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笑着说是,她们这不就上电视了嘛。
“所以,垦请贵栏目,帮这些困难群众设立一个爱心捐款通道,扩大栏目知名度,有助于全体社会力量的涌入,能更快更高效的解决她们的困难,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爱的暖流绵绵不断,源远流长,龙国民族素有积德行善、济贫扶危的传统美德【1】,我相信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镜头前的女同志年纪不大,穿着淳朴,就跟马路上会遇到的任何一个普通女同志一样,可是她的声音却是那么饱满,那么富有感情,那么的感人肺腑,不由得让人眼眶发酸。
摄影师和记者傻眼了,这……这这明明是他们的台词!
卫孟喜看大家呆若木鸡,心里暗笑,小样儿,今儿我就要走你们的路,让你们无路可走!
“卫老板您真是个大好人,我谢谢您,谢谢您。”王翠珍哽咽着说,抹了把眼泪。
终于,摄影师的镜头终于找回了神智,对准了王翠珍。
原本怯懦干枯的中年妇女,就这样对着镜头,一字一句的说:“卫老板的提议非常好,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咱们大家伙,全社会拧成一股绳,才能帮助到更多的人,我仅代表我个人和孩子,只要爱心捐赠通道开通,我就捐赠一个月工资。”
卫孟喜和胡小五带头,“啪啪啪”鼓掌,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泪,又像光。
鼓掌这种事,只要有人带头,后面的立马跟上,于是乎,小小的屋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经久不衰的掌声。
主持人:“????”
摄影大哥:风中凌乱!不是这样的啊!
本来该他们说的话,该他们带的节奏,该他们掌控的局面,全都变成了一场个人秀!
卫孟喜这个女老板的,当着全省观众的,现场直播的个人秀!
关键是,她表现得还那么优秀,那么自然,那感动的克制的眼泪,微微颤抖的声线,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比主持人那假惺惺的甜可好太多太多了。
主持人:是哪个蠢才提出要现场直播的?这怕不是卫孟喜安插的内应!
还有那王翠珍,居然被人家几句话就哄得热泪盈眶,还带头捐款,这不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吗?如果他们不捐,老百姓会怎么看?一个家有患儿的困难女工都能捐一个月工资,他们还能比这少吗?
这不,胡小五已经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小丽记者,您打算捐多少呢?以您的身份和地位,又是这档爱心帮扶节目的主持人,你一定会向她们伸出友爱的,慷慨的手,对吗?来吧,嫂子们,让咱们一起谢谢主持人的慷慨解囊……”
主持人:“……”我谢谢你个大头鬼!
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卫孟喜低头,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抚了抚衣角,剩下的就是胡小五跟他们的掰扯了。
功成身退的卫孟喜,出了房间,也没离开饭店,而是上楼来到电话机跟前,给陆广梅去了个电话。
自从办完老人丧事,她们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广梅难过过那一阵之后,很快的重振旗鼓,现在又是风风火火的广梅姐了,看样子是又升了一级。
不过,卫孟喜这次打电话不是要恭贺她,而是找金水市残联基金会的主席黄姐,就是那年帮卫孟喜和万里文具厂上报纸的人,她既然能联系到全国日报,那石兰晚报就不是什么事了。
等电话转到那边,卫孟喜随便寒暄两句,说到正题,“黄主席是这样的,我们这次配合石兰省电视台的《我是热心人》栏目,准备成立一个帮扶基金会,帮扶接待处那些困难女工,听电视台说她们的生活实在是困难,而我们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你看……或许,到时候我们的慈善资金就只能捐给栏目组了,毕竟是当着现场直播的面捐给她们的……”
黄姐此时正好休病假,正在家里沙发上躺着看电视呢,刚才全程围观了直播,虽然场面混乱,镜头转来转去的晕乎,但毕竟是第一次现场直播,新鲜。
本来还挺感动的……
此时一听卫孟喜说不能继续给她们基金会捐钱了,立马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小卫同志你先听我说,这事好商量,我们知道你为难,也知道你是咱们石兰省首屈一指的爱心人士,这事你先等一下,好吗?”
开玩笑,要是没了文具厂的巨额捐款,她的工作怎么办?要不是因为能拉到这么大一笔善款,而且是每个月都按时汇款的稳定“收入”,小小的金水市能在四年时间内建起3所聋哑人特殊学校,4所福利院,2家残障人士爱心食堂吗?
抢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抢卫老板的善款!
可要怎么阻止小卫改捐他人呢?卫老板不是那种随便说几句好话就能糊弄过来的人。
黄姐的脑袋迅速的转着,转着转着忽然想起个事,“你说今天上电视直播那几个妇女是栏目组自己找来的?”
“是啊,我也很意外,主持人亲口说是他们已经亲自认真核实过身份,确实是家境困难的,我也不好拒绝,希望黄姐能体谅……”
“等等,等等,我没记错的话,那几个妇女,除了一开始的王翠珍看着像个困难户,后面那些,穿得比你还好,就是那个说闺女没学上的,摄像头扫到她的鞋子,都够孩子一年学费了!还有那个想让你给她娘家弟弟娶媳妇儿的,这他娘的瞎扯淡啊!”黄姐回想起这些细节,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还有什么心思休病假啊,她十分,非常,严重的怀疑这些人都是栏目组找来的骗子!
骗啥?当然是小卫的善款呗!
好啊,好你个狗屁电视台,狗屁栏目组,还现场直播,逼着小卫不得不给你们卷钱,结果你们打的主意却是骗钱,还要骗走小卫给金水市的爱心食堂特殊学校福利院的钱,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吗?!
“小卫老板,你先别动,先别给他们汇款,先给我两天时间,不,一天,给我一天,我一定让你好好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卫孟喜很为难,“可他们都在电视上直播了,这……”
“放心,他们会直播,我就不会发报纸吗,我登报,石兰省内所有报纸一家不落,我要让他们知道,骗子的下场!”
卫孟喜一愣,“什么骗子?”
黄姐顿了顿,没说,现在就让小卫蒙在鼓里吧,蒙的越久,到时候揭露开的时候,她就越生气,越不会给他们捐钱。
“放心吧,你就等着吧。”找来那些群众演员,当时是当着电视说姓名和住址了的,她要找到她们还不容易,到时候只要有哪怕一个人反水,栏目组也得完蛋。
报道虚假新闻,故意把人家小康家庭包装成困难群众,当众逼着民营企业家捐款,搞道德绑架,这要是不完蛋,她就不姓黄。
卫孟喜满意的挂断电话,看向窗外,这里的景色真是秀丽啊。
终于,等她下楼的时候,栏目组已经狼狈逃走,只剩下一群“困难群众”在等着卫老板兑现承诺。
“卫老板,您说的来这里上班,咱们可说好了,等开业前可要通知我们,从现在到正式开业的时间,你们几号发工资,记得叫我们过来签字,啊。”
“对,到时候要是有什么要做的,你直管安排。”
“还有啊卫老板,我娘家兄弟娶媳妇的钱,你看是现在就给还是……”
“还有我,卫老板……”
卫孟喜听着她们一句句的争先恐后的“安排”自己,心说自己真是“卫大善人”当久了,让别人以为她是人傻钱多呢。
当即冷笑一声,“哪儿来的强盗小偷,胡小五你没看见吗?”
小五第一次被老板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心里陡然一跳,“我……我不是我……”
他结结巴巴,脸涨得通红。
带头妇女就“挺身而出”,“卫老板好大的威风,我们将来要在这里上班,作为员工,跟你商量一下未来工作怎么了?”
“就是,咱们来看看还不行了。”有个妇女一口又吐了瓜子壳混着痰液在地上。
卫孟喜真是一秒钟的耐性都没了,“胡小五,报警,就说有人入室盗窃,毁坏私人财物。”
“是!”铿锵有力的一声,胡小五立马就去对面喊人。
湖心岛不远处百米的距离就是城南区公安局,要多快就有多快。
带头妇女懵了,“唉不是,卫老板你报警抓我们,我们可是来给你上班的!”
“我们没拿你一针一线,什么叫盗窃?”
其他妇女是又急,又不敢再说话,因为只一眼,一句话,她们就发现,这个卫老板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跟刚才对着电视的和颜悦色提啥都答应的傻子老板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跟外人说的“软和人”“心地善良”“好说话”……压根就一点边都不沾。
卫孟喜现在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付手站在桥的这头,堵着她们的退路。为了保证秩序,小桥的门是她让老陆专门设计的,进就只能进,出得从另外一边出,而她挡住出口,这群女人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要是想往下面跳,她无所谓,反正谁死算谁的。
很快,小五带来了四名身穿制服的公安,大声喝问:“这里怎么回事?”
几个妇女也就是窝里横罢了,当即就吓得一哆嗦,“是是我们……我们是……是……”
公安也不想跟她们浪费时间,这两年治安又不好了,多的是案子等着他们,要不是报案的胡小五说捣乱的人有十多个,他们都不可能出动四个人。
“我们没捣乱啊公安同志,我们是来上班的。”
“咱们饭店老板在这儿,老板说饭店里压根没你们这些工人,都没见过你们,你们上哪门子的班?”胡小五立马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
卫孟喜也斩钉截铁的说:“公安同志你好,是我们报的案,这几人我和我的员工都不认识,她们忽然趁我们不注意跑到我们饭店来翻箱倒柜,不仅踩坏了我们新铺的地板,还盗窃我们财物,请公安机关依法追究她们的法律责任。”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比刚才这几人乱喊乱嚎舒服多了,公安于是又问丢了什么东西。
不用老板开口,胡小五就在那儿说什么哪里买的做种的瓜子,单价要30元一斤,被她们吃了四斤,那就是120元,再加新铺的地板被她们踩坏,必须照价赔偿,标准是每块砖20块钱,加人工费运送费清洁费……“一共是800元。”
“嚯!你抢人吧?”
“咱们就吃了几颗瓜子儿,你那瓜子儿是金子做的啊,居然花这么多钱?还有你那地砖,本来就是刚贴的还松动呢,怎么就赖咱们踩坏了。”仿佛忘了刚才对着镜头说会照价赔偿的事。
胡小五冷哼一声,心说自己老板真没料错,这几个妇女就是言而无信,对外什么话都说,什么错都认,等只有他们双方的时候,就不认账了。
他实在忍不住翻个白眼,“知道不是你们的东西,不告而取不就是偷?知道是新贴的地砖,三岁小孩都知道不会踩上去,公安同志,您也看到了,门口我放着告示牌给拉着警戒线,她们就是明知故犯。”
卫孟喜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有手下,撕逼这种脏活累活肯定就不能让她这老板干了,至于碰瓷男,她绝口未提。
公安办案又不是小孩扯头花,当即就将人带走。
卫孟喜懒得跟去,就在岛上转悠,一圈牢固的石栏杆将小岛护在中央,里头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高低错落,红绿相间,小五还在栏杆周围种了一圈蔷薇,等半年就能开出粉色白色和黄色小花儿……想想这样的就餐环境,卫孟喜自己都想来下馆子。
还真期待饭店营业的那一天呢!


第129章
卫孟喜回到矿区的时候, 孩子们都不在家,去韦向南的新房里布置去了,小两口在矿区原本是没房子的, 但想好要结婚后, 俩人就拿出各自攒的钱凑一起,在家属楼买了个全新的六十平的套二, 那叫一个阔!
现在矿区的家属楼分为三类,最老的是二三十年前就建的筒子楼,每家一二十个平方那种,第二批就是六年前盖的四十平的套二, 没有厨房和卫生间, 依然要在楼道里炒菜,早上要捂着肚子出去抢公共厕所。
第三种就是三个月前刚盖起来的已经很接近后世商品房的小楼,不仅面积有六十平, 那么大的空间居然只做成套二,每个房间的阔绰足以想象!
更别说还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 卫生间里装的还是冲水蹲坑!厨房里还能放煤气罐炒菜, 连放电冰箱的位置都给留出来了, 那简直了, 矿区小家庭最喜欢的户型嘛!
金水煤矿之所以会盖这么阔气的家属楼, 主要还是许军提的, 他觉着目前矿区经济水平大大提高, 老百姓对衣食住行的要求也提高了, 再盖那种二三十平的筒子楼压根不实用,没人稀罕了。
家属楼不行, 那大家就要想法子出去外面盖, 像以前窝棚区一片, 全都推倒盖成了三层小楼,好看是好看,可区里看了不满意,说金水村违规批宅基地,以后都不许了。
一时间,多少家庭捏着钱也住不上新房子。
许军的这一提议,立马得到了全体与会成员的赞同,不仅大干快干的盖,还多多益善的盖——个人宅基地不给批,那集体住宅用地总得批吧。
不批,张劲松就上省厅和部委里面去讨说法,他的工人们凭啥不能住新房子!
于是,很快这批阔气家属楼盖好,直接搞起对职工和家属销售,适当的收取一点费用,单位不亏,职工也能接受。
尚永志自己虽不是煤矿职工,但他确实是上过几年班的,他父母是第一代老煤矿工人,为了煤矿的发展鞠躬尽瘁,张劲松和许军都觉得应该给他分一套。
韦向南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他们选的是顶楼。
卫孟喜爬到的时候,腿都有点酸了,不敢想象以后他们每天爬七楼得多累,等怀孕后,更受罪。
“妈妈,你看这是我贴的囍字。”卫小陆正指着窗玻璃嘚瑟。
屋子被收拾得非常干净非常简洁,跟韦向南这个女主人一脉相承,家里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客厅只有两个竹沙发,对面靠墙的写字台上是一台大彩电……这是家里唯二的摆设。
写字台的抽屉里,空无一物。
厨房干干净净,从灶台高度来看,以后做饭的是尚永志。
新房里有且只有一张简易木床和一个床头柜,卫孟喜猜那柜子也是尚永志用,韦向南是巴不得房间里只有墙的主儿。
一般女同志喜欢的梳妆台镜子三门柜之类的,她一个也没有,因为她的衣服很少,横竖就是一个季节一套,有的一年四季都能穿。
这样奉行极简主义的人,能接受别人走进她的生活去,就是真爱啊!
“妈妈我还想给向南阿姨再贴几个囍字,你说贴哪儿好呀?”
“小滑头,得罪阿姨的事你倒是会推给我。”老闺女也会耍小心眼了,卫孟喜倒是很开心,“来,床头,电视机,沙发,写字台,门上,都给我贴。”
想起向南阿姨的脾气,卫小陆向老妈投去佩服的目光。
很快,原本还空落落素净净的房间,就变得喜气洋洋起来,卫孟喜还派卫红去小卖部买了一百个红色气球,扔给男孩们吹,使劲吹,吹得胀鼓鼓的皮子都变薄了,女孩们用线扎紧,就可以绑在柜子上,墙上和门框上。
这不就更喜庆了吗?
等刘桂花孙兰香赶到,都被那满屋子红彤彤的气球给震惊到了,大家又集思广益想了些别的点子,愣是把极简主义者的家弄得喜气洋洋,热热闹闹,比过年还有氛围。
对于这些主动来帮忙布置新房的好朋友好邻居们,尚永志就在卫家宴请他们吃晚饭,算上陪大舅哥小舅子喝酒的,倒是坐了满满登登三大桌。
刚吃完回到家,胡小五就在那儿等着,“老板,公安的处理结果是让她们照价赔偿,但希望咱们看在她们无心之失的份上,减免一点,我私自做主减免了一百块,正好是那几斤多出来的瓜子钱。”
俩人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对了,老板知道她们是怎么交代的吗?”
卫孟喜没急着说,而是让他进屋坐着喝杯茶:“我没猜错的话,她们应该真的是接待处原食堂职工,身份无误,这次来找我‘安排工作’是受谭老板指使的吧。”
胡小五的嘴巴,张得能放进一个鸡蛋,“老板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卫孟喜今天遇到谭大勇碰瓷就知道事情有鬼了,好好的路他不走,偏偏要在那个地方碰瓷,其实还真不是骗钱,而是想要拖延时间,让所谓的栏目组记者和“困难群众”们能直接杀到饭店去,杀个措手不及。
好逮住卫孟喜的小辫子。
可惜,她们错估了卫孟喜的反应能力,想要靠道德绑架,让她答应帮扶那些“困难群众”放血,好好的敲她一笔,敲得越多越好,同时要是能把这些原来的食堂职工塞进饭店,那可够她喝一壶的。
当然,这是第一雕,第二雕,自然是等她名声臭了以后,他就去举报她不再适合做接待处的餐饮服务,还会扯上影响石兰省形象的大旗,接过她的饭店,摘桃子。
这一招一箭双雕,真是够阴毒。
但他还是高估了卫孟喜的“善心”,这些妇女是什么人,她只接触一次就知道。在接手之前,她也大概了解过,里头的大厨已经出去外面单干了,附近招的村民也各回各家了,就剩这几名女服务员,在接待处偷奸耍滑混惯了,出去打工都没人要。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以前也就是赶上好时候,劳动局和人事局给分配工作,不然这样的好单位她们也进不来。
这样不讲卫生、贪得无厌、懒惰自私的员工,无论男女都进不了她的企业。
外人看来她是个喜欢帮助妇女儿童的热心人,不代表就能仗着是女性的身份来碰瓷,她不是只要是个女性都会帮助,还得看这个人的品性!
这些人要真塞进来,她这饭店也不用开了,三天两头干架的,闹情绪的,小偷小摸的,得罪客人的,搞不好卫生的……要知道,这饭店以后的主要客户还是那些老干部老领导,以及身家百万千万的被招商局奉若上帝的大投资客。
这样的客户,不用多,只要得罪一个,就够她这饭店老板喝一壶的。
谭大勇想把十几颗定时炸弹安插在她周围,这是多大的仇?
“这次的事幸好老板临机应变,要是慢了一点就要掉进陷阱,谭大勇真是又坏又恶心……老板,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白让他恶心一次,以后说不定还有十次八次。”
卫孟喜细长却不太光滑细腻的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敲击着,“先喝水,不着急。”
胡小五呼哧呼哧一口气牛饮完一杯茶水,不着急不着急,他得跟老板学学定力。
像今儿的事,他不信老板能提前知道,可就是那样临场应变能力,他就从没见过。
老板太稳了,心态特别稳。
“好好跟我说说谭大勇。”
“这个谭大勇是什么人呢,就是一起建电影院的老板,是个十足的酒鬼色鬼贪财鬼,在外头名声都臭大街了。”
卫孟喜“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当时接待处放出消息要把餐厅、电影院、休闲活动室和图书室是个部分放出去,找外面的单位或者个人合作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知道了。”
因为,他是接待处人尽皆知的关系户,他的姐夫是接待处副主任,虽然是三名副主任中最没实权,年纪最大,还即将退休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需要随便说两句话,有油水的活计就能招揽到小舅子名下。
“这么多年,靠着这层裙带关系,姓谭的可没少搂钱。”
本来,他一直盯着餐厅这块肥肉,心想等到承包出来以后,他一定能靠着餐厅结识很多大老板大领导,到时候借着这份机缘,什么样的大生意做不了?现在之所以做不大,就是因为姐夫不中用了,小恩小惠别人会卖他,但大点好处是没门儿。
兜里有几个钱后,谭大勇深深的知道,光吃油水没用,只能饿不死而已,要想赚大钱,还得有更大的机缘,得有通天的关系。而饭店作为所有领导客商都会去的地方,他势在必得。
谁知,盯了两年的肥肉,半年前忽然被姚处长包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地暴发户,而他只能拿下狗屁电影院。
肥得流油的食堂落入他人之手,自己却只能守着一分钱不赚的电影院,心里的气自然就咽不下去。
所以,平日里不是鼓动附近刺头村民去闹事,就是鼓动食堂女工去要工作,甚至还请动了电视台想让卫孟喜出丑,就是不出丑也要敲一笔,还要埋几个雷在她身边。
看起来,这人也不笨嘛,可惜就是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卫孟喜心说。
“等着吧,我有法子。”
因为第二天就是韦向南的正日子了,晚上需要一男一女俩小孩在婚床上睡,讲究点的是要睡一整宿,但卫孟喜不想呦呦在别人家待太久,哪怕是自己好下属好朋友家,哪怕另一个孩子是许久治家四岁的小邻居。
卫孟喜一直等在新房里,眼看着刚过十二点,就赶紧把孩子给接走,小姑娘那个高兴哟,手里拿着两个红气球,边走边蹦跶,“妈妈,结婚还挺好玩的。”
这语气,怎么跟说“红烧肉还挺好吃的”是一个意思呢,卫孟喜笑,“你啊,就你事多,跟你哥哥姐姐学着点,少让我操心,以后你要几岁结婚我都不管你。”
小姑娘现在已经快到一米六了,本来不该这么大孩子来压床的,可矿区的孩子们因为计划生育都断层了,要么就是呦呦这么大的,要么就是两三岁还会尿床的,韦向南不允许尿床的孩子上她的炕,选来选去只能选呦呦。
她只是外形看着像个大姑娘,其实内心还挺幼稚呢,譬如现在她就悄咪咪说:“妈妈我发现许久治他长胡子啦,黑黑的,丑死啦。”
卫孟喜其实早给她讲过生理健康常识了,这些变化家里爸爸和俩哥哥都有,但小姑娘对许久治好像要求要更“严格”一点,譬如不能长胡子,不能变公鸭嗓,不能穿露咯吱窝的衣服,因为胳肢窝下面有腋毛……
卫孟喜:“……”你就说老闺女幼稚不幼稚吧。
偏偏老陆还觉得老闺女这是天性淳朴,是赤子之心,不让说,说就是扼杀天性。
晚上躺床上,卫孟喜把这事拿出来说,家里是不是对呦呦保护太过了,让她像一朵温室里的小花,万一哪天遇到真正的风雨,怕她承受不住……老陆果然反驳。
得,卫孟喜懒得跟他说,翻个身,把被子裹走。
嗯,这是妻子生气的表现,他挪啊挪,他挪一寸,她就往另一边挪一寸,最后在即将掉下去的前一秒钟,被他一把搂住,紧紧的揉进怀里。
咬牙切齿的说,“你啊,还像个小姑娘。”
卫孟喜可不愿自己被人当小姑娘,在她心目中“小姑娘”三个字,是指那些年轻女孩子,她已经是三十三四岁的大姐大了,被人叫大姐都不会生气的年纪了。
况且,在卫孟喜这个吃尽苦头尝尽人生百味的人看来,“小姑娘”意味着弱小,需要保护,她不想做这个被保护者,她要做的是保护别人的人。
“不许生气,在我心里,你就是小姑娘,不是说你弱小,而是你的纯真,你的勇敢,和不服输的气势,就跟卫小陆一样。”他的嗓音本来就很好听,这种咬着耳朵说的甜言蜜语,卫孟喜感觉自己沦陷了。
于是,很快,俩人又真实演绎了一把啥叫床头吵架床位和,要是和不了,那就是次数不够,时间不长,技术不到位。
第二天一大早,卫孟喜才睁开眼睛,卫小陆就在楼底下叫,“妈妈快看,报纸,跟你有关呢妈妈!”
卫孟喜不紧不慢,她等不及就把报纸亲自送到床前,“妈妈你看,石兰晨报头版文章,《爱心企业家被“绑架”,爱心栏目探真假》,说的是昨天电视直播的事,有人深挖那节目之后,发现他们居然造假,把小康家庭包装成困难户,就为了道德绑架知名爱心企业家,胁迫对方把善款捐给不需要的人,这性质可真恶劣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