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感叹一声:“我看皇贵妃必定会母仪天下。”
偏偏这个时候,皇长子自己也把持不住,竟然听信了旁人的话,起了异心,索性天子当即立断,圈了皇长子,阮皇后以无子,自请废后。
皇贵妃被封为皇后。
此时,皇帝诸子中,皇长子已经被圈,崔贵妃的三子早已被废为庶人,德妃所出的五皇子几岁的夭折了,唯独有六皇子在,不立他,倒不知道立谁了。
新任皇后早已住在了宸佑宫,这个宫殿比坤宁宫还要华丽精美,她也没有人想像中的那么欣喜若狂。
以前封妃甚至封皇贵妃时,都是在宫内由女官受礼,这次封后虽然算不得奢靡,她也劝天子不必奢华,天子却要祭天地,让臣民都知道皇后是谁。
如此好意,她也只能生受了。
送册来的是首辅陆如法和翰林侍读学士方惟彦,这个方惟彦她曾经听说过,据说他也是个倒霉的,本是要入阁的,结果儿子马上风。
陆如法就更不必说了,这位是被皇上夸能臣的,精明干练,听说待糟糠之妻也很好,也难怪人家官做的这么大的。
这世上有那种做官为虎作伥的,也有像陆如法这般的。
新后册封后,她就是皇后了。
以前议论纷纷的人,现下居然都停下来了。
就连陆如法都道:“我观太子颇为贤明,我们的政见,他似乎都能听进去。”
因这方惟彦是陆如法的弟子,二人关系非常亲近,方惟彦甚至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了,故而,他也不避讳道:“虽然前朝颇多议论,但是如今木已成舟,太子也贤明,只是太子年纪不大,将来若是太后……”
皇上年纪大了,又沉迷于练丹,新后还十分年轻。
外面传言说新后已经有三十多个春秋,可今日方惟彦见到了新后,她脸上装饰并不多,看的出来很是年轻,像是精明能干之辈。
这可并非是好事呀!
陆如法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后宅女子又有几分才干。凡女子为政,必定十分谨慎小心,但却不知内里乾坤。”
方惟彦失笑:“恩相说的是。”
册立新后,天子越发沉迷修道,作为皇后,她却不怎劝谏,因为天子虽然沉迷修道,但并不是完全不理朝政,别看现在天子立了她为新后,她就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和天子平起平座了,殊不知此时才是天子真正考验她的开端。
有一次天子生病,她脸上都是哀戚,却完全没有任何欣喜,甚至太子也跟着端汤侍药。
天子微微眯着眼睛打量新后,只见她夜里都守着自己,任何汤药她都是亲自尝过,才喂他,待他也没有任何不耐烦。
一瞬间,天子觉得自己被打动了。
在他这个位置上,任凭对人有多少疑心也不为过,他当然也很宠爱新后,甚至发誓要和她好一辈子,但也怕汉景帝时,栗姬的事情重演。
有许多人在卑位时,安分守己,很是老实。
但是一朝得志,就不一样了,整个人跟换了个人似的。
天子八岁登基,从小就在权臣阴影笼罩下生活,他和其父不同,其父因为被害于妇人之手,故而一辈子只有他母亲一个皇后。
父皇在世时,母亲一心做小女人就好,后来他登基,母亲性子好冲动,完全登不上大雅之堂,后来还是他自己聪慧,慢慢娶妻亲政,才能维持好祖宗基业。
如今太子读书不错,也不容易被迷惑,新后是他所心爱之人,大事上夜绝不孱弱。
他也该放心了。
之后,天子会时不时和新后太子提起一些朝政大事。
新后自然知晓这是为何,但她仍旧装作不感兴趣。
她大字不识几个,还是她自己好学,开始认字写字,但是不是从小开始的,很是可惜,字写的太丑,别人说太深奥的意思她也不懂,故而听的很认真,但是也有自知之明。
天子仿佛预料到自己已经不行了似的,自从太后故去,天子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但还是在朝把太子妃的人选指定了。
选的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女儿刘氏,待刘氏及笄,再择黄道吉日迎进宫来。
新后不大喜欢这刘氏,总觉得她虽然看起来守拙本分,但往往这样的人,最是可恨。
只周全自己,却不周全别人。
她知晓天子想把中兴大业交给太子,她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是有些野心的,怎奈何,不是虎狼之君,此等人最容易反复,一时兴起,则开始推行改革,改革挫败,又恢复原来的政策,如此这番,天下就无人改变革,迟早会灭亡?
她虽然无甚见识,但大道理还是懂的,毕竟在宫中生活日久,许多事情也是耳濡目染。
故而,若他娶个有能为的皇后反而好,若不然,只能自己先压制了。
……
是日,天子驾崩,临走之前,特命自己的皇后垂帘,太子即位。
一直到天子驾崩,新后都未改其色,到他驾崩后,阮太后临朝,她才觉得自己稍微放松下来。
她终于做到了,不被殉葬不说,还成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第146章 阮太后的番外(一)
从宸佑宫搬到慈宁宫,看似只是搬宫,但意味完全不同了,以前是皇后,现在是皇太后,先帝的嫔妃,她没有多加为难,青春年少之人全部放出宫去,年老有子者,供养在宫中。
当然,先帝的嫔妃也不算很多了,毕竟后来先帝只宠她一人。
她的儿子成了新帝,以元和为年号,说明为政之初还是不能乱改。
头一日临朝,小天子车驾在前,她的车驾在后,元和帝车驾到了之后,特地躬身等着阮太后,阮太后还不算老,远没有让人搀扶的样子,但她还得做做样子,把手放在皇帝的胳膊上,元和帝连忙作搀扶状。
“母后,儿臣和您一道进去。”
“嗯,你做储君时,你父皇也是请的名师教导,甚至还亲自教导你,临危不惧,临危不乱,虽然要信任臣子,但也不能让人看出你在想什么,否则那些人为了投其所好,可会做不少事。”
“是。”
元和帝对母后不敢拂逆,他能有今日,仰仗者全靠阮太后。
太后出身寒微,不过只是当时皇后的族妹,已经算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了,且进宫还只是个最低等的选侍,家中没有任何助力,先帝也不算昏庸之人,却为她废后,废了长子,还把前面几位皇子废为庶人,让他排行第六都能继承皇位。
还是生前就等了太子,早有詹事府,甚至还有了自己的班底。
母子二人进到紫宸殿,这里是当年天子见大臣之处,偏殿则是天子起居之处,算是整个大雍权利最顶峰的地方了。
进殿之后,元和帝坐在前方,阮太后坐在帘后观察众人,打头的是元辅陆如法,此人英明强干,到如今也不过只天命的年纪,留着美须,眼眸坚定,一看就是十分有主见之人。
其余几位次辅和三辅四辅也都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之后就是天子近臣,两位大学士,这两位大学士倒是区别很大一位早已白头,另一位倒是乌发,阮太后打量了一下,身边内宦忙指着他道:“那位是方大学士。”
方惟彦?当年她封贤妃时,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翰林,写的文章倒是不错。
不过词臣嘛,到底如何,还得看将来怎么办事。
头一回临朝,元和帝内心自然有些紧张,在陆如法这等老辣的官僚眼中,自然是并不怎么把皇帝放在心上。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位大臣的终极梦想,都是让天子接受自己的政治主张,从而达到自己留名青史的作用。
陆如法也不例外,他先是拿出自己平日所有的变革行为,又切和元和帝年轻,连元和帝本人听了都眉飞色舞。
几位阁臣都是人精,自然知道皇帝年少,太后到底是妇人,也不懂这些。
谁不愿意成为中兴之主,做皇帝的哪个不愿意自己成就李唐盛世。
方惟彦也为自己的先生高兴,他是陆如法的弟子,陆如法将来若有一番成就,他也可以借此实现自己的愿望。
却不曾想到,帘后阮太后轻咳一声,小天子连忙正襟危坐,只淡淡道:“陆老先生说的极有道理,但朕想朕刚登基,还是休养生息较好。”
陆如法等人看像帘后,此时听阮太后道:“先帝才刚死,皇帝何必改先帝之政呢?且先观看几年再说。”
先帝是炼丹炼死的,后期根本朝政都不管了,这算什么政?
无为而治么?
大臣都十分不服,认为女人当政,不懂就乱来。
次辅李如皋出面,忙道:“天后说的臣不认同,如今天下已经到了不治则亡的地步,如人治病一般,若不刮骨治疗,恐怕这病入了肺腑,就难以根治了。”
元和帝心道,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朕刚即位,面临先帝留下来的摊子,若能有一番功业,也不算是愧对祖宗了。
他小时候经常听一些闲话,说他母亲是祸国妖姬,如若他不做出一番成就来,将来别人会说他得位不正,他们母子怕是被反扑的更惨,只可惜母后太保守了。
众人皆知太后目不识丁,也不认得什么字,似李如皋这般学问深的老相国,正常人都可以被绕晕,更何况是太后。
就连陆如法和方惟彦这样的改革派,也是暗自觉得好笑。
没曾想阮太后道:“李次辅,你是在激奏吗?”
李如皋愣了一下。
元和帝暗自觉得好笑,她母后虽然不是什么官僚,但是人家在后宫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真的无知妇孺。
就凭他本人顺利继位,没有任何波澜,就看出母后之手段了。
激奏的意思就是故意用言语故意讥讽,实则是在让皇帝同意,手段不算光彩。
但李如皋能坐到这个位置,也不是蠢人,连忙磕头:“天后,臣不敢,小臣不敢。”
阮太后又同陆如法道:“陆老先生,我们孤儿寡母,朝政就全托付给你了,只是一条,如今天子年少,还需多学政务。我听人说,安石不出,何以安天下?但最后为何还有百姓受苦,甚至宋祚覆灭?”
说罢又对天子道:“皇儿,你也要细细思量才对。”
元和帝连忙起身:“儿臣聆听圣训。”
这话倒是说的很在理,人都要变,这法也是极好的,但是能不能真的贯彻到底用人得当,本就存在未知。如果这番折腾不成,还不如不折腾。
大家原本都对阮太后存在轻视,但这一番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尾后,阮太后又以自己年迈,让大臣们多担待天子。
方惟彦看了帘后的太后一眼,心道,如此年轻,居然还说自己年迈。
陆如法当然不肯甘心,下面的朝臣也有本来就看不惯阮太后的,时常上书说什么武曌之乱云云。
但阮太后是软硬不吃,勋贵文官得罪了的,全部惩罚。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这么狠,至少几年不收税赋,国用十分艰难,她自己裁剪衣饰,就连帝后大婚也办的十分简单。
当然,也有人说阮太后不喜皇后刘氏。
阮太后当然也不太喜欢刘皇后,但皇家婆媳不同于一般人家,一般人家是让儿媳妇站规矩,等儿媳妇生下孩子抱到自己房里养。
阮太后就是不怎么搭理刘皇后,她也无意于塞妾或者如何。
这是她不同于寻常婆婆的情况,皇帝自己爱宠谁救宠谁,只要宠的这个女人不是要刺杀皇帝就成。
至于皇帝自己的眼光,阮太后也是懒得管。
但有一条,还是要以子嗣为重。
元和帝虽然不是龙精猛虎,看着还有点弱,但他和父亲不同,他并不算很花心,一心都扑在公事上。
刘皇后不得太后欢心,故而也不管皇帝如何,太后见她连开枝散叶都做不到,也不安排,就自行安排,反正皇帝喜欢哪个就是哪个。
这下子,刘皇后和太后关系就更差了。
甚至背后称阮太后为老妇,当然,在外她还是一幅老实的模样。
刘家就更希望皇帝亲政了,只要皇帝真正的掌握政权,皇后就是母仪天下之人,因此刘家想鼓动人上折子。
头一个找到的是御史,但御史台的人弹劾了,完全不痛不痒,到了阮太后这个地步,算得上无欲则刚了。
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兄弟姐妹……
甚至亲信也没很多。
你想弹劾太后,她也根本不处理,也不放在心上,若是再上书,那你身家性命可就完蛋了。
刘皇后就同家人道:“此老妇把持朝政,如今天下大乱,需要有识之士作主。”
因此刘家人就找到了方惟彦,方惟彦如今已经有入阁的资格了,甚至马上就是东阁大学士。
方惟彦出身勋爵府邸,他仕途原本很顺,但因为儿子,晚了好几年入阁,故而看到刘家人递上来的,心里也有了计较。
他来到母亲处,说了自己要上书的事情,还道:“若是被太后罚了,儿子就辞官带您去吴中。”
他弟弟妹妹皆英年早逝,府里是继子当家,方惟彦是填房之子,因此很能体会母亲苦楚,怕他万一事败,牵累到自己家人。
他母亲却道:“儿啊,为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呀。”
方惟彦差点泪目。
但他还是决定上书,也不是为了刘家,就是为了大雍,为了恩相,他必须充当这个打手。
他的分量和那些御史科道还有勋贵不同,他是先帝曾经指派的顾命大臣,却撕下阮太后的面皮。
果然阮太后径直从帘后走了出来,把折子掷在他的脸上,“尔等竟然如此?天子身体孱弱,哀家不过替他看着罢了,平日国家大事,都是由你们把持着,如今倒好,你看我老婆子不顺眼了,还想赶我走?”
若是讲道理,方惟彦决计能说服任何一个人。
但是阮太后她就不是一般的人,她根本不讲理,嚎啕大哭,甚至几度晕厥过去,骂大臣们要犯上……
方惟彦根本招架不住。
小天子吓了一跳,忙跪着道:“母后,儿子全听母后的,儿子全听母后的。”还对方惟彦道:“方卿,赶紧给太后赔罪。”


第147章 阮太后的番外(完)
经此一出,皇帝越发孝顺太后,朝臣也不敢说什么,只因这三年休养生息,太后也是顶住了极大的批评,甚至有人骂她是亡国妖姬,她都一言不发。
方惟彦此次事情之后,本以为这东阁大学士坐不稳了,没曾想皇上倒是挽留他。
最受伤害的大概是刘皇后了,刘皇后撺掇家人夺权,听闻在宫里日子很是难过,几乎不废而废,次年就幽绝身亡。
这让天子也觉得过于残酷,可到了次年,阮太后要还政于他的时候,他又是兴奋,但又有点慌乱。
阮太后笑着看着儿子:“你是天子,母后不过是替你看着这个位置,将来母后也管不了你了,只是你要记住,你要驭臣,而非让臣子凌驾于你之上。”
如若不能驭臣,那就只能听命于人,做个傀儡皇帝。
这三年以来,元和帝因为想要亲政,想要努力证明自己,十分勤奋,再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样子了,甚至和大臣们往来也是游刃有余。
不会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锦衣卫也逐渐掌握,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
这个时候,太后还政,天子亲政,实在是万民所期盼。
元和帝大概有些理解他母后的意思了,如果是他一上台就休养生息,恐怕群臣认为他无能,而他若重用陆如法等人,那么就会产生另一个效果。
陆如法所提的意见肯定也是极好的,所提的改革也是极好的,但是实施会不会有问题,这中间出了岔子又怎么办?他对朝政一点也不了解,不是跟小孩子似的被人哄骗吗?
朝廷上说起来个个都是忠臣不二的人,但是这个忠是忠于龙椅,并非忠心他这个人。
就跟朝廷官员一样,他们能够站在他面前的都是佼佼者,经过厮杀过来的,面对这些经验丰富的官僚和官官相护的文官群体,你得表现出绝对的判断能力才行,否则,就算你是皇帝,你也可能会被小看。
元和帝虽然年轻,但十分睿智,头一次真正临朝,几乎让官员都生出生死以报的决心来。
陆如法的政见更是得到大力支持,方惟彦也很为自己的老实开心。
散朝之后,陆党一众人马聚集在陆家,方惟彦第一个举杯:“恩相,今日实在是痛快,弟子祝师相宏图大展。”
诸弟子也上前敬酒,有人道:“这还多亏了咱们方兄,去年虽然闹的不成体统,但是也给了太后一击,故而,她再也拖不得了。”
满朝上下都对阮太后早已是处之而后快了,如今阮太后干脆归政,这让大家高兴之余,又不免担忧。
“天子孱弱,太后却强干,将来若有反复,又如何是好?”
“若此贼妇死了倒好。”
有人就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先帝为了太后废除中宫皇后,让其出家,她又撺掇天子恶了大皇子,把另外三位皇子废了,简直是比妲己般的人物。
方惟彦去年也是被闹怕了,他当然知道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生育侯府,这些内宅妇人的伎俩也是略知一二的,但是阮太后实在不是一般人。
他也提醒诸位:“诸位噤声,锦衣卫指挥使还是太后的人呢。”
方才那些张扬的人连忙停了,阮太后可不是好惹的。
皇上和太后还是很亲密的关系,你们要诸杀人家的娘,也得问皇帝肯不肯,毕竟没有阮太后,皇帝恐怕只是个去国就藩的小皇子,兴许在封地上还受到忌惮。
况且,阮太后还政之后就真的完全不关心朝政了。
你们不喜别的朝臣,弹劾走了也就罢了,但阮太后,她是天子的亲娘啊。
众人无计可施。
现下阮太后可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可是依旧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她的脚无法走很久的路,她的肠胃早就坏了,一身的病痛。
一到阴雨天就浑身都疼。
有时候很想吃红烧肉,但是上了桌,却又觉得吃不下去。
因为多年不怎么吃荤腥,就怕上瘾,晚上饿的睡不着的时候,又起来吃点心,吃了又睡不着,时常连着好些天都睡不怎么好。
她也不怎么喜欢听戏,要不就是太吵要不就是太悲,都不符合她这个心情。
皇帝也提议把孙子养在她膝下,她又怕麻烦,她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当年生天子都是因为她不想被殉葬,故而才生下这个孩子的。
皇帝也烦恼:“母后,儿臣听说您时常歇息不好,这可怎生是好呢?”
其实以前他为皇子时,母后也很少和他说什么,现在大抵是位置已定,母后才道:“当年服侍先帝时,我不过以色侍人,为了能在后宫站住脚跟,不知道树立了多少仇敌,成日睡不着觉,今日就要想好过几日的事情。先帝欢喜什么,喜好什么,喜欢什么舞,什么我都得想到前头去,我每日吃不好睡不着,总怕自己哪一日就那么去了,你可怎么办呢?”
“就这么熬着,如今咱们母子熬出头了,我倒是一身的病根。皇帝你也别担心我,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兴许我还能陪皇帝许久,这样我的皇儿也不会孤单了。”
元和帝极是感动,阮太后把持朝政的时候,他当然内心完全没有想法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听到阮太后如是说,他忍不住痛哭。
再大的人,有亲娘在就不怕了。
要说阮太后虽然总是睡不好身体不舒服,但是她现在已经是无官一身轻了,经常让小太监们抬着轿子到御花园吹吹风。
时常也会吃一碟红烧肉,皇帝还特地从江陵请了厨子过来,做最地道的江陵本地菜,阮太后就更开怀了。
新皇后很合乎阮太后的要求,和皇帝的感情更不错,他们夫妻陪阮太后用膳。
阮太后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唉,你们吃吧,我向来如此,吃几口饭就饱了。”
这是多年的习惯,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她这般说,皇帝就更愧疚了,尽管如今他们母子锦衣玉食,已经是天下极贵的母子了,但还是许多事情改变不了。
新皇后却心道,难怪都说阮太后了得,在做临朝太后时,她可不是如此的,对皇帝态度都很骄横,如今退下来,略微吐吐苦水,皇帝就心疼的不得了。
她的前任刘皇后那点伎俩放在这里都不够看的。
看看人家阮太后,在先帝的后宫就杀出一条血路,现在和皇帝虽然是亲母子,但混的比先太后好多了。那位太后,好就好在后宫只有她一位,就这样还被先帝处处限制。
太后和太后是不一样的,皇后和皇后也不一样。
眼前的婆婆阮太后就是她自己学习的榜样啊。
不过,虽然新皇后往阮太后这里跑的很勤快,阮太后对她也很一般。
她丝毫没有那种养儿防老,和儿媳妇搞好关系讨好儿子的想法,她就随便,反正她现在威胁解除,日日可以想躺就躺,想如何就如何,一切的一切都随便了。
只是,阮太后心底还是有不甘心的。
明明她少年时,喜欢泅水,喜欢爬山,甚至喜欢跑来跑去,但为了进宫折断了自己的翅膀,曾经她也是爹娘疼爱,却转瞬间什么都没有了。
即便现在富贵至极,她发现也没什么好的。
无非就是吃饭睡觉,和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区别,当然作为太后,肯定是比普通的妇人更随性些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着爹娘。
儿子也慢慢的掌握了朝政,他起初还有妇人之仁,到最后,杀伐果断,用人不疑,实在是一代雄主的风范。
儿子大了,为娘的也就老了。
和所有寡居的老太太都不一样,阮太后根本不信佛,她连发誓都是张口就来,就像当年和先帝起誓要恩爱不移,实际上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可到现在她也没什么报应,这种所谓的报应都是骗过于惜命的人的,对于她而言,人死如灯灭,也算不得什么了。
御花园太小了,皇帝特地带了她去行宫看花,那里气候很湿润,很舒服,时常累倦了还可以泡泡温泉。
皇帝还特地让小孙子来陪她,小孙子总是睁着大大的眼睛,他很乖巧懂事,也许,连皇上也看出她的孤寂来了。
“皇祖母,那是什么花?”小孙子指着一朵绿色发紫的花儿问道。
阮太后像:“那是魏紫,是牡丹中的一种,这牡丹啊,有红色也有白色,还有这种紫色呢。”
小孙子拍手:“皇祖母,您了解的可真多。”
阮太后摆手:“我了解的也不算多,皇祖母都不认得几个字儿呢,是个睁眼瞎,不像你们年纪小,可得好好读书。”
她想自己若是从小识字,也有个派遣寂寞的法子,虽然她自己认为每日躺着最好,但这种惊骇世俗的想法,恐怕别人觉得她不正常。
小孙子道:“孙儿很用功的,孙儿天天读书,父皇说孙儿生的像皇祖母,也是聪明的脑袋。”
阮太后笑了笑,对他道:“聪明才好,你若不聪明也得变得聪明,否则在咱们这样的人家,笨了可就不好。”
见小孙儿不明白,阮太后也不再解释了。
她的日子已经是神仙都羡慕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享受就是了,如此,阮太后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第148章 正文番外之方惟彦的番外(一)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凡读书人都听说过这句话,方惟彦也不例外,但是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居然能够重返青年时,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人生境遇,有的时候实在是奇怪。
即便是你位极人臣,家有千金,可人的寿数是强求不来的,否则为何叫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岂能留命到五更呢!
前一刻,他还在吃酒,吃的晚了,故而歇下,因为年纪大了,又孤身一人,府里虽然养着不少戏班子,平日丝竹之声,余音绕梁,很是惬意,可有时候还是清静自在些更好。
他年少及第,出自侯爵显贵之家,仕途也走的很顺利,甚至在青史留名。
只是婚事不顺,但对他而言这反而是一件好事,他致仕后,就过的很清静,想见谁就见谁,想如何就如何。
别人说他是大隐隐于市,他也不否认。
因为人终其一生,所谓的一切都不如自由来的幸福,至于有没有子嗣,对他仿佛也没什么重要的,他曾经过继了弟弟的儿子,但那个孩子即便是操心颇多,仍旧不成才,最后还以一种极其丑恶的模样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