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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大风大,之前杀猪的那点腥骚气息很快就被吹出去了,如今只能闻到铁锅里哧啦啦的油香。
钱老头看着孙儿,好无力的道:“你别多想,这是人家出门在外的日子,不是咱们家的。”
“咱们家就是这么艰苦朴素,每天啃干粮。”
孙儿更不信了:“爷爷,我懂,你是叫我不要耽于享受——下回别这样了,有肉就吃吧,家中护卫镖师们也辛苦!”
钱老头:……
说了他们这么艰苦,就是这么艰苦!怎么这熊孩子就不信呢?!
人家有本事打野猪,还有本事抓鱼捉兔子,他们能行吗?
他们敢离开货物吗?
这傻小子!
再看对面人,年纪也不大,怎么做事就这么老练呢?
好气啊!
钱老头气鼓鼓的坐在那,眼前却又递过来一只陶碗,里头焦香的油渣正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上面只撒了一点点盐,也可以撒糖……爷爷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而在简易洗澡房里。
白麓脚踩在盆中,一边拿着澡豆简单搓洗,一边怀念淋浴的日子。
还没洗完呢,就闻到外头的香气浓郁的不得了,好像还开始出锅了——
!!!
她瞬间着急起来:“甜的咸的我都要!”
听得里头水哗啦啦的,时阅川绷住脸皮,这才使得自己的眼神不那么飘忽,声音不那么颤抖:
“阿麓别急,这一锅是试一试,下一锅更好。”
时阅川的话还是能信的,白麓咽了咽口水,又接着开始搓了。
别说,这澡豆的功效暂且不说,就这股淡淡的药香,还有沐浴之后的爽滑感,也还是行的。
就是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锁骨下方勒出的红印子,心里委屈极了——
大宝贝,如今没有运动内衣,你们受苦了!
难怪古代姑娘们都矜持呢,这胸如果不缠起来全靠肚兜,那剧烈运动起来,谁受得了这颠簸呀!
唉!
还是得早点儿去云州把药弄到手,然后带着人去帝都,到时候说什么也得腾出手搞个基础版运动内衣来。
毕竟,草木灰能忍,这个天长日久的,她要不是身怀灵术,早就该出痱子啦!
白麓唏嘘的换了衣服出来了。
亏得古代澡豆没泡沫,不然就那一个盆,怎么盛得下洗澡水?
但,这也是白麓头一次在这种情况下洗澡。
时阅川站在门口,脸颊飞红,犹豫了好一会儿,眼见这小青走过来:“我也想洗洗……”
这才仿佛被扎了脚跟一样,火速将盆子里的水端出来倒了。
白麓还坐在一旁擦头发呢,一众大老爷们儿根本不敢看她,搞得她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
鞋穿好了。
衣服也穿好了。
除了脖子手腕头脸露出来,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了!
就这,就擦擦发尾一群人还扭捏……
她叹了口气,想起了程朱二人,再一次庆幸自己打的早打的好。
而那头,刚吃完油渣的钱小公子再一次叹息:“爷爷,为什么家里都不做这道菜?”
钱老头压根不理他了。
而这会儿看着时阅川去倒水,老爷子的表情也有些疑惑——
“孙儿,你来说说,咱们这群贵客,究竟谁是当家作主的?”
若说是姑娘当家作主,可怎么打猎还得她亲力亲为呢?
可若是公子当家作主,他怎么还给姑娘倒水呢?
至于那位彪悍的护卫——对方做饭的样子好贤惠呢,必定不是领头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却见白麓已经坐在灶前等着了,手头闲着没事,还拿出把斧头把拖回来的粗壮树干劈了劈。
就是那种,单手捏着斧头,轻飘飘往下一磕——
树枝便如同豆腐一般,丝滑的裂开了。
钱老头:……
算了算了,年纪大了,操心谁当家作主呢!
第178章 云州的消息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大雨仍旧未停。
而这小小山神庙中,几十人围坐一起,篝火跳跃着令人心动旳光辉,照得门板上的饭菜也更加诱人了。
钱老头捧起碗来,手顿了顿:“待会儿吃完饭,你们可得将门板洗刷干净再装回去。”
两名镖师立刻点头:“您放心,咱兄弟们什么时候不懂规矩了?您瞧,我们还特意供了果子、肉和酒水呢!”
大伙儿这才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而钱小公子此刻伸手夹了一筷子烤鱼,才刚入嘴,立刻瞪圆了眼睛:
“爷爷!”
他惊喜道:“这安息茴香做菜,真的好好吃啊!”
孜然的霸道,可不是人人都能抗拒的。
白麓还叹了口气。
“这猪肉不够鲜嫩,所以今晚没安排烤肉。不然的话,把上好的牛羊肉猪肉切成薄片,在炭火上烤一烤。”
“烤到焦香的时候,再蘸一蘸安息茴香,盐和番椒面儿,配上一片青菜叶子,一起塞到嘴里——”
“菜的水灵,调料的霸道香气,还有油脂的醇厚感……”
她说着,感觉到嘴里口水又一次涌出,赶紧扒了口饭压一压。
而那头的钱家众人已然呆滞了。
听、听起来就特别好吃啊!
钱老头想起自己车上剩下的那些安息茴香,此刻赶忙郑重说道。
“诸位,我钱家在株洲也是小有名气的,待会儿我留下地址来,诸位日后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问询。”
“别的不说,周边几大州府,我们家都还是有一些店铺名声的。”
“便是这调料,日后若有什么想要的,我等也可以帮忙找寻。”
钱老头心思百转。
这安息茴香是外疆的商人才刚刚带来的,因是陌生调味,价格又高,类比花椒了,所以敢买的人不多。
但至于怎么用……按钱老头一开始的思维,也是打算作为香料的。
可如今只单纯烤一烤肉蘸着就这么好吃的话……
哎呀!
他也暗暗吸溜了一下口水。
这世上,还有谁能抵挡得过吃的魅力呢?
说起这个,白麓就算了算:
“过了燕州就是云州,”她打听道:“那云州呢?云州你们了解吗?”
神药就在云州,时阅川如今虽不需要了,可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这才接着赶路。
这钱老头略一犹豫,随后便道:
“云州在咱们边疆地带,那里四季如春,空气潮热,奇花异草也是格外的多。灵潮还未爆发之前,便是那处地带出现最频繁。”
他叹了口气:“灵潮爆发那次,明明云州的人不多,可那里仍旧出现了很多状况……”
时阅川点了点头——之前灵潮未爆发时,云州便有一颗杏树变异,整棵树燃起了熊熊大火,却什么都烧不着。
那结出的火杏触之即暖,不畏严寒。
他当初病的严重,为求朱医师出手,灵甲特意瞒着他,将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得来的唯一一枚火杏送出去,想请朱医师多留一会儿……
灵甲多年走南闯北,出生入死,与众兄弟们一样,身上颇有些暗伤,天寒地冻时便很难忍受。
那火杏,也是时阅川千方百计找借口赏给他的。
如今……
他想起往事,此刻只希望朱医师好好在帝都等着。
此行前去云州,除了要跟兄弟们会合,看看灵药有无希望之外,他也存了些私心,想要再多收获些火杏。
到时候,底下人手一颗,也叫他们天寒地冻时好过一些。
毕竟,帝都冬日实在太冷了些。
钱老头说着说着,又惭愧一笑:
“不过,那都是灵潮之前的消息了。”
“灵潮爆发后,各处都乱糟糟的,我们钱家商队如今才是头一次出远门,从敬州绕到丹州。途经赤霞州这里,等翻过那座山,我们便要从江州到宝心州,最后再回株洲。”
“所以,云州最近的消息,我等知道的还真不算多。”
时阅川也很能理解。
云州瘴气颇多,山林草木旺盛,偏偏人却不多,有钱的更是少,许多商队根本不往那里去。
如今钱老头说的恳切,时阅川心中便明白了。
而白麓已经被这州那州绕晕了——大政国二十四州,她如今连舆图都看不到,哪里能记得下这些陌生的地方。
不过倒是听明白了——云州,人少地穷四季如春,灵变的可能性大,神药的消息暂时没有大范围流传……
懂了。
她看了看时阅川,对方便也对着钱老头客气一笑:“能得到这些消息,已然是多谢了。”
这客套话纯粹是瞎说。
前头钱老头那里什么消息也没得到呢,还没他们靠驿站的飞鸽传书来的范围广。
但……主要就是个态度。
别人都肯愿意留地址以待后续交流了,哪怕只是商户,时阅川想起白麓的种种神异之处,心中已然明白日后可能还会用得上。
此刻也仿佛自家人一般:“那我便也给老伯留下地址吧——只不过暂时只能留帝都的。我等归期未定,倘若一时半会儿没能得到消息,也请老人家不要着急。”
“你们这是……”
如此光风霁月的公子张嘴喊了老伯,大家的关系便一下子拉近了,钱老头便直接问道:“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时阅川微笑起来:“我患有脑疾,听说云周出了神药,想去试试看有没有机会。”
“不管成与不成,到时会再从江州折返——如今既然有缘,等我们回城时,恐怕还要绕路去株洲,恐怕就要劳烦钱老伯了。”
从江州折返,直接走丹州,敬州,明昭州便可抵达帝都,如今对方却要从株洲走,少不得要耽误几天时间,分明也是有意结交……
钱老头明白自己得了尊重,越发的喜不自胜:
“好好好,尽管来!”
痛快饮了一杯酒后,又道:
“小兄弟到了燕州不要着急赶路,那里也有我家几处生意,待我先修书一封,托人打听打听云州神药,也保险些。”
若是只有他们这一行人,根本不必这样谨慎。
可云州还有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
时阅川也痛快喝下一杯:“多谢老伯!”
第179章 果然够烈
这酒自然是钱老头准备旳。
此刻长长一张门板上,放了灵甲精心准备的各色美味,石板烤鱼,炖排骨,爆炒兔丁,回锅肉,凉拌鲜嫩小菜苗……
虽说种类上没有酒楼那样精致,但分量都是一等一的足!
尤其是被白麓承认过还挑剔过的手艺!
一群粗豪的汉子挤不上长桌,干脆捧着大碗在门口排排蹲着吃,别提有多香了!
大黄冒雨在棚子口探头探脑的看,离的老远都能闻到香气,此刻不争气的泪花从嘴角涌出,再反刍着已经没什么味道的野草,不由悲从中来……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这么不懂事了!
他发出了悲怆的“哞”叫声。
倒是门口的几个镖师吓了一跳,险险捧住手中的大碗:
“哎哟!贵客你们家的牛是不是发狂了?”
白麓探头出去瞧了一眼:“没事,他今天贪玩,我罚他晚上不能吃饭,估计是馋了吧。”
啊?
众人看看那头膘肥体壮老实憨厚的黄牛,心想——那可是牛啊。
你罚他,他懂吗?
时阅川却微笑起来:阿麓之前还说要饿大黄两顿呢,如今一个下午过去,这两顿就四舍五入了一半。
再看看缩在角落,却也捧着个大碗的张百里——
阿麓真是心软。
他慢慢将碗中的酒饮下。
殊不知,张百里此刻也盯着碗里的饭菜,闻着空气中的肉香,饱受煎熬。
前头说了,他家穷,吃肉难得。如今大海碗盛了饭,米是好米,菜也鲜嫩,可就是全是素的!连肉菜里头的菜都没给,仿佛就怕他粘到味儿了……
这饭菜滋味自然是极好的,倘若前头那伙人不要又吃鱼又吃兔又吃肉的——
一失足,果然成千古恨!
倘若再有一次机会,他绝不要那个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大黄牛了!
而白麓则侧头看着时阅川。
他正在喝酒。
用的不是金樽玉盏,而是粗陶碗。
那酒液带着微黄的浑浊,也并非好酒,大约只是够辣。
而眼前朗朗如松的贵公子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衫,骨节分明玉白纤长的手指牢牢端住酒碗,跳跃的火光将他的手掌映出一层不可思议的细腻光晕。
被黑红色的粗陶碗映衬着,格外动人。
白麓不自觉的看呆了。
时阅川便在此时又饮下一口。
有一痕酒液顺着下巴向下流淌,如同蜿蜒的小溪,越过那正滑动着的喉结,最后深深浸入了衣襟里……
而饮酒的人若有所觉,此刻仍旧端着酒碗,微侧过脸来,柔声问道:
“阿麓?”
大约是酒足够烈的缘故,不过才几口,他颧骨处便已飞上薄红,篝火跳动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直白又热烈的柔软。
白麓的眼神呆呆的从他衣襟处又挪回脸上,此刻再看看那如玉般的手指,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我也想尝尝。”
她不是被美色所惑,纯粹只是想尝尝这古代酒的口感。
时阅川微愣,随后便又笑了起来,整张脸表情舒缓,唇角上扬,眼尾的些许弧度都能代表着他的放松与惬意:
“那我给你倒一点,这酒有些烈,尝尝便好。”
他说着,便将酒碗放下想要取过坛子,却没想到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白麓已然凑了过来,握着他的手,就着他喝过的地方,缓缓啜饮了一口。
火辣辣的酒液从口腔到喉咙,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随后又缓缓松开了手。
“果然够烈。”
时阅川呆呆举着酒碗,在这一刻,大黄的叫声,小青和郑医师相互体贴的说话声,墙角处张百里的嘀嘀咕咕,以及饭桌上镖师和钱家人的大声说笑……
都在刹那间如潮水退去,顷刻间,天地只剩下被月光浸透的静谧沙滩。
而他回过神来,一瞬间,大约是酒劲儿上头,整张脸都已经漫上了红色。
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不敢抬头,唯恐对上了阿麓的眼神。
时阅川只记得自己颤抖的放下酒碗,过了好一会儿,才牛头不对马嘴的呢喃:
“阿麓……”
然而跟上来的是一只浑厚的巴掌,钱老头见到这样如风如月的公子,此刻热情高涨极了:
“来!贵客!时公子,咱们再喝一个!”
外头的雨声渐小。
被用来当杀猪案板,最后又当了餐桌的门板,被喝的上头的镖师们洗洗刷刷好几遍,这才擦干净恭敬的又装了回去。
山神庙里的香就没断过,贡碗中硕大的肉块在两侧烛火的映照下,都反射着油乎乎的光。
大雨带来了夜里的降温,灵甲早早便在地上铺了树叶竹席和薄被,还引得已然酒醉的钱小公子不满意的大叫:
“爷爷!他们有被子!他们还有竹席!你不要考验我了,让我先舒服着睡一晚上吧地面好凉呜呜呜……”
最后被虽然喝了酒,但仍旧清醒地注意着货物的镖师们暗了下去。
时阅川安静的躺在竹席上,不多时,一只柔软的手搂了过来,却是白麓搂住了他的脖子:
“时阅川,你在想什么啊?”
他们不是第一次靠的这样近。
之前还未到橘洲时,阿金化成了巨猫,两人便在猫肚皮上肩膀挨着肩膀,睡了一觉。
明明那时候自己也是略羞窘又紧张的,但不知为何,跟如今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就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人有了变化……
可,阿麓还是阿麓啊。
时阅川难得陷入了迷惘当中。
他浑身紧绷着,最终只虚虚挡住那只手,尽可能冷静的说道:“阿麓,你醉了。”
白麓却微笑着小声凑过来,热乎乎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畔,让他浑身都开始颤栗起来。
然而魔鬼却并未消停。
“我没醉。”
“就是稍微有点上头罢了。”
“我也没想到,如今这姑娘她是从来没喝过酒的,这才反应大了点。”
“当然了,我们身怀灵术,想脱离这种状态也简单——可我觉得还是挺舒服的。”
“今天的酒不太行,酒液不够晶莹剔透,醇厚度也不足,酒精度更是差了许多……”
“时阅川,我应该大约也许可能,知道些提升酒精度的小技巧?都说给你听啊!”
第180章 如同朝阳一般的女子
庙中众人旳鼾声呼吸声,此起彼伏。
白麓已经蹭了蹭他的侧脸,软乎乎的脸颊摩擦着,带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热度。
然而始作俑者还纠结着那口酒。
“我想想啊……酒精度想要提升,应该是需要蒸馏提纯的吧?蒸馏简单,这题我会!”
随后又风牛马不相及的说道:“啊,古代粮食很贵呀,好像酿酒也是有限制的,不能这样浪费粮食……”
“但是酒精真的好有用啊!时阅川,我教你做医用酒精吧!到时候你拿给皇帝,是不是可以拿赏钱啦!”
说着,毛茸茸的头发也贴近了他的脖颈,白麓不满意地叹息着:
“我自己把东西送给皇帝也行!但我是个女子啊,万一他回头给我封个什么乡君郡君之类的,我要来有什么用?”
“还是你先送,然后给我在皇帝面前打个基础,回头咱们再循序渐进——哼!那两个臭老头还想把我们女孩子压进尘埃里,做梦去吧!”
“迟早有一天,我要叫女孩子也能光明正大的上朝堂!”
她的声音又小又黏糊,却又带着往日里的小得意,时阅川长叹一口气,此刻摸了摸她的头发:
“乖,会有那一天的。”
白麓突然抬头,时阅川都能感觉到呼吸又转了地方:
“时阅川,你对我这么有自信啊?”
她嘀嘀咕咕起来:
“老实说,我没有干这种事的经验……我们那会儿,男的女的只要有实力,总会成功的——但这中间经历了许许多多年的抗争啊,现在在这个环境下,我真不一定能行……”
时阅川的眼神看着黑黢黢的房梁,明明是雨夜,他却仿佛在无人可见的眼瞳中藏了星光。
“可以的。”
“阿麓是如朝阳一般的女子。”
“朝阳虽不热烈,但没有人会拒绝清晨映照露珠的太阳。”
“而那些你不喜欢的枷锁,桎梏,规矩,只要持续恒久的照耀,迟早都会慢慢消失的。”
“哪怕还没消失完便又来了大雨,但之前消失的每一滴,同样很重要。”
“你想做,那就慢慢去做,可能十年二十年才会做出一个进步。但人生在世,能够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走,本身就是一件幸事。”
“你看,在赤霞州,在新的暴风雨来临之前,你不是已经靠自己的能力将它驱散了吗?”
深夜里,时阅川慢慢放开手,紧紧收拢了臂膀,将怀中女孩瘦削却无比强韧的肩膀含入了自己怀中。
白麓已经睡着了。
时阅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不过那些也不重要。
因为就在今晚,得到启发的是他。
时阅川出身南洲时家,幼时便有天分,也过分成熟——当继夫人在母亲新丧三月后就进了门,他便知道,自己要如何在这偌大的府中立足。
所以他前头十几年声名未显,而在元和十五年冬参加童子试,紧跟着便直接一路考到了元和十六年,成功进入殿试。
但实话实说,时阅川在此之前学得更多的反而是一身本事,武力和智计,他一样都不想缺。
相应的,殿试名次可能只在前五,并未稳入三甲。
可他又有那样的气度与容貌……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连陛下都不忍明珠蒙尘,与诸位亲点探花,特意赐下礼服,令他跨马游街,一展风采……
但探花郎每隔三年便有,时阅川并不安分于此,所以他又借机展示了自己的能力,最终得到陛下认可,开始走南闯北,四处巡查……
但,这一切都是在时阅川的掌握之中。
他对功名利禄的要求,仅且在于想拥有更大的自由,但溥天之下,便连皇帝都不能做到这点,他也有些茫然。
因为不知道要朝什么方向去努力了。
而如今,灵潮爆起,天地骤变,有趣的东西越来越多……
所以他遇见了阿麓。
大部分时间里,他的记忆还是足够可靠。
这张脸初见时他便认出,曾是自己府中的侍花婢女,对方怯弱,胆小,非常善于忍耐——
毕竟,养花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在腿脚胳膊还曾受过伤的时候。
只是一面。
随后时阅川便又开始天南地北的奔波,直到国师有令,令六大州府拱卫皇都,他的头痛剧烈,这才回到南州城。
而在那一晚,那个灵巧狡黠躲在自己身后的姑娘,有着与记忆中同样的面孔,却是截然不同的灵活强势……
和无法掩饰的自由的心。
时阅川几乎是毫无障碍地明白了——
如今天地异变,同样的身躯,不同的人,又有什么稀奇呢?
只是难免有些好奇对方所曾在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制度,才能拥有这样自由的思想?
但,这些都不重要。
如今阿麓在自己身边,她的要求很简单,梦想却很绵长。
时阅川便在此刻明白,他以后该朝着什么方向去努力了。
夜深了。
他小心的调整了下胳膊的位置,最后也安心的闭上双眼。
白麓还从来没有这么新奇的体验。
一觉醒来,眼前是时阅川细腻白皙的脖颈,而她则枕着对方的胳膊酣睡一夜。
此刻,她僵硬的坐直了,而后才对。眉目一片清朗的时阅川说道:
“你昨晚不是洗澡换了衣服了吗?为什么现在还不香?”
时阅川满腹柔软瞬间打了个结,重新熟练的梗了起来。
他坦诚道:“夏日衣衫换洗太快,我便没有让灵甲再继续熏香了。”
白麓“嗯”了一声,随后又美滋滋幻想起来:“我以后也要在衣服上熏香——时阅川,你喜欢什么味道呀?”
“到时候我专门留两套熏你喜欢的味道,剩下的我是我喜欢的。”
时阅川:……
他深夜想了那么多,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羞窘尴尬了。
但如今想来,分明是自己想的还不够多。
而始作俑者却已经又迅速的跳转了话题,此刻正艰难地揉着脖子:
“下回别让我枕你的胳膊了。”
时阅川微微一笑:“别担心,莪并不会因此胳膊手麻木……”
“哦,不是。”
白麓老老实实回答:“肌肉太多了,骨头也硬,枕着不是很舒服,有点硌得慌。”
第181章 诗词幻境的作用
一早上旳旖旎氛围,全部被白麓乱拳打得稀碎。
时阅川只能叹口气:“好,下回给阿麓带个舒服的枕头。”
他们动作又轻又小,而此刻天边还是一层朦胧的鱼肚白。
白麓轻手轻脚的走出庙外洗漱,还看到在门口值守的三位镖师正在斗叶子牌。
时阅川将竹筒里的水倒在她的手上,白麓便照样粗豪的呼啦呼啦一顿搓脸,这就算是洗干净了。
而后便又是一块棉布递上,她接过去,诚心诚意的赞叹:
“有空间真好!”
再看看天边微微泛出的红光,不由生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也就是如今不熬夜了,不然哪有起这么早的时候啊!”
但是还是好想念手机电脑无线网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