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可能呢。
他一叹气,玉姣就知道他又要顺从了,她挣脱被子,张开双臂,楚留香就非常自觉地过来,又把她拢进了自己的怀抱里,他单腿跪在塌边上,上身微微的前倾,保持着这样拥抱的姿势,尽心尽力地给玉姣擦头发。
玉姣忽然起了兴致,她漂亮的指甲轻轻的点在了楚留香的脊背之上。他脊背上的肌肉也是紧实而有力的,这个男人的身上,简直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他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件绝佳的武器,完全不需要其他的刀啊、剑啊之类的兵刃去辅助。
他对自己身体力道的控制,的确已达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也就是为什么,盗帅楚留香虽不杀人、也无利刃,却仍被江湖上的人们又爱又敬又恨的。
玉姣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脊柱骨,她的指甲是漂亮的蓝色,上面点缀着圆润可爱的珍珠。
于是李红袖来送衣裳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副场面。
一向温柔却潇洒的楚大少爷,搂着玉姣,极其温柔细心的给她擦头发。玉姣的一双玉臂,正攀着楚留香。那洁白如羊羔一样的手臂,与楚留香古铜色的、紧实有力的脊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纯洁美丽得要命。
纯洁的美人手指纤纤,只轻轻一划,楚留香脊背上的皮肤便被割破了,一点点殷红的血慢慢的从利落的切口处渗出,她是这样一只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小凶兽,野蛮之中还带着娇憨,楚留香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江湖侠士,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危险。
可他偏偏一点儿都不躲开的。
李红袖看不见楚留香的表情,却能听见玉姣心情很好的笑声,楚留香相当地无奈,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玉姣啊”,语气之中,却没有任何要怪罪她的意思。
聪明的红袖姑娘,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咱们这位楚大少爷啊,好似也已栽倒在了纯洁美丽的小美人玉姣身上了。
只是,李红袖的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忧,毕竟,楚留香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她们都知道的。作为情人,他一定是不错,可是这情人又能做多久呢?玉姣如此天真烂漫的个性,是否明白自己是在和怎么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呢?
不过,她虽然心里担忧,却也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放下衣服,默默的出去了,宋甜儿还在厨房之中,一点红已回到客房之中陪着他的妻子去了,蓉蓉姐在挑选今晚要用的酒,她也应该去做做自己的事情了。
帮玉姣擦干头发后,楚留香去外间拿到了那一件新的衣裙。
这是一件淡色的衣裙,比不上楚留香先前为玉姣买来的那一件辉蓝外袍好看的,只是船上三个姑娘的衣裳,都不太鲜艳,苏蓉蓉更爱淡色,衣裳也只有这样的。
玉姣从榻上跳下来,白生生的玉足赤脚落地,站在楚留香面前伸开双臂,歪着头看着他,好似再说:快点伺候我更衣!
这坦然的态度啊……
楚留香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开始伺候玉姣公主更衣。
衣服倒是换好了,头发却还是散的,楚留香就算再手巧,也是不会数女人的发髻的,而玉姣更是手笨的很,她只是用手绕一绕头发,指甲稍微划拉了一下,竟然直接削掉了一缕头发……她呆滞了片刻,看看地上那一缕无辜的头发,觉得有点心疼,又抬头看一看楚留香。
楚留香板起脸:“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法把头发再接回去。”
玉姣:生闷气.jpg
楚留香叹气。
他只好自己撸起袖子上手了,给玉姣打了两个最简单的麻花辫,垂在身后,好像一个大辫子的小姑娘一样。
楚留香只可惜道:“可惜没有鲜花,否则稍微装点一二,也很好看的。”
玉姣站在镜子前,歪了歪头,甩了甩自己的大辫子,道:“我要带牡丹花冠!”
牡丹花冠,又不知道是玉姣在哪里学到的。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刮了刮玉姣小巧的鼻子,道:“好玉姣,这样简单的头发,可不适合带牡丹花冠,牡丹花冠一定要发髻很大、很雍容才行。”
玉姣道:“那你帮我改改发髻嘛。”
楚留香一摊手:“可我不会啊。”
玉姣哼了一声,又开始熟练的运用激将法:“那我等鱼谦虚给我带的人类奴隶给我改。”
楚留香:“……”
楚留香一下从背后把玉姣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玉姣啊的尖叫一声,看见楚留香一副吃瘪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实在忍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两只白生生的脚一晃一晃的。
楚留香凑上去啄了她一下,苦笑道:“玉姣,你是不是故意的?”
玉姣轻轻热热地环住他的脖子,笑着点点头。
她道:“楚留香,你都知道我是故意的,你还要上当,你真笨。”
她笑着,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当然了,这可爱的小虎牙其实根本不是虎牙,是鲛人尖利的牙齿,这牙齿,可以把珍珠果子都随便咬,撕扯人类,更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这样危险的小凶兽,怎么就会有这么美丽、这样娇憨可爱的外表呢?
楚留香和她额头碰额头,那双蓝到近乎透明的眼睛就离他好近好近,他哑声道:“是,我是个大蠢蛋,玉姣是大聪明,好不好?”
玉姣甜甜蜜蜜地说:“好呀,我是大聪明。”
楚留香忍不住又问:“你刚才与我游戏,还满意否?”
玉姣眨了眨眼。
她窝在楚留香的怀里,手里捏着她毛茸茸的麻花辫一甩一甩,好似在很认真的思考。
楚留香就也真的很安静的在等着。
他的的确确已明白了,无论在人类社会中意味着什么的事情,对玉姣来说,都没有一点意义,都只是玩而已。她一点儿都不羞涩,也不会对着他娇嗔,她对他的态度一如往常,既没有更亲密一点,也没有后退一步。
她是真的不在乎!
所以她当然是真的有可能会采纳鱼谦虚那个奸臣的建议的!
楚留香心里酸得直冒泡,简直恨不得把玉姣都勾在他这里。
……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心理在作祟呢?不服输?嫉妒?他从来都没有把任何一个女孩子像是放在货架上一样的评判对比,因为他觉得这样子是错误的、是不尊重的。可是如今,他自己把自己也放在货架子上,如此安静、如此顺从的等待着这一位天真懵懂的鲛人公主去评判。
从神态上来看,玉姣无疑是很愉快的。
她觉得新奇、觉得有趣,又拉着他不肯让他走,脸上红扑扑、两眼亮晶晶,楚留香的脊背弓起,背上拿着被鱼鳞剐出的伤口不停的渗血,他深邃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或许他这双眼睛,也是让他如此风流的其中一个祸害之一,他盯着某个人的时候,就真的好似在盯着自己的爱人一样,满心满眼,全都是她。
玉姣窝在楚留香怀里,久久都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脸颊之上又出现了那两个小小的酒窝,像是盛着蜂蜜酒一样,又甜又醉人。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似在咂摸什么滋味一样,半晌,才睁开了双眼。
她就又撞进了楚留香那双深邃又深情的双眸之中。
玉姣道:“我觉得嘛……”
楚留香带着笑意道:“嗯?”
玉姣道:“我觉得很好,可我没有对比,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好坏来。”
楚留香:“……”
楚留香长长地叹了口气。
玉姣又笑:“楚留香大蠢蛋,怎么又被同样的招数弄得不开心了。”
楚留香唯有苦笑。
他刮了刮玉姣的鼻子,板起脸道:“好了,我们快出去吧,甜儿的饭都已摆上桌了,若是让那饭食凉掉,你看看甜儿会不会生气。”
玉姣与宋甜儿最好,闻言,便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就走嘛,不过……”
楚留香道:“嗯?”
玉姣问:“我待会要来你的屋子里,好不好?”
楚留香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
他嘴角勾了勾,道:“你为什么不呆自己的屋子呢?”
玉姣在他耳边道:“因为我还要想要你陪我。”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好像再说要楚留香陪她一起扑蝶玩一样。
楚留香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玉姣被手笨的他扎了两条麻花辫,可即使在这样朴素的打扮之下,她也依然是美的,是绝美的。
楚留香哑声道:“好。”
玉姣眨了眨眼,又朝楚留香笑了一下。
楚留香也同样回之以笑容。
今夜的海面平静,海风微微的吹着,叫人觉得十分惬意,宋甜儿突发奇想,要在甲板上待客,于是楚留香就把桌椅都搬到了甲板之上,又在高处挂上了大大小小的灯笼,把甲板照出一片暖色的光芒来。
八仙桌上,白玉似的瓷盘七七八八的摆着,有蜜炙的烤鸡、有原汁原味的海鱼、螃蟹,考虑到今夜大家要喝酒,桌上还摆着好几样下酒的小菜。
宋甜儿还特意做了粥,用的是今年的新米,用铜煲的浓稠软烂,满是米油的香气。宋甜儿是岭南人,喜食荔枝、食夜粥。她的家乡吃粥,不同于中原之地,得用各色海鲜来搭,简直奢侈得不得了。
喝酒也要养生嘛。
一点红不是没喝过白粥,只是没见过吃席的时候每个人面前摆一碗白粥,李鱼依偎在他身边,看着白粥,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爱妻如命的杀手一点红立刻就发现了,他看了一眼李鱼,有些惊奇地道:“你想喝?”
李鱼点了点头。
她其实自小就喜欢喝白粥……主要是喜欢那种米油的香气,等变成吸血鬼之后,她除了对一点红的血感兴趣之外,简直对其他任何东西都没兴趣了,没想到今天,一碗夜粥,居然让她的食欲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但她面前其实没有摆粥碗的。
宋甜儿三人,是楚留香的家人,是值得信任的人,而且要寻找楚留香,妖怪的事情也没法子隐瞒,所以他们就告诉了这三人。
所以,她们都知道李鱼是依靠人血为生的妖怪,不吃凡人吃的东西,所以宋甜儿就没有为她准备。
可谁能想到,李鱼的食欲居然在此刻动了呢?她甚至肚子都咕噜叫了一声,不过声音非常小,除了与她紧紧依靠在一起的丈夫听到了之外,旁人都没能听到的。
一点红实在是有些惊奇。
他自诩为李鱼食谱之上最甜蜜的小蛋糕,但也不至于同一碗白粥置气争宠,见妻子想吃,便端起了粥碗,舀了一勺白粥,又怕李鱼被烫到,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李鱼却伸手制止住了他的行动。
她略带遗憾地道:“我怕是喝不成的。”
吸血鬼除了人血,难道还能吃别的东西么?怕是不成的,她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体质,但也不敢莫名其妙的乱试。
一点红比起李鱼,更不了解妖怪,只是见李鱼想要,这才为她取来,如今李鱼拒绝,才想到,或许她不是对别的东西不感兴趣,而是根本吃不成呢?
他只好也作罢。
不过,他还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他凑在李鱼的耳边,轻轻地道:“莫要不高兴,今夜我只喝粥,血里就会带上米香味了。”
李鱼嗔了他一眼,道:“你说什么呢?这么一大桌子菜,我只叫你吃粥呀?”
一点红嘴角微微翘起,柔声道:“没关心的。”
李鱼笑着拧了他一把。
桌子对面,宋甜儿多喝了几杯,眼神稍有些迷离,她双手捧脸,忍不住感叹道:“红先生与李夫人这般,才叫恩爱夫妇、神仙眷侣呢……”
说着,她又瞪了一眼楚留香。
楚大少啊楚大少,你骗小姑娘,你把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小玉姣给骗走了!
楚留香收到甜儿姑娘的杀人视线,也只能佯装看不见。
楚留香与玉姣,失踪了好几天,害得三位义妹与红鱼夫妇担心,如今他们重新归来,自然是要解释一番的,开席之前,楚留香也征求了玉姣的意见,玉姣对自己的身份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想着要带宋甜儿她们也去晶宫鲛境里面玩呢,自然不会拒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留香引进一杯,与众位友人致歉,又说起了海底之下,藏着的那个近乎梦幻的晶宫鲛境,玉姣听的十分开始,见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了那种向往之色,她就拍着胸脯表示要带众人去海底玩。
等她身上的事情结束之后。
而在他们在海底呆的这几天,正事的进展却是没有什么,石观音已死,秋灵素是个受害者,已被海老大远远的送走了,而那长孙红,虽然是石观音的大弟子,却对石观音是如何知晓玉姣之事的一概不知,一点红是个杀手,刑讯的法子有的是,他对长孙红可没有怜惜之情的,一丝不苟的把他的手段都使在了章长孙红的身上,长孙红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由此可见,长孙红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所以,事情还是得从蝙蝠岛的船入手,还是得从海老大入手。
当然了,海老大这个人,人心肠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还在楚留香面前发誓,并没有参与过蝙蝠岛的事情。
楚留香是相信他的,而且,他也并不想要给海老大添麻烦。
他只是想从海老大的嘴中,问出造访蝙蝠岛的方法。
蝙蝠岛既然是一个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的地下交易场所,那就一定有一种渠道可以正常而安全的上岛,楚留香要问的,正是这个法子。
他们就打算再次造访海老大。
海老大的船,还在楚留香当初坠海的地点,可是等楚留香的船找回那个地方的时候,那艘船竟已经变成了沉船,只剩海面上,三三两两的漂浮着木板。
木板之上,只有几个水手存活,他们奄奄一息,早已没有在海中游泳的力气,一个个都面如死灰。
见有船过来,他们忙喊救命,楚留香见了,大吃一惊,忙将这几个人救上船。
这几个人在极度的恐惧与饥饿之中度过了好几日,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顿,这才有精神将船上发生的事情讲清楚。
是一艘神秘的船。
整个东南沿海,也找不出比这艘船更神秘的船了,他们曾远远的见过。海老大在这条航线之上已称霸了好多年,任何没有经过他同意的船,都很难驶出港口,可是这艘船却是一个例外。
谁也不知道这船是属于谁的,可是海老大不动,就没人敢动。
这些年来,海老大与这神秘船井水不犯河水。
可谁知,就在楚留香坠海之后的第二个晚上,那艘船却忽然出现了。
那船上的人,简直是像海盗一样的凶悍,他们的武功,皆是十分高强,他们好似在寻找什么人,没找到之后,整个感觉都似是发了狂一般,见人就杀,有凶悍者,竟用牙齿去撕咬船上的水手。
那水手说到这里,脸色已是惨白,好似已想起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场面。
此人颤声道:“他们!他们不是人,是怪物!是怪物!”
楚留香一眼不发。
是蝙蝠岛,这样神秘且能在海老大眼皮子底下出航的船,一定是蝙蝠岛,可这水手说的怪物又是什么?蝙蝠岛是地下交易的场所,自然有武功高强的打手护卫,可怪物又是什么……?
他们的目标是否就是玉姣?
楚留香又问:“海老大呢?”
海老大没事。
他自觉对不起秋灵素,于是命大船停在原处,继续搜救楚留香,而他自己亲自送秋灵素回到陆地上了,所以躲过了一劫。
靠岸之时,楚留香与玉姣匆匆前去寻找海老大,只是今天,日头正大,李鱼不方便露面,于是就叫鹰英俊跟着他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可报信。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李鱼没那么难受的时候,他们再跟上。
这一回不在海上,孤立无援,既然在陆地之上,那就好办多了,鹰英俊的猫头鹰大军也能及时赶来的。
这样大的事情,海老大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竟真的龟缩在他的屋子里,他庞大的像山一样的身躯也在不停的发抖,脸色惨白一片,整个人已被吓得失去了曾经的豪气。
他喃喃道:“是蝙蝠岛!是蝙蝠岛!蝙蝠岛的怪物……蝙蝠岛的怪物!”
见到了楚留香,他仍只是喃喃地重复这一句话,楚留香安抚了他好久,他才说出了曾经有一次,在海上见过的一副场面。
就是那艘黑船,黑船之上,有许多黑衣的守卫,这些守卫一动不动,好似雕塑一般,那黑船是做罪恶的生意的,船上有许多被掳来的女人。
海老大虽然不敢管这黑船的生意,但他也有些好奇的,所以就用了从西洋得来的望远镜窥了一下,这一下,却是窥见了让他终生难忘的噩梦。
有女人从船上跑了出来,守卫视若无睹,却在一声尖锐的哨响之后,十几个黑衣的守卫扑了上去,竟将那个可怜人剥皮拆骨,直接活吃了!
吃完之后,尖锐的哨子又响了,这些可怕的黑衣守卫们就漠然的走回了自己守着的位置,一动不动。
海老大的望远筒,掉在了地上。
从此之后,他对蝙蝠岛这地方,再也没打过任何一点点打探的念头了,可是蝙蝠岛的名气却是在黑暗的世界里越来越大,他知道,很多人都要去蝙蝠岛的,为了钱、为了武功秘籍、为了各种各样的身外之物。
只有楚留香,他是为了去将这罪恶的地方一网打尽。
楚留香已决心一定要去!
他的脸色已沉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冷酷,他沉声道:“要如何才能得到去蝙蝠岛的信物?”
蝙蝠岛一定有信物,那是属于客人的证明。
海老大叹道:“香帅啊……”
楚留香道:“你无需劝我,我这个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海老大长长地叹息。
他道:“拥翠山庄的少爷李玉函,他的妻子柳无眉生了重病,江湖上无药可医,为了救柳无眉,李玉函一定会去蝙蝠岛,或许,他如今已拿到了去往蝙蝠岛的信物,备好了钱财,只等着出发了。”
楚留香道:“多谢。”
海老大道:“香帅,珍重。”
海老大这个人,不拘小节,很少说这样的话的。
楚留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扬唇一笑,道:“珍重。”
第91章
李玉函,乃是拥翠山庄的独子,拥翠山庄坐落在苏州城外的虎丘山上。想要拜访李玉函与柳无眉夫妇,自然要先到姑苏去。
听说那柳无眉生了重病,时常难受得死去活来,李玉函爱妻如命,如何能忍受妻子忍受这样的病痛折磨?他们或许在暗中求医问药了许久,都没能找到救治柳无眉的药,因此才想着到那蝙蝠岛上去。
蝙蝠岛、蝙蝠岛。
最近这几日,楚留香几乎每一天都在想这个地方,这地方这么有名,却又隐藏的这样好,不知经营了多少年,积累了多少财富与罪恶,但是这江湖的明面上,竟是如此的风平浪静,从来就没有人提起过。
楚留香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到那蝙蝠岛上去,所以他要去找李玉函,李玉函在姑苏,距离这里却实在是不近。
楚留香买了一匹快马,与玉姣同乘,目的就是为了快一点赶去姑苏,将李玉函拦截下来,说什么,也要弄到进入蝙蝠岛的方法。
楚留香一个江湖人,快马加鞭自然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而玉姣虽然看着身娇体软,但身体素质实际上比正常人类要强得多,自然也不会不舒服。
二人就朝着姑苏城快马加鞭的赶去。
半个月后,姑苏城
苏州乃是灵秀之地。
不同于沿海之地,苏州城的空气并不是咸的,而是甜的,是草木的清香,是一年四季各种不同的花所带来的那种轻快的香甜,这里到处都种着金桂和丹桂,到了金秋,桂花成熟的季节,人们就会将桂花收集洗净,做糖桂花吃。
糖桂花可以保存很久,所以如今虽然不是桂花成熟的季节,想要吃上一碗桂花糖水鸡头米,或者是苏州所特有的那一种苏式绿豆汤,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楚留香自然不是第一次来姑苏城,但玉姣却是第一次来。
陆地之上,当真很是热闹,而且每一个地方的热闹,还都不太一样的,玉姣喜欢这地方,仍赤着脚在街上走来走去,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一个带着异域风情的绝色美人,如此天真、如此懵懂,她赤着脚,一双玉足在青石板路面上踏来踏去,便有无数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那张白净美丽的脸上了。
这些目光之中,有单纯惊异的,却也有恶意的。
无论玉姣出现在哪里,她的身边总是少不了这样是是非非的目光,楚留香跟在她的身边,适时得挡去一些令人不太舒服的目光。
然而玉姣却是全然无所谓的,她拉着楚留香,就在街上乱晃。
李玉函还在姑苏城,楚留香已定好了计划,今夜就上虎丘山,会一会这拥翠山庄的少主人。
在此之前,楚留香就决定带玉姣出来逛一逛、玩一玩了。
这半个月来都在赶路,玉姣实在有点蔫蔫的。
这倒不是说她受不住长途的奔波,而是说这长途奔波的旅程,实在是有些枯燥、有些无聊。玉姣是小孩子的心性,对陆地上没见过的东西都跟感兴趣的,困着她不叫她去玩,实在是让她很难受。
但玉姣也明白,这是为了她的事情,所以她自然不会说什么。
无聊的玉姣蔫巴巴的窝在楚留香的怀里,有时他们会露宿在野外,有时他们会住在小城镇的客栈之中,她既然觉得很无聊,就难免要想东想西的,骑在马上的时候还会对过往的一些少年人评头论足,好似这些人都已成了她俘虏回海底的奴隶一样。
楚留香:“……”
好在玉姣对他还是非常着迷的,她刚刚明白了一种令她十分喜欢的游戏,而刚好这种游戏又是楚留香所擅长的,他是个花样很多的男人,自然可以每天陪着玉姣玩不一样的东西。
这个时候,楚留香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祸乱朝政的祸国妖妃一样,仗着自己长得好、性格讨喜,就勾着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身上。
楚留香:“……”
楚留香把这种莫名其妙的联想从自己脑子里删除出去。
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态,已发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变化。
今日阳光正好,玉姣扎着麻花辫,穿着漂亮的裙子,走在路上。楚留香顺手买了一把伞,为她遮挡太阳。
玉姣东看看、细看看,就看上了一种桂花糕,热气腾腾的刚出锅,软乎乎、甜丝丝、糯叽叽的,玉姣上手就要去抓,结果把自己给烫到了,啊了一声,又松了手,看看桂花糕,再看看楚留香。
楚留香忍笑掏钱,为她买下。
卖糕的小贩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只是个卖糕的,哪里曾见过这样的美人?一见了玉姣,顿时有些看得失神了。玉姣抬起头来,一双淡漠的蓝色眸子就与他对视,她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好似在观察这小贩。
她的眼神里绝没有一丝风情、也绝没有一丝可以叫男人想入非非的眼波,可仅仅只是被这双玻璃珠子似得蓝眼睛看上一眼,却已足够让这卖糕的小贩丢了魂魄。
他竟有些痴痴地看着玉姣。
楚留香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小贩才恍惚反应过来,连连道歉起来,毕竟,盯着女客的脸,实在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这美丽却淡漠的蓝眼睛美人却对他瞬间失去了兴趣,她低下头去,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戳了一下软乎乎的桂花糕。楚留香从怀中掏出钱来,递给了小贩。
小贩立刻为这二人打包好了桂花糕。
玉姣怕烫,不肯去拿那油纸包,楚留香便适时的接过,又用自己的手捏着轻轻吹了吹,这才喂给玉姣吃。
他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温柔、最贴心的情人了。
只可惜玉姣只吃了一口,就觉得这种闻起来非常香的东西,吃起来也没那样好吃,她失去了兴趣,就要往前走去。
一抬头,却是最先注意到了一个黑衣的少年。
这少年的年纪,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周身却有一种冷峻而孤独的气息,他的双眸漆黑漆黑,脸色却很是苍白,脊背如青松一般的笔直,一看就是个练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