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一眨眼之间的事情,连已变成了怪物的上官飞燕,都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的腹部,却是结结实实的中了一拳。
刹那之间,她的五脏六腑甚至都已要移了位,被桂枝妖化之后的飞燕,对疼痛的耐受度提高了不只一点点,因此她即使被冷血的剑刺中,也一点儿都没影响行动。
可是现在,她的眼前却也一黑,一口血忽然自她的嘴中喷出,被拳头击中的地方,那种剧烈的疼痛,甚至已让她的手指都动不了了,她飞了出去,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在地上无力的翻了一圈半,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
她又哇得一声呕出了一口血。
击出那一拳的,自然就是小谷了。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上官飞燕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小谷,不停的呕血,冷血有些愣愣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那一拳是怎么击出的,而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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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瞬间居然想到了前几天在百花楼,上官飞燕朝着他下跪的时候发生的那一件惨案……
……所以小谷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的么?
他忽然就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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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花满楼的脸上,仍然带着那种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小谷长得什么样,所以才感受不到此时此刻现场的这种冲击力。
巷子里一片寂静。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又摸了摸胡子,刚想说话,却忽然听见了抽泣的声音。
是小谷的抽泣声。
小谷站在原地,眼尾红彤彤的,眼睛里忽然就蓄满了泪水,小巧的鼻尖一抽一抽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嘤嘤嘤、嘤嘤嘤得哭起来一样。
陆小凤心里一惊,立刻上前扳住了小谷的肩膀,道:“怎么了?受伤了么?”
小谷“嘤”得一声就钻进了陆小凤的怀抱,抽泣得停不下来,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不住地往人怀里蹭,陆小凤一下子就抱住了小谷,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十分茫然。
小谷抽抽搭搭地说:“我的手好痛……”
陆小凤的眉毛就皱了起来,他拉过小谷的手,那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之上,没有半点伤痕,只是指节的位置有点发红。
小谷这个人,本就最爱撒娇最爱哭,而且哭这种事,没人在还好,一旦有人温柔地安慰起来,那完蛋了,更是哭得停都停不下来。
所以小谷就哭得更大声了。
陆小凤:“……”
陆小凤捏着她的手,是看过来又看过去,反正是没看出有哪里不对劲来,他捏了捏小谷的手,小谷一下子抱住了他,不住地掉眼泪,一边掉、一边嘟嘟囔囔地控诉道:“我不喜欢血嘛,我连肉都不吃的,根本见不得血,呜呜呜,我脏了,我的眼睛脏了!”
陆小凤:“……”
陆小凤觉得他搞不懂小兔子的脑回路。
但是小谷真是哭得太可怜了。
又可怜、又可爱。
陆小凤只好伸手,把小谷搂在了怀里,小谷小小一只,而陆小凤却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只一伸手,小谷就可以整个被笼罩在他的怀抱之中,当真是很像抱着一只兔子的。
陆小凤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有点干巴巴地道:“……嗯,没事了,不要怕。”
……这种话若是放在英雄救美之后说,就很有正当性,而放在兔子救公鸡之后说,就显得有点怪怪的,所以他的语气根本做不到非常的自然。
果然,这句话说完之后,就连冷血的头都歪了一下,这只绿眼睛的野狼好似根本没办法理解这两个人之间这种黏黏糊糊的氛围感,他紧紧地闭着嘴,极力地抑制着自己那种想要说一点破坏氛围的话的欲念。
小谷嗔怪似得用小拳拳捶陆小凤胸口。
然后陆小凤就扑通一声直接倒在地上了,甚至还吐了口血。
冷血:“……”
花满楼:“……”
小谷:“……”
花满楼道:“……小谷姑娘,捶陆小凤的时候可以不要那么用力。”
小谷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陆小凤,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歪了歪头,抽抽搭搭地道:“……我根本没使力。”
她可是暴力兔子诶!!
她可不仅是暴力兔子还是祸害了无数江湖英豪的罪恶兔子诶!!
要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那陆小凤还有之前的那无数江湖英豪,估计都是被另一种法子祸害死了,怎么可能活的到今天。
而且,小谷没有撒谎,她真的很讨厌见血,更讨厌在自己身上沾血。其实她的铁拳要打死人可以非常直接的,就是那种特别直接的一拳穿胸,但是她不愿意做,就是因为这样会让自己的身上沾到血,她会觉得恶心。①
所以,她刚刚根本就没使劲,还是用那种真正的小兔子会有的力气一样,只能算得上是撒娇一样的在捶陆小凤。
但陆小凤竟然就倒地了,还吐了一口血。
再看陆小凤,他的嘴唇都似乎都变成了青黑色。
被暴力兔兔打了一拳,正趴在墙根处的上官飞燕忽然低低地笑了。
众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上官飞燕的身上。
上官飞燕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脸色惨白,不住的呕血,小谷击出的那一拳,虽然没有简单粗暴的一拳击穿她,但是却好似已令她的五脏六腑全都废掉了一样,即使她吃了桂枝,也已完全变成了一个废人,再无再战之力了。
她的双眼之中,就浮现出了一种刻骨的怨毒。
她死死地盯着小谷,忽然笑出了声。
小谷就皱了皱眉,她觉得很不舒服。
上官飞燕道:“他已活不长了,因为他已中了我的飞燕针。”
飞燕针,就是上官飞燕的独门暗器,上面涂有见血封喉的奇毒,她正是用她的飞燕针,杀了朱定的妻子和儿子。
陆小凤与飞燕针只有一次接触,那就是冷血躲过飞燕针之后,陆小凤用他的手指,夹住了那细如牛毛的飞燕针。
但他那时并没有被飞燕针所伤啊!
上官飞燕道:“飞燕针却也不一定是针,还可以是指甲,我在我的指甲之上,也涂上了那一种奇妙的东西。”
她的手指之上,有惨碧碧的青光闪过。
花满楼的神色已变了,而冷血的表情,也有了几分震惊。
陆小凤还没晕过去,他只是已觉得气若游丝。
陆小凤仰躺在地上,心中只觉得很是唏嘘,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折在这种地方。
……不过,江湖本就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任何混江湖的人,都绝不能小看这一片由人组成的江湖。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本就是非常浅显的道理,陆小凤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一个热衷于危险与阴谋的人,本就要随时随地做好毙命的准备的。
陆小凤就苦笑了一声。
小谷忽然跪在了地上,将他抱进了自己的怀抱里,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而她的眼角还是那么的红,她好似是永远都委屈不完的,也是永远都哭不完的。
陆小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撇了撇嘴,道:“兔子精姐姐啊……”
小谷盯着他看,好似已又要落下泪来。
陆小凤却笑了。
他勾了勾唇角,脸颊之上便又出现了两个深深地酒窝,若是无视他此刻青黑色的面庞的话,他整个人竟还是充满神气的。
他十分欠揍地说:“兔子精姐姐啊,你挡到我看蓝天的视线了。”
兔子精姐姐神色一怔,陆小凤却就在这一瞬间已失去了意识。
等到陆小凤再醒来的时候,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死了没。
他眨了眨眼睛,又歪了歪头,试着动了动手指。
眼睛能眨,头可以歪,手指也能动,但是起不了身……还很饿。
……好吧,他大概是还活着的,要是做了鬼还会饿得肚子咕咕叫,那当鬼实在是太惨了一点。
他咳咳咳了几声,暗示自己已经醒了。
然后小谷的脑袋就从帐子外头钻了进来。
她还是那样美丽,又把自己的头发梳得好好的,头发上装饰着很多珠翠,带着明月一样的珍珠耳珰,穿着月白色的衣裙。
只是眼角还是有点红红的,一副娇娇怯怯的样子。
……如果陆小凤没见过真正的兔兔拳法的话,他一定还是会被小谷这个样子给迷惑到的。
陆小凤还没开口说话,他的肚子就先替他开口说话了。
小谷笑了,道:“饿啦?”
陆小凤道:“我简直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小谷道:“这不奇怪,你睡了十八个时辰,从晚上睡到白天,又从白天睡到晚上,你若不饿,那才奇了怪了呢。”
说着,她就伸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指,轻轻地点了点陆小凤的鼻尖,温温柔柔地问:“想吃什么呢,小凤凰?”
陆小凤开始说浑话:“吃兔子。”
这浑话简直是张口就来,小谷一听,登时就用一种充满谴责意味的目光盯着陆小凤。
她整个人都凑近了陆小凤,于是陆小凤就看见,小谷的鼻尖上,好似也已沁出了一滴汗。
她的双颊和眼角一样的红。
小谷嗔怪道:“你这小坏蛋。”
陆小凤就笑了。
刨除兔兔拳法不提,小谷的确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体贴的女孩子,她自然早想到了陆小凤醒来会饿,于是这客栈里的食物,就永远都摆满了桌子,凉了就拿下去换新的上来。
此时此刻,自然还有一桌好饭等着陆小凤吃呢。
他身上还没好利索,整个人都只觉得浑身无力,虚弱非常,小谷非常体贴,扶着他半靠在榻上,端着碗给陆小凤喂粥吃,这粥里加了肉糜、剁得细细的,带着一股米香与肉的咸香。
一碗下肚之后,陆小凤终于觉得胃里没那么难受了。
他就忍不住开始问正事了。
陆小凤道:“我没死,是因为上官飞燕给了解药?”
小谷摇摇头,道:“她已活不成了,只觉得能拉一个人下地狱,就拉一个人下地狱,又怎么会给你解药。”
陆小凤奇道:“那我为什么没事?”
小谷的头就低了下去。
她忽然道:“那飞燕针,号称见血封喉,可是你被她划伤之后,却并没有立刻不好,反倒是等了好一阵子,才显现出症状来,这根本不符合飞燕针的特征,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呢?”
陆小凤……当然不明白。
他其实自己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他又不是什么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一药就药倒了,根本不可能会这个样子啊。
但他觉得,这事和小谷有关系的。
他就问:“这是为什么呢?兔子精姐姐。”
兔子精姐姐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道:“玉兔是月亮上的原生妖怪,这你是知道的。”
陆小凤道:“嗯。”
小谷又道:“每一种妖怪,都有每一种妖怪的独特天赋,譬如九命猫妖的内丹可以使人复活,鲛人的血可以使人能在海中呼吸,而我们玉兔……月亮上虽然灵气充沛,但环境却也实在很恶劣,除了嫦娥庇护的月宫之外,其他地方,灵气与恶气伴生。于是,我们玉兔身上的血液……等物,是可以净化绝大多数的腌臜之物的。”
陆小凤道:“也可以净化飞燕针之上的腌臜之物。”
小谷就点了点头。
陆小凤挑眉,道:“可这是我中毒,又不是你中毒,为什么我可以抵抗那飞燕针呢?”
小谷就不说话了。
她的脸忽然更红了,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角攥来攥去的,假装没听见陆小凤的话一样。
陆小凤这个大混蛋,却在瞬间已明白过来了。
关键词在血液……等物,那就是说,不是血液也可以,只要是小谷身上的。
陆小凤盯着小谷,嘴角忽然慢慢、慢慢地翘了起来。


第107章
陆小凤的嘴角越翘越高,可是小谷的脸却越来越红,她羞羞答答的,好似已快要无法忍受陆小凤的目光。
可是陆小凤却很了解小谷。
她总是这样的,或许是因为外表的原因,她总是一副温温柔柔、娇娇怯怯,很容易害羞的样子,当陆小凤用这种非常直白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就总是摆出这一副好似要委屈得哭的样子,甚至鼻尖都在一抽一抽的。
但是她的本性可实在不是这样的。
陆小凤清楚的很,这只兔子精姐姐,实在是坏得很,她即使是发抖,那也不是羞的、也不是吓的,而是开心的、兴奋的。
她喜欢陆小凤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陆小凤也喜欢就这样盯着这只表里不一的坏兔子。他们两个心知肚明,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他们却又心照不宣、开开心心的玩一场风流浪子与大家闺秀的游戏。
陆小凤哑声道:“那我实在是得谢谢兔子精姐姐……”
小兔子就嘤咛一声,忽然撞进了他的怀里。
小谷伸出两只莹白如玉的手臂来,环住了陆小凤,陆小凤余毒未消,整个人都有点脱力,就吃了个肉糜粥的功夫,额头竟是能沁出一层汗来。
小谷钻进他怀里,他竟是连抱一抱小谷都有点费劲,只能仰躺着,连根手指都不太能抬得起来。
小谷的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又复而抬起头,在陆小凤耳边悄悄地道:“这却不是得谢我,而是得谢谢你自己……”
陆小凤便道:“要谢我什么?”
小谷轻轻地道:“谢谢你自己实在是个温柔的男人,又是一个很能奉献的男人。”
她的话说着说着,竟还有点说不下去了,有些羞赧地笑了。
而陆小凤却已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是一个相当精壮的男人,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像在这样的时刻,他就会觉得肌肉有些过度的紧张。他盯着小谷,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她在悦来客栈时的模样,不修边幅,却是实在美得很。
悦来客栈实在是个好地方,只是悦来客栈地上的地板却实在是太硬了,让小谷的膝盖都青了,陆小凤的膝盖也总觉得隐隐作痛。
但悦来客栈却实在是很冤枉,毕竟地板就是用来走路的,用来走路的地方若是软乎乎的,人或许会直接躺上去睡觉。
小谷的鼻子又抽了抽,好似在嗅他身上的气味,半晌,她忽然笑了,道:“你这个人,怎么这种时候还能这样高兴?难道你就这么喜欢上官飞燕的飞燕针?”
陆小凤懒洋洋地道:“我宁愿飞燕针再多毒我几天。”
小谷道:“为什么?”
陆小凤便忍不住笑道:“那样你就可以多给我解几天的毒。”
小谷噗嗤一声笑了,伸出手来点一点陆小凤的鼻尖,道:“不正经的小公鸡。”
陆小凤忽然伸手,一下子抓住了小谷的手,目光灼灼:“所以,兔子精姐姐,我身上的毒还没解干净,接下来要怎么解啊?”
小谷抿着嘴就笑了。
她眨一眨眼睛,眼睛亮晶晶的,只道:“那只有一种法子,不过却是很辛苦。”
陆小凤道:“什么法子?”
小谷就凑上去,轻轻用手指抚过了陆小凤的嘴唇。
陆小凤其实是个相当年轻、相当英俊的男人,他的嘴唇并不是那种显得很薄情的薄,下唇略有一些饱满,勾起嘴角的时候,就叫人觉得他十分的多情,十分的浪荡,他仰躺在那里,简直是连动也不动,见小谷凑上来,嘴角便慢慢地勾了起来,脸颊两侧又露出了甜蜜的酒窝。
小谷的指尖骤然一痛。
她却并不缩回自己的手,指尖上便持续传来那种热乎乎的疼痛,陆小凤并不垂眸,用一种直勾勾的、充满了直白意味的目光盯着她看,小谷嘤咛一声,就缩进了陆小凤的怀里。
她问:“我的血是什么味道?”
陆小凤道:“是甜的。”
小谷就吃吃地笑了,嗔道:“真的?”
陆小凤就道:“假的,血自然就是血腥味的……不过……”
小谷重复道:“不过?”
陆小凤咂咂嘴,不怀好意地道:“不过,我知道什么是甜的。”
小谷就凑上来吻他。
半晌,陆小凤才道:“我的兔子精姐姐,所以解毒的法子到底是什么,你就不肯好好的告诉我?”
他脸上的笑容,便也有几分促狭了。
小谷哼了一声,道:“告诉你呀,现在就告诉你呀!”
陆小凤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小谷。
小谷的双眼也亮晶晶地看着陆小凤,非常神气地道:“要、要吻我,要吻我一千次才能好!抱我一万次才能好!少一次都不行的!”
小兔子说话,总是娇娇柔柔的,就算是这么神气的说话,也叫人只觉得她就是毛茸茸的一小团,可爱娇媚极了。
陆小凤:“噗嗤。”
陆小凤故意道:“这可实在是一件累活儿,好姐姐,你看我,中毒中得这么惨,你还要我做这样的累活儿。”
小谷板着脸道:“你不愿意?既然你不愿意,就病着吧,反正病着病着也就好了,不过是多在病榻上躺两天的功夫。”
陆小凤叫道:“我这么可怜!你都不愿代劳一二?”
小谷就不说话了,只留下陆小凤长吁短叹,把自己简直说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苦菜花,夸张得要命。
小谷忍不住笑了,伸手上去戳一戳陆小凤。
她忍不住道:“你现在身上是不是很没有力气?”
陆小凤道:“我中了飞燕针,简直病得都快死啦!”
小谷哼了一声,道:“谁说的?我看你说起话来,倒是很中气十足嘛。”
陆小凤简直已快跳起来了:“你嫌我太中气十足?你居然嫌我太中气十足?!天底下居然有你这样的女人么?!难道我要像那张君瑞一样,是个多愁多病的身,中看不中用,你就喜欢了?”①
小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美丽无辜如白兔一样的面容之上,就也显出了几分羞赧、几分无措,就好似是一个大家闺秀,正在被天底下最大的混蛋纠缠一样。
可她说出口地话却是:“我只怕你……实在太吵,吵到花满楼和冷血休息呢。”
陆小凤道:“花满楼住在哪里?”
小谷道:“我们左边。”
陆小凤又问:“冷血又住在哪里?”
小谷道:“我们右边。”
陆小凤就开始长长地叹气,苦着脸叹气。
半晌,他忽然伸手拉了拉小谷的手,悄悄地道:“那还请咱们兔子精姐姐,怜惜则个……”
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娇羞啦!
小谷狂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的嘴角就慢慢地上扬,脸上也露出了两个深深地酒窝,甜蜜得仿佛盛了蜂蜜一样。
他把手缩回来,双手交叠,正放在他腰间的系带之上,端庄得要命。
这个人喝酒的时候也这么端庄,睡觉的时候也这么端庄,端庄得就好似一个死人正躺在棺材里一样。
只不过陆小凤若算得上是端庄的君子,那这个世界上的君子怕不是都死绝了,即使死绝了,在地底下也得对着陆小凤跳脚的。
小谷盯着他的手看,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陆小凤哑声道:“兔子精姐姐……”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这样子压低声音的时候,就显得有点沙哑、有点动人。
小谷语重心长地坦白道:“你知道的,我是一只小兔子。”
陆小凤道:“我简直太知道了。”
小谷又道:“我们小兔子,是有磨牙的需要的,要是看见好看的、适合磨牙的带子,就会忍不住上去磨磨牙。”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道:“这次你又看上了什么好看的带子?”
他本来放在自己系带上的手,也非常自觉地拿开了,脚也开始一晃一晃的,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他本就是个身材很好的男子,为了出门,还换上了一套便于行走的衣裳,腰间一条宽腰带轻轻一勒,更是显得他宽肩窄腰,身上少了几分懒洋洋的浪荡公子哥儿的气质,多了几分天涯江湖客的潇洒。
这才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这世上的女人都喜欢他,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谷抿着嘴笑了,又道:“上面还坠着珠子呢,你这珠子倒是很好看的,衣裳也很好看。”
陆小凤懒洋洋道:“只需你们女人家在头上带珠翠,不许我们男人家给身上装饰点东西?”
小谷道:“我哪里不允许?你就是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我也没法子管的。”
陆小凤张口就来:“那倒是不必了,小公鸡可以和小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花孔雀却是不行的。”
小谷又道:“不过,你这系带实在是好看得很,我看上此物啦!要拿来征用!”
陆小凤直勾勾地盯着小谷,嘶哑地道:“你要祸害这根带着珠子的系带?”
小谷眨眨眼,道:“是咯。”
她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似有点困倦一样,可是她的双眼却是亮晶晶的,眼角有点红红的,脸上也飞起了红霞,有一种朦胧而诗意的美感。
这样的美人,本就是极为少见的,能得到一个这样的美人,今生今世还有什么遗憾呢?
至少此时此刻,陆小凤一点都不遗憾,陆小凤简直雀跃得要命!
可他虽然高兴,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小兔子啊,那可真是没法子,谁叫你是小兔子呢?面对一只你这样的小兔子,我陆小凤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谷也喃喃道:“是啊,即使你是陆小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慢慢地低下了头,而陆小凤的手,也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如云朵一样的漆黑发鬓。
陆小凤因为上官飞燕的首尾,昏迷了十八个时辰,醒来之后,只吃了一碗带着肉糜的白粥,然后又积极投身于解毒事业,完全没用空吃东西。
他的肚子就咕噜的叫了一声,响亮得要命。
他饿得简直能去追在牛后头生啃,但是他的心情居然很不赖。
不只不赖,还很好,非常好,他只觉得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的。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似乎都是酥脆脆的。他懒洋洋地休憩着,享受着这江南微凉的夏夜。
陆小凤仰面歪在榻上,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他那标志性的、令人熟悉的酒窝就露了出来,他那双总是充满神气的双眼,此刻眼尾却是有那么一点红,眼睛里也一点点的雾气。
他竟好似有几分委屈,有几分娇羞。
这总是活灵活现的小凤凰,现在看上去竟是有几分弱势的。
若是让司空摘星这损友看见现在的陆小凤,他估计会惊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然后再把自己的肚皮笑破,飞快地跑出去,大肆宣扬一番才是。
只可惜,那只猴精是绝看不见如今的陆小凤的。
小谷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道:“你肚子咕噜得好厉害,你该吃东西啦?”
陆小凤失神了片刻,才道:“还得等一等。”
小谷问:“为什么?”
陆小凤板着脸道:“我只吻了你九百九十九下,还差一下,咱们江湖人做事还是要严谨的,否则功亏一篑!”
小谷:“噗哈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真的很有趣,这个男人简直太有趣了!
有趣的小凤凰凑上来啄了啄小谷,小谷的脸上红扑扑的,嗔怪道:“油嘴滑舌,就你油嘴滑舌。”
陆小凤叹道:“只可惜啊只可惜,你这只瞎了眼的小兔子,就喜欢油嘴滑舌的小凤凰。”
他一个翻身,就轻巧地站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他身上那飞燕针已完全解了,他又是那个神通广大、喜欢东窜西跳的陆小凤了。
饿得能生啃牛肉的陆小凤解了毒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那自然就是先把那一大桌子菜给吃了。
不过,他作为一个最温柔、最体贴的情人,很明白这个时候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他倒了一杯茶给小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