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各种询问,她始终耐心细致,眉眼温柔。
慢悠悠咬着苹果,他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好像是要轻松许多了。”有个来凑热闹,看看陆家未来小媳妇的婶子动了动胳膊,“以前坐月子的时候抱孩子落下了病根,经常胳膊酸痛抬不起来,刚才艾熏的时候我就觉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那我也来试试。”赵夫人不好意思道:“阿软,你大嫂和我是好朋友,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苏娉摇头:“您随便称呼。”
“好,我一到阴雨天就腿脚胀痛,有时候痛的下不了地,军医说我这是湿气重,你看有办法缓解吗?”
“我先帮您切个脉。”苏娉温声道。
她收银针的时候,对上另一边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弯了弯眸,坦坦荡荡地看向他。
陆长风又啃了口苹果,用口型对她说:真厉害。
小姑娘笑容更甚。
这次临时看诊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堪堪结束,陆家二嫂已经做好了饭菜,叫他们回去吃。
坐在饭桌前,陆政委温声道:“风雪渐缓,明天上午我们启程去北城。”
陆云霆和陆雨忱没有什么意见,这次是全家出动,等订下婚事之后,他直接从北城回西南军区。
“爸,妈,你们和大哥二哥先去北城。”陆长风看了眼小姑娘,出声道:“我们要去一趟边防站。”
林家小舅舅在荒原边防驻守,这次苏娉过来也存了要过去探望的意思。
之前沈元白和苏娉说好,已经给林江寄过信,说了大概日期,现在估计在那眼巴巴的盼着。
吃完午饭,苏娉去楼上休息。
陆曦闻到她身上的香囊味道,很是喜欢,中午也依旧缠着她:“小婶婶,等你回了北城,能不能帮我也做一个呀?”
“能不能让你小婶婶安静睡个午觉?”陆长风坐在床边,斜睨她。
“那你不是也没走嘛。”陆曦瘪嘴。
“我跟你能一样?”男人哼笑道:“有点自知之明吧。”
“小婶婶!”女孩委屈道:“你看小叔叔,他在家经常欺负我跟我哥。”
苏娉看向旁边笑容散漫的男人,柔声道:“你回房休息吧,我和曦曦说会儿话。”
陆曦听到她的话,得意地朝小叔叔扬起下巴,跑到她身边坐下,紧紧挨着她。
“行,”陆长风叹气:“我去找呆二哥。”
陆曦不知道从哪翻来了一堆布头,她交给苏娉:“小婶婶,你看哪些好看,你挑几块可以做头绳。”
“你还会做头绳呀?”苏娉知道她说的头绳是把布条缝起来,里面缠一截伸缩带。
这种头绳是很好看,百货大楼里也有卖,价格也不算便宜。
但她几乎不用,都是用发带束着,因为容易滑下来,所以会编发把发带和头发一起缠住,拢在脑后。
这样看诊的时候就不会遮挡视线。
“我会的可多啦,我还会编漂亮的小辫儿呢。”陆曦看向她的头发:“小婶婶,你这样的编起来最好看。”
又黑又长还柔顺,发量也多。
她摸摸自己有些干枯发黄的头发,叹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头发摸起来总是毛毛糙糙的。”
苏娉摸了摸她的头发,沉吟片刻,道:“平时可以用党参、熟地、何首乌和当归这些药材泡水喝,也可以多吃点黑芝麻和核桃仁。”
说完,怕她记不住,还用纸笔写下来递给她,然后坐在她旁边,手指轻轻贴着她的发梢按摩:“你也可以去找军医抓几副养肾补血的药。”
她这次过来除了银针和艾条,什么都没带,所以没办法给她开药。
“我知道啦。”陆曦看着上面娟秀工整的字体,笑眯眯道:“谢谢小婶婶。”
小婶婶的手好软按摩起来好舒服呀!
苏娉还是忍不住被她这个称呼闹了个红脸。
晚上,煮的是米饭,菜都是西北特有的,还有很大一根的烤羊排。
苏策都有点想找个西北的媳妇儿了,但在得知也不是谁家都能这样吃的时候,顿时打消念头。
没有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太远了,以后陪媳妇儿回娘家不方便。
陆家能这样大口吃肉,完全是因为他们来了,而且一家人几乎都在部队,所以钱票很够。
大嫂和二嫂平时都是在家,她们没有工作,以前还要照顾孩子,现在孩子大了不用管,每天就是东家串串西家走走就行。
苏娉最开始还担心陆家的媳妇都需要顾家,后来得知是她们自己不想去工作,觉得儿女都大了,自己也该松快松快,所以才会这么悠闲。
心里的大石这才放下。
她是很难时时跟着陆长风,或者以后侥幸有了孩子一直陪伴孩子长大。
苏娉的重心在于工作,她是先热爱医学后来才喜欢上陆长风,所以让她为了男人放弃工作很不现实,并且她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中间做抉择。
好在陆长风也并不需要她来选择。
陆家这四个小辈苏娉已经熟悉了,大哥的儿子陆诩和陆灼,性格相反,一个稳重一个跳脱。
二哥的儿子陆渐鸿较为单纯,有些腼腆,小女儿陆曦则是古灵精怪,有她在的地方就不会冷场。
看得出来,陆家是任由孩子自由生长。
吃完饭,苏策和苏驭帮着把饭菜都收了,桌子擦干净,又把地扫了。
在陆家这些事都是小辈做,只有做饭是大嫂二嫂一起,有时候陆夫人也会亲自下厨。
没有别的原因,陆家男人做饭都比较难以入口,浪费粮食。
陆长风在沙发上看电视,九寸的黑白电视放着电影映山红,男人左手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手背抵着下巴,看得入神。
苏娉端着搪瓷杯在他旁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跟着看了一会儿电视,她忽然记起来小姨父在医药研究所的朋友——王览同志,上次说给她寄了一些关于战场应激方面的研究资料。
现在大概是已经到军区传达室了,哥哥们都在北城,也不能发电报让他们帮忙收一下。
不过既然在军区,那应该也没事。
现在是腊月二十六,还有几天她就要回军区,如果时间上来不及的话只能再请几天假,陆长风和哥哥的假期比她多两天。


第103章
见她坐在身边,陆长风抓了把瓜子,慢悠悠剥着,目光一直落在电视屏幕上。
苏驭最爱看电视,他也挤过来凑一堆。
陆曦想挨着小婶婶坐,可是她旁边都有人了,求助的目光只好落在小叔叔身上。
“小……”
话还没说出口,男人随意道:“乖,站一边去,别挡着小叔叔看电视。”
“……”陆曦忿忿不平地从搪瓷盘里抓了把瓜子,坐在茶几旁边的小马扎上。
洗完碗的陆灼也找了个地方坐下,陆渐鸿紧随其后。
陆诩不喜欢这种热闹,他去了楼上。
陆老夫人坐在饭桌前,看着围着沙发的那群小辈,笑眯眯地跟两个儿媳聊天。
“每次过年家里就要热闹一些,今天晚上我们炸点撒子带在火车上吃。”
明天去北城,从西北开往北城的火车因为风雪天气,路况总会受影响,她们要带足干粮。
“好,都听您的。”
外面有人敲门,“陆婶婶——”
“来了。”陆夫人亲自去开门,看到赵家媳妇还有张家媳妇提着菜篮子过来,她愣了一下:“你们这是?”
“听曦曦说你们明天去北城,我们来送点东西。”
“快进来吧。”外面寒风呼啸,陆夫人侧身让开:“屋子里说。”
赵家婶婶和张家婶婶“诶”了声,又提着东西进去。
这边家家户户冬天都买煤炭,生产队的农户则是烧炕。
进了屋子浑身就暖和起来了。
“这是我们自己烙的饼,还有一些核桃大枣,本来想蒸点肉包子,这个天气也不适应带。”
赵婶婶笑着说:“阿软给我针灸一下,这腿走路都利索了不少,到时候我也去附近的医馆找个老中医再针灸几次。”
以前就是贴膏药和吃中药,没有用到针灸的法子,而且这个年纪的人,谁身上没点病痛?
也就陆家的媳妇享福,冬天不用沾冷水洗衣裳洗碗,都是家里的男人干了。
“你这老毛病早就该去看看了。”旁边的张婶婶笑着说:“你要是早点去看,指不定我还跟你一起,早就治好了。”
“那你也没吭声啊。”
听她们两人互相逗趣,陆夫人招呼她们坐下。
楼下放了三个炭火炉子,饭桌这里一个,沙发那边一个,还有屋子中间一个。
除了窗户透了点缝,屋子里被热气萦绕。
赵婶婶看了眼坐在陆家小儿子旁边看电视的小姑娘,轻声道:“这孩子真不错,看着就讨喜。”
苏娉有一双笑眼,桃花眼的眼尾即便是不笑。也始终是上翘的,看着就让人心生亲近。
“是,阿软是很好。”陆夫人笑着点头:“我们家长风从小是个性子跳的人,有时候稳重有时候吊儿郎当,能找到阿软这样的姑娘,是他的福气。”
“长风也不错,年纪轻轻的就立了这么多战功。婶儿啊,要我说,你们家三个儿子都出色。”赵婶婶接过陆大嫂递来的热茶,笑着夸:“娶的儿媳也是个顶个的好。”
“我们家以寒和秋水确实好,这么多年没和我红过脸,男人在外,家里多亏她们照顾。”
别人家的妯娌还会拌拌嘴,家里这两个处得跟亲姊妹一样。
这边聊得火热,你来我往互夸互赞,顺便聊聊大院里的事。
陆长风拉过小姑娘的手,把剥好的瓜子仁倒进她掌心。
做这些的时候他始终默不作声,又盯着电视看。
苏娉看着手里的瓜子仁,又看看男人搭在他自己腿上的手,有些疑惑。
随后,她想到什么,轻轻碰了下他胳膊。
男人转眸看她。
“你是不是生气了?”她小声问。
“嗯?”陆长风刚想说自己为什么要生气,随后,他想到什么,故作冷淡的“嗯”了声。
苏娉悄悄拉过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把瓜子仁又重新倒回他手里。
“哄我?”男人眉眼微掀。
“是呀。”她诚实道:“下午在房间里我不应该只顾着曦曦,没注意你。”
“这样啊。”男人垂眸看着手里的瓜子仁:“我剥的,给我赔罪。”
“苏医生,你家以前是做会计的吗?”
苏娉被他逗笑,手指碰了碰他右手腕的小叶紫檀,“虽然是借花献佛,但我真心的。”
“对不起,”她食指勾了勾男人的手指:“我错了,我下次不会再忽略你。”
陆长风略微往后靠,垂眸睨她许久:“我记住了啊。”
“好。”苏娉哑然失笑,两人的腿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看电视到八点钟,张家婶婶和赵家婶婶都回去了,陆夫人笑着跟苏娉说:“她们都想你晚点回去,觉得你医术很好。”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些简单的日常诊疗手段,这些部队里的军医们更加炉火纯青。”
陆夫人和蔼地点头:“你啊,就是谦虚,这是个很好的优点,长风永远就学不会。”
“您说话能别带上我吗?”陆长风有些无语又好笑:“我就不能有点缺点?”
“该睡觉了。”陆夫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对苏娉说:“早点睡,明天我们一起坐火车。”
只不过苏娉她们要提前下站。
已经商量好了,苏策和苏驭带陆家人回北城军区,苏娉跟陆长风去探望舅舅舅妈。
“好。”
陆家人都回房休息,苏娉和陆长风也一前一后上了楼。
男人腿长步伐大,但他硬生生克制住了,慢悠悠跟在小姑娘身后,落后她两个台阶。
橘色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高大的身影从背后笼罩着她。
苏娉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上楼。
从一楼到三楼,足足走了五分钟,小姑娘故意放缓脚步。
“踩我就这么开心?”男人倏地问了一句。
小姑娘悄悄笑弯了眉眼。
两个人的房间是挨着的,陆长风站在她门口,见她手搭上把手,但是半天没动,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苏娉侧眸看他:“你要针灸吗?”
“……好。”陆长风甘愿当小白鼠。
第二天,一大早。
陆家人全部收拾好东西,陆灼甚至还背了一床行军被。
对上小叔叔莫名的表情,他解释道:“火车上的被子太薄了。”
男人看了眼他这小身板,拍拍他肩膀:“小同志,还要增强锻炼啊。”
“别贫了。”二嫂在旁边说:“看看东西都带好了没有,还有你们的军官证,别到时候军区大门都进不了。”
“带了带了。”
苏娉还是来时的行李袋,陆长风给她提着,上了火车,两人的铺位也是挨着的,一上一下。
陆长风让她睡在下面卧铺,方便走动一些。
火车启动,外面的风景缓缓倒退,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悄悄从天边冒了出来。
但是这点阳光,对大西北的冰雪消融没有丝毫促进作用,用陆长风的话来说就是——
“也就心里觉得暖和。”
因为太早就起来,苏娉又在火车上睡了一阵,这里到边防站的站点只有几十公里,没用多久就到了。
“照顾好我妹妹啊。”苏策见他提行李,叮嘱道。
“放心。”陆长风随口应道:“照顾好我爸妈。”
“妥!”
苏娉跟陆政委还有陆夫人打了个招呼,又和大嫂和二嫂还有小侄女说了一声,两人一起出站。
之前来西北的时候,没来得及去百货大楼,现在这火车站旁边只有一个供销社和一个招待所,陆长风和她一起进去买点东西。
现在临近过年,肉很抢手,肥肥的五花肉是没有了,只剩下一点没人要的瘦肉和骨头。
苏娉把这些都包圆,又买了一些桂花糕和饼干糖果,还不忘给小舅妈挑上一盒雪花膏。
西北风刮得脸生疼,气候又干燥,脸上容易起皮皲裂。
陆长风买了几包烟,又要了火柴,苏娉想着边防站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平时来买东西应该也不方便,干脆又买了酱油和烟这些生活必备用品。
摸了根烟出来在嘴边叼着,陆长风看着这满满当当用网兜子装着的东西,心想家里是得有个女人,比男人细心多了。
给了钱票,陆长风拎着东西,带她往边防站走。
苏娉提的都是较轻的,像是糕点糖果这些,至于瓜子花生,在这买不到,要去副食品店限量购买。
这边的雪没有军区那边深,有些已经开始融化,能看到枯黄的干草。
陆长风在前面蹚路,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男人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逆风走在她前面。
苏娉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眸光忍不住柔和下来。
边防站离这有点距离,大概是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能隐约看到平矮的房屋,外面有战士持枪站岗。
见到有人过来,立马端枪警戒:“站在那,别动!”
陆长风停住脚步:“同志,我们是过来探亲的。”他弯腰,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兜里掏出证件,“这是我的军官证。”
哨兵依旧用枪对着他,偏头示意另外一个战友去查验。
另外那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眼睛的战士上前,拿过他手里的证件翻阅,又对照他的脸,朝身后的战士点点头,又抬手对他敬礼——
“陆副团长。”
陆长风立正回礼,他收回战士递来的军官证,又提起地上的东西,看了眼旁边被风吹的有些懵的小姑娘,不动声色往前半步替她挡住。
“同志,我们是来找林江同志的,麻烦通报一声。”
“好,请稍等。”战士离开没多久,他回来,看向另一边的小姑娘:“请问是苏娉,苏同志吗?”
“是我。”苏娉觉得浑身都冻僵了,她一双眼睛像是被水洗过,干净透彻:“林江同志是我小舅舅,我过来探亲。”
“请跟我来。”战士点头,带他们进了边防站。
这里条件简陋,营房也不大,常年驻扎一个营的兵力,林江是营长。
他有很多次调动的机会,但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离开边防,在这扎根了十五年。
得知外甥女来了,他让妻子准备好饭菜,自己又去附近生产队买了点红薯和瓜干酒。
苏娉被带到家属院时,看到这里甚至可以说是艰苦的环境后,沉默了。
“表姐!”小表弟一路小跑过来,他又长大了不少,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腰。
苏娉连忙把手里的糖果拿出来抓了一把给他,问:“妈妈呢?”
“妈妈在做饭饭。”小表弟也不怕生,平时都是在各位叔叔们的怀抱里长大的,他眼睛黑溜溜的,格外有神。
“带表姐去找妈妈好不好?”苏娉轻声哄道。
“好!”小表弟手里攥着糖果,晃晃悠悠地在前面带路。
陆长风看到她跟小朋友的互动,能看出来她很喜欢小孩子。
男人眸色暗了暗,抬腿跟在她身后。
“阿软。”小舅妈正坐在灶前烧火,见她来了惊喜地起身,迎过来:“一转眼又是一年没见了,你又长大了些。”
她说的是小姑娘的眉眼和气质。
“小舅妈。”苏娉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旁边的男人,柔声道:“这是我对象,陆长风,他家里是西北的,这次我跟他回来,正好带他见见你跟小舅舅。”
“好,你们先坐。”小舅妈又去找了个小马扎放在灶前,让他们坐着烤火:“还有个土豆焖面,很快就能吃饭。”
冬天耐存放的就是土豆和红薯,还有南瓜冬瓜,每次食堂的车去火车站,都是拉一大车回来。
还有个吃得最多的,萝卜。
“好,您先忙。”苏娉刚想去拿夹钳,就被男人率先拿走,陆长风往灶里添了柴火,对她说:“你烤烤火。”
苏娉的手已经冻得麻木了,僵硬的手指没有知觉,伸手在灶边烤了很久,从开始有点刺痛,到慢慢恢复暖意。
小表弟有糖果吃,也不闹着要妈妈。
小舅舅比林漪小了七八岁,他结婚也要晚一点,小表弟的年龄和沈元白他们差很大,比大舅舅的女儿都小很多。
陆长风见他自己也能玩得很好,忍不住笑了。
不哭不闹的小朋友谁不喜欢?
林江穿着厚厚的军大衣,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的菜篮子里装了很多地瓜和土豆,还有一瓶酒。
生产队时常会卖一点土豆和红薯这些粗粮给部队,因为这边地域宽阔,他们以前种了不少,冬天之前挖了存在地窖。
“阿软来了?”林江看到他们,率先打招呼:“这是长风吧?元白在信里都说了。”
他提着篮子,走到灶边往灶里扔了三个红薯:“这大西北的天就是冷,不如东城。”
陆长风他没有见过,但是知道后来元白还带着他们回去过一次。
“小舅舅。”陆长风喊道。
“好。”林江摘了毛线手套,放到桌子上,抱起小儿子:“阿软,你这回是来西北见家长的?”
“是,”苏娉坦诚道:“腊月二十五中午到的,今天和伯父伯母一起坐的火车,他们先回北城了。”
“这样挺好,你订婚舅舅去不了,但是结婚舅舅肯定来。”
听他们舅甥俩说话,小舅妈本来动了劝他调离边防的心思,但见他逗着怀里的儿子,也就算了。
她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对这片土地有感情了舍不得,算了算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都行。
吃饭的时候,炉子上还用小壶温着瓜干酒。
林江提起壶,给陆长风倒酒:“以前我刚来西北的时候,不知道这里的人这么会喝酒,还出过几回洋相。”
陆长风安静听他说,想要主动给他倒酒也插不上手。
“后来在这待了几年,酒量也越来越好了,平时换岗没有任务的时候,兄弟们也会聚在一起喝几杯暖暖身子,不过还是喝不过西北兵。”
男人听完,忍不住笑了。
可能是这里比较养人,赐予西北辽阔的土地,赐给西北人辽阔的胸襟,也给了他们海纳百川的酒量。
林江和他碰了下杯:“你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我们俩好好喝个畅快。”
现在是腊月二十七,他们就算是坐车回去也得腊月二十八了。
苏娉算了下日子确实很赶,不过她请假很容易,因为毕竟只是去部队实习的,兵团的参谋长和副团长都在身边,批假也方便。
俗话说喝酒看人,林江是想把陆长风灌醉,看他醉后有没有什么不良习惯。
陆长风心里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拒绝,和他一杯接一杯。
小舅妈抱着小表弟在喂饭,想到什么,她对目光落在对象身上的小姑娘说:“阿软,你还记得徐娇吗?”
苏娉愣了一下,从男人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小舅妈。
她点头,轻声道:“记得的。”
“她亲爸徐思远就是这边草场农户的儿子,去年年底带着她回了这儿。”
小舅妈说:“之前说是徐娇被北城大学处分了,所以徐思远带她回了老家,好像还影响到了徐思远。”
“前不久他们生产队大队部接到学校的电报,说是查清了,徐思远没有问题,还给了一份学校的公文。”
“现在徐思远在镇上教书,徐娇也在镇上当外语老师。”


第104章
“挺好的。”苏娉垂眼看着碗里的面条,她笑了下:“小舅妈,您手艺真好。”
这就是不愿意再提这件事的意思了。
小舅妈也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出来。
“你喜欢吃明天再焖面,到时候炒点肉做码子。”
“长风,你们来还得自己带菜,我们这真是过意不去。”
陆长风看了眼明显比刚才更沉默的小姑娘,喝完杯中的酒,他笑了下:“应该的。”
这顿饭苏娉没怎么说话,小舅妈也没再说关于徐娇的事。
其实那孩子她见过几次,大姑姐林漪带她回过东城,不过是很小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林漪从文工团暂退,在家照顾孩子,所以有空闲。
后来徐娇大一些,林漪送她去育红班,自己则是回了文工团。
那时候对于徐娇的印象,就是比两个哥哥相貌差一些,林漪和沈霄长得都很好看。
因为不常见,大了反而记不太清了。
对于故意换孩子的事,她有些唏嘘。
徐娇的结局早就可以预见,作为军人家庭,沈家眼里揉不下沙子。
她没觉得元白的做法不对,只是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出现隔阂。
不过隔了这么远,自己也管不着,这也算他们的家事。
“崽崽,多吃点长高高。”她没再想这些事,把目光挪到怀里的儿子身上。
苏娉吃了一小碗就吃不下了,她跟小舅妈打了个招呼,先去休息。
这里的家属院常年没人住,空房也算多。
条件太寒苦了,没有愿意来随军的。
林江早就收到过沈元白寄的信,也看到了她写的话,所以早就让妻子把房间收拾出来。
推开门,苏娉坐在床沿边上发呆。
没多久,小舅妈送来了一个炭火盆子。
“被子是两床套在一起的,这样厚实些,你先好好睡会儿,过两个小时我来给你加炭火。”
“谢谢小舅妈。”苏娉看着她拨弄着炭火。轻声道。
“傻孩子,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因为常年在这么干燥的地方,小舅妈的手粗糙的厉害,还有很多开裂的地方。
苏娉想着等回了东城,自己做点护手的药膏,到时候寄过来。
听到门又“吱呀”关上,她靠在床头,揉了揉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