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出巡,四阿哥不在随行的队伍里,这让淑婉稍微安心了些。但十三阿哥是四阿哥的盟友,淑婉怎么着也得提醒他一下。
抠着手指想了半天,淑婉屏退左右。十三福晋明白她有话要说,也找个由头,让下人们出去。
刚刚淑婉问过了年份就沉思不语,十三福晋心中惴惴,猜不到淑婉在想什么。现在淑婉要跟她说私密话,十三福晋立刻打点起精神。
“嫂子,可是有什么大事?”
淑婉干笑道:“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我怕说了,你和十三弟当我发癔症,不说吧,我心里又放不下!”
十三福晋忙道:“嫂子不论说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好,我和十三阿哥都会放在心上。”
淑婉犹豫着,她看了十三福晋两眼,一副牺牲很多的样子,咬了咬牙才开口。
“若是换做别人,我绝不会开口,但我们就像嫡亲的兄弟,即便我被你们当做疯子,这些话我也要说出来。”
淑婉拉着十三福晋,让她附耳过来。
“刚刚你说十三阿哥要陪皇上出行,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感觉。”
听了这话,十三福晋心里也跟着咯噔。她也是有些迷信的,像出行这种事,大家都喜欢在出门前讨个好兆头,心里咯噔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论是身体有问题,还是有不好的预感,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淑婉问道:“平时,十三阿哥会不会跟你讲朝堂的事情?”
十三福晋点点头,“会讲一些,十三阿哥会念叨念叨太子……还有其他皇子的事,别的就不会说了。”
知道十三福晋知道一些朝堂的局势,淑婉跟她聊天就更容易了。
她说道:“都说伴君如伴虎,十三弟这些年陪在皇上身边也不容易。这一次出行,还有直郡王和太子,他们二位都不是好相与的。”
十三福晋附和道:“可不是嘛!四嫂这话说得对极了!外人只看到十三阿哥风光,不知道他伴驾的时候,也提着心呢!”
淑婉叹道:“弟妹别嫌我说话晦气,我刚刚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这次出行不大好。十三弟出门在外,要事事小心。在皇上和太子面前,有些话不能说,不当说,千万别仗着一腔热血,就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十三福晋连连点头,“嫂子这话说的很是,十三阿哥好出头,有时候爱冲动,说出一些不过脑子的话。”
淑婉又道:“在圣上面前如何应答,我想十三弟比咱们内宅妇人清楚,我就不多啰嗦了。除此以外,我听说今年北方雨水多。这雨水大,就容易发洪水。即便没有洪水,暴雨会使水质变差,喝了容易生病。十三弟出发的时候,你让他带着些药,不论是治什么的药,都带上一些,最好再带一个大夫。”
十三福晋连连点头,“嫂子说的有道理,我记下了,回头就聘一个大夫让十三阿哥带上。虽说队伍里有太医,但还是自己带着大夫更方便。”
淑婉最后说道:“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了。至于别的,弟妹再跟十三弟商量商量。说实话,弟妹不嫌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十三福晋笑道:“我怎么会嫌嫂子,嫂子说这些都是为我好。”
因为淑婉突如其来的一咯噔,十三福晋没有久留,吃过饭就回家去了。
晚上十三阿哥回来,十三福晋忙不迭地把淑婉的话讲给他听。
“其实,我是有些嫌四嫂说话晦气的,但她每句话都是为我好,我也不好意思埋怨她了。咱们就费点事,多做些准备,就当买个心安了。”
十三阿哥笑道:“你们女人啊!就是小心眼!四嫂一句话罢了,你蝎蝎螫螫,搞得兴师动众的,让人知道了笑话。”
十三福晋喊冤枉,“我哪里蝎蝎螫螫了!”
“我跟着皇阿玛出行那么多次,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还用你嘱咐?再说了,出巡的队伍里有太医,我自己带个大夫,像什么话?好像我信不过太医似的!”
十三福晋有些不高兴,“是!您是走南闯北过的好汉,我一个深闺妇人,见识浅薄,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可是你听我一句又能怎样?不过是让你谨言慎行,带一个大夫,带一点药材,只这三件事,难道是在害你吗?”
十三阿哥倔的很,偏不听十三福晋指派,气得十三福晋一晚上没跟他说话。
第二天,四阿哥亲自上门,顺便把自己府里的大夫送来了。
十三阿哥看见那个瘦成干的老大夫,心里直呼可怜。这大老远的,大夫跟着他跑到塞外,这细细瘦瘦的小身子骨能受得住吗?
十三福晋准备了酒菜,她听说四阿哥还送了大夫过来,心里更是高兴。
她偷偷对十三阿哥说道:“你瞧瞧,四哥已经把大夫送来了,我不信你不带他!”
紧接着他又抱怨道:“你看看人家四嫂,人家说话四哥就听,你再看看你,我嘴皮子磨破了,你也要跟我对着来。你天天夸四哥这里好,那里好,人家听媳妇话,你怎么不学学?”
十三阿哥把福晋赶回去,让她赶紧回去吃饭。
等他回到正厅,忍不住跟四阿哥抱怨。
“四哥,你也太听四嫂的了!四嫂心里难受一下,她说的话你就全信了,难道四嫂是天桥底下摆摊的算命先生?四嫂心里咯噔,你该让太医给她诊脉,不该让我带着一个麻杆大夫。”
四阿哥皱眉,“休要胡言乱语,你给我坐下!”
十三阿哥撇撇嘴,乖乖坐下给四阿哥斟酒。
四阿哥喝干杯中酒,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你四嫂每次怀孕都不平稳,这一次倒是奇怪,不论是怀孕还是生产,都平稳的很。但是昨天你四嫂说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就在想,是不是这个不平稳,往后挪了?”
十三阿哥嘀咕道:“哪有那么玄乎?”
四阿哥冷笑,“你啊!总是在不该倔的时候倔!你不想听玄乎的,那咱们就好好讲讲道理。早些年,皇阿玛都是带着适龄皇子去江南,去塞外。为什么近些年他总要带上几个成年皇子?尤其是直郡王和太子!”
十三阿哥放低了声音,“这还用说,因为直郡王对太子虎视眈眈,太子心里也急,他现在不仅仅想监国。这二位放在京城,皇上不能放心,只能带在身边了。”
四阿哥又问:“你再看太子这些年的作为,心里有什么感觉?”
十三阿哥摇了摇头,叹息着评价了一句,“越发不像样子!”
四阿哥自己给自己斟酒,又饮了一杯。
“你觉得,太子还能做几年太子?”
十三阿哥左右乱看,“四哥,这话不能乱说。”
四阿哥叹道:“这种事确实不能乱说,但迟早都会发生的。皇上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会一直忍着太子。也许是今年,也许是明年,也许发生在京城,也许发生在塞外、江南,但总会发生的。”
十三阿哥抓起酒壶猛灌了几口。
“那我……”
四阿哥劝道:“你小心点,带上大夫,带上药,说话做事小心些。皇上还爱带你出去,即便这次能顺利,也许下次就不会了。”
十三阿哥还是带上了麻杆大夫,行李中还带了许多药品。
这一举动遭到了大阿哥的嘲笑,跟着皇上还能差了这些东西?十三阿哥带这些实在有些多余,亏他跟着皇上出行了许多次。
皇上听说了十三阿哥的事迹,特意把他叫到前面来问。
十三阿哥无奈苦笑,他拿出早就编好的借口。
“皇阿玛见谅,我出门前,福晋在街上看到一个算命先生。那算命的说,我将要出行,别的倒还顺利,只是一定要带上医药,如此才可保平安。福晋信了,一定要让我带上大夫,药材也装了半车。
我拗不过她,只能把药材带上。她又跑到四哥府里,把他们府里的大夫借了出来。人已经请来了,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带着了。”
皇上哈哈大笑,“你跟你四哥倒是很像,都是疼媳妇的人。这样也好,夫妻和睦,家庭就和睦,你在外面做事心里也踏实。”
皇上夸了十三阿哥一句,对他自带医药的事情也不在意。皇上都开口了,别人也不好取笑了。
因为四阿哥的那番话,十三阿哥在避暑山庄里每天都提着心,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
他表面上装的好,别人倒没有看出他心里的焦虑。只有大夫看出他的神思不属,隔三差五就给他煮安神汤。
十三阿哥在塞外不安稳,淑婉和四阿哥在京城里也跟着担心。
四阿哥倒还好,他对塞外的担心,都是基于自己的推断。淑婉就不一样了,她有八成的把握,现在就是在等另一只靴子落地。
六月七月都平稳的过去了,八月皇上带人去木兰围场,没过多久就传来太子被废的消息,同时还传来十三阿哥被皇上关起来的消息。
听见这两个消息,四阿哥是一时欢喜一时忧心,一颗心冷热两重天,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四阿哥得了消息在正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一会儿念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两个问题淑婉没办法回答,她现在等到了靴子落地,有一种心落到实地的感觉。
四阿哥叹道:“十三弟怎么会被关起来?这着实不该,我明明已经提醒过他了!”
紧接着他眼眸灿亮地看着淑婉,“太子被废,我也该准备起来了。之前五妹妹提醒,我就跟隆科多联系上了,现在也该动一动这个人脉了。”
淑婉忙道:“可别!千万别!我的爷,现在不能动,你如果想要将来有好前程,你今年明年最好老实点。”
“这怎么说?你不是也支持我的吗?”
淑婉:“我是支持你!但你得看看时机!你将心比心,想象一下假如你是皇上,此刻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儿子那么多,贴心的没几个,甚至可以说没有贴心的。
太子被废,皇上最伤心。一是父子之情破裂,二是再选太子艰难。
你想想,在皇上最伤心的时候,放眼望去,儿子们都在争皇位,没有人关心他,皇上怕是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四阿哥叹了口气,“确实,此时此刻,我也想着争权夺利,没有顾忌皇阿玛,这确实是我不孝。”
淑婉说道:“你怎么是不孝呢?你这叫有梦想就了不起!”
四阿哥:……谢谢你的夸奖。


第140章
淑婉真的很会说话, 别人争皇位就是不孝,四阿哥争皇位就是有梦想了不起,非常的双标。
四阿哥摇头失笑, 他心里明白, 淑婉向着他,所以不论他做什么, 在淑婉眼里都是好的。
淑婉起身泡了一壶浓茶,太子被废, 四阿哥心情激荡,今晚是不必睡了。
泡好茶, 淑婉给四阿哥倒了一碗。
四阿哥不禁叹道:“我还是定力不够啊!现在我心潮起伏, 脑子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想对策。”
淑婉安慰道:“静不下心才是正常人, 你不要为难自己, 想不出对策就不要想。皇上太子在塞外,现在出发到京城最短也要三五天的时间,今晚你的心潮随便起伏,不会耽误大事。”
太子被废,四阿哥突然之间乱了分寸, 这也能够理解。
太子之位就像一块香气扑鼻的大蛋糕, 大家都爱吃。但皇上说了,你们当中只有二皇子能吃,你们只能看着, 还得跪在地上, 心悦诚服, 恭恭敬敬地看着, 这谁能受得了?
如果坐上太子之位的皇子能偷偷吃, 不要表现出高傲的样子,大家还能接受。可是太子一边吃着,一边轻蔑地看着别人,其他皇子更受不了了。
现在太子被废了,香喷喷的蛋糕又摆在眼前,这些个年长的皇子有一个算一个,心里都会有些想法。
淑婉说道:“太子被废,咱们只知道个大概,不了解细情。阿哥要不要派人去塞外打听打听?最重要的是问问十三阿哥的情况!十三弟跟你好一场,他现在落难了,你总得帮他一把。”
四阿哥连连点头,“这话很是,搞清楚十三弟的情况比较要紧。”
他笑着对淑婉说道:“前些日子你神思不属,你担心老十三,好像他是你亲弟弟一样。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又不担心了?”
“我之前担心发生坏事,所以日日提心吊胆。现在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未知的才可怕,已经知道的事情,我们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四阿哥叹道:“唉,我的心性,不如你啊!”
淑婉有些脸红,她倒不是心性好,只是占了‘未卜先知’的便宜。
四阿哥思绪混乱,心里千头万绪,不知道接下来从哪里开始比较好。淑婉任由他胡思乱想,夫妻俩枯坐一夜。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四阿哥就去了前院,找幕僚商量事情。
淑婉梳洗换衣,打点好自己,跟孩子们一起用早饭。四阿哥留在前面,跟幕僚一起吃。
除了刚学会爬的乖宝,康宝小宝和大格格都知道了太子被废的消息。
康宝担心地问道:“额娘,太子被废,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
淑婉给他夹了点菜,“太子是太子,咱们是咱们,不相干的。”
康宝叹了口气,他不是小孩子了,太子被废关系到整个朝廷,肯定会波及到他们家的。
小宝比较担心皇上,“皇上会不会很伤心?皇上没事吧?”
淑婉心情有些复杂,小宝讨长辈喜欢也是有缘由的,他对长辈们的关心是真诚的。
“塞外的消息我们也不太清楚,但皇上……大约很伤心吧!”
小宝扁着嘴,似乎在同情皇上。
淑婉残忍地说道:“这才哪到哪,将来还有更伤心的事呢!”
小宝嘴巴扁的更长了,他嫌淑婉说话难听。
大格格看了看两位弟弟,“额娘,到了这种时候,我的玩具铺子就别开了,免得让人注意到了,给府里惹祸。”
淑婉想了想说道:“不相干的!太子被废了,日子总得照常过。太子这事啊,我估摸着到了明年也平息不下去!你的玩具铺子还按照原定的日子开张,只是……不要宴请宾客,也别放炮仗。到了原定的日子,直接开门做买卖。有人买就卖货,没人买铺子就在那放着。”
大格格还是怕,“这样不好吧!万一落到有心人的眼里。”
淑婉摇头叹道:“在有心人眼里,你处处妥帖,他们也能找到错处。你若不放心,等你阿玛闲下来了,你问问他,看他是什么意思。”
大格格答应下来,低下头继续吃饭。
早膳还没用完,春儿就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说十三福晋来了。
淑婉擦了擦嘴,放下筷子立刻迎了出去。
十三福晋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裳,头上只戴了一支金簪和一支步摇。她眼底青黑,满脸慌乱,看样子也是一夜未睡。
淑婉带着她进了正厅,十三福晋刚进屋,还不等坐下就开始哭。
“四嫂,我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过来求你。求四嫂跟四哥好好说说,救救我家阿哥吧!”
淑婉忙扶住她的胳膊,“别哭别哭!我们家爷已经派人去打听十三弟的消息了,等弄清事情的缘由,等皇上回到京城,咱们肯定能想出办法救人。”
有了淑婉这句话,十三福晋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心里登时好受许多。
她倚靠着淑婉,又哭了一会儿,把心里的忧惧都发泄出去,她才停下哭声。
十三福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冲淑婉笑笑。
“让四嫂见笑了,我年轻,没经历过这些,一时失了分寸,请四嫂见谅。”
淑婉扶着她坐下,“我哪敢笑话你?我长这么大,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十三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和你四哥也一夜没睡。”
听见这话,十三福晋立刻把淑婉当做了知音,她捏着帕子又想哭了。
“四嫂啊!你和四哥在一起,还能说说话,商量一下。我在府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快怕死了。那些个格格不当事,十三阿哥是府里的顶梁柱,他被皇上厌弃,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十三福晋捂着脸,忍不住轻声呜咽。
“昨夜,我在府里哭了一宿。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我立刻命人套车,过来请四哥四嫂帮忙。我怕带着府里标志的马车太扎眼,在府里找了一辆青绸小马车,从后门出来的。”
淑婉劝道:“你能出来,府外没有官兵看守,我想事情应该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你先定下心来,即便心里发慌,你也要做出稳重的样子。只有你稳住了,你们府里上下才稳得住。”
十三福晋连连点头,“多谢四嫂教我。”
淑婉听说她一大清早就出发了,想她应该还没吃早饭。她命人准备饭菜,让十三福晋吃点东西。
十三福晋苦笑,“多谢四嫂好意,只是我吃不下。”
淑婉不赞同地说道:“我刚说什么来着?你要稳得住!不吃饭,熬坏了身子,你还怎么主持中馈?总不能十三阿哥回来了,你又倒下了。
咱们不知道十三阿哥在塞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是我想着,肯定不像家里一样舒坦。他不在家,你得替他扛住事!等他回来了,你还得照顾他啊!”
想象着十三阿哥吃的苦,十三福晋又流了两滴泪。
春儿等人把饭菜摆上,淑婉陪着十三福晋,又吃了点东西。
用过了早膳,淑婉命人打水过来,请十三福晋洗脸重新装扮。
淑婉劝道:“现在,对你来说有两件事要抓紧做。第一件就是安顿好府里,不能让府里的人失了分寸。现在外面已经乱了,你家里可不能再出乱子。第二件就是请罪,你进宫一趟,到太后那里替十三阿哥请罪。”
十三福晋洗去泪痕,擦干净脸,春儿替她上妆。
十三福晋问道:“四嫂,到了太后那里,我该怎么说呢?”
淑婉想了想,“我们不知道十三弟到底犯了什么错,但皇上说他不对,他就是不对。你到了太后面前,只管代替十三弟认错。太后顶多训斥几句,这点你不需要担心,但赔罪的态度,一定要诚恳。”
十三福晋代夫认罪,不是为了取得太后原谅,而是做给皇上看的。
不管十三福晋积极认罪的态度能不能打动皇上,但只要有一线机会,就值得十三福晋试一试。
十三福晋在婆家没有长辈指导,现在有淑婉肯帮她出主意,她自然是感恩戴德,淑婉说什么她都答应下来。
春儿给十三福晋上好妆,请十三福晋照镜子看一看。
春儿说道:“十三福晋请看,奴才只薄薄的涂了一层粉,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十三福晋接过镜子仔细打量,对这个妆容满意极了。
脸上的粉有些浮,能让人看出她有扑粉遮挡自己脸上的憔悴。但黑眼圈根本没遮住,眼圈也是红的,越发让人觉得可怜。
口脂薄薄的涂了一层淡粉色,勉强盖住唇上的死皮和唇纹。
作为一个体面的福晋,进宫面见太后必须穿好看的衣裳,精心打扮,不能在太后面前失礼。
但顶着漂亮的妆容去赔罪,就显得不合时宜了。这样的装扮刚刚好,显得她既不失礼,又能表现出她对丈夫的忧心。
十三福晋起身,给淑婉郑重行礼,谢过淑婉的指点。
淑婉忙道:“我们这样的关系,说谢就太生分了。”
十三福晋含着眼泪,感动地点点头。她吸吸鼻子,跟淑婉告辞。
“嫂子忙吧!我先回府一趟,然后就往宫里递牌子,跟太后请罪!”
十三福晋前脚刚走,后脚五公主就到了。
她见到淑婉,紧紧握住嫂子的手。
“嫂子,太子被废,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淑婉屏退左右,屋里只剩下姑嫂二人。
“这么严重的事情,我想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
五公主眼睛闪闪亮亮,像是要迸发出火星。
“四嫂,这里没有别人,咱们姑嫂敞开了说话。我觉得,四哥的机会来了!”
即便屋里没有别人,即便五公主说话的声音很小,淑婉还是往四周看了看。
“这话可不能浑说!”
五公主笑道:“嫂子也太小心了!嫂子只看现在,能夺太子之位的有几人?大哥鲁莽霸道;三贝勒是个墙头草,随风倒;五贝勒是个憨厚人,没有野心;七哥腿脚不好。
老八嘛!哼,他只一味地邀买人心,自己府里的事情都理不清楚。老九老十更不必说,都是老八的跟屁虫。
剩下的那些,要么年纪太小,年纪大点的,不像几位年长皇子根基深厚,都不足为惧。
我四哥样样都好,他又是个实心实意干大事的人。若论身份,我哥也算半个嫡子呢!四嫂,我这也不算痴心妄想吧!”
五公主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举手投票,支持自己的四哥。
“太子之位不能一直空闲着,等皇阿玛从塞外回来,禀告天地祖宗,我想也该选新太子了!四嫂,咱们现在就该商量大事了,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五公主看了看左右,“四哥呢?这大清早的,他去哪儿了?”
“你四哥在书房呢!”淑婉摇头轻叹,“好妹子,你太心急了。”
“我心急?”五公主笑道,“不是我心急,是嫂子太慢了。我跟你说不明白,我要跟四哥说!”
淑婉万万没想到,太子被废黜,五公主表现得比皇子们还着急。
淑婉劝道:“好妹妹,如果你真的为你四哥好,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在皇上面前,不要说半句关系到朝政的话。”
五公主不以为然,“嫂子平时胆子挺大的,怎么现在胆子变小了?”
五公主现在比四阿哥还上头,淑婉看她这副肾上腺素飙升的样子,觉得她可以去参加冬奥会了。
“五公主,你是公主,你可以打额驸,逼疯他,这都没问题,因为你跟额驸的事情是家事,皇上当然要向着自己的女儿。
但关系到朝政,你就不能开口了,你是外嫁女,皇上只能接受你对他的关心,不能容许你插手朝政。皇上尤其爱读史书,唐朝公主干政的例子在书上写着呢!在朝政的事上,皇上是防着你的。”
不仅仅是现在,将来即便是四阿哥上位,他也不能容许五公主干预朝政。现在没有利益纠葛,他们兄妹情深,一旦五公主有夺权的苗头,四阿哥第一个不容她。
这一句话就让五公主泄了气,她明白淑婉的未尽之意,心里很不好受。
“哼,就因为我是女子……”
淑婉劝道:“也许将来有一天,女子也可以当官,不过那是将来了。我知道我说话有些难听,我心里明白妹妹的好意,只希望妹妹不要嫌我。”
五公主叹道:“我嫌谁也不会嫌嫂子。”
五公主一直很感谢淑婉为她做的事,她不是不懂感恩的人。而且宫里宫外,没有人比淑婉更懂她,连她亲生额娘有时候都不理解她。
如果她因为淑婉一句劝诫就跟淑婉生分了,那她成什么人了。
淑婉严厉地警告一下,接着又给了个甜枣。
“我说一句不害臊的话,我也觉得你四哥最好,最适合那个位置。”
五公主看着她促狭地笑,搞得淑婉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咱们的想法终究是咱们想的,到底该如何,还是得看皇上的意思。你是为了你四哥好,想帮他出力,我都明白,但现在还不是出力的时候,你也得保全自己,不要一味地硬冲。你且安安静静的,看看那些跳得欢的,半年以后是什么光景。”
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
就是在府里,有个肥差空出来,那些个下人还要争个头破血流,这可是天下之主,谁能冷静?
五公主有些野心,但也仅限于想给孩子铺路,想争一争佟佳氏的家产人脉,别的事情她还不敢想呢!就是这样,她都激动地不能自已,那些身处漩涡的人,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呢!
五公主听了淑婉的劝,回到家里关起门来过日子。
皇上已经启程回京,京城里就像碧波无痕的海面,表面上安静祥和,底下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