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对劲?你一柜子的包,还能被一只包收买?离谱了点吧?!
裴冬宜不管他,埋头继续拆下一个盒子,“哦哦,这个是neverfull,我已经有了,要不把旧的卖掉,我背新的好了。”
“来来来,这里还有。”温致礼见她真的喜欢,立刻又拉过另一个箱子。
跟裴冬宜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箱子里东西多了不少,有两个盒子是给温见琛的,打开一看,一个装着一支黑色的钢笔,看起来很低调,但笔帽上镶嵌着碎钻,还刻着他的名字。
另一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块表,跟他之前戴的那块江诗丹顿很像,也刻有他的名字。
温见琛看完,合上盒盖,还是那句话:“帮我谢谢佘阿姨。”
不过这块表一看就很贵,他上班不能戴,影响不好。
佘雨似乎也考虑到这点,温致礼又拿出一个大一点的盒子,道:“这是给你们两个人的,情侣款哦。”
某小众品牌一黑一白的对表,款式颜色都很简单大方,如果不是行家,大概率看不出来这表的牌子,更别提价格。
温见琛查了一下,把女士表递给她,“放心戴,加起来都没一块绿水鬼贵,不会有人举报的。”
裴冬宜囧囧有神,“……谢谢,我是私人单位,没人管这个。”
她天天背爱马仕LV去上班也没人管过啊。
温见琛听了就感慨:“都说宇宙尽头是编制,可是编制的束缚也确实多。”
啊这……
裴冬宜觉得这人凡尔赛,对他的感慨嗤之以鼻,并且不想搭理,转头对温致礼道:“爸爸,那两箱是什么呀?”
温致礼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觉得一段时间没见,他们亲密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好像隔着点什么,不由得欣慰。
看来去参加节目还是有用的,看看,这不就好了,年轻人嘛,只要合得来,培养感情很容易的啦。
“我在京市到处瞎逛,碰见一块不错的翡翠,给你掏了个镯子,给阿琛做了副袖口和领带夹,哦,你佘阿姨没找到合适的,就给你买了个镯子。”
然后她就看到了水头极好的帝王绿手镯和白金铺镶钻的卡地亚手镯。
啊这,糖衣炮弹太多了,她已经忍不住想倒戈了。
就连温见琛都忍不住吐槽:“秋秋才是你亲生的吧,我是垃圾桶捡来的吧?”
不是,该讨好的不是他吗?怎么他太太收到的礼物是他的几杯甚至是十几倍?
温致礼说:“不知道该给你买什么嘛,钱包,皮带,都有的,男孩子不要那么爱打扮。”
温见琛:“……”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他还没生完气,温致礼就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里面东西塞得满满登登的,居然大半都是书籍。
“这是你们佘阿姨跟同学朋友要来的,书呢基本都是医学方面的外语文献,有几本是她朋友出的书,让你随便看看。”
“这几个盒子是她同学的实验室研究出来的新款洗护用品,冬宜你不好用在脸上的话,可以用来擦手涂脚,据说蛮好用的。”
这下不管是裴冬宜,还是温见琛,都有点沉默了。
他们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比起前面那些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后面这些才难得。
沉默片刻,温见琛才开口:“我会好好读的。”
语气比起之前拜托他转达谢意要真诚和郑重许多,温致礼一听就知道,东西送对了。
他总算能松口气,笑道:“等你看完,我们再给你找,书又不贵,这一箱子书还抵不上冬宜一个包。”
温见琛听了就笑笑,书价是不贵,但麻烦啊,很多书在国内根本没发售,想看就只能海外代购,只能说,这位佘阿姨确实是很有心了。
他都忍不住感慨,自己这是沾了他爸多大的光啊,妥妥的子凭父贵。
看完礼物,按理说该各回各房休息了,可温致礼却说还有事要告诉他们。
“想来你们也知道,我回来不只是给你们送礼物。”
俩人对视一眼,都猜到接下来的话恐怕才是重点,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裴冬宜更是挪了挪位置,和温见琛挨到了一起,忍不住用尾指勾住他西裤的口袋边缘。
温致礼看着两个孩子,目光柔软,“是这样的,我这次回来,是想提前处理一下我的部分私人财产,再立一份遗嘱。”
遗嘱?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偌大的客厅里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起来,裴冬宜甚至忘了呼吸。
她下意识地紧靠着温见琛的肩膀,觉得可能要出大事了。


第七十章
“遗嘱?”短暂的沉默过后, 温见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您怎么突然想到立遗嘱?”
裴冬宜也点点头,忙问道:“是啊, 爸爸,您是不是去医院做了什么检查, 查出哪里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啦?”
在多数人看来, 遗嘱是不必要那么早立的, 特别是身体健康没病没灾时, 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吉利,有点犯忌讳。
但要是生病了,而且病得比较重,必须安排好以后的事,那立遗嘱就是理所当然的明智之举了。
所以不怪裴冬宜会这么想, 毕竟裴家也还没哪位长辈立什么遗嘱呢。
其实温见琛也想到了这点, 等裴冬宜问完,他接着开口:“您是在哪家医院做的检查?开单医生是哪位, 检查结果拿回来了么,医生怎么说的, 复查过吗?”
一连串问题从他口中飘出,眉头越皱越紧, 他已经开始盘算到时候找谁的关系去看更好的医生了。
温致礼一面是心里感动不已,一面又是哭笑不得, 连忙对他们道:“谢谢你们的关心, 不过我真的没事, 身体很健康。”
“……那您这是?”小两口同时愣住, 疑惑地看向他。
温致礼笑笑, 解释道:“我这次回来, 一是办理内退,二是想将部分私人财产转到阿琛的名下。”
温见琛和裴冬宜的呼吸同时一顿,看着他欲言又止。
温致礼继续道:“包括我名下百分之五的温氏股份,还有正阳的马场,在容城的几套房子,至于剩下的股份、存款和商铺,我想暂时自己留着,接下来我的开销会比较大,还是需要流动资金的。”
他的资产组成非常简单,除了家里分给他的百分之十的温氏股份,就是他从早年为了爱好而开始经营的马场,马场逐渐盈利,加上公司每年的分红,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而他除了马之外,没什么别的爱好,花钱的地方不多,便购入不少不动产,商铺都在繁华路段,每年租金都有几十万,房子倒是还都空着,没怎么住过。
“你们到时候去收房,看看要不要租出去,房子没人住还是没人气,感觉不太好。”
他殷殷叮嘱道:“马场那边你不用太操心,老黄他们管的还是不错的,除非你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人,否则还是让他继续管比较好,不过你可以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进去管财务,跟其他人互相制衡。”
温见琛听得一愣一愣的,温致礼这是把最大最能下蛋的那只母鸡留给了他,每一样都是可以长久来钱的。
而且有了温致礼给的百分之五股份,等节目录完,大哥许诺的另外百分之五股份到手,他就拥有了温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份额直接越过温致礼本人,成为温氏持股比例很大的股东之一了。
难道他以后就要去参加股东大会了吗?妈耶,以前也没参加过啊,第一次参加股东大会要怎么样才能显得自己不像菜鸟?
温见琛被他亲爹甩出来的大饼砸了一头一脸,整个人都有点晕,心里还有种穷人乍富的兴奋。
他听到温致礼最后道:“至于剩下的股份和商铺,我会立好遗嘱,等我走了以后,全部都由你继承。”
裴冬宜这会儿又忘了要呼吸,屏着一口气,愣在了当场。
我的老天鹅啊,不过是回一趟家而已,怎么温见琛就突然一连跳了N级,资产翻几番,这不是一夜暴富是什么?!
孙悟空的跟斗云都没他的资产翻得快,简直离谱!
她心里啧啧称奇,同时很好奇温致礼为什么会这么做,实在是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温见琛也问了,“……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突然,是因为马上要丢下他了,所以提前把好处给足,安抚住他吗?
他的眉眼被淡淡的阴影笼罩住,显得有些沉郁,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消沉和难过。
可是他的迷茫和疑惑也同样明显,脸上的神情相当复杂。
裴冬宜放开勾着他口袋边缘的手指,伸手抓住他的手掌,惊讶地发现他的掌心有些冰凉濡湿。
这么紧张吗?她的目光微闪,心里感觉有点怪怪的。
温致礼看着这个从小就被他抱着长大的儿子,目光柔软慈爱,“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儿子啊,我的财产当然留给你继承。”
温见琛定定地看着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明摆着不相信这个理由。
温致礼当场失笑,呼出口气来,说了实话:“那天吃完饭你走了之后,我跟你……佘阿姨说,我要马上回容城,告诉你,不管我跟她最后在不在一起,我、我们都只会有你一个孩子,属于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裴冬宜听到这里一愣,倏地扭头看向温见琛,见他同样是满脸错愕,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心。
脱口道:“温见琛,你不用担心突然有个二胎跟你抢爸爸了耶!”
话音刚落,温见琛原本只是错愕的脸孔上瞬间便笼罩上浓重的红色,他震惊又窘迫地大声否认她的说法:“我没有!你别胡说!”
裴冬宜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紧嘴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满脸抱歉。
温见琛狠狠瞪了她一眼,脸色非常难看。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把心里话真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觉得裴冬宜今天简直像吃了降智药,嘴巴竟然没把门。
不过温致礼倒并不介意裴冬宜的失言,还笑着道:“确实是这样,所以阿琛不用怕,你不会有弟弟妹妹的。”
“不,爸爸,我不……”温见琛想解释,可是开了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温致礼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捧着宝贝的人总是担心有人抢走自己的宝藏,这很正常,阿琛。”
要说的事基本说完了,他交代温见琛周一抽空跟他去办过户手续,说完就要上楼去午休。
温见琛愣愣,等他走到楼梯口了,忽然回过神来,急切地叫了声:“爸爸。”
温致礼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露出询问的神色。
温见琛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面带愧色地道歉:“对不起,我……”
顿了顿,他换一个说法:“如果可以,以后,您和佘阿姨,还是要一个孩子吧,毕竟她……是一个人。”
佘雨没有亲人了,如果她和温致礼在一起,最后连有自己孩子的选择权都被剥夺,是件很残忍的事。
五十多岁的产妇也不是没有,温见琛想,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温致礼笑着叹口气,摇摇头,“不,我们不会再要孩子,这是我跟她共同的决定。”
温见琛一愣,眼里闪过一抹震惊。
温致礼点点头,肯定道:“我们都觉得,有你一个孩子就够了。”
温见琛以为佘雨是放弃了生育自己孩子的机会,不想和他产生矛盾,一时间神情有些怔仲,似愧疚,又似感动。
“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温致礼扶着他的双肩,郑重其事地告诉他:“阿琛,你永远都是爸爸最骄傲最喜欢的孩子,不要担心还没发生的事,好吗?”
“爸爸会永远保护你。”所以连遗嘱,都会指定财产由温见琛一个人继承,最大程度地保护他的利益。
他想起温见琛幼时,温致仁说他是野种,说要扔了他,旁的小朋友笑话他没有妈妈,小小的一个人,听到这些,竟然能忍得住不哭不告状,悄悄地把这些话藏在心里。
如果不是后来被他们发现,从他嘴里问出来,谁也不知道今天他会怎么样。
温致礼以为他长大后已经好了,不再敏感,占有欲不再那么强,这些年他一直表现得很好,随和大度,谦虚谨慎,和温见善兄友弟恭。
但原来都是表象,触及到某些事时,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温致礼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像小时候那样抱了抱他,“不要怕,爸爸会一直陪着你。”
他突然间有些担忧,等温见琛知道佘雨的真正身份,还不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愿意接纳她。
温见琛嗯了声,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仿佛有些孩子般的乖巧。
裴冬宜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她心疼温见琛的脆弱,又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懊恼。
但是等温致礼离开后,温见琛再转头看向她时,神情却已经恢复如常。
他笑了一下,冲她伸手,“秋秋,走吧,我们去午睡。”
裴冬宜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愣在原地,“温见琛你……”
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错愕又拘谨,温见琛抿了抿嘴唇,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你不走,我就来拉你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之处,裴冬宜恍惚间觉得,刚才那一幕好像是个梦。
梦醒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没有说错话,他也没有流露过脆弱和不知所措。
温见琛拉着她走出了一步。
她猛然回过神来,眼睛眨了两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沉默地跟着他上楼进了卧室。
温见琛开了空调,室内的气温很快就降低到适宜的温度,他转头问她:“你要不要去换个衣服再睡?”
裴冬宜愣了一下,有些迟钝地点点头。
她去换衣服的时候,在衣帽间里磨磨蹭蹭,一边换衣服,一边在脑海里疯狂进行头脑风暴。
要不要道歉?道歉吧,毕竟她说错了话。
可是道歉应该说什么呢?
她挠挠脸,觉得有点头疼。
换好家居服,裴冬宜从衣帽间出来,跟从隔壁衣帽间出来的温见琛刚好碰上,她眨眨眼,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口。
温见琛像平时一样伸手揉揉她的头,问道:“你要不要去卸个妆再睡?”
“……卸、卸吧。”她点点头,去了浴室。
等她洗完脸出来,温见琛已经躺倒在床上,连被子都盖好了。
她站在床边,咬着嘴唇,兀自纠结了一下,然后拉开被子,在温见琛惊讶的目光里,埋头撞进他怀里,手脚并用地紧紧抱住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刚才的事……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温见琛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把手按到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然后他的指间划过她的鬓角,将碎发掖到她耳后,视线牢牢落在她白皙的耳朵上。
低声应了句:“不用对不起,我没有生气。”
回应他的是裴冬宜更加结实的拥抱,她甚至还吸了吸鼻子,“我不信,不可能,你一定是在生我的气。”
温见琛摇了摇头,再次辩解:“我没有生你的气,不要乱想。”
裴冬宜难得一根筋,坚持认为:“你有,你生气了,你刚才瞪我来着,我没有看错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又认认真真地说了一遍:“对不起,我以后说话一定会过脑子的,你不要生气,我会害怕的。”
温见琛觉得好痛苦:“……”是我错了,我要是不瞪你,就不至于现在真话没人信:)


第七十一章
裴冬宜坚持认为温见琛在生气。
温见琛坚持否认自己在生气。
俩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 终于在都觉得累了的时候,裴冬宜表示自己被他说服了。
但还是不敢很肯定,问他:“真的没有生气吗?”
“真的没有生气。”虽然很无奈, 但温见琛还是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其实你会说那样的话, 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我。”
“如果我没有跟你说那些话, 你就不会把二胎的事记得那么劳, 也就不会脱口而出那样的话, 你是受到了我的影响。人都是偏心的,偏心自己更在意的那个人,而我,得到了你的偏心。”
“所以你并没有错,如果有错, 那也是因为我有错在先。”
裴冬宜抬头看着他, 看见他眼里闪动着的异样的光。
他的脖子慢慢向她垂过来,俊脸在她眼里越来越放大, 裴冬宜对上他清亮的双眸时,下意识地想向后仰脖。
但温见琛很有先见之明, 提前就按住了她的后脖颈,她根本动不了。
他不允许她后退躲闪。
裴冬宜早就松开了抱住他的手脚, 但他揽住她的手却不动声色地慢慢收拢着,直到她紧紧贴在他身上, 才停下动作。
他低头贴上她的额头, 清亮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双眼, 十分专注。
“秋秋, 你会怪我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裴冬宜感到错愕, 用疑惑的目光询问他, 你几个意思啊?
“或者说,你会对我感到失望吗?”他语气缓慢地向她剖析着自己,“我没有那么善良,不够成熟,不够体贴,不够坚强,你会……会觉得失望吗?”
裴冬宜呼吸一滞,摇了摇头。
她伸手挠了两下他的下巴,学裴鸳鸯那样蹭蹭他,见他被蹭得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才小声说道:“不会,我觉得你这样特别真实,特别接地气,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太好的一面,不可能永远都保持善良大度、谦逊有礼、无坚不摧,某些时候,私欲和软弱也会占领上风,对不对?”
温见琛听了就嗯一声,觉得这人说话可真好听啊,他好喜欢。
接着就听见她说:“所以,温见琛,我喜欢你这样,一点都不端着,只有我才知道你也会迷茫脆弱,会……不那么好。”
她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吐槽自己:“我居然喜欢你的缺点诶,我好变态哦。”
温见琛跟着她笑,低头亲吻她的鬓角,“太太哄人的本事真是日益见长,我现在被你哄得特别开心。”
顿了顿,他又说了句:“就像裴鸳鸯被撸肚皮的时候那样,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个比喻让裴冬宜哈哈笑起来,抬手左右摆弄了两下他的下巴,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它那是开心,它告诉你的吗?”
“我感觉到的,父女连心嘛。”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将裴冬宜逗得笑个不停。
这样笑闹几句,气氛立刻就变好起来,不再像刚回房时那样像是弥漫着低气压,让人忍不住小心翼翼。
温见琛抱着她换了个姿势,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也趁机活动一下胳膊。
然后他将脸埋在她的颈侧,声音又变得有些低落下来,“其实……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就是不开心的。”
裴冬宜微微愣了两秒,立刻就反应过来,“是在单位遇到什么事了吗?像上次那样,跟患者和家属发生小冲突了?”
她还记得那次后采,他很认真地说说医患之间有时候是一起摸着石头过河,要互相信任一起抵抗疾病,那次她还夸他帅气来着。
后来她看了那一集《生命时速》,视频里叶医生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家属围着,说了没两句话就被推搡了一下,差点摔倒,他赶去调解纠纷,也被围了起来,家属质问他们:“你们到底会不会治病。”
她看到这里时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提着心,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根本不敢呼出来,她好害怕他会出事。幸好在他的详细解释下,患者和家属理解了他们的做法,也顺利地找到了真正的病因。
她从回忆里回过神,听到温见否认她的猜测:“不是,其实大部分的患者,都是很信任医生的,哪有那么容易发生纠纷。”
是这样吗?裴冬宜想起这人不久前刚被投诉到医务科过,默默地不说话。
温见琛心情不好,偏她又表示肯听他倾诉,便立刻打开话匣子说起来:“昨天半夜的时候,来了一个上消化道穿孔的阿公,他的情况应该要做手术才能治疗,可是他们家条件很不好,坚持不肯做手术,连必要的检查也只做了一个腹部平片。”
裴冬宜深谙套路,适时发问:“然后呢?”
“我劝他们手术还是要做,可以先不交费,以后慢慢还,而且有医保报销,其实个人要花的部分不多,他这不是慢性病或者绝症。”
“但是他们还是不肯?”
“嗯。”他应了声,深吸口气,似乎要从她身上汲取能量似的,“然后外面一个等着打破伤风的姑娘见义勇为,说她来帮他们付手术费,到时候把报销回来的钱给她就行,其他自费的部分就不用还了。”
“我那个时候刚好想到医院可以申请减免费用,就让他们等我一会儿,我去跟外科和行政总值班商量,医院同意暂时不收任何费用,先给他做手术,后续费用由医院和民政沟通解决,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可是等我回到诊室,他们已经走了。”
裴冬宜啊了声,追问道:“就这么悄悄走了吗?”
“……不算悄悄吧。”他的声音变得很无奈,“他跟那个好心的姑娘说,他们回去找亲戚借钱。”
裴冬宜呼吸一顿,惊讶道:“他们不会骗了那姑娘吧?”
温见琛嗯了声,“她被那两位老人骗了,还很高兴,给我留了电话,说如果他们钱不够,就给她打电话,她会把钱补齐,可是……”
他停了下来,裴冬宜知道他的意思,问道:“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会怎么样?”
“……可能会死。”温见琛解释,“人体的上消化道包括了食管、胃、十二指肠、肝胆和胰腺,我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他腹部硬硬的,像木板一样,这是板状腹,说明存在急性弥漫性腹膜炎,如果未能及时治疗,最严重的后果,是他死于中毒性休克。”
裴冬宜差点就问那为什么不治呢,但紧接着就想起来原因,没钱。
温见琛还在继续说:“他们没有留下电话和住址,我们找不到人,泽哥打电话报警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那个时候急诊外科也收了个……自杀的,人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家属说……她想拿意外险赔付的二十万给儿子治病,可是她那份保单早就过期了,而且她不知道自杀保险是不赔付的。”
裴冬宜听完哑口无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悲凉慢慢向她袭来,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温见琛会心情不好。
她下意识地往温见琛怀里缩了缩,大夏天的空调房里,冷气似乎过于充足,她需要一个热源来驱散寒冷。
半晌,她忽然问:“我们不能帮帮他们吗?”
“我也想帮,但怎么帮,我完全没有头绪,总不能见到一个困难的病人,我就冲上去帮他掏住院费治疗费吧?”
温见琛说完苦笑,“哪有这样帮人的。”
“说得也是。”裴冬宜唉了声,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交给基金会呢?温氏和裴氏都有负责慈善工作的部门,都有下属的基金会,我们能不能也设立一个有针对性的基金会,挂靠在他们那里?”
他们只需要负责投钱,具体事务请专人打理,这样就不必占用他们太多时间了。
“你觉得怎么样?”裴冬宜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又问了一遍温见琛。
温见琛顺着她的思路去想,也觉得可行,“那你觉得一年的预算应该是多少?”
裴冬宜继续想了想,“几百万?一千万?”
温见琛瞬间沉默,半晌才说:“……我没有那么多钱。”
他至今为止也就是按时领个零花钱而已,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却除了工作以外没什么副业收入,能指望他资金流有上千万?
那可真是太小看软妹币的获取难度了。
“超纲了,要不算了吧。”他立刻打退堂鼓。
裴冬宜一囧,“……好吧,我也没有那么多,而且组建基金会的班子成员,也是要花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