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下钥匙,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的东西确实不少,一包衣服,一双刷得干干净净的运动鞋,修车工具箱,小扫帚、抹布等。
就是没有砖头!
范小山站在一旁,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黄振义,神色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黄振义打开工具箱,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杜准检查装衣服的包,同样一无所获。
李骥和黎可不安地对视了一眼。
范小山道:“这位领导,还要看吗?”
黄振义站在后备箱前,一时有些举棋不定,“你一个开出租车的,带着衣服鞋子干什么?”
范小山道:“不知道啥时候跑长途,就备了一手。”他的右手攀上后备箱盖准备往下按。
黄振义想阻止,却又不知为何阻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了下去。
这时,谢箐到了,她打开后门,在椅子旁摸索一下,就把椅背放倒了。
范小山顿时急了,“诶,你谁呀,干啥!不许动我的车。”
黄振义脚下一动,拦住了他,“临检嘛,当然要查个仔细。”
范小山脸色煞白,脚下向后撤了一步,杜准拦在后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谢箐趴在后座上扣了一会儿,从车座和后备箱之间找出一块黄色砖头,借着路灯灯光观察,可以清晰地看到砖头上有大片的黑色污迹,“黄大队,找到了,我这就带回技术室做化验。”
范小山面色死灰,目光呆滞,脚下也踉跄了一下。
杜准抓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上了手铐,“范小山,我们怀疑你跟几起谋杀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
……
经化验,砖头上的血确实属于几个被害人,黄琦、谷德成、闫丽芬、顾大强等。
范小山没有抵赖,痛痛快快地交代了,他不但杀了以上数人,还杀了三个流浪在外、智商不健全的人。
审讯室。
黄振义:“为什么杀人?”
范小山:“我只杀坏人。这是我小时候立下的志向,我实现了。我告诉你,我和我妈我妹不一样,我是好人,一个有理想的人。”
黄振义:“好人坏人,法律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范小山:“这位领导,你不能否认,这个世上就是有法律无法严惩的坏人。有我这样的人替天行道,不是很好吗?”
黄振义:“当然不好,你践踏了法律,侵犯了被害人的权利,本质上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再说了,你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性命,让你的孩子年幼失怙,哪里好了,你告诉我,哪里好了?”
范小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状若癫狂地喊道:“要不是你们这些败类抓了我,我又怎么会死,我的孩子又怎么会失怙?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呜呜呜……”


第18章 灭口
三个小新人联手破获一起七人死亡的大型连环杀人案,这在市局引起了轰动。
星期一上班,谢箐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且不说黄振义、傅达等人多么热情洋溢,就连严局都对她和黎可、李骥青眼有加。
这让她很不自在,一到中午就回了宿舍,连饭都是黎可带回来的。
谢箐把米饭分成两等份,肉末茄子倒在其中一份上,拌一拌……
黎可在她对面坐下,“箐箐,你有没有觉得,其实范小山也算出淤泥而不染了?”
谢箐道:“我没觉得。”
黎可有点意外,“为什么?”
谢箐道:“他一方面心安理得地开着他妈妈卖肉给他买的出租车,另一方面靠杀所谓的坏人和他妈妈划清界限,我觉得堆积在他心里的淤泥比所有人都多。他心理有病。”
“嗯,还真是。”黎可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及格问过范小山,他确实在杀顾大强时受到了刺激,所以才在后面改用了砖头。箐箐,你几乎猜对了全部,你我分明一样大,我还是学刑侦的,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她的语气中不乏羡慕,如果细品,可能还有一丝丝嫉妒。
这是人之常情。
谢箐喜欢这个单纯坦荡的小姑娘,遂道:“我跟我爷爷奶奶在乡下长大的,我爷爷是大学教授,管我很严。玩的少,书看得多,人情世故就懂得多,对人性也会多些揣测。”
以上当然是假话,她书读得多也没错,但更多的是学习和经验。
“读书真的有用吗?”黎可蹙起了眉头,“我不喜欢看书。”
谢箐道:“因人而异,我觉得你更适合逐渐积累经验,毕竟咱们还年轻,有时间。”
黎可“嘿嘿”一笑,“这话我爱听,得嘞,吃饭!”
吃完饭,俩人带着洗洁精去水房刷饭盒。
黎可把葱姜倒在垃圾桶里,“还是宿舍卫生做的好,我们二楼的厕所简直了。”
谢箐道:“二楼男的多,你去我们三楼,卫生还是可以的。”
黎可冲着水,“嗯,以后我就多跑一层,熏得脑瓜仁儿疼。”
“哎呀。”谢箐脑海中灵光一闪,沈懿会不会在离开时去二楼或一楼的厕所呢?
沈懿、谢筠等人在1:02离开三楼包房,那么走出金柜正门在几点几分呢?
如果有时间差,就说明沈懿可能去了二楼厕所,谢筠等人在二楼等了他一会儿。
黎可问:“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刚才被你提醒了,我忽然想到沈懿一案的一些细节。”谢箐把饭盒擦洗一遍,放在水龙头下冲。
黎可道:“真的吗?”
谢箐道:“当然,你等会儿要不要跟我去一趟会议室?”
黎可道:“不了,他的案子敏感,我爸不让我瞎打听。”
谢箐点点头,“你爸说得对。”
……
谢箐在宿舍休息四十分钟,一点半赶到办公室。
曹海生、陈谦都来了,正面对面喝茶。
陈谦笑眯眯地说道:“真没想到,小谢这么能干,来咱们局还不到一个月吧。”
“运气好罢了。”曹海生谦虚一句,“小谢可不能骄傲啊。”
“哈哈~”陈谦笑了起来,“小曹啊,你谨慎过头了,这孩子比我还低调呢。”
曹海生也笑了,“好像也是,我这徒弟就是省心。”
谢箐道:“多谢师父夸奖。”
陈谦起了身,用食指点点曹海生,“得他一句夸可不容易。”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出去了。
谢箐道:“师父,我发现一条线索,但还没有印证……”
她把情况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
曹海生笑着摇摇头,“我只是不让你骄傲,不是让你连功劳都不要了,该表现就得表现,怕什么。去吧,先把事情落到实处,然后再说其他。”
谢箐道:“师父,毕竟不是咱的活儿,会不会引起人家反感。”
曹海生还是摇头,“你是法医,归我管,不用想那些。去吧,看完了悄悄跟黄大队说一声就行。”
曹海生是法医科科长,谢箐的师父兼直属领导,有资格和底气说这样的话。
谢箐带着录像带去了二大队。
她先去会议室,把沈懿离开三楼和走出金柜大门的时间确定了一下。
两个节点分别是1:02和1:07。
足足五分钟的时间差。
谢箐找到一二楼对应时段的录像,很快在二楼发现了沈懿的身影。
他进卫生间时走得急,和一个穿着金柜统一制服的年轻男子有过短暂的肢体接触。
那男子笑着说了句什么,但沈懿已经进去了,看不到他是否有过回复。
男子没有马上就走,而是朝厕所里面看了过去。
摄像头在他右侧方,看不清楚表情,也无法判断其是否和沈懿有过交流。
七八秒后,男子嘴里叨叨咕咕地离开了。
在他到达摄像头的最佳成像地点时,谢箐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秀气的脸,单眼皮,眉形不错,薄唇。
再看金柜大门口的情况。
沈懿消失在监控范围内时,男子及时地出现了,直勾勾地看着停车场的方向。
那么,会不会是他呢?
谢箐关掉放映机,拿着带子去找黄振义。
“咚咚。”她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
黄振义抬起头,见是谢箐,笑眼一眯,“小谢啊,有事吗?”
谢箐走过去,把几本带子放在办公桌上,“黄大队,我在金柜二楼找到了沈懿和一个男子的交集。”
“二楼?”黄振义扔下笔,“走,去会议室。”
“好。”谢箐扫一眼他面前的纸张,只见标题写着“交接事项”四个大字。
她心里一沉,暗忖,难道檀易真的要来了?
……
会议室。
谢箐直接放二楼的录像。
“娘诶,真有问题!”黄大队顾不上什么,拿上带子大步走出会议室,“二组谁在,赶紧跟我去趟金柜。”
……
大约两个小时后,曹海生接到黄振义的电话,“老曹,你叫上殡仪馆的车,来一趟开发区刘庄,第四条胡同,警车在外面,你一来就能看到。”
曹海生放下尸检表,对谢箐说道:“你对了,但人也被灭口了,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迷离了。”
谢箐拎上勘察箱,和曹海生一起坐上警车,二十分钟后赶到刘庄……
死者就是视频中的年轻男子,二十四岁,名叫毛甲一,在金柜打工七个月。
他规规矩矩地躺在炕头,双腿并拢,两条胳膊拢在身体两侧,如同睡着了一般。
谢箐检查过,死亡征象与沈懿一样,可以推测同是因注射过量吗啡而死。
曹海生直起腰,“角膜不能透视瞳孔,高度浑浊,尸僵缓解,死者死亡至少在48小时以上。只在左手臂上找到一个针孔,不像注射型吸毒人员,推测死者被同伴灭口了。”
黄振义道:“就是灭口。金柜经理说,毛甲一是上州人,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就是自尊心有点强,爱犟嘴,其他的还好,嘴甜、干活儿勤快,从未发现他有不良嗜好。”
“我问过房东,这个房子是毛甲一出面租的。邻居说,他家常住人口至少五个,有男有女,很少出门,基本上没人瞧见过他们的样子。毛甲一就此解释过,那些人是他的叔叔伯伯,都没有工作,靠他一个人养活。但毛甲一死后,这些人人间蒸发一般地消失了。”
曹海生道:“两天时间,足够一干嫌犯跑得无影无踪了。”
“谁说不是呢?”黄振义苦笑,“对方杀人手段娴熟,现场干净,我估计这是一桩特大案件,搞不好还有枪呢。”
曹海生问:“没提取到指纹?”
黄振义朝痕检人员扬了扬下巴,“半个小时了,什么都没找到呢。”
曹海生叹息,“这是碰上硬茬了啊。”
谢箐把尸体用白布蒙上了。
殡仪馆的车没到,尸体抬不出去,谢箐就端着相机转了转。
院子不太大,三间正房,两间厢房。
毛甲一死在东厢房。
东厢房冬冷夏热,卧房外连着土灶,夏天做饭时屋里巨热。
生活条件差,说明其在团伙中的地位低下。
房间设施简陋,一炕、一柜、一张瘸腿小圆桌、两只木凳子,还有一把落地小风扇。
炕稍上堆着脏衣服,外衣、内衣、袜子应有尽有。
柜子里略显凌乱,显然被人翻检过。
谢箐把所见用相机记录下来,即将离开房间时,她把靠墙的门拉过来,看了看背后,发现上面挂着一块长方形小镜子,镜子上方的钉子上挂着一只白色小玩偶。
布料干净,没有尘土,一看就是崭新的。
“师父,黄大队。”谢箐叫了一声,“我怀疑这是凶手特意放在这里的。”
曹海生和黄振义一起走了过来。
黄振义摘下小玩偶,“太干净了,确实像刚挂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谢箐道:“在我国叫扫晴娘,在岛国叫晴天娃娃,动画片一休哥里就有,祈求不再下雨的。”
黄振义把扫晴娘装进证物袋,“回头问问,这玩意儿有没有在其他案子里出现过。”
谢箐再扫一眼屋内,就在她转向门口,打算出去时,忽然被破桌腿下垫着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她又回去了。
曹海生问:“发现什么了?”
谢箐把一个牛皮纸包从瘸桌腿下撤了出来,打开,里面露出一叠人民币,纸币新旧都有,看厚度,至少一万。
黄振义眉头一展,招手叫来痕检人员,吩咐他们带回去仔细检查。
曹海生道:“如果在纸币上找到沈懿的指纹,市局对沈副市长也算有个交代了。”
“唉……”黄振义也叹了口气,“看来非要给新来的同事留下一个烂摊子不可了。”
曹海生调侃道:“怎么着,当了副支队长,就不管我们二大队了?”
黄振义道,“那哪能呢?”
谢箐听得分明,心道,檀易的调动居然和沈懿的案子无关,怕什么来什么,居然真要跟男二碰头了。
他会不会因为谢筠给自己穿小鞋呢?
作者有话说:
给我的无限流打个小广告《弱鸡天团绝地求生(玄学、无限流)》
【文案】
宋虞一出生就开了天眼,被闻讯而来的老道士接到观中养育成人。
二十三岁这年,她算到自己大劫将至,便顺应天命,静卧山顶,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她并没有死,只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卷入到一个不断变换的奇诡世界之中。
在这里,有高级星系的外星人,也有低级星系的原始力量满级的凶兽。
他们或有极高的智力,或有超强的体力,或有各种各样的异能,或有体型巨大极度凶残的星际凶兽。
只有海蓝星的人类最弱小,人数最少。
为适应世界规则,大家迅速组成三支小队。
宋虞想加入古武组,被拒;想加入高知组,被拒;无奈之下,只好和同样被拒的六人组成了一个被预言一轮覆灭的弱鸡小队。
美人善操琴,瘦子善偷盗,高三生善围棋,胖子善机关机巧,壮汉善射箭,帅哥擅长黑客技术。
技艺驳杂,但无人抗打。
但谁都想不到,只有这样的一群弱鸡整整齐齐地笑到了最后。
副本1:狩猎星球,人类是猎物。
副本2:人鬼殊途,炼狱中求生。
……
ps:文案改了,在这里说声抱歉,大家介意可以取收。
文案写于2022.7.24


第19章 放心
凌晨时分,二组全体成员在会议室开会,研究毛甲一、沈懿一案。
黄大队主持,支队长陆启元列席。
曹海生先就尸检做了汇报。
他和谢箐对毛甲一的尸体进行了化验和解剖。
被害人有窒息征象,不吸毒,但的确死于毒品,基本可以推断他和沈懿死于同一手段之下。
身体上有十几条陈旧伤疤,由此可以推断,其生前一定有过一段不堪的过往。
接下来是负责痕检的邓文祥。
他说,被害人家里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脚印和指纹,但在一百零八张钞票中找到了沈懿的半枚不清晰的指纹。
也就是说,沈懿丢失的钱在毛甲一手里,而且还藏得很隐蔽。
几个刑警找到当时在卫生间的人,挨个做了询问。
有人看到了全过程。
沈懿确实被毛甲一踩到了皮鞋,毛甲一道歉了。沈懿当时没说什么,进去后骂了句“妈的,眼瞎啊”,他的声音不小,毛甲一听见了,站门口瞪沈懿两眼,然后就走了。
如果是毛甲一给同伙通风报信,杀了沈懿,那他一定会给同伙打电话、发传呼。
毛甲一没有大哥大,用的一定是金柜的内部电话。
所以黄振义亲自去了一趟电话局,调取金柜凌晨时分拨出的电话,找到一个大哥大号码,以及号码的注册人身份信息。
注册人是上州人,经核实,两年前他坐火车出差时丢过钱包和身份证,早已经补办了。且此人在政府部门工作,并没有大哥大。
于是,大哥大的线索就到此为止了。
黄大队道:“支队长,以我的经验,这应该是一个流窜作案团伙,肯定犯过不少大案要案。”
陆启元掸了掸烟灰,“我同意你的看法。情况我已经报上去了。严局说,他会亲自向上面汇报,一方面在各地展开临检,堵截这个团伙,二方面汇总各方消息,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案件。大家也都动动脑,讨论讨论,咱们一起探讨出一套行之有效的侦查方案来。”
王峥道:“支队长,大队长,从毛甲一的藏钱方式和身上的伤疤来看,我认为他很可能当过小偷,办理大哥大的身份证就是他偷的,之后他被同伙裹挟来到安海,去金柜工作应该有特殊目的。”
黄振义赞同这个观点,“散会后,你马上安排个人,与上州各兄弟市取得联系,把毛甲一的情况摸摸清楚。”
他看向其他人,“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
任亚光道:“这个团伙在毛甲一家住了好几个月,不可能一次没出去过,我觉得应该再仔细排查一下,如果能画出某个人的画像来,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办了。”
“这个建议不错。”黄振义点点头,“还有吗?”
刑警们大多低头思考着,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启元便道:“小谢说说吧。”他主动点了谢箐的名字。
“既然支队长让我说,那我就说说吧,也算抛砖引玉了。”谢箐谦虚了一句,“首先,凶手狡诈,他们会不会狡兔三窟,根本没离开安海?其次,我同意王组长的意见,毛甲一是服务员,更可能是小偷,挨骂是家常便饭,没道理因为一点小摩擦杀人。”
“如果他们这个团伙来安海养精蓄锐,或有所图谋,更不会因此惊动警方,所以,我觉得沈懿之所以被害,很可能对方原本就是冲他来的。”
“我猜测,毛甲一来金柜,就是为了偶遇沈懿。那晚发现沈懿,确定其行踪后,便跟着下楼,见沈懿一个人驾车离开,立刻通知其团伙,他的团伙恰好在开发区居住,超近路抵达,躲在树后,先利用女性引诱沈懿下车,再一拥而上。”
“啪啪啪!”黄振义拍了三下巴掌,“这个逻辑非常合理,大家觉得如何?”
王峥笑道,“后生可畏!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觉得没毛病。”他看向谢箐,“可是……据调查,沈懿的确没有仇家。”
“沈懿是没有,不过……”谢箐给了王峥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谢箐觉得,沈懿在谢筠的上一辈子发生了车祸,可能也是有人蓄意为之,两厢验证之下,沈懿就该是死于仇杀。
王峥尴尬地笑笑,与黄振义交换了一个眼色。
曹海生满意地看着自家徒弟,心道,说话留一半,这也是只小狐狸啊。
其实,他不觉得老刑警们看不出来这些,但此案关系着沈副市长,即便认定了他可能有仇家,只怕也无人敢细究——一市之长为什么会有仇家,因什么事结下仇家,仇家是谁?有没有来头,这些问题都极其敏感。
陆启元若有所思……
他一开始就想过谢箐提出的那些,并汇报了上去,但严局说,他早已就此案正面询问过沈副市长。
沈副市长说,他三年前在历山县担任县委书记,五年前在翔安县做过分管政法的副县长,二十几年宦海生涯,恨他的人肯定有,但他自认秉公执法,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恨到要杀他的儿子。
现在谢箐再次把这个可能性翻出来,而且推测合理,他就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了。
这样复杂的案子,搞不好是要暴雷的,必须把情况汇报上去,至于毛甲一的死能不能对沈懿一案有所交代,以及接下来怎么查,就看严局和下一任大队长的了。
……
……
沈副市长管过政法,当然明白政法机关的难处。
他理解这些冲锋在一线的刑警,对尸检无异议,对案件的性质认定无异议,接受沈懿一案目前遇到的困难,并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市局便把沈懿的遗体交还给了沈家。
刑警们对毛甲一的身世背景,以及毛甲一同伙在其租住地的活动状况展开了细致的调查。
谢箐作为法医帮不上忙,和曹海生有条不紊地办理其他常规工作。
案件重大,谢箐以为檀易很快就会报到,还特地关注了两天。
然而并没有,二大队始终平风浪静。
她安下心,彻底把此事放到一边,从周一到周四干了不少正事——工作、逛街、考驾照。
她给自己添了些秋装,买一套黑色西服套装,还在安海有名的裁缝店定制了三套衣服。
一套给陈家姥姥,一套给谢勋,还有一套是谢宸的。
前者是礼物,加急做;后二者是谢礼,两个星期后再取。
星期四下午,谢箐收到谢宸传呼:“沈懿的追悼会在本周五举行。”
谢箐和沈家在人情上没有交集,原本不必参加,但谢筠是沈清的好闺蜜,她作为法医亲自处理了沈懿的尸体,不走一趟未免太过冷漠。
这是谢宸通知她的原因,也是谢箐购置黑色西服套装的原因。
转天就是周五。
上午八点,谢箐请了假,穿着板正的西装套裙下了楼梯。
“小谢啊,穿这么正式干什么去?”楼梯上传来严局慈祥而又不乏严肃的声音。
居然被抓包了。
谢箐飞快地思考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严局,我姐姐和沈懿的妹妹关系很好,我又是法医,不去一趟不大好,就请了一会儿假。”
“哦……”严局道,“那是应该走一趟,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不用打车了。
谢箐也不客气,“谢谢严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抵达殡仪馆时,停车场几乎停满了,到处都是高档小轿车。
司机一直开到最里面才找到停车位。
谢箐从副驾上下来,正要向严局致谢,就迎面撞上了柴煜——柴煜乘坐的车就在旁边,他一手打开主座车门,一手挡在车门上方,叶市长正在从里面钻出来。
视线对上了,不打招呼肯定不行。
谢箐点头示意了一下,趁着严局在和叶市长说话,赶紧和司机打了个招呼,脚下抹油,往殡仪馆外去了。
她在殡仪馆外的花圈店买了花圈,拎进来,顺着花圈队列摆在礼堂外面。
追悼会还未开始,不少人在礼堂外窃窃私语。
顾凌也在其中,他面带感伤,沉默地站在几个年轻人中间。
谢箐往一旁避了避,低头走过去,进了礼堂。
从中间通道走到最前面,她从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接过三炷香,上前拜了拜,插在香炉里。
沈清鞠躬做了答谢。
谢箐道:“沈清姐节哀。”
沈清这才认出她来,略带惊讶地看向了谢筠。
谢箐转过身,与谢筠略一点头,目光在她身边一扫,便瞧见了一个穿黑西装的健硕男子。
此人痞气十足,气场强大,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他想必就是关旸之了吧。
关旸之和沈懿是高中同学,父亲经营啤酒厂,房市起来后,他便杀进了地产业,赚了个盆满钵满。
比起犯罪分子,关旸之不算太坏,他只是占有欲强、报复心重,商业竞争时不择手段,又在感情上反复纠缠谢筠,手段非常强势。
谢箐不想和关旸之对上,迅速收回视线,在门口的角落里找一个地儿,默默观察花圈上的花、挽联,以及落款。
几分钟后,叶市长和沈副市长一起走了进来,严局等小领导跟在后面。
待叶市长上完香,对沈家人说几句安慰的话,追悼会就开始了。
奏哀乐,鸣礼炮,默哀……
一整套流程下来,谢箐也感觉吃不消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啊。
沈夫人和沈清的悲悲切切的哭声像一把把钝刀子,不紧不慢地在谢箐的心上推拉着,丝丝拉拉地疼。
……
追悼会结束了,一干领导先出了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