳子都没有。
他大抵知道自己刚才走神时的失礼得罪了雪莉,也不辩解,干脆地走进去,靠在冰箱旁思忖着接下来的计划。
啧……他刚才怎么会盯着神索发呆!
269.
神索躺在灰格子的床上,本就暗沉的被单将她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湿漉漉的长发被毛巾垫起,在维系干燥的同时似乎又硌得她睡不安稳。
确实不太安稳。
沉甸甸的下坠感传来,将她径直扯入一片虚幻的梦境。
“saori!”
阳光明媚,与她有着相同长相的小少年晃着手中的纸飞机,随意地朝天空抛去。
轻盈的纸飞机绕过挂在廊下的晴天娃娃,在一片灿烂的金色中落到院子里的开得正艳的紫茉莉上。
千代谷彻没有去捡,而是跑到她的旁边坐下,晃着腿道:“坐着多无聊,还不如抛个飞机玩——据说只要纸飞机能够飞到看不见的地方,就代表梦想会实现呢?”
“骗小孩的故事。”神索一针见血。
千代谷彻瞬间气得鼓起包子脸,他蹭到神索旁边,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
神索没有动弹,而是熟练地调整了位置,任由对方贴着。
两人互相依偎着靠在廊下,听着知了声嘶力竭唱着夏日的喧嚣,不远处随着溪流摆动的竹梆子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想动就不动,还找借口。”千代谷彻嘟囔道,“那晚上去山上看星星怎么样?坐着看就好。”
神索心中失笑,她怀疑千代谷彻单纯又是迷上了什么许愿的计俩,那还不是也要爬山……
但她还是应了声“好”。
然后……那晚下雨了,没有星星。
然后,千代谷彻离开了家,不见踪影。
神索站在光滑冰凉的走廊下,看着外面的大雨,恍然间意识到这是一场梦境。
鲜艳的紫茉莉、白色的纸飞机、挂在廊下的雨天娃娃;浓绿的树、色彩缤纷的七色团子、晴朗夜幕中的星子。
她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这些色彩了。
真是一场美梦……
·
“代号格兰玛尼,原名——千代谷彻。”
“神索,他盯上你了。”
再次睁开眼,在一片仿佛蒙着黑纱的世界中,琴酒带着恶意的声音响起。
神索没有关注这陈述的声音,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在迷雾中找到那个身影。
应该比她长得还高的青年在雾中缓缓前行,径直走到她的身边,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saori。”千代谷彻低低地喊她。
应该是什么样的音色?为什么她听不清?
这个梦境过于简陋,某人不由得在心中评价,连声音都造不出来。
神索忍不住问他:“不是让你避开吗?为什么还要调查这个组织?”
“疼吗?”那个连声音都没有的人却答非所问,摩挲着她冰凉的发丝,像是小时候一般,黏糊糊地贴在她旁边。
“不……”
她的话语还未吐出,便听到千代谷彻冷冷地道:“我疼。”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这样对我?”
画面一转,照理说应该还是坐在基安蒂车上的女人此刻却悬在空中,举目望去皆是一片刀山火海,那个身影自天际坠落,消失不见。
神索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知怎么变成这个局面。
她下意识伸出手,却只是徒劳地抓住了一片空气。
这时她才恍然想起,千代谷彻从未出现在她的身边。
·
“神索,我相信你与那个FBI卧底之间并无私情,这只是一个意外,对吗?”
藏在暗中的BOSS恶劣地开启了扩音,任由沙哑难听的回声在空旷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令在场深陷黑暗中的人避无可避。
她站在房间中央,却觉得自己站在岩浆上方,随意挪动一步都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神索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是”。
“我依旧深深地信任着你,也由衷希望你能为组织带来利益。”BOSS不紧不慢地道,“情报组的工作太过于繁琐,着实劳神费心,你还是多多休养吧。”
“是。”
“往前走三步,你面前的桌上有一部电话,用它联系格兰玛尼,就说我找他,让他等下来这一趟。”
“……是。”
灵魂仿佛一瞬间脱离了躯壳,在一片黑暗中,她感受着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了三步,近乎是狼狈地撞在桌子上,颤抖地在BOSS的要求下拨打出那个号码。
然后——没有接通。
机械音所说的“sorry”在某种程度上,竟然幻听为在呼喊她的名字。
那位先生有些遗憾地道:“是我忘了,警察碰上了个大案子,今晚连夜成立专案组,应该在开会吧。”
“神索,给他留个言。”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甚至说表现出任何的不情愿都会让BOSS起疑。
留言……
神索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笑。
她一直希冀着千代谷彻远走高飞,离这个恶劣到极致的组织远远的,却只能徒劳地看着他一步步为了自己迈入泥沼,变成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模样。
而现在,她还要亲自拨打电话,将千代谷彻召到组织的BOSS这里。
她仿佛听见那人怨恨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失去了过去的澄澈和真挚,扭曲成恶鬼的样子。
“我恨你。”
[神索,格兰玛尼盯上你了。]
“以后当警察——自然要把所有坏蛋都抓起来吧?”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我会从警校好好毕业,在职场上发光发热。”
[行动组的格兰玛尼?据说任务完成率和数量已经跟琴酒打平了,甚至更凶残,据说他动手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神索,他杀的人比你还多。]
“我好疼。”
[toru的共感好像更严重了,果然还是要试试那个方法吧……]
她本应该知道父母送千代谷彻离开的原因的,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已经晚了。
电话机发出“滴”的一声长响,代表着留言已经发送。
神索扶着冰冷的桌子,静静地站立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撩起,紫茉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伸手去碰又是一片虚无。
她看不见。
没有紫茉莉,没有纸飞机,没有星星。
所以没有千代谷彻,只剩下格兰玛尼。
沾了血的千代谷彻,神索希望他永远是格兰玛尼。
这……果然还是个噩梦啊。
·
趴在床边睡着的宫野志保如有所感地抬起头,她有些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重新给躺在床上昏迷中的女人掖了掖被角,接着小心翼翼用沾了水的手帕将她眼角的泪痕擦干。
“不哭,不哭。”茶发少女轻声嘀咕着,决心今天请假不去实验室了。
270.
“唔……咳,咳咳!”
一阵遏制不住的低咳响起,正握着笔写着记录的黑发警官突然俯下身,笔尖在干净的纸张上带出长长的一条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