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作为一个有趣到无聊的人,他的朋友通常也有点子无聊,就连看上去最出世、最遗世独立的剑神西门吹雪,也偶尔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去看他的胡子。
所以可以说,陆小凤一直都在打一场“胡子保卫战”。
在不久之前,他刚刚打赢了一场胡子保卫战,对手是他的另一个好友,号称“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
他们打赌谁先翻完一百个跟头,若是陆小凤输了,就得把他的胡子剃了,为此,司空摘星苦练了一个月的翻跟斗。
……也是没谁了。
不过,陆小凤还是险胜。
这一回,他倒是不想让司空摘星去泥地里给他抓泥鳅了,毕竟泥鳅那种东西,吃起来还挺麻烦。
他突发奇想,要司空摘星在楼下这家茶楼里连说一百个故事,这可真是杀人诛心,一百个故事,得说到司空摘星嗓子冒烟。
不过这两位打赌,倒是从来都没有食言过,于是赫赫有名的偷王之王,就被迫易容成了一个说书先生,手里提着一斤胖大海泡的水上了台,从早讲到晚从晚讲到早。
他说书的内容,就是一些江湖上的一些传闻,比如百年之前的传奇杀手一点红,是怎么样为一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背叛了师门差点死去,最后和美人终成眷属;再比如那风流浪子楚留香,最后竟为一个神秘的胡姬归隐,从此消失在海上。
当然了,这些故事都是不知道被讲过多少回的老掉牙故事了,司空摘星不喜欢讲这种,他喜欢自己魔改二创,比如说,在讲那单挑了公子羽的魔刀傅红雪时,他就把一出好好的虐恋情深非改成替身文学不可。
说那傅红雪在年少之时有一个爱人秋星,后来秋星死在他的怀中,傅红雪孤独追凶十八载,在某日突见一个与曾经的爱人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名叫秋秋,傅红雪见了秋秋,心中大震,喝得大醉。醒来后,他竟发现秋秋脸上带着泪痕,躺在他的身边,原来,他在大醉之后,把秋秋当做了曾经的爱人秋星……
然后就是那种我爱你你爱我你把我当替身我不爱你你不爱我噫我突然发现我最爱的还是你的把戏了……听得屋顶上的陆小凤直挠头,心道:这司空摘星是不是晋江书局出的话本子看得太多了,才改出了一段这种玩意儿?
不……或许他只是为了报复陆小凤。
陆小凤听得脑壳疼,干脆躺平喝酒。
他喝酒的姿势也很奇怪,他就这么端庄的躺在全是瓦片的屋顶上,端庄得像是躺在棺材里一样,他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胸膛上,交叠的双手之中,握着一个酒壶。
他分明连动都没有动,但酒壶里的酒,居然自动就从壶嘴之中流出一道抛物线,直直的送进了陆小凤张开的嘴巴里。
他是在使用内力去催动酒液,才会造成如此奇观。
这倒真是件杀鸡用牛刀的奇事。
不一会儿功夫,一壶酒就进了陆小凤的肚子,他很是满意地打了个酒嗝,还咂咂嘴,回味一下这壶美酒的滋味。
他其实不是一个五官棱角分明的人,脸上反倒是稍微有一点肉,这样咂咂嘴的时候,侧脸上就会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倒是让这英俊的男人也显出了几分可爱和自得来。
他忽然懒洋洋地说:“我还要酒。”
一个人阴森森地道:“酒没有,人中白管够,你要不要?”
陆小凤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司空摘星扮的说书先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不过,他嘴虽然很贱,但是手上倒是还真的拿了一壶酒。
陆小凤道:“你的一百个故事讲完了?”
司空摘星道:“讲了九十九个。”
陆小凤挑眉:“那剩下的那一个呢?”
司空摘星道:“现在不正要讲么?”
陆小凤道:“这故事只能讲给我一个人听?”
司空摘星道:“确实。”
陆小凤道:“为什么?”
司空摘星道:“因为听见的人太多了,来搅和我事情的人就太多了。”
陆小凤的唇边,忽然荡起了一抹微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那你说来听听?”
司空摘星道:“求我。”
陆小凤:“……”
陆小凤面无表情,“嗒叭”一声躺下,继续喝酒。
司空摘星也不着急,他也坐在了屋顶之上,吹着小风,喝着小酒。
半晌,陆小凤忽然又一下子做了起来,板着脸道:“快——点——说——”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道:“你这人的好奇心,怎么像只猫一样,看见毛线球就要上去拨一下。”
陆小凤面无表情地道:“说好要讲一百个故事,你莫非要食言?”
司空摘星道:“哼,你什么时候见我司空摘星食过言?”
陆小凤就盯着他看。
司空摘星一笑,开始给陆小凤讲这最后一个故事。
这不是一个故事,这是一件真事,一件就发生在最近的真事。
谁都知道,苏州城里有一位美人,号称天下第一美人。
此人就是苏州谷家的女儿,闺名叫做谷星陆。谷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后来这声音越做越大,做成了皇商,江南十家绸缎庄,竟有八家都是他们家开的,足见其富贵。
而谷家的女儿谷星陆,虽然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却从未有人见过她。
一个相貌不知的女人,又是怎么成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呢?只是据说某一位侠客,只见了带着帷帽的谷家小姐,便被她那绝妙的身姿、婀娜的步伐所深深地吸引,不由传出“第一美人当是如此!”的感叹。
也不知是怎么找,这名头居然越传越大,越传越响了。
一个美人,一旦名声远扬,就很容易招来麻烦,谷小姐的名头这样大,自然也招来了许多贼人,他们趁夜闯入谷家,只为一探究竟,其中纵横江浙一带的采花贼柳叶眉也是其中一人。
当然,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那采花贼柳叶眉,据说轻功十分了得,他横空出世不过一两年,就已害了几十位黄花大闺女。那个时候,神侯府派出了三爷追命去追捕他,却不想,就几天功夫,这来无影去无踪的采花贼柳叶眉,居然就死在了谷府之中。
从此之后,这位谷大美人之美,就更像是江湖之中的一个秘密了,一个危险但甜美的秘密,令人趋之若鹜。
纵横江湖的陆小凤自然也听过这件事。只是他实在是觉得,冒着生命危险闯进别人的家里,去女人的闺房里看一眼女人的真容,实在是一件极其吃饱了撑着的事情。
对美人,陆小凤是有兴趣的,但是对这种藏在深闺之中,不是很潇洒的美人,他就有点避之不及了。
毕竟这种美人一般都有些奇怪的规矩,比如说什么看见真容要么娶她要么去死之类的规矩。
陆小凤兴趣缺缺,道:“所以呢?难道你也想学那采花贼柳叶眉?”
司空摘星道:“我司空摘星是那种人么?”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
司空摘星道:“最近,那谷小姐好像要入世了,她家里丢了一件宝贝,遍寻不得,于是,这位谷大美人就要向全天下的英雄发布英雄令,只道是,谁能帮她寻回这件宝物,她就……”
陆小凤抢着道:“我懂,她就以身相许,嫁给此人。”
司空摘星道:“她就给这个人一个机会吻一吻她的脚。”
陆小凤:“……”
陆小凤叫道:“就这?就这?!”
司空摘星冷冷道:“就这!”
陆小凤道:“……难道会有人愿意去?”
司空摘星不说话。
陆小凤道:“等等,你是不是要去?”
司空摘星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觉得呢?”
陆小凤:“……难道你没见过女人?”
司空摘星道:“真是不巧,我去定了。”
陆小凤冷酷地道:“哦,走好。”
说完这句话,他就重新躺下了,他十分舒服地躺着,抢了司空摘星的酒喝,还用两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海豹拍肚皮,惬意地要命。
司空摘星道:“有人要我把她偷出来。”
陆小凤海豹拍肚皮的手忽然停下了,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你说什么?”
司空摘星道:“就是这样,若是被我偷出来,这位谷大美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陆小凤道:“那人是谁?”
司空摘星道:“我不能说。”
陆小凤道:“你被威胁了?”
司空摘星道:“无可奉告。”
陆小凤道:“你不想害人性命,又不能违抗此人说的话,所以才把这件事告诉我,要我去查出其中的关键来,把这位可怜的谷大美人救下来,是不是?”
司空摘星道:“随你怎么想。”
陆小凤道:“这江湖上,能威胁你的人实在是不多,这位谷大美人,怕是已被卷入什么很大很大的阴谋之中了。”
司空摘星刚刚的话还很多,此刻却好似是老僧入定一般,再也不肯开口说一句话了。
陆小凤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指了指司空摘星,道:“好你个猴子,使出这种手段来,难道我陆小凤是什么正义的大英雄不可,非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苏州去?”
司空摘星摇头晃脑道:“你虽不是个大英雄,却是一只被好奇心害死的小花猫,我的毛线团已经抛出去了,接不接随你吧。”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只留下陆小凤一个人坐在屋顶上。
陆小凤歪了歪头、撇了撇嘴,忽然自屋顶之上掠下,轻轻松松、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空的酒壶,就这么慢悠悠、轻松松的进了酒馆。
此地的酒是真的好。
他一个人喝酒,也喝得有滋有味、开心极了。直到后半夜,才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在此地的居所——也就是客栈的一间房,他包了半个月。
陆小凤醉醺醺地推门进去。
一进门,他就已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那张本来属于他的榻上,躺着一个人,一个白衣的美人。
……绝世美人。
美人漆发如云,散落在他的榻上,她侧着头,莹白的脖颈纤长、优美,又显得有几分脆弱……她毫不设防的躺着,身上有三分酒气,原是一个不胜酒力的美人喝多了酒,正斜斜地歪在榻上呼呼大睡。
而她的脸……
陆小凤见过许多好看的女孩子,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美人,的确拥有一张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张脸。这是一种如同纯洁羔羊一般的美丽面容,好似柔软而脆弱,动人却易碎。
这一种女人,往往就是最容易使男人心动的那一种女人。
陆小凤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很容易心动的男人。
所以此时此刻,他不仅没转身出去,反倒还鬼使神差地往里走了一步。好似一只对小白兔虎视眈眈的大灰狼一样。
第101章
如此美好的月色、如此动人的月夜,一个陌生的绝世美人醉倒在你的房间里,你的心会不会痒痒的?
陆小凤是个男人。
他不仅是个男人,还是男人里最风流、最多情的那一种。江湖之中,已不知多少女人曾骂过他是禽兽、是畜生,但这并不代表,他是柳叶眉那样的真禽兽、真畜生,女孩子那样骂他的时候,往往都是带着一种甜蜜的娇嗔的,是带着一种不一样的意味的。
这足以证明陆小凤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了。
但陆小凤却也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越漂亮的女人,往往意味着越大的麻烦。而一个主动上门的绝世美人,通常情况之下,意味着这背后有危险。
理智上来说,陆小凤应该立刻跳起来转身就走,不过是多让掌柜的再开一间上房的事情而已,这并没有什么,他又不是没钱。
可他的那一双腿,却好似陷进了流沙之中一样,杵在哪里,动也不动。而他那双神气的眼睛,也一眨都不眨的盯着卧榻之上的美人。
他忍不住想,若这里是个花园,这美人醉卧芍药花,又是怎么样一副动人的美景呢?
床幔在夜风之中飘动,让这美人酣睡的面容看不太清楚,陆小凤忍不住想要靠近,去看一看这位美人的真容。
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又提起手里的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这才一步步的朝那美人走去。
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或许是对美人的一种不敬。
他站在床榻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纯白的美人。
她睡得正香,脸上泛起了一种醉人的酡红色,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夏夜虽凉爽,但是喝了酒的人,总是很容易感到闷热的,这美人也不例外,她睡得不是很舒服,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焦灼的薄汗,将她本来就不甚整齐的碎发黏在脸上,倒是让她呈现出了另外一种美感,一种……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美。
她看上去真的很柔弱、很柔弱,柔弱到令人忍不住去想,她为什么会出来喝酒呢?
这样柔弱纯洁如玉兔一般的美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才会放任自己醉去呢?
陆小凤忍不住伸出手,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像是一个亲昵又体贴的情人一样。
就在这时,这美人忽嘤咛一声,似乎有要转醒的意思。
陆小凤双手抱胸,竟然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在了床榻的边缘,就这么等着她醒过来。
美人幽幽转醒,睁开了那一双如秋水一样的眼睛。
她的眼睛也是极美的,却不是那种顾盼神飞的明艳。她的眼角微微向下垂,眼眶有些红。
她的双眸并不是全然的明亮,而像是带着一层惹人怜爱的水汽一样……用这样的眼神去看某个男人一眼,那男人的半边身子不酥了,那才怪呢。
她好似还犹在梦中,根本没看见陆小凤,嘴中喃喃道:“水、我要喝水……”
她的声音也是又娇又软的,好似一只兔子的柔软可爱的皮毛,软乎乎、娇怯怯。
……简直无一处不美。
陆小凤顺手就拿过了茶壶,在茶杯里到了一杯水,递到了她的唇边,懒懒道:“喏,水。”
美人似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屋子里是有人的。
她微微一愣,朝陆小凤看了过来,陆小凤的嘴角上扬,也正在看着她,他一不说话,二不解释,好似他们根本就不是陌生人,而是一种十分熟稔的关系一样。
陆小凤一向都是有这种魔力的。
他很英俊,英俊的男人好似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感,但陆小凤却不然。他是个相当神气、相当可爱的男人,他若是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绝不会去讨厌他的,即使只是第一次见面,也很难有人会拒绝陆小凤。
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给这美人喂水喝,这美人呆呆地愣了三秒钟,然后真的低下头来,去噙那水杯里的水,陆小凤十分贴心,将杯子微微的倾斜,好叫她能够更容易的喝到水。
她喝水的样子却实在可爱的很,嘴巴一动一动的,小巧的鼻尖也一抽一抽的,不太像人,倒像是陆小凤小时候养过的小兔子似得。
……至于那只小兔子的下场嘛,一不小心跌死了,被陆小凤烤来吃了。
半杯水喝尽,美人才抬起头来,她揉了揉眼睛,把眼角揉得更红、更惹人怜爱了些,然后又忽然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舔了舔自己的手,好似立刻要卧倒睡觉。
……啊这!
这可真是太不见外了!而且为什么要舔自己的手呢?好奇怪。
陆小凤板起脸,道:“陌生男人递给你的水,你也敢喝?”
美人歪了歪头,一双翦水秋瞳就这样软乎乎的望着陆小凤。
她简直已睡懵了,这句简单的话,她都思考反应了好一会儿。半晌,她才有些恍惚地道:“……好像是哦。”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
他有些悠闲的坐在榻上,背靠着卧榻,一条腿曲起,拿着酒壶的那条胳膊十分随意的搭在膝盖上,手上一晃一晃的,连带这那酒壶也一晃一晃的。
他道:“想不到还是一位呆美人。”
一个陌生男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出现在了这屋子里,这美人却好似完全没有被吓到,她又揉了揉她的眼睛,好似很困倦的样子。
她“啪叽”一声,整个人又摔回了柔软的床榻之上,侧卧着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喃喃道:“你说我呆?我呆么?”
语气像是娇嗔。
陆小凤唇角的笑容就越荡越大了。
他是个很直接的男人,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了半卧着的美人身上,他的神色之间,难掩兴致。对于女人来说,这种毫不顾忌的目光其实是非常具有进攻性,也非常失礼的。
但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神奇,“失礼”,只要掌握在一个合适的度量之内,就是一种能勾得人心痒乎乎的情趣,太寡淡或者太过度,则会让人不适。
陆小凤从来都没有练习过怎么用眼神去勾引女人的,但他就是无师自通了这一点。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这才勾着嘴角道:“或许你是故意要走错屋子的?”
美人半眯着眼,一只胳膊都耷拉在塌边,听到这话,她好似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走错屋子了。
她忍不住看了陆小凤一眼。
那眼神也是娇怯怯的,陆小凤被这双眼尾下垂的眼睛扫了一眼,就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已缩紧了,一抽一抽的疼。
她的双眼实在是太纯洁、太无辜,可是她的嘴唇却略微有一点点的丰厚,带着一种嫣红的色彩,就这样歪歪斜斜、毫无防备的躺在这里,总好像有一种引诱旁人去亲吻的感觉。
纯洁、干净的美人,吸引力从来都不在于纯洁之上,而在于那种不谙世事的纯洁被破坏之后的动人风采。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男人的破坏欲。
陆小凤也有破坏欲,他的破坏的欲念还十分的可怕,哪个女孩子若是见了,非得哭着骂他禽兽不如不可。
他的眼神就变了,而在这种眼神之下,美人居然还完全的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危险,她下意识的去啃自己的指甲,半晌,她选择放弃思考,不肯回答陆小凤的问题,打了个哈欠道:“啊……困死……”
陆小凤冷不丁地道:“你不能睡。”
美人不太明白。
陆小凤的眼睛,仍死死地盯着这白兔似的美人儿,唇边荡出一抹颇具有趣味的笑容,他故意用一种很冷酷的语气道:“姑娘半夜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我是不是该来一出夜审娇娘的戏,好好拷问拷问你的来历。”
这真是一句残酷至极的话了,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对一个孤独娇弱的女子说出这话,那毫无疑问意味着这女子有的捱了。
陆小凤这样的男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但江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说不准的。
独自一人行走江湖的绝世美人,若是没两把刷子,早不知道被掳到哪里去了,哪里还能一个人夜半喝酒,一个人醉醺醺地卧倒在一间房里呢。
陆小凤的心里痒痒的,有些好奇她的来历,又止不住的犯欠,这才说出这么一句残酷可怕的话来。
可是她实在是困倦得要命,她喝多了酒,整个脑子简直就和浆糊一样,听陆小凤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的话,也没找到其中的关键词,她敷衍似得嗯了几声,好似已马上就要睡着。
打扰这样一位美人的睡梦,真可谓是一种罪过了。
可陆小凤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罪过的男人。
他忽然冷冷道:“我真想一盆冷水把你泼醒。”
……美人被这一句话都吓得清醒了几分。
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睛还瞪得有点大,看起来有点委屈,控诉道:“为什么呢?”
陆小凤就忽然笑了。
一阵夜风忽然吹进来,将陆小凤头上的发绳吹了起来,在风中飘扬。这英俊的男人,此刻的眼神却并算不得明亮,也一点儿不清澈,反倒是有一点暗,有一点危险。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样的话,就能让你的酒醒一醒。”
美人又放松下来,不住的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小凤说话:“非要我酒醒做什么?我一没害你,二没打你。”
陆小凤淡淡道:“如果你清醒的话,我就能问你一个问题了。”
美人道:“什么问题?”
陆小凤扬唇一笑,忽然凑了上来。整个人都已将这白兔似的女孩子拢住,他身上那一股危险的酒气,也就拢住了这娇软如白兔一样的美人。
白兔美人很是娇小,她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团,这样子反倒是让她更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了,陆小凤凑上来,只觉得他似乎很轻易就能将她拢入自己的怀中了。
陆小凤的呼吸里,也带着醉人的酒香气,他的目光落在了白兔美人那艳红的红唇之上,哑声道:“这样我就能问一问你,愿不愿意同我住上一晚了。”
美人懒洋洋,软绵绵地翻了个身,好像觉得他很有意思似得,嘴角慢慢地勾起来,半晌才道:“你现在难道不能问?”
陆小凤直起身来,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不能。”
美人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醉还是醒,你现在若是答应了我,明天早上醒来反悔了可怎么办?你要是明天反悔了要打死我,我是死还是不死?这可是一笔糊涂账,不能这么算的。”
他只是风流,又不是下流,不喜欢做趁人之危这种事的。
美人道:“那也是嘛,那不管啦,明天早晨醒来再说吧……”
陆小凤:“……”
陆小凤板着脸,硬邦邦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美人的眼睛都已经困得睁不开了,懒洋洋地敷衍陆小凤:“……嗯。”
陆小凤就笑了,凑到她耳边,仿佛威胁一般地道:“男人都是禽兽,知道么?”
美人困得叽里咕噜地说胡话:“……禽兽是什么?好吃么……唔,不能吃肉,肉不好吃,还是青菜好吃,花也好吃……”
陆小凤:“……”
这是什么神秘的信奉素食组织的成员么?她是尼姑么?是华山派吗?看起来也不像啊?
陆小凤又笑了。
他忍不住慢悠悠地道:“禽兽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不过小白兔倒是好吃得很。”
美人:“……”
美人忽然“噌”的一声坐了起来,动如脱兔。陆小凤本来都打算去外间的炕上睡了,看见她忽如其来的动作,整个人都懵了,道:“……怎么了?”
美人瞪着他,眼眶忽然慢慢地就变红了。
她小巧的鼻尖,也忽然抽动了一下,这一下抽动,好似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陆小凤再一看她,只见这美人那双略有些下垂、略有些可怜兮兮的双眼之中,竟已含了一汪眼泪,她委屈巴巴,忽然控诉道:“……你、你欺负人!”
陆小凤:“……”
你才意识到么?我都勾引你辣——么——久了!
他抽了抽嘴角,正欲说话,却听那白兔美人眼泪汪汪,抽抽泣泣地道:“兔子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子嘛!!”
说着,竟是嘤嘤嘤的捂脸哭泣起来。
陆小凤:“……”
陆小凤大脑有点宕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美人都开始真情实感地哭得直抽抽了。
陆小凤干巴巴地道:“……我觉得,你可能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不过仔细想一想,如果她真的知道了自己值得是哪一种情况,说不定会哭得更厉害?
……在禽兽面前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呐。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角、眼眶都红红的,好似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一样,嘤嘤嘤、嘤嘤嘤个不停,她莹白如玉一样的面庞之上,也浮起了一层病态的酡红,好似已恨不得哭得晖过去一样,若是叫不知情的人来看,还不一定会误认为陆小凤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