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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门口的官道出去,只有一两里路的平地,再往后就是小山坡、树林,足够城墙上众人的视线。
将近五万人的大军收到斥侯的消息,飞奔着赶向城门,唯恐慢了。
只有一千人在城门口,可撑不住多久,一旦等到城里的援兵到,对方怎么都能抢回城门。他们必须赶在援兵到以前进入城中。
好在路不远,大军全速奔行的情况下,比城门的援兵早到。
魏郡郡守忠敬伯世子听到城门口响起的喊杀声,都没有等汇报,立即去后院带上留守的两千府兵直奔城门口。他刚跑到半路,便看到前面的大街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镇边大军,把街道都填满了。他心道:“完了!”
郡尉府中留守的三千郡兵,也飞奔赶往城门口。
他们跟忠敬伯世子不在一条街上,从另一条道过来,赶在忠敬伯世子前面,迎上去跟镇边大军激战在一处。
镇边大军的人实在太多了,三千人扑上去,犹如以卵击石,无法挡住镇边大军前行的步伐。
忠敬伯世子身边的老仆一把捞住他,急声催促:“世子,快走——”听这声势,便知对方人数至少得有两三万以上。敢来攻郡城,人少了,攻下来都守不住,人数只会比两三万多不会少。
城里的大军都派出去了,只留了一万兵力守城,即使再加上那些小豪族们的家兵都不够。
忠敬伯世子一咬牙,扭头就跑。这时候,能跑一个是一个!他翻身上马,大喊:“我去报信——”策马疾奔,朝着另一面城门飞奔而去。
他骑马跑得快,很快便路过自家府门,想到母亲、夫人、孩子们都在府里,听到身后的喊杀声,扭头对身边的老仆喊了声:“你回府去接我阿娘他们走——”他自己则马不停蹄继续飞奔,只求赶在镇边大军追上他以前,提前出城。
他要是被擒,满门都完了。如果回府去接人,耽搁了时间,很可能逃不掉。
魏郡郡城涌进了太多躲避战乱的豪族,所有宅子都住满了人,一屋难求,许多人只能在大街上搭帐篷、住马车。
镇边大军的喊杀声吓得忠敬伯世子都调头就跑,更别提其他豪族。
携家带口逃过来小豪族们,没找到地方住,只能在街边搭帐篷、住马车,逃起命来特别方便,把孩子抱上马车,就地收拾了东西,马鞭往马屁股上一抽,马车拉着全家老小金银细软,朝着没有喊杀声响起的城门口跑去。
如今,正是两军交战之时,为防对方攻城,四面城门都闭得严严实实的,另外三面守城门的千总没有世子的命令,根本不敢开城门。
离城门口近的人,赶到城门口,面对的是紧闭的城门,他们别说出城,谁敢靠近城门口,就地格杀。
大街上一下子全乱起来了。有慌张逃命的豪族,有躲回家的小商贾,路边的摊子都挤倒了,铜钱财物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
忠敬伯世子跑出去没多远,就被堵住了。沿街两侧让马车、帐篷占满,使得留出来的路很窄,小豪族们忙着逃命,坐着马车到了路中间,马车周围再围一圈保护家小的家兵,把仅剩的路都堵了。
忠敬伯世子大声喊:“让开,让开——”
他身边的侍卫也在喊,可无人理会?
忠敬伯世子想弃马逃走,挤不过去。即使他从人群中翻过去,出了城,别人骑马追击,他两条腿逃命吗?他见状,只能打道回府,想看能不能投降先保条命,然而,回去的路也被堵了,根本走不了。
没一会儿,镇边大军赶到。
这些人又凶又恶,大声喊着:“降者不杀——”,奔袭而来。
那些家兵,手里的矛扔慢点,立马就有数支长矛扎过来,当场变成尸体。
原本逃命的人,吓得纷纷缩到地上,连站都不敢站起来,更不敢拿武器。
忠敬伯世子把侍卫散得远远的,脱了战甲,摘了头冠,弄散头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扔了,还往身上抹了些泥,弄得极为狼狈,混在人群中。
可他的里衣料子好,雪白的素缎,那可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再加上长得细皮嫩肉的,又高又壮,一看就是家境特别好吃肉食长大的,叫出来抓俘虏的镇边大军从人群中揪出来逮走了。
他们在淮郡抓俘虏,都抓出经验来了。
豪族们想要混在贱民中逃脱,休想逃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有跟忠敬伯世子有过节的,见到他披头散发的被押着,指着他就喊:“萧敬,你也有今天!你忠敬伯府不是厉害吗,我看你还怎么厉害……”扯开大嗓门一阵奚落。
押着战俘的一群兵卒子看到那当俘虏的豪族公子都成俘虏了还能指着人大骂,也是叹为观止。
领兵的伍把忠敬伯府几个字听到耳中,再听姓萧,顺着骂萧名的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锁定萧敬,将他一把揪出来,问:“这是谁?”
骂人的大声道:“忠敬伯世子萧敬。”
世子!一堆兵卒子一拥而上,将原本只是草草捆住的萧敬扑倒在地,拿绳子捆了个五花大绑,抬起来扛着走!抓到萧敬的这个什的兵卒子冲周围那些眼热地看着他们的兵卒大喊:“这是我们抓到的,我们抓到的……”休想来抢!
萧敬的身子腾空,身旁全是长矛,如果他敢挣扎,立即从战俘变斩获,他还想活命,唯有绝望地闭上眼。
他突然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不配当世子,真的不如三弟。他昨天在城外领兵,父亲说要打仗,担心他坏事,让他回来守城,再三叮嘱他不要下城楼,特别是靠着虎啸山的这面,让他千万亲自盯着,以防战况有变,好作支应。可怀着孩子的小妾闹起来了,他膝下子嗣单薄,不放心,回家看了一眼,就出事了。要是三弟守城,莫说小妾生孩子,天塌了也会守在城楼上,说不定城门就不会破了。
萧敬忽地一醒,虎啸山。老三去了虎啸山,这帮人怎么过来的?老三呢?败了?老三败了!萧敬吓得瞪圆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
沐耀率领六万人进虎啸山,打完全歼战之后,连受伤带战死的,减员一万多人。
他带着不足五万人,攻进魏郡郡城,没遇到太大的抵抗,顺便利拿下四道城门。
他在各道城门各留一万人,剩下的那不到一万人,则派到城中抓俘虏,将豪族都逮起来,避免博英郡侯带兵打回来时,这些人趁机里应外合。
抓俘虏时,敢反抗的,就地斩杀,不要留后患。投降的,都捆起来看押好,留着去开荒。
那些长得瘦弱皮肤历经风吹日晒一看就是是常年操劳的过得贫寒的,让他们回家待着,不准上大街乱走。穿着家兵服饰的和一看就是豪族出身的,通通抓走,即使有误抓的,等将来稳定后再说。他们必须在尽快把城里的混乱控制下来。
四道城墙全都站满了镇边大军,想出城已经无望,再乱跑,叫兵卒子逮住就会被当场斩杀,吓得许多人都不敢再妄动,能躲到屋子里的都躲到了屋宅中,实在没地儿躲的,缩在到屋檐下、街角中。
有不少豪族把自己的衣服扒了,换上贱民的衣服,仍旧被揪出来。
兵卒子逮人,不仅看脸,还看手,看身上。
掀开衣服一看,白着呢,一点干活勒出来的痕迹都没有。
兵卒子忍不住问他们:“你这身衣服,衬得起你这身皮肉吗?”捆了,战俘,送去修路挖渠!这么多的俘虏,将军总不会再派他们去干苦力活了。
那些种粮干活的不能动,大军打仗,还得靠他们种粮养活。
沐耀熬了一天一夜没睡,又困又累,确定把城里都稳住了,这才长松口气,派出斥侯翻山去向赖瑾传讯。
他怕出事,连城墙都不敢下,盔甲都不敢脱,守在紧挨博英郡侯能过来的那面城墙上,找了个阴凉地方,胡乱塞了几口炊饼,倒地就睡。
一群兵卒子分成两班,让一班再熬上两个时辰,其余的人,先睡一觉,等会儿再替。
他们长途奔袭作战,打了两场,累得连战功都没劲儿想了,往地上一躺,闭上眼睛便睡着了。
第85章
黑石县有铁有煤, 不能落到赖瑾的手里,忠敬伯萧峻无论如何都要打回来的。
他曾带兵去过虎啸山剿匪,知道有山路能直通虎城县, 且极为隐秘, 故此与博英郡侯定下诱赖瑾出城,再发兵奇袭的策略。
萧峻思来想去,不放心。长子有些胆怯, 做郡守无妨, 但若让他带兵,战事顺利还好,战事一旦不顺,必然最先逃走。可他们打的这一仗,要先佯败,再杀回马枪, 跟山上的伏兵合围赖瑾。他担心, 如果长子带兵,佯败没刹住, 就成真败了。
他下午出城, 把长子换回去守城,决定还是由自己带兵。这是他的地盘, 自己戎马半生,跟擅战的博英郡侯联手,能镇住各郡联兵, 发起猛攻。
因为博英郡侯有诏书在手,又是他在沿途召的兵, 因此为主将, 忠敬伯萧峻居于副位。
清晨, 博英郡侯下达战令:今日全面攻城,拿下千总人头者,赏钱十贯,升一级。拿下领军万人的将领者人头才,赏黄金十两,升两级。拿下赖瑾人头者,赏黄金百两,连升三级。
全军敞开肚皮吃饱饭,之后便再次奔赴三十里外的虎城县,大家抵达后,调好整形,休息两刻钟,便朝着虎城县发起了进攻。
这次没再分兵,而是十万大军狠攻朝着郡城方向的东面城墙。
攻城梯密密麻麻地架在城墙上,兵卒爬满了梯子,源源不断地往上攻,前面的人被戳翻掉下梯子,后面的人立即补上。
博英郡侯和忠敬伯亲自到阵前督战,敢退后的,就地斩杀!
他们从各郡县新招来的兵,被驱赶到墙头,作为第一波往上冲的。这些人几乎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甚至大部分都没有经过作战训练,就被送到了前面。
可他们没有退路,如果后退,甚至冲慢了,都会被督战官挥刀直接斩杀。唯有往前冲,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结局却是要么在梯子上被扔下来的石头砸落,要么刚上墙头便被长矛挑下城墙,死伤者铺满了城墙下方的地面,越垒越高。
赖瑾离开京城后,不是赶路就是开荒,根本没有时间造弓箭,全军只有从京城出来时带的那点箭,几波就射完了。沐耀倒是赶制了一批箭杆,但连铸箭头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没法用。
镇边大军垒在城楼上御敌的石头,一个上午就扔完了。
县城的城墙只有一丈多高,随着城墙下的尸体越积越多,攻城的大军甚至不用再搭梯子,踩着尸体便到了跟城墙齐平时高度,双方隔着城墙垛激战。
一场战斗,从上午战直黄昏,攻城方死伤近半,仍然没有撤退的势头。
守城的人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又累又渴又饿,体力几近透支,仍在苦苦坚持。城墙太矮了,七万人对十万人的优势并不大。既使对方派来的许多人是没什么杀伤力的新兵,守城方没太大伤亡,可顶着烈日穿着厚重的盔甲不停地挥矛,也快扛不住了,胳膊酸到都快抬不起来了。
博英郡侯的脸色越来越沉。
攻城战打了一天,城头上没有换过人。派出去的探哨,一天没有任何消息回来。要知道赖瑾在城中可是有十几万大军,应该守得游刃有余,中途会来回换人才是,不可能守得这么艰难。城楼上的守势,像是只经过训练,还没有多少杀敌经验的新兵在守。
忠敬伯萧峻也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派人出去找探哨,没找到,他们撒出去的探哨全都没影了。
萧峻找到博英郡侯,说道:“情况有异。”
博英郡侯已经可以确定出事了,说:“我们可以抄虎啸山近道,赖瑾也可以。”
忠敬伯萧峻的脸色更沉了,叫道:“山里可是有七万大军!”他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带不了兵,老二是女儿,老三是个将才,如果赖瑾绕道去打郡城,山里七万大军不可能没声响。除非是……有了不测,一个都没逃出来,包括他最倚重的老三。
博英郡侯看了眼日头,已是日落西山时分。天快黑了,大军得撤了,不然容易被赖瑾从其它城门摸黑出来绕攻两翼。他对萧峻说道:“派人快马回郡城查看情况。你带着后军,撤至十里坡,在那里掩护大军撤离,以防赖瑾追击。”他们之前是盼着赖瑾出城追击,这会儿却是怕他追出来了。
萧峻心急如焚,当即点了留在后面以备万一的五千后军,匆匆撤至十里坡。
因为攻城方是屁股对着后面,注意力都在正前方,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后军撤离。
城楼上的守城方倒是看见了,但他们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不可能喊话告诉攻城军,你们的后军撤啦。后军撤,显然是大军也要撤了,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的众人精神一振,心道:“可算是把今天守过来了。”
好在守城虽然辛苦,杀敌杀得手都麻了,但多少占了点地利,又有皮甲防护,伤亡不大,受伤的都及时下了城墙送去治疗,就是累!
又战了三四刻钟,太阳都只剩下一点点残边挂在山头上,天色已经开始变黑。
博英郡侯鸣金收兵,大军迅速撤离。
守城的人望着他们远去,没有一个人想追,包括赖瑾。
斥侯来报,山里全歼,郡城也拿下了。对面今天送了好几万人头,退回去的只剩下五六万人。
镇边大军还有六万从陈郡招来的新兵在路上,算日子再过两三天就到了。
这场仗到了这里,占尽优势,慢慢平推就好了,何必冒险在又累又饿的时候去追呢,万一踩陷阱怎么办。
赖瑾下令全军,又排成两班倒,一班继续守城墙。一班回去吃饭,等吃完饭再过来换班。
至于城外的尸体,明天再说吧,反正一晚上也臭不了。那些受伤没死的,赖瑾不想浪费自己的物资,想撂在那里不管,任其自生自灭,可想着到底是一条人命,有家眷妻儿,扔在外面活活等死,委实有点可怜。
他犹豫了一会儿,安排人出去把没死的抬回来找个院子放着,再调了些人过去连看管帮治伤。
军医给镇边大军治伤都忙不过来,没空派给他们。派去的都是稍微懂点治伤常识的,也就是缝个伤口止个血,再喂点水和粥,能不能活,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刚入夜不久,博英郡侯和忠敬伯才撤回驻军大营,便都收到了消息,魏郡郡城丢了,山里的七万人没有一个出来。
忠敬伯激动地揪住来报信的斥侯,问:“郡城是怎么丢的?”
报信的斥侯说:“他们……他们是从虎啸山出来的,走在最前面的穿的是我们的战甲,装成了溃兵。我们派过去打探消息的人,去了就没回来。后来……后来我才看见,溃兵的后面跟着镇边大军,有将近五万人。我们在他们攻进城里后,又派了人去山里打探消息,现在还没回来……斥侯营……只剩下我了……”
各郡掌兵的人进入帐篷,听到这话,都急了。
平川郡掌兵的郡尉一把揪住那报信斥侯的衣领,问:“就算是装成溃兵,是不是你们魏郡的领兵将领,你们认不出吗?随便去个人就给开城门吗?那可是城门,说开就开的吗!”
斥侯兵哪知道,又不是他开的城门。他也想不通。
镇边大军五万精锐守的郡城,郡城的城墙比攻城梯还高,怎么打!
博英郡侯想到儿子还在运回去的路上,弟弟岳周又没了音讯。
外祖家只有阿娘一个孩子,弟弟随阿娘姓,承袭岳氏血脉。这一战,岳周可是把两个儿子都带上了,想要历练他们,将来能有作所为。哪想到……要是一个都没回去,自己可怎么向阿娘交待。她都六十了!
可眼下不是悲痛的时候。现在已经不是攻打赖瑾的事,而是怎么挡住赖瑾趁胜追击。以赖瑾如今的势头,能一直打到梧桐郡,长岭以西,能直接丢掉大半,全家老小所在的青山郡都得折进去。要是方稷选择投降,或者赖瑾对着亲姐夫也照打不误,甚至能收掉整个西边。
博英郡侯展开魏郡地图,寻找能够撤退驻军的地方。
驻兵点在三叉口,一条路通往郡城,另一条路通往理县。
郡城是在虎城县的正东方向,因为中间隔了一座虎啸山,官道绕山脚行走,绕了一个大弯,因此才有翻山抄近道的打法,如今这条道已经让赖瑾占据,不能走。
他们的西边是赖瑾,北面是虎啸山,东面是郡城,都已经无路可走,如今只剩下南面。
走南面的下路,沿理县、柳县,绕过郡城,抵达位于郡城东南、正东面呈月牙形状的檬溪县,过了檬溪县,再过两县之地就是临江郡。
大军粮食还在临江郡,有这几县之地且战且退,应该能撑到朝廷增援。
博英郡侯当机立断,说道:“我们在这里容易遭到赖瑾从郡城和虎城县的两面夹击,得立即撤离。”他伸手从理县划出路线,道:“从县道绕过郡城,到檬溪县以抗赖瑾。理县、柳县都能到郡城,在两县之地容易被夹击,不是可守之地。反之,沐耀如果抢攻檬溪县,郡城容易遭袭,毕竟四通八达,我们可以从理县、柳县打他。为保郡城,赖瑾是必夺这两县,可以用此拖延他一些时日,等t待朝廷援兵。”
战事已至如此地步,留下来很可能剩下的几万大军都会遭到前后夹击围歼,众人对于绕道南面撤往檬溪县并没有异议。
博英郡侯当即下令拔营。他跟忠敬伯写了战报,派出快马,向京城求援。
第86章
守城的是真的辛苦。
赖瑾让兵将们好好休息一夜, 第二天下午才给他们派活,去城外扒尸体上的甲衣、捡兵械,再把尸体运到偏僻地方挖坑深埋。
他从陈郡招来的六万新兵, 用的是铜矛, 穿的是布衣,没甲。从战场上捡回来的甲衣,哪怕是最劣等的捡回来修修补补, 刷上黑漆凑合着用上, 也比布衣强。
峡谷里有溪涧,其水流汇入虎城县的河道,尸体更不能扔在那里不管,得搬到远离水源的地方深埋处理。在那里战死的都是各郡的精锐,穿的都是上等甲衣,用的矛也是上等的。扒下来的甲衣、捡回来的长矛, 略作收拾就能用。赖瑾特意派了几千人过去打扫战场。
战场上捡回来的甲衣、长矛等修修补补, 能把陈郡的新兵装备齐全。
……
赖瑾派侍卫长阿福带着人到郡城的城楼下给沐耀传令:好好守城,等待战斗命令。让那些战俘给家人写信, 拿钱赎人。
战俘的身份地位高低不同, 价格不同。工匠家兵奴仆,交些铜钱便能放人。
豪族则需要拿金子来赎, 家世地位越高,价格越贵。忠敬伯世子的价格是五百两金子,其家眷的价格是从一百两到三百两之间不等。忠敬伯世子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那是忠敬伯唯一的嫡孙,称作世孙, 也是五百两金子的价。
做人留一线, 它日好见面。赖瑾不想像草原人那样吓得别人都不敢往他这里。
仗不能一直打, 他以后还要走发展经济民生路线,得有人口、货物流通才行。
他打仗是为自保,也是为立威,让人知道他不好欺负,但不能让人觉得他残暴不可往来,得给彼此留下打交道的往来空间。
让豪族拿金子赎人,就是相互留余地,他还能再有个进项。如果真的让豪族去开荒,体力不行,干活效率慢,还会累死不少。他们好歹都是有些文化本事的,经济民生这一块,自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魏郡、淮郡被俘的豪族,想着以后开荒要过的悲惨日子,正在惊惧不安,突然听到能用金子赎人,绝处逢生。他们当即写信给在其它郡的亲眷求救。
虽说他们的家被抄了,不少人在外地还有些产业,外嫁出去的女儿,几乎挑的都是门第相当的人家,凑赎身的钱不难。
一众被俘虏的豪族格外积极地写信,没写信的布帛、木简,撕自己的衣服写,只求早点来人把自己赎走。
……
忙了三天,众人才把城外的尸体处理完,甲衣也都运回来清洗干净后,进行修补。
陈郡的新兵押着大量的物资到了。
屠营将带着五千女兵,护送辎重物资,一起抵达。
女兵营属于单独的营,屠营将直接归赖瑾管,不像其他营将那样中间隔着都尉。
有着运来的帐篷物资,后勤保障立即稳了。赖瑾当即从虎城县分出五万兵力,调到魏郡郡城。
虎城县留下两万经过守城战的兵卒、带着从陈郡来的六万新兵防守。
双方的伤兵加起来有三万多人,都安排在虎城县。这部份是没有战斗力的纯负担,但那是人命,哪怕缺胳膊断腿的残了,拖着半条命回到家,也总比死在战场强。
伤药不够用了。
赖瑾派人把淮郡、陈郡战俘虏中做药材生意的豪族找来。
郡城、县城都有药铺,众豪族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得看病,药材行业也是门不小的生意,有固定的供货渠道,但都在这些豪族掌握中,要买来药,还得找他们。
如今正在打仗,想要买药,得从博英郡侯他们掌握的郡县过,路被卡住了。
不过,他要通过药材商让人知道,他是爱惜性命、不愿起战事的人。虎城县的伤兵 ,有一大半是博英郡侯他们派来攻城的,有这一部人在手,只要这事嚷嚷出去,博英郡侯他们哪怕为了稳军心,多多少少都得放几批药材过来。即使博英郡侯不放行,于赖瑾而言,也只是损失几个战俘和一点买药材预付订金的事,却能重创博英郡侯的口碑。带兵打仗的人,要是落下恶名,很难再兵卒肯为他们卖力打仗。
安排人去买药,怎么算都不亏。
魏郡郡城离虎城县近,只一天时间便把俘虏到的药材商送来了。
有十几人,都是药铺的大管事或主家。
这些药材商,出自魏郡的有两家,一个是县城的百年豪族,负责药材这一块的是族长的幼弟,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边带着长子和次子。另一家则是忠敬伯府,押过来的是负责打理药材行的大管事。
另外有两家是从淮郡过来的,其中一家跟淮郡郡守府有亲戚关系,另一个是曹县的曹氏族人,过来开药铺分号的,被逮了,其余的都是别的地儿过来开分号的。
药材的产地分散在各地,这些药材商为了品种齐全,经常互通有无,彼此间时常有生意往来,当然行业竞争也是相当激烈,冲突亦是不少的。
赖瑾不去管药材行当的恩恩怨怨,反正只要能运来药材,就是本事。
他说道:“我打仗是被逼的,生死之战,只能豁出身家性命,去抵挡以博英郡侯为首的七郡联兵,方才扭转局面,暂时占了上风。打仗,苦的是兵卒。我这里有一万多的伤兵,博英郡侯和跟忠义敬扔下两万多伤兵在战场上,直接跑了。战事一停,他们不打我了,我也就安全了。那么多的伤兵,全都是人命,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在跟前,只能抬进来救。两万多伤兵,把我能调来的药都用完了。”
忠敬伯府的药材行大管事抬起头看了眼赖瑾,没作声。其余的药材商也都若有所思。他们俱都损失惨重,特别是曹县来,连家都没了,不愿意给赖瑾弄药,听到他说缺药,俱都在心里暗暗冷笑。
赖瑾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很清楚,他刚打完他们,心里肯定正在闹意见呢。他深知在许多大豪族的眼里,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从博英郡侯跟忠敬伯拿这么多人命来引他出城,就能看出来。
他抬眼看向他们:给点反应呗。
姓曹的药商报以冷笑。
赖瑾懂了。哦,这是觉得我有事求到你们头上,拿捏上了呀。
他看向曹氏药商,说:“我最不会勉强别人,既然曹药商不乐意,还是回战俘营带着全家老小去边郡开荒吧。”他说完,抬手一挥。
两个侍卫出来,把曹药商拖出去,派人送回战俘营。
赖瑾对剩下的十几个药材商人说:“你们中间,挑三家出来,去买药材。按照价格、质量、货量、交货期限择优录用,胜出的,我立即给马车、定金安排去买药,你们的家眷能马上从战俘营出来。落选的,即日送往边郡修路。”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一到夜里就变凉,兵卒子们夜里入睡已经有些冷了,得去边郡拉御寒的衣物,正好送批战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