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言小说上一章:傲娇美人在年代文里开挂了 五叶昙
- 古言小说下一章:七零团宠真千金 眉眼缱绻
秋雪也看出刘太医有话要说,顺水推舟道:“这是娘娘刚相中要了来身边的宫女,又要劳烦太医院的医女和医士瞧瞧。”
进永和宫,身体素质是很重要的一环,比如宫人身上一定不能有传染性的疮疖,会过人的肺病等疾病。毕竟宫里公主阿哥都还小,必须要远离传染源。因此永和宫人常有太医院医女和年轻医官给检查身子。若是病了,永和宫哪怕不留人,也一定会出银子帮着治病,也算是医保的一种了。
秀秀被带去做‘入职体检’,刘太医就在这儿悄悄告诉秋雪,熹妃娘娘宫里的宫女来找过董太医,董太医又鬼鬼祟祟去找了负责西苑的年轻太医,抄了些年嫔的脉案。
要说公主刚出生时,刘太医觉得自己是半个永和宫人,但几年下来,他觉得自己已经是整个永和宫人了。
四公主和六阿哥都是他从小诊脉到大的,这要是将来六阿哥……他刘家也是世代进太医院的人家,但还没出过一个院判呢,说不定就等着他起飞了!刘太医甚至已经开始继续精研医术,免得将来做了院判被人说才不配位。
可以说职业规划比姜恒还长远了。
于是见了熹妃处的小动作,立刻汇报。
秋雪将这事儿记下,又带着‘体检’完毕,除了有些太过瘦弱,身子骨没问题的秀秀回到了坦坦荡荡馆。
秋雪在圆明园转这一大圈,花了近两个时辰。
等她回来,姜恒刚刚睡醒。
秋雪就进去将刘太医的话转述了一遍。
第112章 师傅
姜恒刚起来,觉得头脑还不清醒,就先站在案前练练字醒醒神。
听秋雪进来将刘太医的话说了一遍,也仍带了点刚睡醒的懒摇头道:“咱们宫里有事,熹妃那里完全没动静才奇怪。只是她到底晚了,收了年嫔的脉案去也无用,今日太后娘娘刚说了从此年嫔的事儿由她老人家收尾,难道熹妃再令人去盯太后娘娘不成?”
秋雪不由畅享起来:“要景仁宫真这样糊涂也好。”
姜恒忍不住笑了:就像秋雪想着天上掉馅饼熹妃一时晕了头犯个大错一样,熹妃那边肯定也是盼着她哪天脑子抽了,最好跟年氏一样把自己折腾到西苑去住才好,这才不错眼地看着她。
她这几年索性就把熹妃当成一种极严格的监管部门,用来督促自己不要懈怠,继续完善改进。
用过晚膳,秋雪让力大的内监将一只炉子搬到院中,烧了一铜锅沸水,专用来煮今日从造办处拿回来的几匣子银杯。
秋雪特意搬到院中,就是想让娘娘亲眼看着放心。
姜恒站在窗前,迎着秋日凉渗渗的风,听着咕嘟嘟的沸水声,有点出神想念女儿:草原上一贯比京城还要冷很多,这会子下雪都是有可能的。虽知道皇上带孩子细心,但姜恒还是忍不住又重新想了一遍给女儿打包的衣裳够不够穿,敏敏到了围场会不会吃不惯。
于嬷嬷在旁见了,就寻了些家常话来分散她的心思。
于是在旁温和道:“娘娘小时候深宅大院住着,不知有没有吃过每秋京城干果铺子卖的黑砂炒的糖栗子。奴婢未进宫的时候吃过,那时候糖贵的很,炒栗子恨不得按颗来卖。”
她原是想引着娘娘用点心的,毕竟娘娘这一日几乎没正经用饭,秋冬正是吃栗子的时节。
“小厨房今日还有新做的栗子糕……”
于嬷嬷还没说完,就见娘娘双眼发亮转头:“糖炒栗子,我竟然忘了还有糖炒栗子!”说来也不知每年深秋时节她在忙些什么,竟然六年过去,生是没想起糖炒栗子来!
也是糖炒栗子并非家中会做的食物,都是到了时节,满街上飘香,姜恒才会想起来去买上一包,热乎乎拨开吃了金黄甜糯,是秋冬特有的满足。
因宫里从没有街上那种弥漫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姜恒也就一直没想起来。
“正好支着锅,咱们自己做糖炒栗子。”
秋雪在窗下看炉子,听这话就答应一声,然后叫秀秀:“你今儿也认了造办处的门了,趁着天色还早,快跑了去要些干净的黑铁砂来,说咱们宫里要炒糖栗子,他们必就知道了。”
说完还笑道:“造办处保管有,今儿我去的时候都闻到糖栗子的味道了,必是万岁爷不在宫里,各处规矩不免松一些,就自己私下炒栗子吃来着!既如此,他们那黑铁砂子定是现成的。”
负责管小厨房的秋露和小陆子听说娘娘要吃糖炒栗子,也连忙记账开橱子拿红糖白糖。另外调了蜂蜜水,准备炒到最后淋一点儿上去,这糖炒栗子才会油汪汪的香甜。
秋露又特意过来回道:“娘娘,要不我再去南果房拿些太行山板栗来吧!咱们小厨房里的一袋儿,是用来做栗子糕的栗子,果子绵软,做糕点吃着更粉更细,但要糖炒栗子,还是要太行山的硬栗子最好。”
姜恒看为着糖炒栗子忙成一团的宫人们:好嘛,这些年宫里倒是培养了许多吃货出来。
真是不是一宫人,不进一宫门。
天暗的越来越早,姜恒坐在窗下,看着深秋的天漫上霞色。
灯烛与天际霞光相映之时,坦坦荡荡馆里的糖炒栗子流水线已经构建好了:有人负责清洗栗子,有人负责烤干洗过的栗子,再递给专门给栗子开花刀破十字口的秋露,最后才上锅,由力气很大的小陆子亲自掌勺炒起来。
掌管小厨房多年后,小陆子已经变成了大陆子,一张脸儿圆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从正面看过去,如同一张圆饼,挡得没法同时看见他两只耳朵,成为了永和宫货真价实的‘一只耳’。
整个坦坦荡荡馆内,全是人声烟火气与香甜的糖炒栗子香。
姜恒拨开第一个糖炒栗子的时候,六阿哥回来了。
“额娘!”幼童的声音还分不太清男孩女孩,姜恒一个恍惚,差点要叫“敏敏进来吃栗子。”
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儿子回来了。
今日姜恒没空教儿子读书,之所以没有被儿子催促,正是因为今日六阿哥也不在家,他兴奋地去九州清晏看他的专属小书房去了。
皇上给他请的启蒙师傅是男子,自然不可能来后宫里教导阿哥。
而六阿哥的年纪又还不到离开额娘独立生活的时候,皇上就在九州清晏后殿里,给儿子选了一间安静的小房间作为幼子的启蒙书房,让他白日去念书,下晌下了学依旧回来住。
皇上还未去木兰之前,曾带姜恒去看过一回,让她看看有无需要添减的。
姜恒表示全无异议:雍正帝的审美实在是过硬,哪怕是一间小孩子学认字的屋子(相当于幼儿园教室),都让他布置成了一间无可挑剔清幽大气的书房。
皇上甚至还给小儿子亲手题了“读书以明理为先”作为训诫,就挂在书房最显眼处。
与皇上的御笔同样显眼的还有一个堆得满满的书架,皇上还颇为怀念的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出来,指着下半对姜恒道:“这是皇子们十岁前要熟背的书。”又指上半:“这些是十五岁前要融会贯通信手拈来的学问。”
姜恒看着这一柜子经史子集,并皇上手里拿着的《名臣奏议(宋)》,以及剩下的各朝名臣所撰流传下来的奏折文书,觉得皇子们怪不得要三四点就起床呢。
今日姜恒原就计划了去拜见良太妃,就把儿子安排去提前参观自己小书房了。
毕竟这孩子在事儿多这点上,跟皇上也很像。
有时候姜恒给他摆了玩器或是杯碟,他看一会儿,很大可能会自己重新来一遍。甚至乳母们每天给他收炕上的玩具到柜子里,他都得看着乳母放,九连环必须摆在哪儿,西洋望远镜又必须摆在哪儿,很有自己的规划。
他唯一接受能乱摆他东西的,只有姐姐。
姜恒有时候会悄悄让女儿去给他乱一乱,免得小小孩子倒是养成了强迫症的性子。
见儿子回来,姜恒就招呼他进来吃糖炒栗子。
六阿哥手里抱着一本书,进门请过安,却也不先吃栗子,而是站到脚踏上,努力跟姜恒高度接近一点,然后举着书板着小脸问道:“额娘,我今日碰到十三叔了。我说额娘今日没空,他就教我认字了。”
“可为什么十三叔教的字那么难,额娘教的那么简单!”
姜恒:……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她接过儿子手里的书,这是一本皇子启蒙读物《千字文》。
姜恒曾经也想用这本书给儿女启蒙的,但后来她还是放弃了——她觉得这本书并不适合教幼童认字。
三岁的孩子刚开始认字,适合认什么“驴骡犊特,骇跃超骧”这些复杂的字儿吗?
平日姜恒给儿子读诗词文章的时候,倒是不拘深浅。她深觉许多诗句浑然天成,哪怕孩子还不懂,只听其中韵味也是好的。
但姜恒教给儿子认字写字的时候,则采用了从简单开始的新时代认字法,教的全是“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这种不超过几笔的字儿。
要不是怕卡出时间线bug,姜恒其实挺想给儿子教乾隆帝那首唯一进了小学课本的“一片两片三四片”的诗。
谁成想今日儿子碰上了怡亲王,热切邀请十三叔教他认字,十三爷当然顺手拿了千字文来教,这就属于李鬼遇上李逵了。
六阿哥对于额娘用特别简单的字充个数来教自己,表达了不满。
亏他今日还跟十三叔说,他已经认识许多字了。结果十三叔拿出千字文让他指学到哪儿了,他才发现满篇都不认识!额娘教他认字的书根本不是这一本!
好在六阿哥并没有一直谴责地看着她,而是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罢了,十三叔说,皇阿玛给我挑的师傅很快就到圆明园了。”看样子是准备把额娘解雇了。
姜恒扶额心道:师傅快点来吧,我是不想再教这孩子了。
而从十三爷那里完成了今日认字的六阿哥,也就不再提这事儿,只是坐在一旁等着吃栗子。
他也闻到了满室甜香,小肚子已经叫了起来。
姜恒给他剥了一个,让他慢慢咬着吃,又说只能吃三个,这东西不好消化。
六阿哥才吃了一个,就觉得好吃的很,仰头道:“额娘,我送一份去给十三叔吃。”
姜恒让人取来油纸包了两包热乎的,还给儿子找了个小竹篮子让他亲自挎着。又见乳母给六阿哥穿上一件大红羽缎的毛衣裳,姜恒就伸手把兜帽给儿子合上,笑眯眯道:“小红帽,出发吧。”
她看着儿子被嬷嬷和内监们簇拥着出门的小身影。
小红帽跳了一下,出了大门。
他这一去九州清晏小书房读书,又是另一重身份了:不再只是一个父亲闲来喜欢逗着玩的小儿子,也要开始做一个皇子接受皇帝的审视了。
等六阿哥送完糖炒栗子给怡亲王,姜恒原以为他体力耗尽了,谁成想他又要去给太后和皇后送。
姜恒刚想婉拒,就见儿子盯着榻上放着的那一本千字文,姜恒理亏只好起身道:“好吧,额娘陪你去。”
说着先拿了个栗子剥给儿子吃:“又出门跑了一趟,再吃一个垫一垫肚子咱们再走。”
事后姜恒很后悔给儿子喂了这个栗子。六阿哥察觉到晾凉了的栗子并不如滚烫的时候好吃,于是拉着她道:“额娘,咱们带着锅去给皇玛姆皇额娘现炒吧。”
姜恒:我错了。
好在他年纪还小,姜恒用炭炉可烘热栗子哄过了。
在陪着六阿哥又走了一趟月坛云居和同乐院,各送了一份栗子后,姜恒这漫长的一天才算是过去。
太后和皇后娘娘收到这样罕见的简薄之礼,却都很喜欢。
尤其是皇后,还处在今日抓贵妃顶缸的不好意思中,对六阿哥就格外和悦,收下栗子后,还给了他一方刚得的上好砚台。
又道:“等六阿哥去念书时,皇额娘再给你送一整套文房四宝。”
几日后,姜恒完成了太后布置的命名作业,拿着十个备用小名儿来请太后选。
太后戴上花镜边看边时不时问这些字儿里的意头。
最后入围决赛圈的两个,正是姜恒最喜欢的两个:卷耳和苽米。
太后拿着比较:“卷耳草哀家知道,《诗经》里都有写过的。漫山遍野都开小花很好养活,这意头很好。且听你说,还是味药材,最难得是贫苦人家也用得起。”姜恒也是问了太医院才知道,卷耳不但能治风寒还能治外伤,又随手可得,是乡野中最常用的大自然的馈赠药草之一。
要是太后选这个卷耳,她就会管儿子叫阿卷或是卷宝,属于自己才知道的密语。
至于苽,则是一种极顽强的水生植物,其结出的苽米在大灾之年可用来当灾米,代替米面果腹,活人无数。
太后左右为难起来。
卷耳是一种药草,这让太后想起来,良医如良将,似乎隐喻的是将。且卷耳极少用作主药,常作为辅佐药材,更让人想起臣子来。但苽米却是从前各朝用来赈灾救济万民的急用粮,救济万民却让人想起君王来。
这只是一个小名,或许是她想太多,但太后此时却就是下不了决心拿主意。
太后决定依照自己的直觉,把这两个名字送给皇上去,让皇上来选。
于是,六阿哥仍旧是没有小名儿的度过了生日。
雍正八年十月二日,六阿哥吃过一碗长寿面,正式迈过了三周岁。
给小皇子送礼是宫内宫外最轻松的:年纪小的孩子以惜福为重,决不能送重,宫外只送一盘子寿桃,成捆的寿面即可。宗亲命妇们可再加一套衣裳鞋袜,但这衣裳也不能镶金嵌玉,不许华贵,很好预备。
唯一格格不入的礼物,来自于怡亲王府,是一本怡亲王手抄的《千字文》。
姜恒:……虽然我努力不想歪,但这看起来还是像在内涵我。
次日十三福晋进宫给太后请安,还特意跟姜恒解释了这件事,无奈笑道:“给六阿哥的礼,是我早就一一配好的,偏生王爷忽然塞进来一本书,说是当日答应了六阿哥的,不好失约于孩子。”
十三福晋是无语了,继续委婉跟姜恒道:原是当日十三爷教六阿哥写字的时候,六阿哥很喜欢十三叔的字,想要一本十三叔手写的《千字文》,十三爷向来喜欢孩子,更喜欢皇兄的孩子,对皇子们都是有求必应屋似的好叔叔,立刻就答应了。
倒叫送礼的十三福晋无语:那是皇上的儿子啊!对着你的字练去算什么事儿!
姜恒只好跟十三福晋彼此尴尬对笑。
十三福晋为了缓解尴尬忙说道:“不过王爷坚称,六阿哥的字必不会随着他的去,等师傅到了就好了。”
姜恒越发好奇了:“真不知皇上请了哪路学士来教六阿哥,十三爷竟也这样看好。”
师傅到的很及时。
十月三日,六阿哥生日后的一天,坦坦荡荡馆就收到了崔进送来的名帖。
起初姜恒看到伊尔根觉罗氏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一位,但当打开看到汉名的时候,却立刻惊了。
顾八代!
居然是他!
姜恒知道徐元梦当过四爷的老师,但那位之所以半路教完了太子,又去当四爷的师傅,是有缘故的。
因四爷最初的师傅,正是这位顾八代。
师徒感情极好。
众所周知,皇上年轻时候曾被康熙爷评为‘喜怒不定’之人,说白了就是比较直性子,这正跟顾八代的脾气合着。这位顾老师,也曾经被翰林院的老学究们半贬半褒说他颇有‘江湖侠气’。
但康熙爷期许的皇子并不是这样的。他早些年是慈父,看儿子们都是不会有错的,全是别人教坏了自己儿子,于是‘咔嚓’把顾老师给解雇了,甚至不许他继续做官,直接遣返回吉林老家,算是面板全面清空。
这位顾老师又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物,当过皇子的老师也没啥钱,据说很过了不少年艰难日子,甚至一度有些病的不好了。但在顾老师生病之际,天降大喜,不,大丧,先帝爷驾崩了。
他当年的学生四皇子胤禛登基了!
顾老师的病,多半是郁郁不得志导致的,当今一登基,他病立刻见好。而皇上登基后也没忘了这位老师,很快命人下旨复用老师,带着圣旨的官员还没走到吉林呢,老爷子都从床上起来了,接旨的时候都不用人扶,自己走出去接的。
回京后,老爷子就一直在国子监教书。
直到去岁才因年迈上书致仕,皇上亲赐了两处宅院(京城一座,圆明园附近一座)给老师养老。
这位来头太大,固然令姜恒诧异。
但让她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位出山的原因还是年龄——这位顾老师去岁刚过了七十大寿啊!他可是亲眼看着先帝爷擒鳌拜平三藩的人,可以说是大清半本活历史书了。
别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代,就算在现代,就算在退休年龄延迟的内卷时代,七十也不该是工作年龄了。
皇上,您这是视劳动法如无物啊……
姜恒原本想的是让儿子将来卷老师,现在觉得不得不嘱咐儿子一下,尊老,尊老是第一位的,别给老先生压力好嘛?可以再等两年,你到了上书房,去卷年轻的翰林学士。
然而六阿哥并不知道额娘的内心感受,他在听说自己的师傅是阿玛当年的师傅时,高兴的在屋里跑了好几圈,然后收拾了一天的文房四宝,不知道的以为他要直接搬到书房里去住再不回来了。
实则皇上为怕揠苗助长(没错,三岁开学的皇宫居然也考虑过揠苗的问题),虽给儿子立了小书房,但只许他晌午念一个时辰,下午念半个时辰,免得太早用心过甚伤了身体。
姜恒看着转的自己眼晕的儿子,再想想七十一岁高龄的顾八代老师,只能相信,皇上的老师必不是什么凡俗人物,能够收了小儿子。
姜恒在被儿子的师傅惊讶到时,木兰围场上,也有人在震惊着。
胜军班师回朝,也是提前算了黄道吉日,众将领才到达木兰围场。晨起先拜见皇上,再献上俘虏。因是于围场会见蒙古王公,彼此少不得再友好寒暄一二。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皇上并没来得及跟几年未见的亲弟弟说多少体己话,只来得及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下晌先回去好生歇一觉:“今夜朕为你们摆庆功酒!”
而下午,皇上则收到了宫里的家书,开始认真选儿子的乳名。
皇额娘拿不定主意,他又何尝不是?
于是索性把女儿抱了来让她选。
敏敏看了一会儿:“选这个瓜米,弟弟喜欢瓜。”
皇上莞尔:“敏敏,这个字儿念苽。”皇上又写了孤单的孤给女儿:“这两个字都念‘孤’,可见有瓜的字儿不一定念瓜对不对。”
皇上边教女儿不要念一半字,边觉得自己给儿子请回自家师傅启蒙没错:贵妃生活中是不溺爱孩子,但这教育上却不然。只肯先教孩子常用字,并不按照圣贤书来教,也不赶进度,每天只教几个字就催着孩子去玩——女儿就这样跟着她杂学旁收快快乐乐的很好,但儿子还是自己来教吧。
正说着,苏培盛来回十四爷求见。
皇上想着,十四弟必然也有许多话想跟自己说,这才午觉都睡不着。
皇上见他顶大梁这一回,整个人都成熟绷了许多,倒是有些怀念他当年活泼跳脱的样子,于是突发奇想,对女儿道:“敏敏,你从帐子后头回去,换上皇阿玛新给你做的皇子衣裳,回来骗一骗你十四叔。”
敏敏笑嘻嘻跑了:“好,我不说我是公主,叫十四叔纳闷去!”
而御帐里,十四爷单独跟皇上倾心吐胆诉过别情,这才告退。
才出门不远,就见皇帐范围内,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细声细气叫他:“十四叔。”
十四爷纳闷站住脚:他虽然在战场上,但于京中事不是不知。且皇上的儿子那么少,也绝不会记错。
已有的三位阿哥,十四爷是早就熟知的。而这几年,皇兄只添了一位六阿哥,算日子,可是刚三岁。
于是十四爷惊了:那眼前这个穿皇子常服,而且长得跟皇兄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五六岁男孩儿是哪儿冒出来的!
第113章 十四爷的震惊
十四爷在皇帐外骤然见了个酷似皇上,但年纪不对的小孩子,先是惊了,随后就摸荷包,摸着一个扳指就拿出来开始柔声哄道:“叫我十四叔,那你是哪家的孩子?”
只听这孩子细声道:“皇阿玛家的。”
十四爷不死心再问:“你几岁了?”然后劝自己莫慌,也可能是三岁的六阿哥长得异于常人的高大呢!
敏敏伸手:“六岁了。”孩子总喜欢把自己年龄说的大一点,敏敏直接就报虚岁。
十四爷闻言不由继续追问:“六岁……那你序齿第几?”
敏敏想了想,只好道:“我在皇子里没有序齿。”然后又退后给十四爷正式请了个安:“皇阿玛特命我来给十四叔请安!”
十四爷:破案了,皇兄在木兰围场养了个私生子!
他看着这跟皇兄酷似的小脸儿,颇为痛心疾首,多好的孩子啊,都六岁了竟没有序齿,那想必连皇室玉牒也没上。十四爷先是安抚的拍了拍‘小侄子’,温言关怀了几句,就回自己住处去头脑风暴了。
风暴了大半个时辰也没风暴出什么来,便想去久违的木兰校场上跑马散心,正好遇到岳钟琪大将军,便拦住了问:“我有一事请教岳将军。”
岳钟琪忙拱手笑道:“哪里就称得上请教二字,郡王爷只管说。”两人打西北战场回来,关系自然比寻常朝臣近一层。于是岳钟琪乖乖竖着耳朵过来了,然而在听见十四爷问话时就后了大悔,让你长耳朵!
十四爷拉近与岳大将军之间的物理距离,神秘兮兮问道:“你说,这天底下有什么皇上不能带回宫的女人吗?”十四爷头脑风暴之所以百思不得其解,就是卡在了这里。
皇帝的私生子?
何必呢?
皇阿玛可是连汉人女子都能改成汉军旗带回宫里的,现在他的十五弟十六弟不都是这么来的?皇阿玛这么多孩子都应收尽收了,何况皇兄这三瓜俩枣的珍贵子嗣,怎么会还流落一个在外头?
那这孩子的生母得是什么来历,多么不能示人,才会连累儿子变成皇上养在外头的私生子?
十四爷想不通,就抓住路过的岳钟琪大将军来商讨“论皇上也不能带回宫的女人是什么身份”。大将军听完深恨自己腿长,竟然路过了这里,汗出的简直比在战场上还多。
他不知道万岁爷有什么女人不能要,但他知道自己什么话不能听!
见岳大将军嘴巴像是粘住了再也不肯张开,十四爷只好放了他走。
到了夜里庆功酒,十四爷就格外关注了皇子和宗室儿郎的一桌,见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穿着皇子正服坐在那里,更是感叹:果是见不得人的皇子吗?
到了第二天早上,十四爷来跟皇上辞行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发散到:那女子必是反清复明的罪人亦或根本是前明皇室如朱三太子一般的人物,皇兄才不能给她的孩子一个身份。
于是还痛心疾首跟皇上道:“皇兄为了江山社稷,哪怕不能……也不能够……唉,孩子无辜啊。还不如就叫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直接记给臣弟或是十三哥,将来好歹有个爵位,也能出门见人!不然似昨夜庆功宴,连随御驾前来的各家臣子都能到场,偏他一个皇子到不了,孩子心里怎么想呢?”
皇上觉得有趣极了:从来都是他严肃教导十四,这是第一次,十四像个大人似的倒过来竟然替他打算。
以至于皇上原想今晨告诉他真相的,让敏敏跟十四叔告别的,竟也没说,只催十四出发:“早一刻赶路,早一刻到圆明园,皇额娘心里不知如何盼着你,只怕算着日子,这几日觉也睡不好。”
十四爷只好拜别了皇上,带着两个侄子和近百人的护卫队,一路从木兰围场疾行回圆明园给太后请安。
苏培盛上来换茶,见皇上心情极好摇头而笑,就连忙凑趣问道:“十四爷竟真没认出公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