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姐弟俩神色肃穆,“好。”
当天晚上,几人分头协作,把能用的货尽量全部拉来,装满一节火车皮就往石兰省运,那边自有人接应。
一直忙到天亮,事情还没忙完,卫孟喜干脆把拿货送货去火车站上火车的事情交给张大嫂和张春明,自己带着张兆明去深市。当然,她还没信任她们,所以必须把严彩霞叫来,名义是让她帮她们跑跑腿,学学本事。
虽然一夜没睡,头发毛躁得像个刺猬,一脸的灰,鼻子里都塞满了装卸货时产生的灰尘,但一行人却仿佛感觉不到累,都冲着文具厂的新建加油出力呢。
洗把冷水脸,人立马清醒过来,卫孟喜打辆车,顺着那一大片烂尾地方转了一圈,心里感慨不已,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偏僻是真的偏僻,跟其它工厂比起来,周围一片荒野,难怪大家都嫌弃。
可在她看来,这里通水通电,还通路,已经具备了开设工厂的基本条件,只是后期工人过来以后,生活住宿确实是个问题……但也不是解决不了。
不用几年,深市的发展就要扩展到这边来,三十年后这片区域还能算深市繁华地段呢!
张兆明则是指着那灰不溜秋建了一半的厂房框架叹息,“都到这个程度了,再坚持半个月就能完工,废弃实在是可惜了。”
卫孟喜何尝不这么想呢?
这套半成品,已经节省了很多人力物力和时间,文具厂内部车间结构跟玩具厂其实差别不大,对空间大小、楼层高矮和水电接口都是一样的,接手过来立马就能改头换面,她越想越觉着可行。
当即,中午又约了韦向东吃饭,把自己想接盘的事情说了,让他帮忙留意着,自己先回去筹钱。
这时候很多政府工作已经慢慢布上正轨,不像前几年了,即使要接盘,也要等着管委会专门召开一场这个地块的重启部署会议,需要重新招标,而参与投标的,按照上个月另一个烂尾项目的流程,是需要先交付标的一半的保证金,证明你不是去闹着玩玩的。
为了具备这个竞标资格,她至少得先准备七十五万的现金,还得准备各种材料,这些她上辈子从没接触过,当从韦向东嘴里听见公司资质简介能力信誉这些名词的时候,卫孟喜这个学工商管理的,居然发现自己又犯了个严重错误。
她的美味系,居然还没正式注册成公司!
看来真是上辈子草台班子干久了,没什么见识,以为有个商标,有个工商营业执照和厂子就行了,居然连这种最基本的操作都没想起来。
她要来竞标,即使只有她一家,那也得有个像样的公司名字才行啊!
问清楚需要哪些材料,卫孟喜当即就让韦向东留意这事,哪天开会了有什么进展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她赶紧回石兰去准备材料。
终于,赶在1987年最后一天,卫孟喜回到了矿区。
胡小五的车子刚停下,孩子们就呼啦啦冲上来,“妈妈”“妈妈”的叫个不停,像在窝里等待鸟妈妈归巢的小鸟儿们,张着嫩黄色的大嘴巴,叽叽喳喳。
卫孟喜在外头最想的就是孩子,男人她都忙得想不起来,可孩子是天天吃饭睡觉坐车都在想,他们有没有好好做作业,也没有好好复习,有没有闯祸,周末去上兴趣班的小五有没有将他们安全送到……一串串,虽然自己在家的时候也不算什么问题,可在外,就是老母亲最担忧的。
她先挨个看了看,摸了摸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大家都长高了点,卫东最明显。
可明明也就半个月,就是吃猪饲料也长不了多少的啊。
大的四个粘一会儿就自己去看带回来的礼物了,只有呦呦,抱着大腿蹭来蹭去,娇气兮兮的叫“妈妈”。
妈妈不在家这段时间,明明已经习惯独自入睡的孩子们,又开始男孩跟男孩睡,三个女孩睡一屋了。卫孟喜十分好奇,这难道就是兄弟姐妹之间的报团取暖吗?
对老闺女,卫孟喜是更偏疼一点的,赶紧抱起来哄,“怎么啦怎么啦卫小陆,再哭鼻子可就不漂亮了哦。”
“想……想妈妈。”
她能不想吗,自从出生还没跟妈妈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呢,“十五天,十五天啦妈妈,你……你……呜呜……”
正赶上卤肉厂下班,煤嫂们都过来围观,逗她,“哟,咱们呦呦这是想妈妈啦,大姑娘可不兴哭的。”
也有的就怪付红娟,“都怪她那张破嘴,天天从你家门前过都要问一遍呦呦想不想妈妈,这不就把孩子逗急眼了嘛?”
卫孟喜也是哭笑不得,付红娟这张嘴真的是,招惹大人就算了,每天逗一个八岁半的小孩很有成就感啊?
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某些大人也不是有坏心,估计就是无聊嘴贱吧,总是问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想不想爸爸妈妈,再不吃饭就要把她送人妈妈好生个弟弟之类的,简直是恶趣味。
她小时候,跟着孟淑娴改嫁到谢家,虽然只是搬到隔壁,但还是有街坊婶子会悄悄逗她,想不想爸爸,知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这样的屁话,每次都把她惹得眼泪汪汪,好像这样她们就能满足一点,开心一点似的。
可她们却没想过,对于一个刚失去爸爸的六岁小女孩来说,这些话题是真的很伤心,很难过。
当然,付红娟倒没这么恶劣,她也没死,只是出差,算不上恶意,所以,卫孟喜就半真半假的说:“付红娟我可警告你啊,再逗我家孩子看我不撕你嘴。”
虽然是玩笑话,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生气了,护犊子呢。
一个个看着付红娟幸灾乐祸,心说让你嘴巴闲不住。
付红娟只好脸色讪讪的,“哎哟,是我不对,我给咱们呦呦赔不是,啊。”
呦呦这才把头从妈妈怀里抬起来,红着眼睛,细声细气的说:“我原谅伯娘啦,以后都不许说了哟。”
这奶声奶气的,大家哄然大笑,付红娟也有了台阶下,赶紧走了。
卫孟喜才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呢,开玩笑,外头的人她管不了,可自己的员工,连这点小事都管不了,那她还当什么老板啊。
回到家,一群孩子蹲在地上分派礼物,卫孟喜赶紧把老闺女放下,这也太重了吧?她感觉跟抱了块大石头似的,胸腔里的空气都快被挤出来了,这小妞到底是怎么长的,明明看着很匀称的体型,体重却有点惊人。
这几个崽的身材真是愁人啊,小的是个铁秤砣,根花根宝是太瘦,每天都恨不得把肉往他们嘴里塞,尤其是根花,小脸长脖子的,看着就跟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一样。
卫东,那又是吃太多,长太快,壮得小牛犊子似的,以后真成脖子跟脸一样宽的肌肉男可咋整?
“妈妈,这是什么呀?”根花拿着一个五颜六色的方方正正的小东西问。
“魔方,听说在国外很流行,给你们一人买了个。”省得争抢。
“妈妈这怎么玩呀?”
“是这样拧着转的吗?为什么中间这块不会动呀妈妈?”
“是同样颜色的转到一个面上吗,妈妈?”
顿时,家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妈妈”和“咔咔”声。
陆工也是知道小卫今天回来,所以都没加班就回来了,先看了看妻子,发现黑了点,也瘦了点,但精神状态极佳,看样子是又要大干一场了。
“爸爸你看,这是妈妈给我们买的礼物哟,叫魔方。”呦呦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
陆广全接过去,卫孟喜正跟他说着自己去港城的见闻,只听咔咔几声,孩子们尖叫。
“爸爸好厉害!”
“爸爸你的颜色是一样的耶!”
“爸爸你怎么转的呀?我的怎么转不过去?”
嘿,这人,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魔方给还原了!每一个面都是同一种颜色!
卫孟喜是在港城买的,当天晚上在酒店里转了大半天,愣是只转出来两个面,剩下的无论她怎么转就是统一不起来,甚至有时候转得急了,真想撬开。
她花几个小时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居然一……一下下就解决了吗?
卫孟喜不信邪,把卫东手里那个被转得惨不忍睹的递过去,“来,陆工给咱们表演一个,我计时啊。”
“妈妈,给。”听说要计时,呦呦还去柜子里把手表拿过来,卫孟喜等着秒针转到正正的“12”,喊出一声“开始”,就听“咔咔咔”几声,那小小的二十六个小方块就在他手下迅速的移动转换起来。
陆工眉头淡淡的,他在专心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说话,眼神也很专注,不会东张西望。
他的动作太快,等最后一声“咔咔”响起,卫孟喜赶紧看时间,秒针走到了“8”还差着两格。
卫小陆一直踮着脚尖看表呢,“哇哦!我爸爸好厉害,八点钟就转出来了呢!”
卫孟喜:“……”
爸爸有多聪明,闺女就有多笨,看来上天是公平的,非常公平。
“几秒?”男人挑挑眉,颇为得意的问。
“32秒。”卫孟喜顿了顿,“你以前是不是玩过魔方啊?”
“在京市,学院做活动的时候玩过。”
卫孟喜这才松口气,如果是第一次玩就能这么溜,她要怀疑他的智商是不是已经严重超过人类了。
但下一秒,自己拿过来转了十分钟依然不得其法……卫孟喜直接想把它扔出去。
同时宣布,陆工是真的厉害,即使以前玩过,但每一次打乱后跟上一次都是不一样的,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复原,也是天才了。
人类的参差啊,就是这么明显!
分完礼物,去参观卤肉厂的张兆明也转回来了,一进门,卫东就大惊,“妈妈,那个鸟……鸟……伯伯来啦。”
幸好他把骂人的话憋回去,卫孟喜心说这儿子你说他憨吧,他还能记得张兆明这位穿皮草讲粤语的“港商”。
张兆明哈哈大笑,用大人的方式跟他握了个手,“你好,你就是卫东吧,你妈妈常夸你呢。”
卫东一脸见鬼的表情,“我妈才不会夸我呢。”
卫孟喜大笑,“臭小子,边儿去。”
说着,把人介绍给陆工,陆工也知道当年他是帮过大忙的,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握住,请进屋,泡茶。
聊了一会儿,卫孟喜嫌累,也懒得做饭,晚饭是去饭店吃的,她的回来必然又引起员工们的欢呼雀跃,趁着不忙的时候,大家伙都来听她讲港城和深市的新鲜事。
没办法,她是想要保密的,可孩子们都嚷嚷出去了。
侯爱琴乐颠颠过来,聊了几句,立马找个没人的包间算账。
她不在这几天,饭店生意依然不错,每天饭点都有二三十桌客人,倒不是说矿区的生活水准已经高到这个程度,主要是价格实惠,分量足,服务态度也好,所以矿区老百姓们都喜欢来吃。
在这里,下顿馆子也才几块钱,比国营饭店便宜还好吃,不仅矿区群众拒绝不了,就是外头也有慕名而来的食客,很多人找着来吃呢。
侯爱琴的职业操守和能力,卫孟喜是信任的,一会儿看账目也是对得上的,正要说几句勉励的话,忽然薛明芳在楼梯口喊:“侯大姐,你家儿媳妇找。”
侯爱琴脸色一黑,“她来干什么?”
最近谢依然的生意是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不仅在金水市有门店,就是省城也开起两家服装店,不需要每天往外头跑了,她在矿区晃悠的时间就多,所以经常能打照面。
她腆着脸来打招呼,侯爱琴基本都是淡淡的,懒得跟她多说一句,顶多就是带着小孙孙来的时候,她会给个笑脸。
小孙孙毕竟是她带到一岁多的嘛,感情深厚,现在每个月领了工资,也都是第一时间给小家伙买各种新衣服新鞋子和奶粉,她觉着小卫说得对,小孩喝奶粉长得好,像人家小呦呦,奶粉一直喝到上幼儿园,现在不就长得粉粉白白的好看?
让补贴小家庭她不乐意,但对小孙孙那是一点也不吝啬。
这谢依然来,莫非是孩子奶粉没了?
“行,麻烦你告她一声,一个小时后再来,现在忙。”
薛明芳现在是被侯爱琴收拾得服服帖帖,赶紧小跑着先去转告,卫孟喜想问一下,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她对谢依然的事又不感兴趣。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三大五小呼啦啦吃开,卫孟喜吃够了清淡的粤东菜,终于能闻见石兰这股正宗的辣椒味,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一面吃一面跟张兆明聊天。
聊的,当然是文具厂的事,这次的开厂是临时起意,是做了这么久生意有史以来第一次,所以卫孟喜格外上心。
其它的都还好说,技术这一块有张春明,销售有张兆明,就是工厂管理和剩下的资金缺口去哪儿找?
在羊城的时候,为了说动他们姐弟俩,卫孟喜表现得那么自信从容,可等回来仔细一想,就在知道这事有多难了。
她自己手里满打满算六十万,所有资产拿去抵押估计能贷个五十万左右,还有九十万缺口,她把身边人想了一下,都是要么刚盖了房子,要么刚买了车子,孩子上初高中,家里也没多少钱的。
唯一有可能筹得多一点的,就是赵春来和唐云凤,但估计也不会有多少,几万块在那么大的缺口面前简直杯水车薪。
苏玉如和孟金堂孟仲平,她开口的话应该是能借到的,但他们年纪大了,故土难离,没有精力和条件大老远的过去亲自参与管理。
卫孟喜这次想把风险分摊出去,就是要找个既能出钱又能出力的,她自己稳坐钓鱼台即可。
因为孩子大了,四个大的马上要上初中,上辈子那三天两头闯祸惹事叫家长,让她头疼的叛逆期就要来了,小的数学差得要死,高蕊补课是治标不治本,亲妈要是不上点心,把基础落下了,以后想要再补起来会更难。
卫孟喜思来想去,还真得把孩子的教育放到第一位。
钱没有能挣够的时候,可孩子的教育却只有这几年,生意的事,她不能再凡事亲力亲为。
这不,正说着呢,几个孩子就几下吃饱跑远了,卫孟喜只逮住一个根宝,让他喝了一碗青菜汤,就连小呦呦都跑得没影儿了。
而此时的呦呦,正跟张秋芳在后厨玩耍呢。
张大娘给她们扔了半个用剩的萝卜,两个小姑娘就拿着竹片,说要学厨师用萝卜雕花,哼哧哼哧,搞得一地的萝卜屑,被张大娘赶出去外面玩。
饭店外面,就是工人广场,很多年轻人正在跳舞,她们一边抱着大萝卜削,一边看他们扭腰扭屁股。
正看着,忽然秋芳小声道:“卫小陆,我好像听见有人说你妈妈的名字耶。”
卫小陆两只白白嫩嫩的小耳朵立马竖起来,“哪里?”
小秋芳指指饭店侧面的空地,那里被卫阿姨种上了好几棵桃树,现在叶子没了,光秃秃的,就被调皮孩子挂了些彩带上去。
俩小姑娘蹑手蹑脚,猫过去,正好听见侯奶奶在跟人说话,说的也确实是卫小陆的妈妈。


第109章
“妈你还生我气呐?我以前是不懂事, 要不你就别在这里上班了,多累啊,我开服装店能养你跟我爸, 以后保准给你们过好日子。”
这是坏小姨谢依然的声音, 卫小陆皱着眉头,两个人猫着, 跑到饭店后面,与卤肉厂之间的空地上,绕过去就能躲在一堵篱笆墙后面,听得更清楚。
篱笆墙上有绿油油的爬山虎, 除非走近仔细看, 不然看不见她们的。
卫孟喜规矩严,平时卤肉厂都有门禁,非内部人员禁止入内的, 但呦呦是老板的宝贝闺女,守门的大爷也就没拦着她们, 让她们顺利的绕到桃树的另一边, 听个正着。
“你别什么都扯小卫, 跟她没关系, 我在这里上班很开心。”
“妈你是不知道, 她最会骗人, 从小就是个谎话精, 她是不是答应给你涨工资, 她给你多少,我双倍, 你回来帮我带孩子吧?”
侯爱琴冷哼一声, 当她三岁小孩呢, 那年就是被哄骗着退休回去带孩子,结果搞得不上不下尴尬得很,现在她干得开开心心,还拿两份工资呢。
“你要有这个心,就对你孟阿姨好点,把双倍工资给她。”
谢依然嘴角抽搐,继母肯定是要给她当保姆带孩子的,至少也要带到上下学,钱嘛,是不可能的。
说句难听的,她以前在谢家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老了就带不了孩子做不了饭打扫不了卫生了吗?
“你也别说小卫这不好那不好,我觉着她很好,比你好。”说完,侯爱琴就想走了,店里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谁知谢依然却一把挽住她胳膊,“哎呀,妈,咱们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哪天有空你回来咱们好好吃顿饭,孩子也想奶奶了,你说对不对?”
侯爱琴依然警惕,总觉着她要放别的屁。
这不,东拉西扯一会儿,谢依然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妈您看什么时候咱们一家人聚聚,让表弟小烨也来一趟吧?我听怀恩说小烨从港城回来了。”
侯爱琴倒是真有点想念自家外甥了,他这次去港城去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在那边有没有受他爸小老婆的气,有没有被那俩留洋双胞胎欺负,小烨这孩子很单纯,性格又冲动,玩心眼压根斗不过那种豪门里的滚刀肉。
“妈,你看,我现在生意上有点困难,资金周转不开,我跟怀恩都想请小烨来帮个忙,来我店里投资,我给他分红。”
侯爱琴“哦”一声,拖得长长的,“小烨怕是不需要你的分红,他不缺这点钱,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侯烨手里的钱,都是小妹忍辱负重死命扒拉来的,谢依然这话说得好听叫投资,其实就是想哄骗他手里的钱呗。
想到这里,侯爱琴把脸一板,“我今儿把话放这里,小烨的钱你不许打主意,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李怀恩那乌龟王八蛋,一点男人气概没有,老婆说啥就是啥,侯烨可是他亲表弟!
越想越来气,她“呸”一声咚咚咚走了,谢依然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也狠狠地吐了口口水,“呸,放着侯烨这豪门阔少不巴结,傻子!”
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见过的最有钱的人就是华侨孟金堂,她使劲浑身解数把两家渊源扒拉弄清楚,哄着孟淑娴去巴结他,可十次里最多能见上一次,她刚开口叫“舅舅”就被他板着脸挡回来,说他不敢当。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不是故意给她难堪嘛?
从那以后,她就发愤图强,发誓一定要找一个比他还大的靠山,比他还强的人脉,谁知兜兜转转发现,李怀恩的表弟,居然是最大的隐形富豪!
那小子,婚前她见过,但她以为只是舅舅家儿子,婆家压根没人跟她说过他真正的身世。
可恶,就这么防贼一样防着她吗?
气哼哼的,她扭着腰走了,两个小女孩这才从篱笆墙后面钻出来,抱着萝卜跑回店里找妈妈。
这边,陆工已经吃好忙工作去了,卫孟喜又陪着张兆明吃了一会儿,主要是他的口味很清淡,吃饭也慢条斯理的很悠闲,不像陆家几口,大人孩子都是噼里啪啦几下就吃饱。
俩人一面吃,一面聊文具厂的事,忽然呦呦跑过来,单腿跪在板凳上,嘴巴凑到妈妈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卫孟喜先是一愣,心说这谢依然真是贼心不死,不敢与她正面冲突就背后说小话,她是真的心疼婆婆,想让婆婆回去享清福吗?
只不过是见不得婆婆帮她,还帮得那么尽心尽力而已。
不过,当听到孩子说,谢依然想找侯烨投资服装店的时候,她忽然就眼睛一亮。
是啊,她身边不还有一个现成的有钱人吗?
这侯烨虽然不受港城亲爹待见,但终究是亲骨血,大的家业轮不到他,一点小钱是不会缺的。
对于大富豪来说的“小钱”,放在卫孟喜这样的内地个体户身上,那就是巨款!
再加上他还有亲妈是可以为他筹划的,手里肯定给他攒了一笔家业呢,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看他,肯定是在忍辱负重。
卫孟喜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自己丈夫是个大富豪,自己在他穷酸的时候就一直陪着他,还跟着他逃亡天涯,等男人发达了,还有了别的女人,心死是肯定的,但在心死之余,头等大事自然就是搂钱。
老娘陪你一路起来的,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要找别的女人没关系,你生了别的孩子没关系,但我和我的孩子该得那份你必须给我。
等熬死这老头子,拿着滔天遗产,什么样的小帅哥找不着呢?
说不定,侯小妹就是有这个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勇气和智慧呢?要真这样,卫孟喜还挺羡慕侯烨的,至少他的母亲不是恋爱脑,至少还知道给他争取利益。
嗯,比孟淑娴称职。
睡觉前,卫孟喜想起谢依然那得意劲儿就好笑,都几岁了,还玩小时候那一套,背后说我是谎话精,说我抢你的东西,那我就真抢一次呗。
侯烨这个财神爷,她找定了!
第二天一早,她开着小货车,把张兆明放到书城的万里文具店去考察,他要研究一下客户喜欢什么样的产品,卫孟喜则自己来到了侯家所在的胡同。
侯烨之所以姓侯,是当年他父母遁走之后,舅舅和大姨为了保住他,防止他被波及,给改的姓,对外宣称是他爹妈走之前过继给舅舅家了。
其实,舅舅家有四个儿子呢,压根不缺儿子,为了这个过继来的“儿子”,侯舅舅一辈子在单位上不受待见,郁郁不得志,才五十岁不到就提前病退了。
侯烨也倒是有良心,现在爹妈回来要求他改回原来的姓,他打死不从,哪怕是以千万为单位的家业面前,他也不改。
所以,他至今还住在侯舅舅家。
那是一座小四合院,门板上的漆斑驳可见,两侧的罐头瓶子里,插着几个燃烧殆尽的香炷,她正要敲门,门忽然就开了。
一个年轻男孩怔了怔,“你是……”有点脸红,这女同志也太漂亮了吧。
“你好,请问侯烨同学是住这里吗?我是他大学同学,找他有点事情。”
男孩一听,大咧咧笑笑,让她进去,扯着嗓子喊:“猴哥,你同学来了。”
“不见。”这是某人慵懒至极的嗓音,卫孟喜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昨晚肯定是去唱歌喝酒闹到后半夜了。
“我是你大姐卫孟喜,你见还是不见?”
果然,屋里静了几秒钟,一会儿就出来一个穿着大短裤花衬衫的年轻男人,就是许久不见的侯烨。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成了黄毛色,还烫得卷卷的,耳垂上也多了两颗铁钉,甚至脖子上都多了一条大拇指粗的金项链,最底下还坠着一个翠绿色的弥勒佛。
卫孟喜:“……”
“看来港城的日子很舒服嘛?”
侯烨轻咳一声,“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不自在的扯了扯脖子上的大金链子,也忒沉。
这玩意儿是港城那所谓的“爷爷”给的,说是祈福保平安的,走之前他妈还说了,千万不能摘下来,子孙后代心意越诚,爷爷就越能长寿,而这家里最希望老爷子长寿的就是他们母子俩,那才是家里的定海神针。
这么多年要不是老爷子压着,他妈恐怕早就成下堂的糠糟妻了。
卫孟喜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也是想笑,“行啦行啦,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谈的。”
侯烨看着小表弟跃跃欲试的模样,从鼻子里哼一声,将卫孟喜叫进堂屋,不顾小表弟叫唤,“嘭”一声把门关上。
卫孟喜:“……”什么叫鸠占鹊巢还理直气壮,她算是见识了。
他大咧咧坐一把太师椅上,半个身子斜靠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包烟,点上,就眯着眼睛吞云吐雾,那架势之娴熟,那黑黄色的两根手指,一看就是老烟民了。
卫孟喜忍住想打他的冲动,“我就直接问了,你手里有没有90万?”
侯烨怔了怔,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这几年,知道他的有钱爸妈回来找他,经常问他借钱的“亲戚”可真是太多了,也难怪他要警惕。