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死了他,这些月桂的树根,还不满意,继续死死地缠绕在霍休身上。
这个江湖上最富有、最神秘的老头子,死得时候竟是一句话都留不下。
陆小凤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而小谷却盯着另一个地方,她道:“陆小凤,你看。”
陆小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他愣了愣。
月桂树根倾巢出动,将这石窟的地面搅得乱七八糟的,不用他们辛辛苦苦地刨坑,就能看出地底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地底下藏着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人的尸首。
这是一个女人的尸首,这女人虽然被埋在土里,身上满是土屑,但皮肤莹白细腻,头发漆黑,五官姣好,她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一点儿都不黯淡,身上的皮肤也没有出现什么尸斑之类的东西,好似她只是刚刚才睡在这里,死亡的时间没多久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陆小凤刚刚检查过地面上的土,这土层在最近,是绝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的,这女人一定已在这里被埋了很久很久了。
但她却是完全没有腐化的。
小谷盯着那女人,道:“她不是人,她是妖怪。”
陆小凤没有说话。
小谷又道:“……她、我见过她。”
陆小凤道:“她是谁?”
小谷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月宫里见过她的画像,是嫦娥仙子自己所画的画像。”
这个人并不是月宫之中的人,早在小谷刚可以化形的时候,嫦娥仙子就已做出了这个人的画像,却并不挂起,只是收在了一处,很久很久都没再拿出来。
那个时候,小谷还只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小兔子,妖智虽然已开了,但心智却很不成熟,简而言之就是一只智障兔,什么都不懂,对这件事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直到嫦娥仙子去世之后,小谷去整理她的遗物,才发现了这画像,重新打开看了一看。
画像得了嫦娥的一缕妖气,面容竟是如此的鲜活,好似活物一般,但她不会动、也不会笑。小谷将这画中仙收好,重新封存,再没打开过。
此时此刻,她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小谷道:“……画中的人,竟在这里出现了。”
陆小凤道:“难道这是嫦娥仙子的故人?你曾说过,嫦娥是从凡间奔月而去的。”
小谷愣了一下,道:“你说得当然不无道理,只是……”
陆小凤道:“只是?”
小谷道:“上古时期的大妖,绝不可能活这么久,凡间的灵气衰弱实在是太严重,据我所知,嫦娥仙子是最后陨落的一位大妖,而那也是因为月宫中独特的环境。在她死前,所有她曾经的朋友、爱人、亲人,都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也就渐渐的弱了下去。
小谷已不愿再说,因为嫦娥的故事本就是那样的寂寞、那么的悲伤,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吃下西王母的仙药,独自一人飞上月宫,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受到不能离开月宫的诅咒,这些事情,嫦娥从来就没有说过,而凡间的传说,都是些凡人随意臆想出来的东西,是信不得的。
这女人究竟是谁?难道真的是上古时期的大妖,是嫦娥仙子的朋友么?是她将桂枝偷出来的么?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将桂枝偷到凡间来呢?
霍休已经死去,可是谜团不仅没有消失,反倒是越来越多。
这本就是小谷的事情,所以陆小凤问小谷:“现在该怎么办?”
小谷叹气,道:“先从这里出去吧,霍休已死了,他手底下那些无恶不作的人也该先收拾完,至于月桂树下埋着的这个女人的事情,我得去问问凡间的原生妖怪,看看它知不知道什么。”
陆小凤道:“它?”
小谷道:“没错,我来凡间,那可不是白来的,自然也认得了一些妖怪朋友,但其中大部分都只顾着吃吃喝喝,派不上用场啦,唯有一位,智慧非常,只是她常年居于高原之上,行踪不定。”
陆小凤起了兴趣,道:“是什么妖怪呢?”
小谷道:“狐狸精!她叫狐美丽!”
陆小凤:“……”
智慧的狐狸精么?总觉得和印象里的狐狸精形象有点差异啊,而且狐美丽这名儿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一点都不认真起名的样子。
……不过人就是这样,有很多的刻板印象。
他没发表什么想法,只是道:“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吧。”
趁着那些月桂树根还在地上死命地缠着霍休的尸首,陆小凤和小谷就先赶紧溜了,一切等出去之后,再做打算。
桂枝之事,引起了人间的许多祸事,小谷虽不是罪魁祸首,但这件事却毕竟是因为她没能看好桂枝所造成。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先是拜托人间脚程很快的乌鸦精去找高原上寻找狐美丽,她自己留在了京城,和陆小凤一起,帮着神侯府去清缴霍休留下的旧人。
霍休的势力,实在是不小。
他自十年前开始测试桂枝,一开始只弄出了朱定、孙万山这样的残次品,但后来,却选择了一批对他忠心耿耿的死士去测试,这些人加起来,已形成了一股可怕而神秘的江湖势力。
也幸亏是发现的早。
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月,这批人才算是清缴干净。
算算日子,乌鸦精或许也快要回来了,只希望它已成功的找到了狐美丽。
在等着狐美丽到来的这段日子,小谷总算能休息休息了。
又在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好似已快要成为了他陆大少爷的专属。
夏天已快要过去了,淅淅沥沥的秋雨一场接着一场的下了起来,落在京城的石板路上,发出了一种并不规律,却叫人心情很舒畅的声音。
雨滴从屋檐上落下来,被拉长的像是雨线。
天字一号房的窗户仍然是大开的,这陆大少爷,仿佛不开窗不能活似得。
小谷懒洋洋地窝在榻上,身子莹白如玉,好似一只纯洁的小羊羔。
但这只小羊羔又哪里像看上去那样纯洁呢?陆小凤翻身下榻,他紧实的脊背大剌剌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的身上本是没什么伤口的,只是一个月前,无辜被那霍休手下的银铃给用鞭子打了一顿,以至于他的身体之上留下了一些狰狞的伤痕,他自己又不多加注意,时常把伤口弄裂开,如今一个月都过去了,伤口才堪堪结痂,横在他的身体之上,好似一条条狰狞的虫子似得。不仅如此,他的背上,还有很多有棱角的小石头留下的伤痕……这就得全怪小谷了。
但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
陆小凤是个奇怪的人,他在意的事情并不多。
他的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覆盖在他均匀而有力的躯体之上,有点亮晶晶的,像是被泼了一层蜂蜜似得,甜得很。但这一层蜂蜜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浸透了他身上的伤口,让他觉得一阵一阵的钝痛。
他浑然不在意,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水,又回到床榻边上,把软乎乎的小谷搂抱在怀里,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后垂下去去给小谷喂水喝。
这可能就是黏黏糊糊的垃圾话情侣吧。
小谷喝完了水,斜斜地歪在了陆小凤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指绕着陆小凤的头发玩。
陆小凤就笑了,问她道:“好不还玩?”
小谷脸上红扑扑的,眼角也红红的,她忍不住笑了,道:“好玩。”
陆小凤就故意问道:“那是我的头发好玩,还是我的人好玩?”
他这话说得怪腔怪调,又带着一种撒娇一般的笑意。
小谷吃吃地笑,又回过身来搂住了陆小凤,轻轻地道:“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小公鸡。”
她是真的非常喜欢陆小凤,这只神气的小公鸡、小凤凰,简直比她之前遇到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好。
陆小凤的脸颊上就也露出了两个甜蜜的酒窝。
他哑声道:“我也真是太喜欢你了,兔子精姐姐。”
两个人就又抱在了一起,好像永远也不会分开似得。
第二天一早,陆小凤打着哈欠醒来的时候,小谷还在呼呼大睡。
陆小凤就侧过身子,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去戳小谷有些肉嘟嘟的脸,小谷嘟嘟囔囔的说出了一连串口齿不清的话,好像在进行什么兔兔国骂一样,但是却连眼皮子都没睁开。
陆小凤发现,小谷最近变得很嗜睡,本来她也是一只精力充沛的兔来着,可是近一个月来,只要没事的时候,就睡得越来越多,非得睡到日上三竿才会幽幽地睁眼。
是这段时间累着了么?还是兔子本身就是这样的?
陆小凤不是很搞得清楚。
小谷在睡梦之中,还嘟嘟囔囔地凑过来,要抱抱陆小凤,陆小凤从善如流,把自己的小兔子姐姐收入怀中,结果才抱了一小会儿,她又嘟嘟囔囔地把陆小凤推开了。
这是嫌热,陆小凤知道。
她最近好像也变得更怕热了。
陆小凤仰面躺在榻上,也闭上眼睛,开始补一觉,睡不着,又翻身下来,穿好衣裳出去吃早饭;去花满楼的百花楼坐坐,偷听花满楼弹琴;在路上逛了一会儿,看到一只猫,想要上去摸一摸,又想到小兔子对小猫咪的警惕和排斥,于是又缩回了手。
逛吃逛吃,终于逛到了中午,想来小谷应该也是要醒了,他就慢悠悠地往回走。
但今天的小谷一点也不活力满满。
她居然有些有气无力的,饭都吃不下,还干呕了起来。
陆小凤心中一惊,道:“怎么了?”
小谷却不说话。
陆小凤道:“是不是最近追凶,实在累着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小谷扶着太阳穴,皱着眉,慢慢地自桌边站起来,道:“也好……我确实觉得很困倦。”
然后,她一站起来,就软绵绵地晕过去了。
陆小凤一惊,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小谷软绵绵地倒下去,呼吸都有些不稳,眼睛紧紧地闭着,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是生病了?
陆小凤把她抱到了榻上,准备出门去寻大夫。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
……等一等,究竟是该找大夫,还是找兽医呢?


第112章
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床榻之上,一个白兔似的美人正卧着,她的双眼紧紧地闭着,呼吸很平稳,但她的脸色却十分苍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好似正在病中一样。
陆小凤思来想去,觉得兽医也不一定会给小兔子看病,毕竟这年头的小兔子基本上都是用来麻辣的……而且,找个兽医,带他回来看到小谷的人形形态时,陆小凤总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兽医痛打。
所以,他最后还是找了街口回春堂的老大夫。
老大夫仙风道骨,一把雪白的胡子,正闭着眼给小谷诊脉。
陆小凤的心里乱糟糟的,他一面觉得小谷这样健康有活力的妖怪,本不应该露出这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一面心里又忍不住想:或许妖怪病起来就格外的严重呢?人间的大夫、人间的药究竟能不能救她呢?
……万一不能救,那就请她回月宫吧,月宫之中,既然有月桂枝那样的宝物,一定也有许多其他的仙药,可以让她恢复。
陆小凤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什么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故事。
他紧紧地皱着眉,一只手抱胸,另外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正摸着他的胡子,整个人立在床榻边上,他不肯催促大夫,但那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正在把脉的老大夫。
半晌,老大夫收回了手,抚了一把自己的胡须。
陆小凤立刻问道:“大夫,她怎么样?”
老大夫睁眼看了陆小凤一眼。
这是个相当年轻、相当英俊的男子,身上穿着锦衣,只看这站立的姿势与挺拔的身姿,就能看出是个江湖客,还是这江湖上最浪荡、最风流的那一种江湖客。
而这女孩子,却端庄美丽的如同一个大家闺秀,她只是虚虚地卧在,但那种娴静的美丽,就很足以让人知道她的身份了。
老大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陆小凤心头一跳,立刻道:“大夫,她究竟怎么了?”
老大夫道:“你们是夫妇?”
陆小凤一愣,下意识地道:“不是。”
老大夫道:“那这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陆小凤:“啊?”
老大夫道:“她怀孕了,刚刚两个月吧。”
陆小凤:“……”
陆小凤:“啊?!!”
陆小凤的大脑一片空白。
老大夫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很快速地说着注意事项:“近来让她注意休息,不可荒唐行事,另外吐或者精神不济都是正常的,不必过于担心。”
老大夫实在懒得思考这江湖浪子与大家闺秀的爱情故事……男人嘛,尤其是这种可恶的浪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负责任,怀孕虽然是一件喜事,但这两个人之间,或许还得闹出祸事来不可。
老大夫只觉得很遗憾,遗憾这好好的姑娘,居然被这样一个男人给祸害了。
他长吁短叹,对陆小凤连一点儿好脸都不给,就直接提着药箱走掉了。
只留下一只呆若木鸡的小凤凰。
陆小凤还犹在大脑一片空白之中。
小谷她……怀孕了?
他立在小谷的床榻之前,有点呆呆地看着小谷苍白的面容,然后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侧脸。
小谷的脸有一点肉嘟嘟的,陆小凤抚了抚她的侧脸,又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然后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很奇怪的感觉。
他一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男人。
在此之前,陆小凤几乎从没想过要娶一个妻子,也从没想过要和哪个人在一起度过一辈子……他只是一个走走停停的人,喜欢哪里,就停在哪里,然后等到这一段时间过去,再启程出发,去新的地方,认识新的人。
所以,这江湖上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陆小凤这个人是绝不可能被束缚在一个女人身上的,假如这个女人怀孕了,那他的第一反应也绝对是转身就跑。
但他在此之前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如今遇到之后,他脑子里的第一想法简直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
他忽然在想:小谷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小兔子么?软乎乎、雪白白的小兔子?
然后他就笑了,好似在笑自己的这种幼稚,脸上又露出了两个甜蜜的酒窝来。
谁说他想跑的,他一点儿都不想跑,他要赖死在这里!
他发觉,自己的的确确已爱上了小谷,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是这样的短。
爱情,本来就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这世上有日久生情,也有一见钟情,他看见小谷的第一眼,心里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她搭讪,一定要取得美人的芳心。
然后他很顺利的成功了,也很顺利的和小谷在一起,在一起不过短短一个月,再分离时,他竟已被那种思念逼的十分痛苦,以至于再见了小谷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凶狠。
小谷也是那样的凶狠,他看到急切的小谷,看到小谷飞满红霞的面颊和欲泣不泣的双眼,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心里高兴得要命、也兴奋得要命,只恨不得就这样永永远远的抱着小谷,再也不放手一样。
那个时候,陆小凤就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爱上小谷了。
爱就爱上了呗,那还能怎么样呢?既然都已爱上了她,那就想办法把可爱可怜的月宫玉兔精给娶回家当妻子嘛!
但他还没来得及把这话说出口,问一问小谷愿不愿意让他当丈夫,小谷居然……怀孕了。
陆小凤其实很震惊。
他不可能完全没想过这种问题,所以每一次他都是在外头……但小谷却吃吃笑着,拉着他问:难道你认为人和兔子竟是可以生出孩子的么,你是不是傻?然后非拉着他不许走,然后他就——
嗯,半推半就,半推半就。
但现在……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
他也躺下来,把小谷搂入了自己的怀中,小谷的呼吸很平稳,似乎睡得不错,在睡梦之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她就像最可爱的小兔子一样,往陆小凤的怀里蹭一蹭,缩一缩,还用他的衣襟去磨牙。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伸手两根手指来,捏一捏小谷的脸,也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半晌,小谷才幽幽地转醒。
她嘤咛了一声,慢慢地睁开双眼,似乎有点不能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的鼻子嗅了嗅,就嗅到了一股她所熟悉的香气。
略带着侵略性的熏香,被人的体温蒸的有点热,是陆小凤身上的味道。
而她也被人的体温蒸得有点热,她正窝在陆小凤的怀里,陆小凤很喜欢给她当人肉抱枕玩的。小谷忍不住笑了,下垂的眼角有点红红的,伸出双手,啪叽一下死死地抱住了陆小凤。
或许是因为才刚醒,她脑子还有点迷糊,所以做事全靠本能,完全不考虑轻重,铁拳兔兔的力气大得吓死人,她这一抱,让陆小凤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吐血。
陆小凤:“……”
陆小凤惊恐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兔子精姐姐还很开心地在他身上又蹭了蹭,亲昵得要命。
陆小凤:“……”
陆小凤翻着白眼道:“……兔子精姐姐,求你轻点,你是不是要谋杀亲夫啊?”
小谷:歪头.jpg
她愣了三秒,才撇了撇嘴,手上的劲儿放松了一些,陆小凤这才缓过劲儿来。
小谷道:“小凤凰……”
陆小凤摸了摸小谷柔软的长发,道:“嗯?我在呢。”
他心里高兴得很,因为小谷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谋杀亲夫”这个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很好!
小谷甜甜蜜蜜地道:“抱抱。”
陆小凤:“……”
天哪,好可爱。
陆小凤嗷呜狼叫一声,啪叽一下抱住小谷狂rua。
小谷嘤嘤呜呜的,乖巧的要命。
半晌,陆小凤才停手,想起了有正事要说。
小谷正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点委屈地道:“我这是怎么了?忽然一下就晕倒了?”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忽然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
怀孕是一件大事,听到喜讯之后,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去恭喜这个丈夫。
但……对女人来说,怀孕才是一件更大的事情,是欢喜与恐惧并存的事情。
儿奔生来娘奔死,这本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陆小凤得知小谷怀孕的消息之后的那种隐隐的不安,正是因为这个。
此时此刻,他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是他的表情的确透露了些许端倪,小谷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嘟嘟囔囔地道:“怎么了?小凤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不告诉我?”
陆小凤叹道:“要不你还是先打我一顿吧,只不过不许打死,顶多只能打个半死。”
小谷:“……”
小谷忍不住笑了,道:“怎么了嘛?快说!”
陆小凤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凑过来,轻轻地吻了吻小谷的额头,把她抱紧了一下,而后道:“你……你怀孕了,是我们的孩子。”
小谷就愣住了。
小谷歪了歪头,有点不理解的望着陆小凤。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道:“看来人和兔子,还真有可能生出小孩。”
小谷:“……”
小谷心道:你真是完全不了解小兔子呢……
人和兔子是绝无可能有下一代的,小谷之所以会产生这些奇妙的症状,只是因为陆小凤的手实在太欠,总是无视她的请求,不停地去摸一摸她的背,所以她就会出现一些类似于怀孕的症状。
之前她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只是都没有眼中到这种程度罢了……最近,或许是因为陆小凤的手欠得要命,所以她发作起来,竟直接晕倒了,搞的她醒过来之后,一时之间竟然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
结果就是陆小凤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她怀孕了。
坏兔子小谷:dna动了!
她很坏心眼,一点儿也不想这么早告诉陆小凤他虚惊一场,反正这件事都是陆小凤的错,谁叫他的手那么的欠,现在让她报复回去也很合理!
她就是想看看陆小凤喜当爹的表情,嘻嘻。
于是小兔子脸上就显现出一点点的惊愕来,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陆小凤的手立刻就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他的动作竟是如此的轻柔,如此的小心翼翼。
他无比温柔、无比体贴地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呀?”
小谷歪了歪头,道:“饿了,想吃鼎鲜记!”
陆小凤就笑了,道:“今天日头正不大,那就去吧。”
小谷理直气壮地伸手:“抱抱。”
陆小凤道:“哇,哪有在青天白日的大街上抱着走的!”
小谷更加理直气壮:“那我才不管。”
陆小凤噗嗤一声笑了,道:“那我背你嘛,我背你过去,好不好,谷大小姐?”
小谷板着脸道:“好呀,陆大少爷。”
小谷虽然是只坏兔子,但是她却也是一只知道分寸的坏兔子。
一个这样的谎言,持续三五八天,那就是一种富有情与趣的游戏,可若是持续上三个月、五个月、八个月,那就是要结仇的意思的。
小谷只是想玩,又不是想结仇,所以她打算过几天就告诉小凤凰,这是虚惊一场啦,你可不准生气。
但结果第一天夜里,她就快忍不住把真相告诉陆小凤了。
这一天,陆小凤真的很任劳任怨地背着小谷去吃鼎鲜记了,鼎鲜记的招牌虽然是麻辣兔头,但是其实素食做得也很好,一道三鲜豆腐,嫩得要命,小谷十分喜欢。
下午,这一对心照不宣的小夫妻又手拉手上街玩,陆小凤一直记得想要给小谷弄一根小兔子珠钗,所以他们就去了全京城最好的打金银首饰的店,叫晶玉阁的地方。
他选了一块上好的玉,还自己画了图纸。
……但是那个图纸,的确让人忍不住觉得这好玉真是被浪费了。
但小谷居然觉得挺可爱的,她开开心心地把那图纸翻来覆去的看,双眼对着陆小凤开始发射爱心,恨不得立刻抱着他就是吧唧吧唧一顿狂亲。
晶玉阁掌柜:“……”
嗯,确认过眼神,是一对审美都很差的笨蛋夫妇。
当然,有钱不赚王八蛋,掌柜的那种人精,是绝无可能说什么泼冷水的话的,他的嘴巴简直和抹了蜜一样,恭维的话一串接着一串往出说,把这对人傻钱多速来的笨蛋夫妇高高兴兴地送出了门。
鸡兔夫妇高高兴兴地逛街,期间陆小凤还忍不住唱起了歌,因为歌唱得比驴叫都难听,被周围住的居民一顿呲儿,又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小谷狂笑。
逛到晚上,鸡兔夫妇就开开心心地回客栈去了。
小谷拉着陆小凤就要上榻。
这很正常,小兔子本来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成天想着要亲亲抱抱黏黏糊糊,她撒着娇,抱住陆小凤的窄腰,还抬起头来,对着陆小凤甜甜地笑。
一个这样美丽、这样无辜的白兔美人,抱着你的腰冲着你笑……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住呢?
陆小凤居然还真抵抗住了!
陆小凤非常坚定地推开了小谷。
小谷:“???”
你丫转性了?你丫要当和尚了?
小谷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也很难受啊!
他陆小凤又不是吃素的,也不是花满楼那种谦谦君子,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投怀送抱,他竟还要把人家推开,他简直已难受得要命,难受得心烦意乱。
但他却还是坚定地把小谷推开了。
小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已快要哭出来了,她一副将泣未泣的模样,跪坐在榻上,长发披散下来,有点茫然地看着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