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坚道:“动动脑子,凡事腿跑快点,腿慢了,别人吃肉你吃土!”
沐阳被吼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沐坚继续吼道:“你们几个留心昭武堂要考什么,去打听打听。想想我们族里,从沐府府学出来的,跟从族学出来的差距,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去考昭武堂吧。遇到尚郡姓赖的,别惹事,都收着些脾气。家主都姓沐了,往后有他们姓赖的什么事儿,你们把精力能耐都用在挣前程上,少搭理那些眼皮子浅的。”
几人赶紧应下。
沐坚继续说:“琐碎杂事有我,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们,好好挣前程。”
几人应下,见他没别的,赶紧灰溜溜地走人。
他们出了沐坚的宅子,沐阳才叹口气,对身边的几人说:“坚叔怕是得憋屈坏。”
沐铄说:“可不,本来当初赖瑛来当郡守,是为了给家主占位置,他要捞钱,老家主说怎么也得让人挣点,别亏着人家。家主跟赖瑛差了十三岁,将来家主到二十多岁回来接管清郡时,他差不多也到致仕的年龄,捞也捞够了。要没主支撑着,清郡早易主了,我们有今天,也是老家主和先太子妃一手提拔的,所以坚叔,哪怕有能力争郡守的位置,也没跟赖瑛抢,退让了,去做了郡尉。哪曾想,赖瑛捞得盆满钵满的还不够,跟赖瑭勾结谋夺了清郡。坚叔满身本事,正值壮年,你瞧他现在张罗些什么,商贾事,满腔热血只能寄托在我们身上。”
沐良说:“要不,让坚叔去考官?家主不是说了嘛,不限年龄,只看本事。我们给他留意着些,看最近还考不考官,要是有合适的,让坚叔去试试。”
沐阳说:“成啊,派人盯着些布告栏。”
沐良说:“这还用你说。我把贴身长随派出去两个,天天盯着布告栏,一有新消息,立即来报。”几人说话间,便到了马车处。
沐阳上了马车,说:“我去招兵处看看。你们回家赶紧让各自的夫人把事情张罗上,宝月长公主府那里,找个机会递个拜帖过去。家主的佩剑在她腰上挂着,她现在可是正经的当家主母。”
当家主母要捶人,比打蚊子还容易。不说她腰上的剑能直接调动大军,她自己就掌着三千卫队、三千府兵和五千郡兵,镇边大军第一猛将屠娇娘是从她手底下出来的。
家主只亲自管军务,旁的事情都是交给主母操持。几郡政务,全得过她的手。不说在她手底下谋差事,谁能到她跟前磕个头,走在外面都没人敢轻视。
边郡的女郎能做官当将军,让夫人们走动起来,多打听,兴许也能谋个前程呢。魏郡、淮郡的豪族让家主铲光了,地里的庄稼汉、甸户,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想现教都教不出来。如今处处缺人才,正是她们考官的好时候。
萧灼华坐在堂中,刚把今天的事务处理完,便见到沐瑾进来,把一块折叠起来,且写有字迹的绢布放在跟前。她扫了眼沐瑾,都懒得问又是什么,默默地展开,视线顿时定在绢布上,待仔细看完上面连绘带解释的,抬起头看向沐瑾,道:“要征地?周围不少是军功田。”
沐瑾说:“军功田可以自由买卖,往后这些地价肯定爆涨,如果他们主动想卖,就买,不主动卖的,不要管。那些甸户,两个选择,一个是迁到别的地方,给同样的地,加一些补助。另一个就是耕地收上来,按人头算,每人一套一进的住宅院子、一个商铺,这样哪怕不种地,也有个营生。划出来的这片区域,按照标注,把耕地转化为商地、住宅地出售,价格我给了个参考价,你再灼情调整。”
萧灼华看了下价格,道:“地价翻十倍?”
沐瑾说:“你看看眼下这几郡之地做买卖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世代务农的,哪怕给他们减免了税,有点闲钱,也是选择攒起来,不敢投到买卖上。现在愿意买地的,都是豪族,他们出得起这钱,且等到买卖坐起来,地价飞升,这钱与其让他们赚,不如我们自己赚。毕竟这是我的地。”
萧灼华颔首,转身交给身旁的侍从,说:“誊抄一份,交给郡守去办。”
沐瑾诧异道:“郡守?谁啊,你找到能当郡守的人了?”
萧灼华说:“谢娥。谢郡守手把手教出来的,对治理地方上的事头头是道,让她试干了三个月,颇为得用。”
沐瑾问:“谢郡守家的那个?在喜良缘铺子里一步步逼得沐耀步步后退,跟跳舞似的那个?”
萧灼华点头,道:“就是她,谢郡守想把陈郡郡守传给谢娥,来找我说这事,我考较过后,便把她留下了。”
沐瑾无语:“有你这样挖墙角的吗?”
萧灼华理直气壮:“我缺人。”清郡迁了这么多人过来,希望能早点把人员空缺填上,什么事都自己做,太累了。
沐瑾道:“也是,谢郡守才到中年,还能再干些年,那么早退休做什么。”多知情识趣的一个人。
萧灼华问:“沐氏族人安排好了?”
沐瑾说:“给他们划好大方向,他们自己会张罗。人都是想过好日子的,把大环境治理安稳了,人们就会像地里的野草一样蓬勃生长。”
萧灼华颔首。她治理这几地这么久,从一点点摸索,走到现在,已经掌握住关窍,往后不需要再事无巨细地盯着,抓大放小,盯住关键处就成,旁的,当放则放。实在是抓不住,忙不过来,也影响底下的人施展。
她思量了下,说:“数十万人涌进来,治安是个大问题。这几个贸易城,要增派县尉府衙,但又属于郡城管辖,划出去列成县,又离郡城太近……”她说完看向沐瑾。
沐瑾说:“淮郡郡尉府茶盐贸易城分府。”
萧灼华也是这么想的,看沐瑾跟她想到一处,心里颇好地点点头。
第二天,萧灼华便安排人去张榜出告示,又要官员选拔考试。
沐瑾想趁着在家,帮她分担一些工作,在旁边支了张桌子处理公务,闻言抬起头,说:“你要不,每年统一时间选拔一批人备用。考上的都先给个特别小的闲职管,发点俸饷养着,给你处理些文书类的事情,需要用人的时候,直接从中挑得用的派出去。瞧着不太行的,直接辞了,省得到任上才发现不太合适,能省很多折腾。”
萧灼华点头,问:“定在什么时候合适?”
沐瑾说:“秋天吧。要是选拔的人不够用,再视情况加试就是。这样的话,其它地方的人知道固定日子,好做安排。要不然,那些离得远的,他们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招考,什么时候招考,总会担心白跑一趟,或者是等太久钱财支撑不起,肯定不愿意冒这风险。”
萧灼华说:“眼下急需用人,等不到明年秋。现在张榜,可以安排次春试,定在三月,往后再每年秋试招一批。”
沐瑾“嗯”了声,想提醒她一句,招考别一下子招太多,以避免人员臃肿,但转念一眼,现在这局势,除非是太子坐稳江山,不然接下来就是人才大战,有才华的人不会嫌多,只会嫌不够多。
他还是叮嘱了句:“报考者的来历是首要的,宁缺勿滥。”
萧灼华道:“我若是愿招其它郡的人,也不必愁无人可用了。”为了防细作,她目前只从陈郡豪族和军伍中退下来的人里招,隔壁临江郡的人都不收。
沐瑾道:“也是。”他翻看完几卷木简,一字未动,放回原来的位置。
萧灼华扭头看向沐瑾,眼带询问:怎么不处理又放回去了?
沐瑾解释道:“半道插手,没下笔的地方,怕打乱你们的节奏。”他是想帮忙,但不想帮倒忙。
萧灼华看他有空,起身去翻出几块绢书给他,说:“造纸作坊、钱庄、书院的事,劳烦了。从淮、魏两郡豪族那抄到的藏书,还在库里放着,再不拿出来晒晒,都要生虫了。”
沐瑾:“……”他心说:“你可以安排其他人……”可这几项,真不好安排其他人去张罗。钱庄是金融,书院是教育,这两样还真得自己抓。
书院倒是好安排,沐府有府学,瞧培养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才就知道好不好用了,现成的。
沐瑾又一路赶到沐真的府里,找阿娘打听府学是谁在管。
沐真说:“府学掌事是沐贡,管文韬的是沐霜,管武略的是沐武,再就是有若干教习。眼下除了沐坚,其余的都还在梧桐郡,要等到开春后才到。你若是着急用人,让沐坚派人去把他们接来就是。我久居京中,清郡的诸多要务都是沐坚在打理,他是得用的。”
她顿了下,又说道:“以沐坚的才干,一军之将,一郡之守也是当得的。”
沐瑾闻言立即明白,别人可以不安排,沐坚不能落下。他应道:“我知道了。那让沐坚到我身边先跑跑琐碎杂务呗。”眼下在沐瑾身边跑琐碎杂务的是参军周温,但清郡过来的这些人,周温可插不了手。
沐真道:“去吧。”她把沐坚的宅子地址告诉沐瑾。
沐瑾发现老爹不在,问:“阿爹呢?”
沐真道:“帮着张罗昭武堂的事。他听说你军中用了军阵、长刀,攻城主力从用攻城梯靠人攻,改为了投石机,带着赖琦去找赖瑗、赖琬研究去了,军中打法有革新,教习上自然得跟上。”投石机好用,但不好造,造不好的话,石头抛不出去,会砸到自己人头上。沐瑾造出来的投石机,比起现在各家用的更轻便,距离更远,准头更好。
沐瑾出了沐真的府邸,抬腿便去了距此不远处沐坚的宅子。
沐坚听到沐瑾过来,极为诧异,当即迎出去,将他请到堂中。
沐瑾落座后,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先把要办学院的事告诉沐坚,让他把府学的人接过来,道“学院跟以前的府学差不多,但征招的不限沐氏子弟,无论男女,只要是魏、淮、陈、边四郡之人,皆可来学。草原,划入边郡,往后有可造之才,也收。入学前,有个入学选拔,参照府学的来。学院培养出来的人,要达到能直接考官的水准。”
沐坚连连点头。
沐瑾继续说:“眼下我身边有诸多琐碎杂事要处理,参军周温忙不过来,阿娘向我推荐了你。”
沐坚惊得眼睛倏地瞪圆,当即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愿效犬马之劳。”
沐瑾示意他起身,说:“你先把学院的事张招起来,再把族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待我回军中时,同我一起去。”
沐坚抱拳道:“是!”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色都不一样了。
沐瑾交待完,起身走人。
沐坚送走沐瑾,喜形于色,告诉自家夫人:“原以为这辈子就此沉寂,却没想……想也是,老家主待人亲厚,自不会叫我没了着落,是我想岔了。”
他夫人瞥他一眼,说:“就说让你安心。”转身回后院,继续调派钱财。这要干的事多,哪样都是花钱的地儿,但要是现在张罗起来,往后才能不愁进项。
沐坚很快便收起喜色,当即派管家去把沐府府学的人都接来,说:“一个别落,全接来,快去快回。”这要是耽搁了,在将军回大营前还没张罗完,指不定就得留在淮郡了。
管家当即套了马车,带着家兵护卫赶往梧桐郡。
萧灼华早把建学院的宅子留出来,不必沐瑾操心。他从沐坚府里出来,直奔工部,准备找些工匠把造纸的事情安排上。
眼下擦屁股,他有钱,用的是绢布,大部分人家用的是篾条。草纸的造价低,制造方便,先造出来用上。书写用纸,就得让肯花心思的工匠去钻研琢磨,先挑些易生长的树、竹子等各造一些试试看哪能造合造纸,哪些能用、哪些好用。


第112章
造纸术的原理、原材料都取材简单, 但生产费劲。
首先切碎原材料捣成浆这一步骤,就需要大量的力气,如果全用人工捶打, 那竹、树等材料做出来的成本八成得赶上绢布, 寻常人家根本承受不起,不利于普及。
沐瑾想到用水力锤打,但眼下淮郡周围有水流适合建造水磨坊的地方, 都造成粮食脱壳、榨油等作坊了, 造纸排放出来的废水,多少还是有些污染环境。
造纸厂选在淮郡郡城周边稍微偏远些、且对污水有一定过滤能力的地方。
工部现在缺人到都快停工了,他不好再去跟他们抢人,只调走两个会造水力器械的带着工人造水力捶打机。至于其他工匠,则从老贾从清郡带来的人里挑选。他名下的工匠、奴仆都极多,正好可以安排起来。眼下老贾正愁没地方安排人, 听到沐瑾要人, 当天便调了批人过去,安排上了。
市面上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蒸煮锅, 沐瑾又派人到魏郡黑石县的军械作坊定铸。
为了增加竞争力, 于是同时投入两个造纸厂,叫他们打擂去, 要是一个落后另一个太多,就裁掉一个。要是两个都不行,一年内造不出来草纸, 三年内造不出来书写纸,从管事到工匠都换掉, 另外安排人来。要是按时完成, 那自然是奖励丰厚。
有了人, 制造原理都告诉工匠,让他们去研究琢磨。毕竟他也只是知道点原理,没有实际接触过。他的事情忙,目前纸张又有木简、竹简、绢布替代,就暂时放下。
钱庄拖了这么久,索性先开起来,只接受大额储畜,存款单用绢布写,底单、存单两块绢布中间盖骑缝章,再加上指纹、签名比对,以验真伪。
钱庄过于重要,沐瑾把沐真请出来帮帮忙。他把架构、管理章程都定好,但招人、用谁,他是真没空去张罗。现在萧灼华比他还缺人,他可不敢去跟萧灼华抢人,只得找到沐真。
沐真听到沐瑾让她去管钱庄,当场拒绝:“交给你夫人。”
沐瑾说:“她忙不过来,把这事塞回给我。清郡那么多人正在找营生,安排上,这可是正经的肥差,等经营好了,要收归官府管,最顶上的大管事能在户部落一个侍郎之位。”
沐真很怀疑沐瑾盯上她管钱的大账房了。
不过现在她手里已经没有那么多账、钱过目,且底下的管事也都培养起来了,倒是可以安排上。她说道:“成吧,我看着张罗。”
沐瑾应道:“谢谢阿娘。”先开一家试运营,理顺了再扩张,这样即使出纰漏也不至于捅出大篓子。他把启步资金备得足足的,以供阿娘发挥。
他只花了几天时间,便把事情都安排了下去,便又到萧灼华跟前转悠。
萧灼华正在处理公文,没空理他,头都没抬一下。
沐瑾从桌子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发现萧灼华还没理他,用力地咳嗽一声。
萧灼华依然没有抬头,把旁边的盒子往沐瑾身旁一推,道:“能者多劳,有劳了。”不就是显摆他安排活麻利么。
沐瑾瞥了眼盒子,没接。他拉来椅子,在萧灼华桌子的侧面坐下,说:“我琢磨了下,等到梧桐郡的人过来,淮郡郡城就得有好几十万人。眼下郡城中满打满算的才一万多兵力,还不如清郡迁来的家兵多。万一什么时候吵架动起手来,我怕你吃亏。”
萧灼华合上手里的文书,扭头看向沐瑾,说:“魏郡已有五万,草原要囤兵十五万,这就是二十万。加上淮郡现有的,要是再招,得到二十五万。”
沐瑾说:“你连招多少都想好了呀。行,那就招到二十五万。新扩招的,男女各半。清郡军户家的女郎,亦是从小习武的,招十四五岁的,让她们当几年兵,跟男兵一样,要是升不上去的,干到年龄到就退伍回家。这样既不耽搁参军入伍,也不耽搁回去成家立业。”
萧灼华“嗯”了声,看着沐瑾,问:“你每次找我,除了谈事情,没旁的?”
沐瑾说:“有啊,看美人。”他说话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剔透无暇的玉镯子,套在萧灼华的手腕上,说:“早几天就看出你憋了一肚子火气想锤我,看在我上供的份上,饶了我呗。”
萧灼华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扫了眼沐瑾,继续忙公务。
沐瑾等萧灼华忙完,便拉着她去阿娘家蹭饭。
……
沐瑾在淮郡一直待到入夏,连垫后的清郡精锐都到齐,将他们收编入营,这才带着新招齐的五万大军赶往草原。
那些郡兵、县兵出来的,很多直接去报考了淮郡驻军。
昭武堂、淮郡书院都开起来了。
有了官办的学堂教书育人,沐瑾的心也踏实了许多。有学堂,才能源源不断地培养出能够为他所用的人才,摆脱掉豪族的人才把控。虽说眼下招的学员,大多也都是出自豪族,但豪族中也有落魄寒门,底下的小豪族、商贾、军伍之家,总还是请得起教习的,看到有这么个前程,把孩子培养出来,送来考试,渐渐的就能撕出一条寒门的晋升之路。
他又不是只开这两间学堂,目前刚起步,家底还薄,慢慢来。
入秋的时候,沐瑾收到从东边来的飞马急报,消息是开春不久后送来的。东陵齐国攻打东安关,也是损失折将严重,但他趁着冬天休战,又补充了兵源,新投了十万大军进来,又是一路猛攻。
赖瑭大军中,四万清锐变成了五万新兵,虽然人数增加了一半,但战斗力大跌。哪怕他有了一人调度全军,命令贯彻到位的加持,也只够把这战斗力差补上。他这边算是勉强持平,对面可是加了十万人。整个东安关,已经是摇摇欲坠,每天都在拿兵填在城楼上死牢。
赖瑭拼命发求救,东边诸郡无一增援,京城那边也没见到有派兵的迹象。
赖瑛想在清郡招兵,无兵可招,只能赶回尚郡招了五万青壮送过去。这样一来,等于把尚郡种地的人都抽走了,这场仗打完,必残。这还是挡住了,打胜的情况下。
可他招的是青壮劳动力,不是可战之兵。这些人上到城楼上,看到尸横遍地的情况,能不能迈得动步都另说。
沐瑾看完信,吩咐探报:“速去探,京城到底有没有派兵增援?”京城要是不派兵增援,那摆明了就是要让东边几郡去送死。萧赫怎么想的?真让姜祁进入大盛朝地界,他派谁打回去。有险关都守不住,谁能挡住姜祁的三四十万大军。这样的实力,大盛朝只能倾举国之力去挡。
西边诸郡有个长岭山可守,姜祁要是进入大盛朝,必先取最富饶的京城平原之地,以保粮食供应。
沐瑾感觉到紧迫,自己手上又有足够的战马,当即将骑兵扩编至五万。
一旦姜祁真的进入京城平原,骑兵打他人优势。东陵那边的马,是适合走山路的矮脚马,也没有大片牧场,没有战马,也没有骑兵。
他再次下令全军,加速扫荡草原各部,必须把那些能够聚兵打仗的给揪出来剁了,以免将来自己从草万撤兵,那些人又反扑。
之前从草原各部抓到的奴隶俘虏,给他们划分放牧的草场,以后他们放牧养出来的牛羊就是他们自己的,不用再给别人做奴隶了,可以自己到集市去卖了牛羊马匹换成粮食盐巴茶叶。
奴隶成为自由身,有牧场有牛羊,有家有业的,能舍得手里的钱财不要,跑去跟着以前那些被打跑的部落首领,再来打兵强马壮战斗力恐怖的镇边大军吗?抓一个部落首领赏十贯钱,领奖赏不好吗?
沐瑾不能寄希望于牧民们自觉,已经成型、稳定的集市设成军镇,开始驻扎骑兵。这样即使将来镇邪大军撤了,还有骑兵继续在草原巡逻扫荡,不让那些散开的部落重新聚集起来形成气候。
只要那些部落骤不起来,就威胁不到他。如果有聚集的苗头,发现一个就赶紧铲灭一个。
沐瑾只头大,只希望东边再抗久一点,给他时间把草原稳住。毕竟,要把这些实施到位,最缺的就是时间。
入秋前,又有消息传来,已经是夏天的消息了。
京城,皇帝病重,太子监国。
太子调五万禁军去卫国公府所在的保平郡,任命卫国公为平东大将军,征调东边诸郡,以御外敌,给其便宜行事之权。
沐瑾的脑子又是嗡地一声。
太子这时候调禁军出去,他自己怎么办?南卫营赖在京城不走,其心思昭然若揭。太子率领十万禁军出京,直接去干姜祁,都比这样留京安全。要不然,就先下手为强,先把英国公府干了,夺下南卫营兵权再说。这傻太子,调不动北卫营,还想救大盛朝,竟然派禁军出京。这几万禁军怕是要喂了卫国公,他自己只怕要喂了英国公。
身后插着快旗的传讯兵风尘仆仆地扑进来,趴在地上,叫道:“将军,东安关告破,太尉赖瑭战死东安关。”
沐瑾惊呼道:“什么?再说一遍。”
传讯兵顶着满头混着灰尘的汗水,喘着大气,又继续回答遍:“东安关告破,太尉赖瑭战死东安关。”
沐瑾的脑子“嗡”地一声,问:“赖瑛呢?”
“清郡郡守赖瑛弃守清郡,回了尚郡,收整从东安关撤退出来的三万多溃兵,一路逃到保平郡。保……保平郡卫国公收编了溃兵,驱逐了赖瑛。赖瑛带着成国公府家眷在来边郡的路上。”
沐瑾叫道:“他还有脸来?”他朝帐外喊了声:“来人。”
阿福进帐,抱拳:“在。”
沐瑾道:“去给传令沐耀,不准赖瑛来我的地盘,一个都不准放进来。”
阿福领命:“是!”当即派人去传话。
沐瑾满肚子火气。你们有本事抢地,倒是有本事守啊。
他压住怒火,召集军中诸众,留下四万骑兵继续扫荡草原,他自己则带着步兵回淮郡。


第113章
随着沐瑾往回走, 东边和京城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汇聚过来,因为路远,消息来得慢, 都是好几个月前的。这些消息有斥候营都尉齐仲传回来的, 有沐氏一族中负责消息的沐容传回来的,还有分到产业名下的管事传来的。
沐瑾在尚郡有产业,分得的跟他大哥一样, 也都过契到了他的名下, 但他没去接收,因此产出跟以前一样都拉到成国公府。沐瑾想着大哥正在打仗,正是花钱花粮的时候,且让他先用着,等将来宽绰了,大哥自会还他, 却没想到竟然出了后来这些事。
东安关破的时候, 赖瑛正在尚郡招兵,收到兵败的消息, 便带着人往卫国公府所在的保平郡跑。他一跑, 尚郡的大小豪族全都跟着跑,各庄园的管事、各处买卖的掌柜, 也全都跑了。
大家都知道老国公、老夫人和几位公子公女全在西边,也都往西边跑。
沐耀守着东安关,旁人可以不让进, 沐瑾底下的人,却是要放进来的, 但一下子涌来这么多的人, 他可不敢放, 于是只放了几个大管事进来。
大管事消息灵通,知道的事可多了。
沐瑾见到的大管事叫赖琪。赖琪的爷爷,是沐瑾爷爷的庶出兄弟,那时候庶子是没家产分的,只能当管事,连着当了三代管事。
赖琪以前来成国公府时,沐瑾见过一面,有点印象。他二三十岁出头,也是一身干练气质,在野沟子县见到沐瑾后,便见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地告诉沐瑾。
他有亲兄弟在军中,已经当到千总,在赖瑭帐前听调,知道的消息更多。他告诉沐瑾:“自卫国公撤兵以后,东安关就只剩下十万余人,其中五万是新兵,三万余伤兵,北卫营十万人,仅剩下万余可战之兵。大将军知道战事难守,拼命求援,却无一来援,而对方增兵十万,全都是青壮。”
“东陵齐国皇帝打的是以战养战法子,东陵诸国的皇室国库全让他充作军饷,这正是拜官封爵建功立业的时候,每夺一地,取地一半赏赐给兵将领,地里的民,也都归为兵卒们的奴隶,士兵们为此打起仗来都不要命,极为凶狠。之前抵御许久,他们也伤亡惨重,但随着被充,还有三十万可战之兵。东安关的城墙已是残破不堪,连城楼都毁了。”
赖琪说到这里,鼻子都酸了,哽咽道:“大将军……大将军死战不退,撑到快到入夏的时候,尚郡又送来五万新兵增援,那些都是从地里拉出来的十几岁孩子,没见过血,上了城楼,有人让城楼上的伤亡当场吓疯……新兵跟着乱起来了。东陵齐国见到城墙上乱了,趁机攻城。新兵全跑了,还发生了踩踏,阵形都让他们冲乱了,伤兵还让他们踩死许多。大将军好不容易稳住阵形,城关已破,他带着人拼命反攻,派我弟弟去向赖瑛传话,尚郡可丢,但必须与清郡共存亡,哪怕战至一兵一卒,殉难于城,也绝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